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
韩纪看见他如火一般炽热的眼神,又觉得那眼神像冰。
她摒弃所有的情绪,默然半晌,冷冷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又怎么帮我?”
魏九的目光追随着她在夜风中飞扬的发,淡淡道:“你是我的师妹,我是你的师兄,我理应帮你。我愿意为你扫清所有的障碍。”
果然。
韩纪凝视着魏九年轻的眼睛,透过这双眼睛,她想读懂他的心。
可他爱着的楚清妙早已死去,她不过是一个顶替了楚清妙身份的陌生人,又如何读得懂呢?
她抽出自己的手腕,缓缓说道:“师兄师妹?魏九,你怕是弄错了。”
她后退两步,一字一字道:“楚清妙已死,我不是她,我早和你说过的。我是寒山宗宗主韩纪,韩无念,按照规矩,你要叫我一声韩宗主。”
魏九的神情被面具遮住,他惊愕地看着韩纪,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和楚掌门说过了,你得空的时候自己去问他。”韩纪见他愣在当场,心中有些失望的同时也有几分庆幸,只是她分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她转身走下比武台,快走到练武场门口的时候,魏九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韩纪停住脚步,暗想:“你会问我什么呢?会和我说什么呢?会不会怀疑我,认为是我杀了楚清妙,顶替了她的身份?会不会责怪我,认为我一直不说是刻意隐藏,让你错付了情谊?还是,你会将我损了又损,觉得旁人口中污秽不堪的我十分可恶?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不会退缩的,放马过来吧。”
魏九伸出的手终究垂下,他停在韩纪身后,目光所及只有韩纪的背影。
他瞧不清她的脸,正如卑微的信徒看不清高耸入云的神像的面孔。
良久良久,久到韩纪几乎要动身离去,她才听见魏九的声音。
“韩宗主……我可以帮你。”
韩纪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她诧异地偏头看他,像是听见一个惊天的笑话一般,嘴角微微勾起,道:“帮我?我要夺的可是神谕剑。你以为仙门道盟的那群人,逍遥峰明霞宫万剑山的那群人让你们这些小弟子进落霞地真的是去找神谕剑么,真的会让你们带走么?你究竟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魏九并没有被韩纪的态度激怒,他垂下头去,平静地说:“只要你想要,不管是和弟子争,还是和仙门道盟的那群长老抢,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即便是死,我也会助你夺回神谕剑。”
在这一瞬间,韩纪被他身上这股没来由的勇气弄得说不出话来。
她移开目光,看着地上的碎石,思来想去,想来思去也弄不清楚魏九的用意。
谁需要他付出性命?
谁又要他的帮助了?
谁告诉他,她需要他替她夺回神谕剑?
韩纪不知该说什么,再次重复道:“我不是楚清妙,你究竟明不明白?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
魏九直视着她,道:“我明白,你是寒山宗宗主韩纪;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也请你相信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你。”
“不可理喻。”韩纪斩钉截铁地说,“我不需要你做这些,神谕剑,我会自己想办法夺回来,你顾好你自己吧。”
魏九道:“你现在中了天生万苦,连灵力都无法使用,如何通过仙门道盟试炼大会的比试呢?我知道你是韩纪,你不屑于我这种人给你提供帮助,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出一份力。不管你相不相信,在我心中,是我需要替你做这些,而不是你需要我做这些。”
韩纪想问他为什么要替她做这些,但瞥见魏九那夜风之中屹立不动的身影,目光如电一般在那银色面具上一扫,已然知晓今日他倒是打定主意非帮她不可了。
她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似乎存心要和她在这里绕这些弯子,打这些哑谜。
他为什么要替她做这些,又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呢?韩纪想不通,也不需要想,懒得想。
她脸色一沉,霍然转身,冷冷道:“随你吧,你爱怎样我拦不住你。但丑话说在前头,我没求你帮我,没请你帮我,往后吃苦受罪,要死要活是你自己的事情,别来怨我。”
话声落地,她已走出练武场大门。
魏九望着她的身影一寸一寸地矮下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方才揭下面具。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如果韩纪此时看见他的脸,一定会大吃一惊。
越明溪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他看了看繁星点点的天空,又看了眼魏九落寞的神情,叹道:“何必呢?她都说了,不用你帮忙,你干嘛上赶着去帮她,又讨不着好。”
魏九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道:“此去祈灵山,你师父查阅了所有的典籍,里面写了,三百年前,有一个男人也中了天生万苦,后来,他拜入寒山宗,这毒居然就解了。我想,如果她拿到神谕剑,回到寒山宗,会不会——”
“会个头!”越明溪打断他的话,恨恨道,“她拿到神谕剑,回到寒山宗,解了天生万苦,第一件事就是到万法妖宗杀了你!她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么?你不是没看见,那天在三湘山里,面对那些遭受迫害,手无寸铁的半妖,她是怎样的雷霆手段!如果不是你我阻拦,她又没有余力,你觉得那些半妖能活着出来吗?更何况是你!”
