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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暗流

作者:素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卧房内,烛火摇曳,将江清晏刚沐浴后仅着素白中衣,外披一件深青色直裰,墨发微湿地垂在肩后。


    李兰曦的魂体缩在屏风后面,只余一双杏眼窘迫又尴尬。


    方才浴室那一幕冲击力太大,她感觉自己魂体都快被羞耻蒸熟了。


    “江清晏!我真不是故意的!”她声音拔高,急切地想要辩解,竖起两根手指立于额角,“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看清!真的!我满脑子都是东宫的事,急着告诉你,根本没想到你在……”


    “闭嘴,说正事。”


    李兰曦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委屈和羞恼在胸腔里翻腾,但想到东宫所见,那股寒意又迅速压过了其他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何淑妃带着五皇子去了东宫,”她语速飞快,试图用信息的重量冲淡尴尬,“但……是太子朱晟柏派人去请……”


    江清晏擦拭湿发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只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皇后和方贵妃也去了,场面……挺和气。”李兰曦回忆着,“方贵妃抱着五皇子,那孩子在她怀里笑得很开心。皇后问了句为何带五皇子来,太子立刻说是他想念幼弟,主动请的。何淑妃顺着台阶下,没露破绽。”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困惑和凝重:“但我觉得不对劲。太子主动请?他图什么?总不会真是兄友弟恭吧?而且,皇后和贵妃来得也太巧了……像是……”


    “像是有人通风报信,或者,本就是太子预料之中。”江清晏接口,放下布巾,抬眼直视着李兰曦,“然后呢?”


    李兰曦被他看得魂体一紧,赶紧接着道:“然后……皇后她们就走了。何淑妃也抱着孩子走了。可太子没走!”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他叫了两个穿得……穿得很少的宫女出来……然后……然后……”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魂体又往阴影里缩了缩,声音细若蚊呐:“……然后我就跑了。”


    卧房里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江清晏沉默着,指尖在袖口上下点击。


    太子主动召见五皇子,皇后贵妃巧合到场,太子在人前扮演温和兄长,人后却……纵情声色?


    倒也不矛盾,衣冠禽兽这种东西,与身份无关。


    “朱晟楷的计划是利用五皇子栽赃太子。”江清晏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太子主动召见,要么就是知道他们的计划,引蛇出洞、将计就计;要么就是真的兄弟情长;或者……他的计划同样是利用五皇子。”


    “何淑妃在东宫期间,可有任何异常举动?哪怕最细微的?”


    李兰曦努力回想:“异常……好像没有。她抱着孩子,话不多,大部分时候是皇后和贵妃在说。把孩子交给方贵妃抱的时候,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是有点紧张,但太子一接话,她就立刻放松了。也能理解,她这是怕暴露了。”


    “紧张……”江清晏咀嚼着这个词,“她在紧张什么?是怕计划暴露,还是……怕太子看穿她的意图?”


    “李兰曦。”他背对着她,“继续盯着东宫,还有翊坤宫,太子、齐皇后、何淑妃和三皇子。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


    “还盯?江清晏,你到底想干什么?朱晟楷要对付太子,那是他们兄弟阋墙,是皇家的事!皇位之争向来如此,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翰林院修撰,掺和进这种夺嫡的漩涡里,是嫌命太长了吗?”


    她越说越急,魂体都泛起了涟漪:“我知道你想往上爬,想掌握更多东西。可这是龙潭虎穴!朱晟楷如此,太子那边更是深不可测!你跟他们无怨无仇,何必……”


    “无怨无仇?”江清晏倏然转身,打断了她,“李兰曦,你身为公主,且在这人间飘荡了一百三十七年,难道还不明白?”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李兰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朝堂之上,何来真正的无冤无仇?”江清晏的声音压得更低,字字如冰珠砸落,“位置就是原罪。我坐在翰林院修撰这个位置上,是孟阁老的学生,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就已经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不找麻烦,麻烦自会找上门。”


    他微微眯起眼:“朱晟楷也好,朱晟柏也罢,他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盘踞在朝堂上的庞然大物。他们的争斗,随时可能波及到我,波及到我的家人。”


    “知道得越多,并非为了主动出击,”他盯着李兰曦的眼睛,一字一顿,“而是为了到时候有自保的能力。为了在他们动手之前,看清刀从哪里来。为了在他们想把我当作棋子或弃子时,有足够的筹码掀翻棋盘。”


    他顿了顿:“至于对付谁?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威胁到我,谁就是我潜在的敌人。信息,就是我的盾,也是我的剑。在这深宫里,知道秘密最多的人,往往死得最快。但若能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知道,那便是最大的生路。”


    夜风穿过窗棂,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将江清晏挺拔的身影在墙壁上拉长、扭曲。


    李兰曦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深沉与算计,看着他为守护身后之物而显露出的孤绝的锋芒。


    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有震撼,有寒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理解。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点头,魂体在摇曳的光影中显得异常坚定:“好。我知道了。东宫,翊坤宫,我会盯紧。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告诉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你也记住你的承诺。五年。五年之后,送我回洛阳。”


    江清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重新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自然。”他淡淡应道,声音消散在夜风里。


