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夏日的燠热渐渐散去,秋荷从昏睡中悠悠转醒。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水,秋喵喵不见踪迹。
她感觉身体舒服多了,坐起身来,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而后听到餐厅处传来说话声。
秋荷怔住,奇怪秋喵喵跟谁说话呢,片刻后反应过来,她睡糊涂了,都忘了池夜雨搬进来的事了。
秋喵喵和池夜雨在厨房。池夜雨正试图教会小猫如何用筷子,声调温和,小猫也乖乖听他指挥。
秋荷不知道她烧晕的那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两“人”关系看起来还挺融洽。
见秋荷醒了,秋喵喵眼睛一亮,抛下了池夜雨和筷子,凑到秋荷身边,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太好啦,你活过来了。”
“感冒而已。”秋荷推开了热情的秋喵喵,蓦然瞥见餐桌上竟摆着四菜一汤,自从她入住这套房子以来,她从没在这张饭桌上看到过这么多内容。
“你醒了。”池夜雨解开围裙挂到厨房门后,“刚想去叫你起来吃饭呢,怎么样了?感觉好点没?”
面对池夜雨的关心,可能是不太熟的缘故,秋荷有那么点小小的不好意思,小声说:“嗯,好多了。”
就是她好就没在家里见过这么正儿八经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了,有点被惊住了。
她有点局促地问道:“这是你做的?”
池夜雨点头:“就是好久不摸灶台,有点生疏了,也不知道咸淡合不合适。”
“用的你冰箱里的菜,”池夜雨拉开餐桌两侧的椅子,“先坐下吃吧,话说你从哪里买的菜,我没见附近有菜市场。”
“我下班路上有家蔬果店,”秋荷犹豫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一声,我下班带回来。”
池夜雨说:“你买什么都可以。”
秋荷眨眨眼,琢磨池夜雨这话莫非是她买什么菜他都会做,也就是她买菜,他做饭?
还是别多想了,秋荷告诉自己,虽然他们是合租室友,但也只是合租室友而已,平常大家应该是各过各的,没什么交集。
但身边吃得不亦乐乎的秋喵喵直接将她心里的想法付之于口了,他问池夜雨:“所以你的意思是秋荷买什么菜,你就做什么饭吗?”
池夜雨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以。”
秋喵喵很开心:“那最好了,你做得菜比秋荷好吃。”
“是吗?”池夜雨似笑非笑地扫了秋荷一眼。
秋荷低头喝粥,一阵尴尬,不光因为秋喵喵揭露了她厨艺差劲,也因为秋喵喵提出希望池夜雨做饭,但她是不太好意思要求池夜雨做饭的,虽然他厨艺确实不错,至少今晚的四菜一汤味道不输饭店,但他们也还没熟到那份上。
秋荷之前也合租过几次,她与室友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关系很淡,都是各自住各自,见面点点头,只有分摊水电费的时候能有点交集。
她觉得她和池夜雨做室友应该跟之前的没什么区别:“那个,倒,倒也不用专门给我们做饭,我会做……”
秋荷想说要是天天蹭合租室友的饭吃,怪不好意思的,但最后说出口的话硬梆梆的,倒显得好像她自己会做就看不上池夜雨的一样。
秋荷匆忙补了一句:“不过你做饭真还挺好吃的,看不出你还有这本事。”
池夜雨轻轻笑了,秋荷确定他是真的笑了,而非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给人他在笑的错觉。
“这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大家都得吃饭,我要有空就做点,没空的话也不会勉强。”池夜雨继续道,“你不用不好意思,就当陪我吃好了,毕竟人多了吃饭更香,比我自己一个人强点,况且我还得麻烦你下班捎菜回来呢。”
秋荷还想说点什么,但池夜雨挑了挑眉,笑道:“总不至于是我做的饭其实不好吃,刚才你夸的那两句只是客气吧。”
“不是不是,真的很好吃……”秋荷向来不擅长拒绝,最终还是同意了日后由池夜雨负责包揽厨房。
然后池夜雨笑了,他一笑起来眼中春水泛起涟漪,太久不跟异性接触的秋荷有些慌乱,忙低下头去,脑子里却在回味咀嚼方才的对话——池夜雨说两个人一起吃饭总比自己一个人强点,他说“就当是陪他吃”……
这话像是一柄小锤子,不轻不重在秋荷心弦上砸了一下,让她莫名觉得池夜雨可能跟自己有点像,她自己一个人吃饭一切从简,简单到糊弄,池夜雨大概也是这样。
实际池夜雨比她糊弄的还要厉害,她糊弄归糊弄,大多数时候一日三餐还是按点吃的,池夜雨嘛,不饿就不吃,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随便塞点,久而久之,至使他的两个朋友胡霁雪和冷淞一度怀疑他一个星期也吃不了一顿坐在桌边的正经饭。
冷淞劝过他爱惜身体,胡霁雪也说他,她拿出他们小时候没天没地的赌约说事:“咱们几个赌过谁活得长,照这样下去,我保准比你长寿,到时候我赌赢了,你该给我什么?”
“哎,”她叹了口气,“到时候我真赢了,你不就死了,我还能问你要什么?你自己睡在棺材里逍遥,光留下一片伤心了。”
池夜雨听了觉得好笑:“那也不错。”
胡霁雪恼火:“你也要那样吗?”
