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北京城城门时已至申时七刻,正是人流攒动之时,车夫吆喝着,提醒路上行人避让。
马车并未直接回到状元府,而是在内城城门口停下。江清晏付了银子,径直走进内城。
李兰曦咬着唇,魂体上焦黑符印处仍在作痛,她抱着受伤的手臂,魂体穿透过一位位行人,默默地跟在江清晏身后。
城门旁的拴马桩旁,江临渊不安地来回踱步,马匹被他拴在桩子上,正悠闲地吃着草。
看到大哥的身影出现,江临渊紧张地绞着衣服,扭怩地走上前去:“哥……”
他抬眸瞥见江清晏身后的李兰曦,李兰曦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与他对视,畏畏缩缩地耸了耸肩。
“闹够了?”江清晏声音不高,却让江临渊倍感压力。
江临渊咽了口唾沫:“哥……对不起……我,我错了……”他越说越小,头也越垂越低。
江清晏前去牵马,一边答复着:“她哄骗你,你就信?”
“兰曦姐没有哄骗我。”江临渊抬起头,“是我……我看她那么想家……脑子一热就……”
“脑子一热?京城到洛阳一千四百里,山高路远,匪患未绝,你若是在路上遇险了,我怎么和音柔,和娘亲,还有天上的爹爹交代?你想过吗?”
江临渊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真的认识到错了。
“罚你抄《论语》二十遍,下不为例。”江清晏调转马头,“现在,回家。”
“二十遍!”江临渊哀嚎出声,只觉天都塌下来了。
这简直要他的命啊!
江清晏却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牵着马向前走。
李兰曦走到江临渊身边,见他垂头丧气,洪流般的自责涌上来——是她连累了江临渊:“临渊……对不起……我……”
“没事的!兰曦姐!不就是二十遍《论语》嘛!我江临渊抄得起!”江临渊忽地挺起胸膛拍了拍。
“倒是兰曦姐,你的手……”
闻言,李兰曦把手臂迅速藏到身后,尴尬地笑着:“没什么!你看错了。”
江临渊歪起身子想要一探究竟:“真的没事吗?我看到好像都糊了,上面还有奇怪的符咒……是我哥干的吗?”
李兰曦连忙顺着他转来的方向躲闪,正常的那只手不停地挥动:“没有!没有!真的没事!”
“真的?”
“真的!诶!你哥在看你!”
闻言,江临渊转身,果真看见江清晏牵着马停在远处睨着他。
江临渊鸡皮疙瘩起了满身,连忙跑过去。
两人一鬼回到状元府还没踏入门槛,府上管事揣着手疾冲冲出来通报,面带为难,掩唇附在江清晏耳上说着什么。
江清晏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只道:“别让她影响老夫人休息。”
“老夫人”指的就是柳韫。
管事领命,极速前去处理。
李兰曦和江临渊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一人一鬼跟在江清晏身后,发现的目的地是江临渊练武的院子。
“哥,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兵器“哐当哗啦”砸落的声音。
江临渊瞪大了眼,脸上的丧气被难以置信的惊悸取代。
“我的武器!”
他猛地蹿出去,撞开了半掩的院门。
眼前的景象可以说是一片狼藉:武器架子被掀倒,刀剑枪鞭散落满地。
“谁干的!!!”江临渊抓狂似的抓头,全然没有反应过来院子里还有人。
孟阑芸从一堆金银铜铁后面蹲起来,手里举着一把鎏金刀,拇指擦过刀刃,面色掩盖不住赞叹:“哎呀!真是好刀啊!”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丫鬟,面色为难:“小姐,这人家的东西,这要做不太好吧……”
听到着陌生声音的江临渊猛地回头,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指着孟阑芸:“你是谁啊!”
看见她手上拿着他最喜欢的鎏金刀,龇牙咧嘴:“你给我放下!”
江临渊的怒吼回荡在院子里,丫鬟被吓了一跳,识趣地闭上嘴,孟阑芸也才注意到他,慢悠悠地抬起眼皮,脸上没有丝毫歉意,反而是一种被打断的不悦。
她掂了掂手中的刀,手腕一扭,旋了个漂亮的刀花:“啧!吵什么!这么一把好刀,看你这样子,料你也用不会!落在你手上,岂不可惜?”
“你!”江临渊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懂什么!立刻给我放下!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了!”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干什么!要打一架吗!”
“打啊!来啊!谁怕谁啊!”江临渊火冒三丈,眼看着就要冲上去。
“小姐!别冲动啊!”
“临渊!过来!”江清晏站在院门口,就在两人摩拳擦掌时,阻止了江临渊。
江临渊不甘地停住脚步,狠狠地瞪了孟阑芸一眼,随即灰溜溜地跑到江清晏身后。
江清晏转向孟阑芸:“孟二小姐,舍弟年少气盛,多有得罪,请多包涵。”
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我没记错的话,二小姐与舍弟同岁,你擅动他人私物,又是出言挑衅,恐非为客之道。”
孟阑芸微扬这下巴:“哼!谁叫他乱放东西!再说了,我动一下怎么了?柳伯母带我来的,她同意了!不过,柳伯母身子不适去歇息了,我就不能自己看看?”
