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的白色光芒消失了,火光照耀下,眼前这张冰冷的,滴着水的银色面具发生了一种诡异的畸变,像是一张即将融化的脸庞。
面具之下的眼睛散发出一种欣喜若狂的,不顾性命的灼热的眼神,在不算明亮的屋子里,发出异样的光彩。
被雨打湿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黑衣之上,浑浊的水珠从他指尖滴落,魏九简直成了一个水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韩纪吃惊地望着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良久,韩纪回过神来,赶忙点燃屋内的蜡烛,扶着魏九在椅子上坐下,问:“你这是怎么了?”
魏九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直直地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韩纪瞧出他的状态有些诡异,连忙弯下腰,不断地用手拍着他的肩膀,呼唤道:“魏九!魏九!你醒醒!你醒醒!”
魏九似乎终于听见了她的呼唤,缓缓抬起头来。
韩纪垂眼看他,却径直地望进他火热的双眼之中。
恍惚间,她看见焚烧的大地,灼热的铁索。
天空,是血红的。河流,是血红的。连风,都是血红的。
成千上万的尸首堆积如山,无穷无尽的怨灵交织在虚空之中,哭声嚎啕,杀气翻腾,这样可怕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韩纪回过神来,一如往常那般轻轻呼唤着魏九的名字。
“魏九。”
“魏九。”
魏九目中那股燃烧着的火焰缓缓熄灭,墨黑的眼眸渐渐恢复清明。
看见韩纪站在自己身前,他有些惊讶,紧接着,他茫然地看向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客栈。
韩纪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边,问:“你刚刚去哪里了?”
魏九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他拿起茶杯,又放下茶杯,良久才回答韩纪的问题。
“我……我去找了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不小心入了幻境。”
朋友?
幻境?
韩纪见魏九那期期艾艾的模样,心知他没有说实话。
好在她也不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见他平安无事,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她在木桌另一边坐下,目光被窗外那棵被雷劈的柳树吸引。
烈火已被暴雨浇熄,此刻,那棵树木通体漆黑,树皮烧尽,已成木炭。
魏九忽然开口道:“前些天我问了越明溪,你身上的天生万苦虽然解不了,但只要找到能够遮掩妖魔之气的灵宝,你后面还是可以调动灵力防身的。”
韩纪听了他的话,并未开口。
在这世上能够遮掩妖气的灵宝都已十分难寻,更何况遮掩魔气的。
况且,就算寻得遮掩魔气的宝物,她也不过能调动一部分的灵力。
在她看来,与其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找寻这类宝物,还不如回到玉苍派后,散去修为,重新修炼,说不定还能有所突破。
魏九低下头去,在怀中翻找着什么。
他的动作引起了韩纪的注意,韩纪转头凝注着他,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在他手中,一条链子发出耀眼的光辉。
韩纪仔细看去,只见红线将碧玉珠与银珠串成一串,皎洁的银光与温润的玉色交织在一起,恍若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而在那波光之中,悬着九只如指甲盖般大小的银色铃铛,每只铃铛上都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尾巴。
“这是碧玉银狐链,可以压制、遮掩魔气。你戴上,在寻到解毒之法前,若是再遇到前几日那般危险的情形,便有自保之力。”
魏九将手链放在韩纪手中:“这上面一共有九只铃铛,若是九只铃铛一齐响动,便证明魔气已经外露,你必须立刻停止施法,不然就会引来天雷,轻则经脉寸断,重则身死魂消。”
韩纪目光凝注着他,疑道:“你从何处寻来的宝物?”
