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醒来时,天光已大盛。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一脑门的汗水,撑坐而起,发现身上的寝衣也被汗水湿透了。
最近有这么热吗?
顾云疑惑。
下一刻,她的手触碰到一个火炉,瞬间惊得她落下榻来。
周其钺。
对了,她回来时他就发着高热,但她太困了,没多在意就直直睡了过去。
顾云看向他红得不正常的脸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顿时一惊。
“夏蕊,打盆冷水来——”
她顾不得走出卧室便扬声仿吩咐,心里也有些焦急。
他此时恐怕并非沉睡,而是已经神志不清了。
顾云将门窗打开,又将床帘束起,屋内的空气渐渐流动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滞闷。
为周其钺敷上冷帕子之后,顾云连忙朝西边院墙奔去。
抬头一望,果然瞧见了宁风蹲坐在枝头上。
“周将军烧得厉害,你随我去看看?”
宁风暗叹一口气,将军这几天什么时候不烧得厉害,除了每日清晨会短暂地降下些温度来,其他时候都在硬熬,真是让人担心。
他快速跳下院墙,“走。”
待见着周其钺后,宁风本就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眼里是浓浓的担忧。
“他这几日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他转头看向夏蕊,“再去准备些酒来吧,我帮将军擦擦身子降温。”
“是。”
夏蕊走后,顾云面上忧色不减。
“宁风大人,他的伤,大夫怎么说?”
宁风不露痕迹地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眼中的焦急不似作伪,径直开口讲述。
“当时将军快到出口的时候,刚巧有烧朽的房梁砸下来,他只来得及将您抛出来,自己却被房梁重重砸了一下。”
说得这么详细,生怕她错过了一点细节,顾云清楚他的心思,却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着他往下说去。
“还好那里已经接近出口了,众人齐齐朝他身上泼水,迅速把他拖了出来。可就算速度再快,烈火也足够燎破他一层皮,而先前眼见着要愈合的箭伤,也被重新砸破了。”
虽然昨晚已经听戴恒描述过一遍,此刻再听到宁风所言,顾云还是觉得心头发紧。
“可要紧?有受内伤吗?”
宁风见她焦急,故意吊着她,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这是唯一幸运的地方了,那块掉落的房梁已几乎燃烧殆尽,将军虽被砸了一下,却不至于因此受内伤。”
顾云舒了口气,“那还好。可为何这么多日过去,他还是这般高烧不退呢?”
宁风重重叹了口气。
“其实如今已经比最开始好了不少了。如今天气炎热,本就不利于伤口恢复,这么大片伤口,再好的药膏用着,也难免反复发炎、反复高热。”
说着,他忧心不已,“大夫说,等到他不再发热的那天,差不多就算是挺过去了。”
顾云皱了皱眉头,“既然炎热天气不利于伤口恢复,何不给他弄些冰块来?昨日我见他屋里可算不上凉快。”
宁风失笑,“冰块可是稀罕物,所有官员的份例都有定数的,这几日将军府的冰块早已耗尽,就连在外高价购买的都用完了,如今府里连快冰渣都不剩。”
闻言,顾云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了些责怪。
“怎么不早些来找我?我这就去都水清吏司。”
说罢,也不管宁风什么反应,顾云快步走了出去。
倒是宁风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有些稀奇。
昨日她可不是这幅上心的样子,发生了什么?竟让她今日的态度截然不同?
...
午后,与满满一车冰块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名女子。
顾云与她一同步入院子,一个利落中带着柔和,一个清冷中带着悲悯。
“冷大夫,今日劳烦您了。”
冷双雁轻轻颔首以示回应,端得是惜字如金。
顾云搞定冰块之事后,便去了一趟王载晞的府邸。
他看见她,还有些怔愣,毕竟二人一向没有什么交集。
可顾云开口却是要找他的妻子,卫绫。
其实顾云与卫绫也算不上什么密友,只是一同在言杞的鸣风书院授课时偶尔聊聊天罢了。
但她记得最初卫绫生病时的模样,也记得她说过自己的病是太尉府上的一位女神医治好的。
周其钺的伤有些复杂,她终究放心不下,想起卫绫与这位女神医相熟,干脆上门请她引荐。
是以,这时带着冷双雁一同来到了顾宅。
步入里间,周其钺仍在榻上昏睡。
冷双雁为他把脉,又让顾云拆开绷带。
待查看过他背上的伤口后,她的心里立时有了数。
“周将军万幸的是没有内伤,但背上的外伤却不能掉以轻心。”
“先前的箭伤面积不小,还未恢复就又添烧伤,最致命的是,伤口被混了木灰的水污染过,想必先前清创极为痛苦,来日愈合也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顾云面露担忧,她却继续直言。
“若高热迟迟不退,有挺不过去的可能。”
顾云看向榻上的人,今晨见他不顾一切来她这里说疯话,还以为他好些了。
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冷双雁继续交待,“背上的伤,先前的大夫为求稳妥,仍是兼顾了两种伤的特性分别用药。”
“但我方才瞧着,没必要,可以优先为他治疗烧伤,将普通绷带换成五黄油纱布,促进创面痊愈,也许能好得快些。”
顾云听着,稍稍松一口气,“多谢冷大夫。”
冷双雁坐在桌旁执笔疾书,头也未抬,“不必客气。”
顾云接过药方,正待送客,却听见帐中突然传来周其钺嘶哑的声音。
“韩太尉近来如何?”