    与此同时,许府。


    许凌的卧房内,烛火通明。


    许凌斜倚在铺着锦缎软垫的贵妃榻上,嘴角噙着笑意,显得风流倜傥。


    手中紫毫笔饱蘸浓墨,正对着摊开的薛涛笺龙飞凤舞。他一边写,一边抑扬顿挫地念出声:


    “阑疏吾爱,见字如晤。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昔日揽月楼小酌,见窗外新月如钩,恰似卿之眉黛,清辉洒落,又若卿之眸光流转……”


    “噗嗤!”一旁侍立的丁阳实在没忍住,肩膀耸动,憋笑憋得脸通红。


    许凌笔尖一顿,挑眉斜睨了他一眼:“笑什么?你这榆木疙瘩懂什么?这叫情致!这叫风雅!懂不懂?等你有了心上人,就知道这字字句句皆是肺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丁阳连忙躬身告罪:“二少爷恕罪!小的,小的就是觉得,您这词儿写得,比那戏文里的才子还酸,哦不,是深情!深情!”


    许凌哼了一声,不再理他,继续挥毫泼墨,沉浸在给未婚妻编织情网的甜蜜里。


    信末,他郑重其事地签下“凌”字,又小心地吹干墨迹,将信笺折成精巧的方胜,装入一枚绣着并蒂莲的锦囊中。


    “丁阳,把这个……”许凌刚要把锦囊递出,门外传来轻叩声。


    “二少爷,大公子的信到了。”一名身着劲装的暗卫躬身入内,双手奉上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


    许凌脸上的戏谑瞬间收敛,坐直了身体。


    他接过信,心头微沉。


    大哥许霄远在关西沙州,统领许家军,若非紧要之事,绝不会动用这种加急密信渠道。


    “父亲和母亲那边,可收到了?”许凌沉声问道,目光直勾勾盯着暗卫。


    “回二少爷,老爷和夫人处,已有专人分别送达。”暗卫垂首应答。


    许凌点点头,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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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命正要退下时,许凌一句“等等”又给人叫住了。


    随后,许凌看着丁阳,眼神向暗卫那边努了努,丁阳会意,连忙将锦囊交给暗卫:“咱二公子写过孟大小姐的信,一定记着亲手送到大小姐手上。”


    暗卫汗颜,接过锦囊揣好,终于退下。


    不一会,许凌屏退了丁阳,待书房门轻轻合拢,才深吸一口气,用小银刀仔细挑开火漆。


    信纸展开,是大哥许霄刚劲有力的字迹。


    许凌扫过一行行文字,脸上的轻松惬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沉的凝重,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沙州军饷,本季仅至三成……将士多有怨言,恐生哗变……粮草器械亦多短缺,查库房账目,竟有半数空额……弟,此事绝非寻常克扣,恐涉巨蠹,且盘根错节,非边镇所能自清……速报父亲,并禀明阁老,早做绸缪,迟恐生变……”


    关西沙州,那是抵御西戎铁骑的屏障。


    军饷被贪墨至此,粮草器械短缺,这不仅仅是贪腐,这是在动摇国本,一旦边军不稳,后果不堪设想!


    许凌捏着信纸的手指开始不停发抖。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


    “必须立刻告诉老师!”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父亲许向辰身为户部尚书,主管天下钱粮,此事绕不开他,大哥想必也已经告诉他了。


    而老师身为内阁首辅,总揽朝纲,更有调兵查案之权,此事唯有他出面,才能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深挖根源。


    然而,另一个名字几乎同时浮现在他脑海。


    江清晏。


    他的同僚,连中三元的天才,如今也已是老师孟德铮的门生,亦是同窗。


    更重要的是,他仿佛有种奇异的、能洞察幽微的能力。


    许凌想起实录馆里他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想起他总能精准地抓住孙敬、王甫的把柄,甚至……隐隐觉得他可能早已卷入了某些更深的水域。


    此事牵连巨大,涉及边军、国库、甚至可能直指中枢某些位高权重之人。


    若要与老师商议,江清晏必然在场。他真的值得信任吗?


    许凌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欣赏江清晏的才华,甚至有些佩服他的冷静和手腕,他也是真的把他当好友。


    但江清晏身上那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以及那令人不安的“癔症”表现,都让他无法完全放下戒心。


    “他若立场不明,或是……背后另有其人?”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军饷贪腐,利益动天,能把手伸到关西沙州,绝非等闲之辈。


    江清晏一个寒门状元,根基浅薄,若被卷入,是会成为老师手中的利剑,还是被某些势力利用的棋子?


    甚至,他本身是否就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许凌停下脚步,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乱如麻。


    大哥的信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不安。


    告知江清晏,风险难测;不告知,这种事情迟早还被拿到明面上来,届时自己反而显得刻意隐瞒,更惹猜疑。


    “此事……终究瞒不过他。”许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也罢!是人是鬼,总要拉出来遛遛!明日便去寻老师,看他江清晏,在这滔天浊浪面前,究竟会作何姿态!”


    他走到书案前,将大哥的信小心折好,贴身藏入怀中。


    许凌独自站在摇曳的烛光里,身影被拉得细长。


    他望着那跳跃的火苗,仿佛看到了关西沙州的风沙,看到了边军将士因缺饷而愤怒的脸庞,也看到了京城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


    “山雨欲来啊……”他低声自语,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轻响,像是在为这暗流汹涌的夜晚,敲打着不安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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