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风看着消沉的周其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这次的伤,说来算是他迄今为止受得最重的一次,可宁风对他身体的强悍程度非常清楚,再怎么也不至于恢复得这样慢。
想来,除了天气炎热的原因,还因为他的心病。
按捺了几日,宁风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找顾云理论。
顾云在正堂接见宁风时,颇有些稀奇——
他从来没有单独来找过她。
“宁风大人,找我可是有事?”
宁风本想冷嘲热讽,可见她这番坦然平静的神态,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该不会,她根本不知道是将军救了她吧?
而且,她看起来也瘦了些,双腕仍缠着绷带,想来受的伤也还未痊愈。
于是开口时,原本准备的火药弹一个也没抛出去。
“咳,顾大人可知您是如何从工部的大火里活下来的?”
顾云面色有些古怪,“府上的人说,是皇城司的人将我送回来的,应当是他们发现了火情,把我救出来了吧。”
“他们?!”
宁风瞪大了眼睛,努力平复心情,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这帮吃白饭的走狗,眼见着起火了连入内搜救一下都不愿意,只一个劲地在外面灭火,怎么可能不顾自身安危将昏迷的你从火海里救出来?”
顾云难得见到平日里笑眯眯的宁风这般严肃的神色,顿时愣在原地。
联系到这几日周其钺一反常态地不见踪影,以及此刻宁风突然的登门造访,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说...救我出来的人,是?”
宁风见她还不算笨,堵在心里的气终于顺了些,再开口尽是无奈与忧心。
“是啊。将军他本来伤就没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情况很不好。”
宁风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在顾云耳边。
她还以为,他这些日子没出现是决定了要彻底淡出她的生活,毕竟,出事前的一段时间,他就已经开始与她保持距离了不是吗?
没想到,他不出现的原因是受了重伤根本没法出现。
宁风瞥她一眼,“但我觉得他身上的伤倒是其次,心里的伤反而更加严重。”
顾云仍有些怔愣,宁风干脆一股脑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唉,我知道您对将军多有怨怼,可这次将军他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把您救出来,就算您与他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不该像这样不闻不问吧?”
“而且,将军他对您的事情有多上心,您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到吗?真不知道将军怎么想的!”
顾云对此属实意料之外,不等宁风继续控诉下去就连忙插话。
“他还好吗?”
怎么可能好?如果好的话宁风绝不会来找她。
意识到他的情况应当不妙,顾云不待宁风回话便夺门而出。
“我去看看他!”
宁风快步追上她,“对了!您可别说我来找过您,将军不让的。”
“嗯。”
顾云本想出了大门快速奔到将军府去,可在瞥见西边院墙的那棵树时,硬生生改变了主意。
算了,还是翻墙最快。
宁风跟在后面,亲眼看见她腕上的绷带在攀过围墙时被蹭落,突然觉得自家将军也许就快要苦尽甘来了。
嘿嘿,到时候,可别忘记他宁风的功劳。
将军府的下人都认得顾云,她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周其钺的卧房。
在亲眼看见他之前,她尚不知宁风口中的“很不好”意味着什么。
而在终于站到他的榻边时,她才惊觉,以宁风对周其钺的上心程度,骂她当真是骂轻了。
但凡她上一点心,找皇城司的任何人问上一句,都能知道那日救她的人究竟是谁。
可偏偏她听了皇城司那些胡扯的话后,对他们全无信任,将这件事情就这么轻轻揭了过去,以至于这几日让他被晾在一旁,伤身伤心。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榻上的人俯卧着,脸色苍白,唇瓣干裂,背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周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苦涩药味,就连头发也能看出些灼烧的痕迹,长长短短地散落在一旁。
她只看了一眼,泪水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他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听见身侧的动静,有气无力地掀开眼帘看她一眼,很快又闭上。
顾云从未见过他虚弱成这幅样子,忍不住伸手拂开他额上汗湿的发。
“周其钺,对不起...”
他感受到额上温柔的触碰,复又睁开眼睛来,手也忍不住向她伸去。
顾云怕他的动作牵扯到伤口,连忙伸手与他交握,随即感到自己的手被紧紧圈住。
“是真的顾云吗?”