残月当空,繁星似泪。
越明溪上前一步,握住魏九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告:“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和我走吧,回元草玉苍派的弟子自然会去夺,你已经帮了他们很多了。实在不行我去请师父修书一封,我去求决明真人,你不要趟进这摊浑水里,更不要去夺取什么神谕剑!让他们去争、去抢!你和我回祈灵山。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死。”
魏九痛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不值得你这么做!巴陵城下,汨罗江畔,如果不是海叔带着你来找我,你的命早就没了。”越明溪乘胜追击道,“锁妖契子符强行解开的时候,你有多痛苦你忘记了么?修蛇之毒差点要了你这剩下的半条命你也忘了么?”
“我没忘记!”魏九睁开眼,双眼泛红,“可是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有关于她的所有事情,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了。”
洛渭一直是个心软的人,越明溪向来是知道的。
多年以前,普天之下都说洛渭因怨恨盗取韩纪尸身,意欲将她炼成阴尸,可洛渭却抱着韩纪的尸体踉踉跄跄地闯进越明溪行医的小院,对他说:“明溪,还阳之阵没有作用……请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那个时候,越明溪就知道洛渭拥有一颗常人都没有的柔软的心。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还是低估了洛渭对韩纪的感情。
越明溪长长叹息一声,苦笑道:“世人都说你杀伐果断,铁石心肠,心狠手辣,又有多少人知道,你不过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材,是个油盐不进的可怜虫。”
他语声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仿佛已经劝过眼前之人千次万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越明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魏九毫无所察一般站在原地。
他目光茫然地凝视着遥远的夜空,眼前绽放着一朵又一朵蓝紫色的龙霜苦胆花。
那是一株十分美丽的龙霜苦胆花,细碎的如同甲虫翅膀般的墨绿色叶片掩映下,钟形的花朵点缀其中,像是夜空中一只又一只闪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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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洛渭却没有办法欣赏这株美丽的花朵。
他从积雪皑皑的野地里爬起来,继续向前奔跑。
身后,客栈的黑心老板依然对他穷追不舍。
“臭小子!你站住!等到老子抓住你,你看看老子不把你开膛破肚!”
洛渭害怕极了,他瞥见小径之上有几个交谈的农夫,却头也不回地往深山中跑去。他知道,如果被那些人看见,不用后面的黑心老板动手,他的头颅和身体就会分家了。
“抓住它!快呀!老子养你是做什么吃的!”黑心老板依然在不断催促。
忽然,那老板的呼喊声停住了。
洛渭一头撞在一道石碑上,头破血流地摔倒在地。
他痛极了,累极了,只觉得身体之中的血液都从头上刺痛闷涨的伤口流走了,一起流走的还有他的力气和勇气。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黑心老板放慢脚步,犹如猫逗老鼠一般戏弄着眼前这比一般孩童还要瘦弱许多的半妖。他往左抬脚,幼小的半妖便往右爬,他往右抬脚,幼小的半妖便往左爬。
石阶上,青苔湿滑,半妖被拔掉指甲的手如小猫的手掌一般映下一朵又一朵的血梅花。
黑心老板狂笑道:“你不识字么?那石碑是寒山宗的界碑,入了寒山宗,你还不如落在我手中。寒山宗,那可是仙门之首,与其让他们把你杀了,倒不如让我把你熬成十全大补汤,还能拯救一条人命呢。”
洛渭抬头看去,层层浓雾笼罩着山峦,风中竟是肃杀之气,寒山如一个庞大的怪物一般匍匐在大地之上。
他心一横,骂道:“我宁可死在寒山宗,也不要死在你的锅里!”
他不知道从哪里提起来的勇气,不顾身体的疼痛,爬上寒山宗的石阶。
天渐渐黑了,身后的追兵不知何时消失了,洛渭爬过一级又一级的石阶,摔了一跤又一跤,肌肤被寒风割破,血肉翻露出来。
不知爬了多久,洛渭低下头去,摇晃昏暗的视线里,一捧血迹叠着一捧血迹。他
这才发现,原来他爬了这么久,依然还在开始的地方。
是了,仙门之首的寒山宗,怎么会让一个低贱的半妖爬上山道。
他抬起头来,去望天空,看见的不是漫天星辰,而是张着大嘴要吃他血肉的漩涡。
他低下头去,去摸大地,摸见的不是长出万物的土壤,而是冷冰冰的监牢。
便在他万念俱灰之际,雾蒙蒙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山道上,一点火焰如同心脏一般起起伏伏,闪闪烁烁地飘了下来。
那火焰飘到他身侧,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却不知怎么落了空,从山道上摔了下去。
群山环绕,烟雾缥缈之中,洛渭宛如一只坠入万丈悬崖的断翅孤雁直直栽下山去,他短促而惊恐的惊呼声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之中,只有群山随风翻腾的树浪在回应着他的呼救。
群山环抱之中,便是他的葬身之所。
下坠之中他手忙脚乱地想抓住山壁上蜿蜒的藤蔓,却忽然抓住一片海青色的麻布衣角。
那麻布衣角上,印着白色的花纹。
花纹一圈一圈,有些杂乱的铺开,他手上的血便沁入白花正中,成为鲜红的花蕊。
刹那之间,洛渭便已经好端端地站在山道上,仿佛方才坠落山崖之事不过是他的幻觉。
女人蹲下身凝视着他沾血的面庞,漫天乌云映射下她的眼睛阴沉沉的,里头是黑夜之中与天空模糊了界限的海水。
在梦里响起过千万次的声音再度回荡在他耳畔。
“阿随。”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海水翻滚着,在他心中掀起巨大的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