池夜雨说:“当然不会。”
胡霁雪弯了弯唇,没能扭出一个笑,从小跟池夜雨一块长大,她最知道他这个人是很怪的,明明长了一副笑嘻嘻的脸,说话也和和气气,似乎很好说话很听劝,行事却永远不着痕迹的我行我素。
池夜雨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即便他长于下厨。每每一个人在家,面对能坐下六人的长桌,他总是会想起若干年前餐厅正中央投下的淡黄色灯光,明亮温暖,如同一件柔软的大衣,包裹着他关于家人的回忆。
他的父母总喜欢在吃饭时浅酌一杯,两人很恩爱,总会很有仪式性地碰碰酒杯,“叮当”一声脆响,哥哥好奇酒的味道,父亲便分出半杯,他也好奇,偷偷尝了母亲那杯,火辣辣的,又苦又涩。
事到如今,他仍记得烈酒的味道,暖黄的灯光,飘香的饭菜,家人的模样也都没变,只他一个人长大了。
好几年前年家里餐厅的灯坏了,那时他还在上学读书,刚毕业上班的冷淞找人给换了一盏新的,灯光更亮,颜色是复古的暖黄,他却不满意,觉得那暖黄色的光线映在瓷砖上冷冰冰的。
冷淞以为他不喜欢,又给他换了两次,最后一次的灯看上去高级多了,明晃晃的水晶大吊灯,最底下挂着一串风铃,风一吹还会响。
他看出冷凇花了大价钱,没再说不喜欢,折腾着冷淞继续换,毕竟他也知道不是灯的问题,而是四口之家只剩他一个人,空荡荡孤零零,撑不满餐桌四角,到处透风撒气,连灯芯里那点暖色也泄了出去。
家人离世后冷淞和胡霁雪吃饭时经常叫上池夜雨一块,但他不是很愿意,倒不是因为他讨厌他们,相反,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相当深厚。
他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跟着冷凇混,他与胡霁雪是对门邻居,一块上学读书,算得上青梅竹马,但自从冷凇和胡霁雪在一起之后,每次三个人一块做什么,他总感觉自己比较多余。
除去冷淞和胡霁雪找他吃饭,再就是偶尔应酬,他会跟一些不太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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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下馆子,这种饭局大多无聊透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阵热闹非凡,饭局散场,一阵凉风,萧瑟落寞。
其实今晚上池夜雨没想着要做四菜一汤的,甚至他本来都没打算做饭,他早没了人要按时吃饭的概念了,只是小猫拿着猫粮袋子找他,问他秋荷能不能吃猫粮,小猫说秋荷生病之后不做饭也不吃东西,它很担心。
帮助生病的室友是应有之义,更何况室友是他阔别八年的老同学,池夜雨去厨房颠勺,小猫回屋陪秋荷,没一会儿,炒菜的香味溢了出来,小猫被饭香味勾进了厨房,往盘里抓了一爪子尝鲜。
“好吃!”小猫很满意。
小猫就是小猫,总是这样单纯,夸起人来很很纯粹,故而显得格外真诚。
于是乎,一个没留神,池夜雨四菜一汤齐全的端上桌了。
秋荷讶然池夜雨的厨艺,完全可以去饭店当主厨了,她就不行,做饭水平止步于吃了不至于会吐出来,这不能怪她,可能是遗传,她的父母就这样。
秋荷的父母从不把精力放在吃上,秉承着能咽下去就行的原则把秋荷喂大了,秋荷也不挑剔,或许刚曾经挑剔过,但每次随之而来的是父母严厉的训话,出于畏惧,秋荷选择了不挑剔,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秋荷的父母都很严肃,而这种严肃也延续到餐桌上,在这种氛围的笼罩下,似乎饭菜也都黯淡无光,沉闷无味。秋荷童年关于食物的美好记忆寥寥无几,偶有几瞬,都是源自外祖母。
外祖母脸上皱纹多,笑起来挤成一团,对秋荷慈爱且纵容,烧得一手好菜。秋荷不敢跟父母说的话总是等着到了外祖母家再说,外祖母永远向着她,一面听,一面端上琳琅满目的饭菜。
只有在外祖母家才会享受被纵容的快感,也只有在外祖母家才能尝到满桌的美食,长大之后的秋荷看到满桌饭菜,心底总会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温馨。
秋喵喵是饭桌上最沉浸的一个,尽管筷子很难驯服,但这影响不了他的食欲,这是他变成人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
在校园里当猫的时候,学生在的时候吃学生喂的猫粮,学生放假了就翻教职工家属区的垃圾桶,捡些残羹剩饭,剩排骨固然好吃,但眼前现做的热菜更有滋味。
“做人真不错,”秋喵喵说,“能吃这么多好吃的。”
小猫的话天真幼稚,使得身旁真正的人类,知道做人没那么容易的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几乎相视一笑。
秋荷很快错开视线,低下了头,却听到池夜雨轻轻地笑声。
她没好意思问池夜雨笑什么,她疑心他在笑她刻意地躲避视线,不过秋喵喵替她问了:“你笑什么?”
池夜雨温和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一块吃饭还挺好的。”其实从秋荷坐在他的对面那一刻起,他就产生了这一想法。
“是挺好的,好吃。”饭菜很合秋喵喵的口味。
秋荷也觉得挺好,不止是饭菜的口味。
过去她一个人,餐厅单调空阔,如今三“人”聚在一起,好像有什么盈满四壁,仿佛天地间的距离都缩小了。
她想起了去世的外祖母,于片刻中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一些留存于过去的温馨的东西,方才与池夜雨对视的刹那,他的眼睛沉静柔软,她下意识察觉到他也想到了什么类似的,但她一时很难分辨那究竟是什么。
直到很久以后,一次偶然间再度说起这一次晚餐,秋荷与池夜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彼时那种奇妙的、仿佛笼罩一层橙粉色的、令人安心的感觉,源自于家的感觉,孤单太久的人骤然撞在一起,总会产生这样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