魏九淡淡道:“找一个朋友要的。”说罢,他不等韩纪点头,便牵过她的手来,系上碧玉银狐链。
他的指尖触及韩纪手背的时候,韩纪觉着有几只蝴蝶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轻轻柔柔,温温热热。
手腕一凉,她垂眸瞧去,那条流光溢彩的碧玉银狐链便已经缠绕在她腕间。
韩纪抬起手,看着那手链,一边扭动手腕,九只铃铛确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吐了口气,慢慢地抬起手来,捻诀施法,一只探查的灵蝶从她手掌之中飞舞而出,穿过窗前的雨幕时,蓝色波光一闪,灵蝶径直飞向雨中。
韩纪看着那灵蝶在雨中飞了几圈,而手上的碧玉银狐链仅有一只银铃在颤动。
经脉之中没有疼痛,头顶上也没有天雷朝她劈落,她如获至宝一般欣赏着手腕上的碧玉银狐链,展颜欢笑。
“喜欢么?”魏九望着她的笑颜,语气之中也有了几分笑意。
韩纪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他,诚恳地说:“你这样帮我,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了。不如这样,你有没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寻。”
魏九听见她的话,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东西倒没有,事情却有一件。只是太过麻烦你,还是算了。”
韩纪一听,连忙道:“不麻烦,你先说来听听。”
魏九望着她,诚恳而缓慢地说道:“我从前无意之间做了一件错事,伤害了一个人,等到回过神来时悔之晚矣,如今我想尽可能地为当初的自己赎罪,希望那个被我伤害的人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只是怕她不肯。若是日后遇见她,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
他说话的语气庄严得好似在与神佛祷告。
韩纪道:“这种事情确实难办得很,如果日后你找到了那个人,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和我说,我一定帮你。”
魏九双目凝注着她,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檐上的雨珠滴落在水洼之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回响。
魏九关上窗户,借着一点烛火的光亮,看向床榻上和衣而睡的韩纪。
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而轻缓,只是眉头紧蹙,不知梦见了什么。
那张平日里本就冷冷冰冰的脸,因着这丝愁容,此时去了几分冷气,生出几分可怜来。
烛火熄灭,几缕白烟从烛芯中飘出,魏九退出房间,轻手轻脚地关紧房门,回到隔壁自己的休息之处。
他靠着墙壁,缓缓揭下银色面具。
黑暗之中,他的脸看上去甚至比他手中的面具还要苍白。
他忍着痛意,褪下被雨水打湿的黑衣,这才发现白色的里衣此时已被鲜血染透了。
而他的背上,布满了伤疤的背上,又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甚至在他的左上臂上,赫然有一道狰狞的咬伤。
待到将浴血的衣裳褪下,魏九疼得嘴唇都在颤抖。
他从包袱中找出一瓶治伤的灵药,咬着牙洒在伤口之上。
细雨一连下了五六日,韩纪也在床上静养了五六日。
这五六日,魏九守着她,寸步不离,有的时候便是离去了,也会设下重重屏障。
她抬眼看向窗前观雨的魏九,第一次感到无奈。
从前她没受过魏九的恩惠,骗他也好,与他大打出手也罢,都是她顺手做的事情,可现在,她受了他的恩惠,便只能对他客客气气的。
“这简直就是监禁,白天你要在屋子里观雨、下棋、看书;晚上你要在这里设个法阵,那里设个结界,不许我干这个,不许我干那个,我很生气!”韩纪坐在床上,拍打着被褥,发出抗议,“我躺了六天了,我伤都好完了,我要自由!”
魏九喝了口茶,道:“伤好之后和我一起回玉苍派。”
韩纪撇嘴:“我在回玉苍派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我自己会回去。”
魏九道:“你想去哪里,去做什么事情,我和你一起。”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淡淡一笑,补充说:“你现在虽然能用一些灵力,但是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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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力顶多让你在危机之时有些自保的能力,真遇上了强大的敌人,会很难办。倒不如带上我,我能打又有钱,肉包子管够。”
韩纪有些心动,在心中比较了两种出行方案,采纳了魏九的提议,道:“我想去回头岭顾家庄一趟,去完我就乖乖跟你回玉苍派。”
魏九道:“好。”
韩纪抬头,有些诧异地问:“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去吗?”