冷双雁有些警惕,没有回答。
周其钺轻笑一声,“我没有恶意,来日若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们。”
闻言,冷双雁不置可否地道一声谢,收拾好药箱便离开了。
顾云送她至府门,递给她诊金,她却死活不收。
最终顾云还是依了她,也再次感谢了她的好意。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顾云切实体会到了卫绫对她的评价——看着冷冷的,可人却很好。
罢了,来日她若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她定会全力相助。
再进卧房时,下人们已经摆好了冰块,屋里顿时凉快不少。
“云娘?”
周其钺方才就已经醒来,顾云听着他惨不忍睹的嗓音,顺手端起一旁的水碗朝他走去,舀起一勺来喂他。
“你少说些话,好好养嗓子。”
周其钺看着她递到嘴边的水勺,有些怔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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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迟缓地张嘴喝下,一边直愣愣地看她的表情。
可她神情自然,他没有从中看出半分厌恶或是不乐意。
上次他受伤,她仍不忘赶他走,这次竟然主动来喂他喝水。
所以,今早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周其钺的唇角不自觉高高扬起。
顾云仍一勺一勺喂他,视线里是他越翘越高的嘴角,于是也不禁笑了起来。
二人没有再说什么,但都清楚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一口气喝掉半碗水,周其钺的唇色恢复水润,连带着面色也好看了些。
这几日他的心情大起大落,此时看向顾云的一双凤眼里盛满了浓烈的情感,倒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咳,我去去就回。”
周其钺看着她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笑出了声。
不多时,下人们抬着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步入卧室,顾云遣散了他们,亲手上前摆弄。
周其钺撑起身子,缓步行到她身边,“可需要我搭把手?”
顾云头也不抬,“你看着就行。”
周其钺失笑,走到一旁坐下,眼睛却情不自禁地注视着她认真的面庞。
她全神贯注的样子,真的很美。
干活的时候,她总爱戴着襻膊,此刻两截玉臂正露在外面,发力的时候,上面会有流畅的小束肌肉起伏。她的手指灵巧有力,那些他看不懂的衔接口,在她手上不消片刻就能落入正确的位置。
但是腕间缠着的绷带着实有些碍眼。
底座已差不多组装完毕,她正俯身端起大盆放到顶端,劲瘦的细腰中蕴藏了无穷的力量。
周其钺暗叹自己眼光一绝,云娘没有一处是不好的。
她热爱这机枢工巧之物,合该一辈子待在工部,不断造出些新奇玩意儿来,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他当真是烧糊涂了,才说出以工部侍郎位置来要挟她的话来。
不多时,顾云将物件全部组装完成。
只见扇面末端连着手柄,手柄后方又与一个类似水车的滚轮相连,顶端是一个带有小口的大水盆。
顾云将水盆装满水,泄下的水流带动滚轮,随即又带动前方的扇面,进而将冰块散发出来的凉气直直扇向床榻。
这个东西是顾云刚想出来的,因为手腕的伤还没好,无法亲手定制各个构件,所以选用了库房里以往的存货,稍作改动做成了这个水流驱动的扇子。
此刻见果真能够运转,她的脸上立时迸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周其钺瞧着这样的她,心动不已。
偏偏她还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抬起头来看他,像一只求夸奖的毛绒小狗。
周其钺的心跳骤然加快,愣愣地看着她直起身子问他:“还不错吧?”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的,只知道回过神时,已拉过她轻轻吻住。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周其钺暗恨自己鲁莽。
他想松开她,却舍不得这一抹温软,他的本能不听使唤地战胜了意志。
内心挣扎无果,周其钺索性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地不去看她。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怀中的人竟然轻轻将手搭上了他的肩。
她在默许他。
意识到什么,周其钺猛地将她松开,直直朝她看去。
“...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