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魏九恢复意识,主动拽住粗索,向上攀爬,韩纪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稳稳落地。她一面拉着绳索,一面仔细观察着魏九的方位。
十丈……
九丈……
八丈……
七丈……
她心中默数,汗水与血水混在一处,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便在这时,一道黑影拢住了她。
“阿妙,我受了好重的伤,流了很多的血。”
韩纪偏头看去,裴云齐手提长剑,神情木讷地站在她身侧,双眼直直盯着她,似乎陷入了什么困境中。
她哪有心思管他发什么神经,扫了一眼,又转回头拉魏九上来。
裴云齐竟在此时吐出一口血,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又上前一步,轻声道:“阿妙,你看看我,我受了伤,快痛死了。”
韩纪这次连头也没偏,双目紧盯着距离山顶只有三四丈的魏九,含糊道:“你先找个地方待着,我一会去看你。”
她看出裴云齐不大对劲,像是被神谕剑的屏障震得神识混乱,陷入痴狂之中。如今魏九还在悬崖之下,她不能激怒他。
裴云齐目光一黯,垂首往山崖上望去,喃喃道:“阿妙,你现在喜欢他么?”话音未断,他提剑朝套在巨石上的绳索砍落。
魏九此刻身上并无摘星令,若是掉下去,便是死路一条,韩纪哪能让他得手?当即拽着绳索往巨石的另一侧滚去。
只听得铮的一声,长剑与巨石相击,裴云齐被震得后退两步。
一剑落空,他立即劈下第二剑,这一次,他竟直接举剑朝韩纪劈来。
他眼眶通红,怒喝道:“你不是她!你杀了她对不对!是不是你杀了她!”随着长剑落下的,还有他眼中的泪珠。
韩纪手缠绳索,正准备闪身躲开这一剑,便见一道黑影从山崖之下翻出,一脚踹在裴云齐胸前,直直将他踹得连退数步。
正当韩纪面露笑容之际,那道黑影却忽然矮了下去,跪倒在韩纪身前。
韩纪扯开手中的绳索,连忙上前抱住他,这才发现他银色面具之下缓缓流出鲜血。
韩纪心中一惊,暗道:“神谕剑的威压为何对他有这样大的影响?从前只见过妖魔在神谕剑的震慑下七窍流血、妖丹破碎,他是仙门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该受这样重的伤。”她尚未理清思绪,裴云齐倒地之后迅速爬起,再次提剑朝二人劈来。
韩纪只得手执青木杖,挡下这一剑。
他简直像发疯了一般,举剑乱劈乱砍,口中只重复一句话。
“你不是她!”
便在他再次提剑劈来之时,卫朔的身影从一侧掠出,扑着他向山崖上跌去。
“卫朔!”韩纪大吃一惊,伸手抓去,却只抓到了卫朔的衣袖。
她还没回过神,身后魏九的身子便跟着往下滚落,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裴云齐跌倒之际左手被山崖上垂下的绳索缠住,而魏九的双手还绑着绳索之上。
那绑在巨石的绳结霎时间承受了三个男人的重量,此刻正宛如一根坚韧的蛛丝一般慢慢被拉得细长,变形,随后应声迸裂。
韩纪飞扑过去,抓住断裂的绳索,身体撞在巨石之上,疼得冷汗直冒。但此时此刻,她即使再疼,也没办法松手了。
她咬紧牙关,探出头去,只见山崖之下,卫朔抓着裴云齐的脚,裴云齐一手握着长剑,一手紧紧被绳索缠死,再往上,这条绳索又套住了魏九的双手,三人不管先前是如何的你死我活,此刻简直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纪焦急地看着这一切,如今裴云齐夹在中间,简直像一个毒虫一般让她投鼠忌器。他若是回过神来,提剑刺向卫朔,卫朔便岌岌可危;他若是依旧发疯,提剑刺向魏九,魏九不死也残。
韩纪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可她如今哪有力气骂人,稍不注意,连她自己也会被拽下山崖。
好在,三人之中,是卫朔先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韩纪,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离得太远,风雪太大,韩纪只能看见他在说话,却听不见他说些什么。她想问他,却又怕自己大声喊话,把裴云齐喊醒了,让山崖下其余两个人陷入险境。
卫朔调整呼吸,右手用力一扯,左手向上拽住裴云齐的肩膀,整个人便吊在了裴云齐的后背之上。
随着卫朔的动作,绳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魏九在这晃动之中,撞在山石之上,也跟着恢复了意识。
他看了看身下的裴云齐和卫朔,又看了眼山崖上顺着绳索滴落下的鲜血,乌黑的眸子里映出韩纪的面容,颤声道:“你松手……松手……”
韩纪闻声大喜,却笑不出来,只道:“你坚持住,不要放手,我先拉你上来。”
忍着剧痛,卫朔唤回了插在岩石之中的惊风剑。他望了一眼山巅苦苦咬牙支撑的韩纪,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她在寒风中飞扬的头发和不知何时沾满了鲜血的衣角。
她并未看向自己,她似乎在与魏九说话。
卫朔心中钝痛,面上却依旧扯出了一个笑容,高声喝道:“清妙,魏兄就交给你了!”
