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打扮柔美的女子携丫鬟走在长街上。
若非与她极其相熟,无人能认出这是平日里利落沉稳的工部顾侍郎。
顾云往鸣风书院走着,对于即将获知的关于戴恒的消息,有些迫不及待。
言杞看着身边人水汪汪的大眼睛,自是将打听到的一切都一股脑告诉她。
“戴恒此人,虽然姓戴,但与戴丞相的关系颇远。”
“戴家根基深厚,戴丞相身为这一辈的领头羊,所在的嫡支亦是戴氏的中坚力量,可惜他子嗣不丰,发妻谢氏年前也去了。嫡支的后辈中,才质出众的有,但都不是特别拔尖。”
“我听说啊,正因为此,戴氏之内的明争暗斗可不少呢。旁支里数范阳、荥阳两支最为壮大,那戴恒便是范阳戴氏之人。”
顾云双手捧颊,有些想不通。
“唉,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暗害我呢。照你这么说,他不应该首先和族内的人争斗吗?”
言杞瞥她一眼,出言提醒。
“那有没有可能,你,成了他们族内的争斗的关键呢?”
顾云瞬间坐直,满眼讶色,只听得言杞继续说道:
“戴氏嫡支的子弟们占着多少肥缺,而这些职位,一旦嫡支后继无力,便不可避免地要流向外人田。而若是外流不可避免,那流入同宗同源的戴氏族人之手,难道不比流入外人,甚至是政敌手中好上千倍?”
顾云心领神会,瞬间想到了一个关键的人——岳星赜。
作为戴丞相的独子,同时也是一个天资聪颖、根骨奇佳的年轻后辈,若是戴丞相有意为他铺路,那么戴氏嫡支毫无疑问将形成一个紧密的利益集团,许多重要岗位,也会顺势给到岳星赜用得顺手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名正言顺、无可指摘。
但到了那时,本就势弱的戴氏旁支,恐怕就更捞不到好处了。
顾云不了解这种百年大族内部复杂的弯弯绕绕,本以为同是戴家人,合该团结一气,绵延戴家的荣耀才是。
没想到,这些人内里的小心思当真是一个都不少。
顾云自知对人性幽微的敏锐性不如言杞,于是眨巴着眼睛看向她,一副向她讨教的模样。
“言姐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岳星赜...也就是戴小公子,他几次三番说想同我成亲。”
“戴丞相自是不同意的,之前便来警告过我,但我本身也没有要与他结亲的意思,所以明确拒绝了他。按理来说,不会因此引祸上身才对啊,可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半点与戴家相关的事情。”
看着有些苦恼的顾云,言杞伸手轻拍她的肩膀。
“就算你拒绝了,那旁人呢?他们难道就因为你的拒绝就此作罢吗?”言杞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从那位小公子强硬地与你扯上关系时,就足够有心人密谋布局了。”
顾云眼里满是震惊,“可我就算再无根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他们怎敢!”
言杞苦笑,“宦海浮沉,能人异士多如牛毛,只要在那位置上的人符合各方的利益,用谁不是用呢?”
看着顾云有些幻灭的眼神,言杞忍不住轻轻拥住她。
“阿云,对不起,当初我和阿影并不知晓那戴小公子的真实身份。如今你受这无妄之灾,我们也有过错。”
顾云听着,忍不住从她怀里挣开。
“怎么会是你们道歉,分明该是作恶的人道歉才对!”
顾云胸膛起伏,在屋内来回踱步,始终没能消气。
同平城的阅墨书坊一样,如今的鸣风书院也在隐秘角落里设有静室,二人在此屋中已交谈许久,屋中气流有些滞闷,顾云一着急,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言杞见状,连忙上前帮她顺气。
“我就说你还没好透吧!呛了那么久的浓烟,总归伤了肺气,别看你如今说话如常,可内里还亏着呢。”
顾云在她满是关爱的责骂中逐渐冷静下来,止住咳嗽后,就着言杞递来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才觉得舒服了些。
二人再次相对而坐,顾云忽然想起另一个人来。
周其钺,他如今的嗓音都还嘶哑着,那是不是说明他内里的伤也比她严重?
犹豫半晌,顾云嗫嚅开口。
“言姐姐...你觉得,此事可以就这样盖棺定论了吗?你说,还有别的可能吗?”
言杞单腿支起,不着调地靠着椅背,闻言向她投去疑惑的眼神。
“什么可能?”
顾云有些说不出口,毕竟那只是她凭空的怀疑罢了。
不过,若是能验证此事确是戴恒所为,那另一个猜想也就不攻自破了。
“没什么...”
她缓了缓神色,突然开始插科打诨。
“哎呀,我方才见外边书架好像有些不够用了,等两日我给你送个改良版旋转书架如何?”
言杞秀眉微挑,没有接话。
顾云沉思片刻,又继续说道:“你这书院的木桌也可以再改良改良,下次我画好图纸和你商讨一下,合适的话我再给你的书院捐赠一批来。”
见她这幅拐弯抹角,又时不时暗暗觑她的模样,言杞心中了然,不由失笑。
“说吧,你要干什么?”
知道自己的小心思逃不过言杞的眼睛,顾云连忙起身到言杞身边去。
“嘿嘿,言姐姐你真聪明。”
她两眼放光,不紧不慢提出了自己的需求,“我想借你几个嘴严能打的人用用,去会会那戴恒。”
“嘁,我还以为什么呢,值得阿云又是送书架又是捐书桌的,这事简单,我等等就能给你安排。”
“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计划,我不能让你冒险。”
顾云朝她眨眨眼睛,“好。”
...