魏九依旧立在窗前,细雨微风吹动他的衣袖。他道:“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韩纪被他这句话噎住了,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心中忽然想起陈时玉与喜冰这两个小丫头,连忙问:“陈家小姐和她的那个小丫鬟你安置到哪里去了?”
魏九道:“送到回头岭顾家庄去了,刚好崔燕子姐弟也在那里,还能有个照顾。”
韩纪这才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催促道:“那既然都在顾家庄,咱速速动身,快去快回。”
二人次日清晨便出发了,有了魏九的帮助,来时走了三四日的路程,回去韩纪只花了三个时辰。
她一路上站在魏九的身后,一边看着剑下的美丽河山,一边给魏九发布许多指令,包括但不限于“加速”、“减速”、“走高”、“走低”、“前面转弯”、“绕那个断崖飞一圈”等,乐得悠闲自在,玩得不亦乐乎。
快到回头岭时,还是魏九提醒,她才想起要给顾家两位老人,崔燕子姐弟,陈时玉主仆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一共七个人采买一些粮食和物品。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到小院前时,太阳照得顾家的三间小屋金光灿灿。
陈时玉与喜冰在小院中晾晒被褥,顾大爷与顾大娘在屋檐下剥着玉米,至于崔燕子与崔旺财,一大一小灰头土脸的在院前抓鸡。
“鸡祖宗,你别跑,大家补身体就靠你了!”崔燕子一边叫嚷,一边指挥崔旺财与自己对扑腾着翅膀的大公鸡围追堵截。
崔旺财听见姐姐的话,奶声奶气地回道:“遵命!”说罢张开小手朝公鸡所在之处扑来,而韩纪与魏九正好提着物品转过拐角。
魏九眼疾手快地抓住飞来的公鸡,崔旺财则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韩纪的腿上。
“哎呦,大公鸡好硬!”崔旺财捂着脑袋叫唤,看清楚是韩纪与魏九后,兴奋地跳跃着,嚷嚷道:“姐姐!姐姐!恩公回来啦!”
崔燕子闻言连忙奔出院门,见是韩纪与魏九,她那张因干瘦而显得有些成熟的脸绽放出纯真的笑容。
她一边上前接过韩纪手中的事物,一边道:“楚……楚姐姐,你办完事了吗?”
韩纪点了点头,道:“我和师兄过几日就回师门了,回去之前来看看你们。”
双手得空,韩纪弯腰把崔旺财抱在怀里。
崔旺财原本就肥嘟嘟的小脸几日不见更显白白胖胖,两只小手抓握住韩纪的肩膀。
韩纪抱着他进了小院,问他:“旺财,你穿新衣服啦!谁给你买的?”
崔旺财歪着脑袋,粗粗短短、白白嫩嫩的手指头指着陈时玉,道:“陈姐姐给我买的。”
陈时玉与喜冰也放下手中的活,连忙帮忙将魏九手中的公鸡和礼物取下,堆在院中的小木桌上。
顾大爷顾大娘擦着自己的手,走出门来,面露笑容,十分生疏地招呼道:“你看你们,来就来了,还买这么多东西。”
韩纪把旺财放在地上,轻轻道:“旺财,你去找那位哥哥玩。”
崔旺财十分听话地探头,果然在不远处看见那天带自己飞的哥哥,当即张开双手扑腾过去,喊道:“飞!哥哥!飞!”
韩纪与顾大爷、顾大娘坐在木桌前,三人看着院内杀鸡的崔燕子、整理物品的陈时玉和喜冰、追着魏九要飞的崔旺财,面上虽有笑意,但彼此之间并无交谈。
良久,韩纪拿起桌上的茶碗,看着里头有些许浑浊的茶汤,低声道:“顾大爷,顾大娘,我这次来是来告诉你们,杀害盼英的凶手已经死了,盼英可以安息,你们也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