韩纪闻言探头看去,只见卫朔割断了裴云齐手中的绳索。扑簌一声,二人环抱着坠下山崖。
她看得呆了,虽说知晓卫朔与裴云齐身上都有摘星令,但无论如何也不敢眨眼。直至白雾之中闪过一阵金光,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绳索上少了两人,要拉上来便简单得多了。
韩纪用力拽着绳索,魏九的身体便慢慢上移。
她猛一使劲,便听得咔哒一声,垂眼看去,便见魏九小臂上的臂鞲因不断摩擦崎岖坚硬的山石而断裂,坠入深渊之中。
“好在不是绳子断了。”韩纪长舒了一口气,朝他伸出手,喊道,“把手给我!”
魏九朝她伸出手去,二人双手交握之时,狂风吹开袖子。
“你这次再摔下去,我真没力气拉你了。”韩纪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可这笑容下一刻便僵硬地冻结在她的脸上。
她的目光落在他裸露的小臂之上,在那处,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一道咬痕。
咬痕很浅,浅得就快愈合了,可咬痕之下,毒蛇的牙印却很清晰。
修蛇之毒,会留下永远的伤痕。
韩纪目光一怔,刹那之间,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万仞山的寒风从她的眼睛里吹了进来,冻住了她的四肢百骸,冻住了她的五脏六腑。
倘若此时有人一剑从她背后砍来,她想,她的身体断开之时,可能不会流出一滴血。
韩纪凝视着那张银色面具,试图从中窥见他的真容,可最终瞧见的只有风雪之中自己那狼狈不堪的脸。
终于,她移开目光,控制着自己不再去瞧洛渭一眼,颤声道:“想到曾经名动天下,让妖魔邪道闻风丧胆的寒山宗宗主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开心?”
洛渭惊愕地抬起头来,韩纪面上的笑容已然不见了。
他想开口解释,可那张熟悉的脸庞此刻在风雪之中化作了一张毫无感情的塑像。
韩纪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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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起头颅,眼睫垂落,遮住冰冷的目光。
“我说过,再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寒风将她的声音吹得微微颤抖,但这颤抖全然是因为寒风的缘故,她的身体依然如一尊石像一般在山巅巍然不动。
她松开了手,天地之间,只剩一段随风摇曳的绳索。
未干的血液,正从绳索上滴落。
韩纪拖着力竭的身体,走到神谕剑前。
百年之前她死在万仞山陨魔洞中,神谕剑便遗落在此处。
她抚摸着剑柄,感受着神谕剑里那股令人震撼人心的力量。随着她的抚摸,凝结百年的霜雪渐渐融化,沉寂百年的神谕剑终于再次露出了真容。
可如今却不是拔出神谕剑的时候,仙门百家对神谕剑虎视眈眈,一旦她拔出此剑,寒山宗、玉苍派一定会迎来再一次的腥风血雨。
那个时候仅凭她一人之力是无法守住神谕剑的,倒还有一个玉决明,可那个玉决明此刻在韩纪心中也不能完全相信了。
如若此次不拔出,日后仙门道盟一定会派出一批又一批的精锐前来寻剑,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因夺剑而死在万仞山下,与其如此,不如今日让她将神谕剑驱散在天地间,待到来日将剩余的灵宝寻齐,恢复力量,再设法唤回剑身,去寒雾林重聚剑灵。
念及此,韩纪不再犹豫,默念法诀,双手握住神谕剑剑柄,重重下压。
只听嗤的一声,一道耀眼炫目的寒芒从神谕剑剑身溢出,沁入大地之中。
一阵风从山巅之上吹过,众人争夺的神谕剑在这道寒芒之后化作数不清的霜雪飘向天地之间。
韩纪缓缓走至崖边,目光渐渐下落,缓缓聚焦在那段绳索之上。
绳索的尽头空无一物,韩纪的心中也空无一物。
万仞山山高万丈,洛渭身上并无摘星令,一旦坠落,便是粉身碎骨。
纵使他没有粉身碎骨,落霞地里的结界专克邪魔,即使他有移山拔海之力,半妖之身,也绝不可能打破封印,从此处出去。
他,必死无疑,而这也是韩纪最想看到的结果。可手刃仇敌,大仇得报的她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她既不难过,也不开心,恰好处于悲喜之间那微妙的分界点,心中空落落的一片,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落霞地中,响起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在这声叹息过后,韩纪拿起了怀中的摘星令,用力一捏,金光自摘星令中散出,一个巨大的法阵落在山巅之上。
韩纪紧盯这道法阵,眉头一皱,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她握紧手中的摘星令,急忙往坚硬的岩石上砸去。在摘星令即将撞在岩石上击个粉碎之际,一股力量化作的触手从法阵中伸出,隔开了摘星令与岩石。紧接着,那触手灵活的一卷,便从韩纪手中夺走了摘星令。
摘星令高高抛起。
法阵之中,一个人影踏了出来。他长发高高束起,黑衣如墨,面上戴着一个十分狰狞的金刚面具,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韩纪。
摘星令被他收进怀中,他手上寒光一闪,一柄长刀现了出来。
只用一眼,韩纪便知此人与以往自己面对的那些敌人都不一样,他不但不是妖邪,反而是仙门中的大能,说不准正是仙门道盟之中某一个对神谕剑虎视眈眈的长老。
如今退无可退,却临大敌,便只得严阵以待了。
韩纪后退半步,握紧了青木杖,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轻笑一声,道:“韩纪,把神谕剑交出来,我饶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