戴恒近来有些战战兢兢。
他铤而走险,违背家主的意志将真的顾侍郎留在火场里等死,不过是想让他们父子二人爆发更激烈的冲突罢了。
最好是让家主看清那个野种不堪重用,把他赶走。
无论顾侍郎死没死在火里,只要让那野种知道这事是家主一手策划的,事情便已成了大半。
可让他心惊的是,消息透露给了那野种,一连几日过去,丞相府里居然安安静静,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鸡飞狗跳。
究竟是那野种对顾侍郎其实不甚在意,还是家主意识到了他阳奉阴违,将浑水引到了他这边?
不,不对,此事对大家最有利的便是一口咬死那是天灾。
于他而言也是如此。
他从未阳奉阴违,他一直都乖乖听命行事,他也受到那场“天火”的波及,这几日都“卧病在家”。
对,事实就是如此。
若是顾侍郎死在那场火里,这样的“事实”无人能够攻讦。
可偏偏她还活着,这让戴恒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她会察觉到什么吗?
他暗暗打听过顾云的情况,但除了得知她在府上养伤、一切公务暂停这种笼统的消息,有用的消息再无半分
他只好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忆那天有没有被她发现端倪、离开时有没有被人留意,暗自祈祷一切都在正轨上。
随着时日推远,始终没有人找上门来,戴恒渐渐放松了警惕。
可他没想到的是,噩梦在他松懈的时候骤然降临。
是夜,他从一阵不正常的眩晕中缓缓转醒,见鬼般发现自己被两个黑衣人架在独木桥上。
戴恒两股战战,紧张地吞咽唾沫,下意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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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退,却发现此时站立之处已是木桥边缘,再往后,便要掉入无边的湖泊中去。
他连忙收回腿,极度紧张之下,浑身绷得像一张拉紧的弓,就连昏沉的意志也陡然转醒。
他想快步冲回岸边,却被两侧的黑衣人稳稳制住,分毫难动。
戴恒瑟缩着,看向身侧靠着轻功悬立的侠士,一贯笑眯眯的和蔼圆脸上,是难以名状的恐惧。
“大,大侠...这是作何?我,我应当没有得罪过您吧...快,求,放开我...”
黑衣人冷笑,压低了声音阴恻恻地问他:“你觉得是为何?”
简直像地府里索命的鬼差。
戴恒抖得更厉害,直觉是事情败露了。
可来人会是哪一方呢,戴家,还是顾侍郎?
戴恒不敢胡言,“还请大侠明示,只,只要留我一命,金银财宝、高官厚禄,你们要什么我都给!”
二人不说话,只按住他一点点往后,大有他再不说就直接将他抛入湖里的架势。
戴恒的大脑极速运转,“别别别!你们可是为了前几日工部的大火而来?”
若是戴家的人,不会这样大费周折将他待到京郊处置,思来想去,今夜这两人,只能是顾侍郎指使的了。
想不到,平日里瞧着无害的人,竟是个狠的。
话音刚落,黑衣人将他拉回些许。
戴恒大口喘气,他不会凫水,落入湖里必死无疑。
但见对方果然是为此事而来,他又有些后悔说出方才的话。
今夜,恐怕不好胡编乱造糊弄过去了。
缓了缓神,他苦哈哈地开口,言辞恳切。
“两位大侠明鉴啊,那日天生异象,天火烧到了人间,数顾侍郎伤得最重,要是我早知道她在里头,说什么也要拉着她一起逃出去!”
黑衣人闻言冷笑,“当真只是天灾?”
说着,二人极不耐烦地要将他推下去,“我们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想想再说。”
盛夏的夜晚,尚有些燥热,戴恒却冷汗涔涔,急切开口道:
“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所言所行都难免受制于人,那日的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朝前方黑暗处隐蔽的树冠看去,复又开口问他:
“受制于谁?”
戴恒真情实感地叹一口气,“这些世家大族里的后辈,谁不得听家主的意思行事...”
他未明说,众人却都听懂了他的意思——戴丞相。
气氛凝滞,周遭只有微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戴恒试探地开口,“大侠们,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我真的只是个无辜的人啊!”
话音刚落,两位黑衣人陡然放开他。
戴恒心头一喜,正待往前冲,却感觉胸前被什么东西击中,他顿时全身发麻、虚软无力,直直向后倒去。
噗通——
重物落入湖泊。
不多时,湖中声息渐悄,不远处阴影里的树冠传来两声钝钝的敲击,两个黑衣人将湖中的戴恒重新捞上来。
他浑身湿透,甫一落地便发出剧烈的咳嗽。
呛水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感觉自己的口鼻、肺腑无一不在灼烧疼痛。
身子尚乏力,他想跑也没有力气,一双眼睛哀哀地看着身边的二人,似在求饶。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继续丢你下去。”
看着眼前两位黑无常,戴恒暗恨自己落入了魔鬼的圈套,待他回府,一定要将宅邸防得苍蝇都飞不进来!
黑衣人瞧他沉默,正打算抓起他再次丢入湖中,可还未等他们碰到这位胆小如鼠的戴司务,他沙哑的声音便急急蹦出——
“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