说着,她还朝江临渊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江清晏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孟二小姐喜好习武,是与众不同。但无论身份、性格如何,基本的尊重和礼数总该讲的。孟家书香门第,就算容许你习武,也该教你尊重人的礼节吧。”
“念二小姐是初犯,也是无心之失,这次便算了,你在外面如何胡闹我都不会管,但若是在状元府有下次,休怪我不留情面。请把刀放下。”
孟阑芸无话反驳,自知理亏,悻悻地把鎏金刀放下。
江临渊见孟阑芸吃瘪的样子,怒气顿时消散大半,咧开嘴朝着她做了个“活该”的口型,满脸的幸灾乐祸。
孟阑芸气得后槽牙子都要咬碎了,小脸通红,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江清晏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语气转为询问:“不知孟二小姐今日莅临寒舍,所为何事?想必不仅仅是来欣赏舍弟的兵器吧?”
孟阑芸清了清嗓子,梗着脖子道:“哼!当然是来看看我未来姐夫的同僚到底什么样!省得有些人徒有虚名,日后拖了许二哥后退!”说着,眼神还瞟向江临渊,意有所指。
“你说谁徒有虚名!”江临渊一听这话又炸毛了,“我哥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十五岁的状元!比你那许二哥厉害多了!谁拖谁后退还不一定呢!”
两人有开始了新一轮的“你来我往”,围绕着江清晏和许凌到底哪个更有实力展开。
“行了,别吵了。”江清晏被两个十三岁的小娃吵的头疼,他揉着太阳穴,转移话题,“所以,阁老可是有吩咐?”
孟阑芸心头一跳,脸上闪过错愕,没料到他竟能猜到这一层。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地从袖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江清晏:“喏喏!爹给你的!让我顺便带句话,说什么:‘翰林清贵,事务繁杂,不可浮躁,务必谨慎。’”她学着父亲的腔调,努力板着小脸,透着几分稚气。
江清晏接过信封,将其揣进怀里,微微颔首:“有劳二小姐,代江某谢过阁老提点。”
“话带到了,东西也给了。我走了!”孟阑芸觉得自己今天面子丢大了,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气鼓鼓地转身就走,经过江临渊身边时,还不忘压低声音恨恨地丢下一句:“哼!莽夫!你给我等着!桃芝!走!”
江临渊毫不客气地回敬:“慢走不送!刁蛮丫头!”
看着孟阑芸气冲冲跑远的背影,江临渊只觉得扬眉吐气,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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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郁闷一扫而空。
李兰曦在确认孟阑芸离开后,走进院子。
她抬起手,指尖萦绕起柔和的光芒,覆盖住凌乱的院落,散落一地的兵器被牵引着,纷纷飞回原位,倒下的兵器架也重新立起,瞬间恢复了整洁有序。
江临渊看到这一幕,对着李兰曦喊道:“兰曦姐!她弄乱的,凭什么要你善后!”
李兰曦收回魂力,转身对他笑了笑,柔声道:“好啦,男子汉大丈夫的,不和一小姑娘计较哈!”
江临渊还想说什么,江清晏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将江临渊打回原形:“临渊,二十遍《论语》,现在就去抄。”
“啊?!哥!现在就去啊?”江临渊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生无可恋。
“不然?”江清晏挑眉。
江临渊哀嚎一声,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地往自己住宿的院子走。
“你跟我来。”江清晏对李兰曦说了一句,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
书房的门被江清晏轻轻关上。
江清晏走到书案旁,打开案头一个紫檀木小匣,从中取出几支色泽深褐、香气内敛的线香。
这香显然比府中常备的更为名贵。
他拿起火折子,轻轻吹燃,然后点燃香头。
青烟袅袅升起,沉静悠远的松柏檀木香气迅速在书房内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李兰曦正贪婪地吸收着线香逸散的香雾,魂体渐渐凝实恢复,符印也淡了很多。
他转身,目光落在李兰曦身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前些日子在城门口……是我不慎。没想到那结界对你反噬如此剧烈。”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她手臂上的符印,“今日马车之上,符咒伤你……亦非我所愿。是我莽撞了。”
李兰曦闻言微微一怔,抬头看向江清晏,那张脸上此刻竟有一丝的歉意。
她眨了眨眼,心底那点委屈和恼火忽然消散了大半。
“哼!”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抱怨地嗔怪着:“莽撞?岂止莽撞!简直是要我魂飞魄散!痛死我了!”
她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臂,晃了晃:“还有这符……江清晏,你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用符了?真的很痛!而且你看……”她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焦痕,又意有所指地瞥了瞥袅袅升腾的香线,“最后还不是得靠你的香火来修补?何必呢!这不是浪费吗?”
江清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烛火跳跃,在他的眸子里映不出太多情绪。
他忽然开口:“没遇到我之前,你都是在哪里寻得香火供养魂体?”他想起她之前说过魂力消耗过度会变淡,需要香火恢复。
李兰曦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下巴微扬:“城隍庙啊!那儿香火旺!魂体撑不住了就去蹭一点呗!反正那些香客烧给城隍老爷的香火那么多,城隍老爷又用不完,我帮他分担一点怎么了?”
江清晏的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想笑又强行压住,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所以,”他重新看向她,“只要你安分守约,不妄动妄为,自然用不着符咒。”
这算是变相的保证了。李兰曦听懂了,也知道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让步。
她撇撇嘴,小声“哦”了一下,算是接受。
魂体上的痛楚在减轻,她心情也好了些,目光不由得瞟向江清晏怀里——那封孟阁老的信还揣在那儿呢。
“喂,”她用下巴指了指江清晏的胸口,“孟阁老的信,你不看看?说不定是急事呢?”
江清晏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抬手从怀中取出那封未拆的信函。
他并未拆开,只是随意地将它放在了书案一角。
“不必看。”他语气淡然,“孟阁老想说什么,我已知晓,明日与我一同登门便是了。”
书房的光线随着落下的太阳愈发昏暗,只有香炉里的三支檀香兀自散发着光点,以及那袅袅不绝的、令人心安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