他的嗓音嘶哑至极,顾云哭得更凶。
“对不起,我前几日不知道你救我受了重伤...我该早些来看你的。”
周其钺虚弱一笑,紧皱的脸瞬间舒展开来,心头涌上狂喜,口中却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
他没有她呛的浓烟多,可连日来退不下的高烧让他发音困难,此刻听来格外令人揪心。
顾云又哭又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冷血无情吗?”
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声音依然很轻,“你不冷血无情,但你厌恶我、恨我,也许还巴不得我死。”
顾云抬手擦了擦眼泪,张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他曾经那样对她,她的确厌恶他、恨他,可她从未想过要他去死。
反而如今再想起那些恨意,在经历过这次生死后,好像都变得模糊了,那些伤筋动骨的痛苦,似乎也已经非常遥远。
她不得不承认,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能够牵动她的心神。
就算她心里对他仍有芥蒂,可依旧免不了某些时候会不自觉想起他来。
眼下,看见他顶着这幅虚弱的样子说些自弃的话,她的心里也涌上了细密的酸涩。
她忽然想,要不要如他所愿,试着去接纳他呢?
如果真的完全无法忍受与他相处,再与他好聚好散也不迟。
周其钺见自己又将她弄沉默了,连忙转移话题。
“你腕上也被烧伤了?”
顾云看向自己的左手腕,竟是空空荡荡的,难怪从刚才开始就感到些若有似无的刺痛。
“嗯,好像方才不小心将绷带弄掉了。”
随即,她起身巡视一圈,果然在床头的矮柜上找到了干净的绷带。
“我去去就来。”
她松开与他交握的手,慢慢为自己重新缠上绷带。
他的目光则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似乎是要将她刻进眼里。
屋子里静静的,顾云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心里冒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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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想法。
宁风的话可信吗?
就算可信,他此番会不会是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呢?
毕竟,他既然能送她那份微缩木塔生辰礼,那么绝对和工部的人有联系,有没有可能是他串通了那人一同上演这出大戏,来博取她的同情?
据宁风所说,皇城司的人无一敢入内,他是如何进入火场,还准确地将她救出来的?
他是个有前科的人,她至今无法完全相信他。
掺杂了欺骗的“真心”,她也绝不会要。
顾云前几日已托了言杞帮她打听关于戴恒的消息,书院是个人流密集的地方,言杞的消息必然比她灵通。
她本想慢慢调查此事,可如今突然有另一种可能性摆在眼前,顾云不由得想加快些脚步。
再看向榻上虚弱的周其钺时,她的眸光已恢复了冷淡,除了眼眶还有些红,完全无法想象这与方才焦急落泪的是同一个人。
周其钺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有些不明白,为何缠个绷带的功夫她的眼神就冷了这么多。
“怎么了?”
顾云不欲与他透露半分所思所想,在她查明事情真相时,她不想妄加判断,也不想与他接触过密。
“无事,你好好养伤,我下次再来看你。”
周其钺方才涌上的狂喜瞬间化为齑粉,大喜之后的大悲更为灼人肺腑,直让他痛不欲生。
他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看着她远远地站在自己的塌边,又毫不留恋地转身,心脏直要被寒冰冻结。
一股股漫向全身的冷意,与背部灼烧的疼痛一同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的眉头复又痛苦地皱起,本就虚弱苍白的脸庞看起来要碎掉。
“下次...是什么时候啊?”
嘶哑难听的声音渐渐在屋内消散,顾云却早已走远。
行至院内,宁风果然在等她。
她知道他是无条件站在周其钺那边的,此刻不愿与他多话,微微颔首示意后,便越过他直接向后院那堵共用的墙走去。
见状,宁风原本要扬起的笑脸顿时僵在原地。
怎么回事?
顾大人方才那模样,分明是真的担心将军呀,怎么进去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变得冷淡起来了?
宁风百思不得其解,慢吞吞地向周其钺屋内走去。
该不会将军又说什么话惹恼顾大人了吧?
唉,这两人,可真是让他操碎了心。
可进屋瞧见周其钺之后,宁风发现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榻上的人面色比前几日更加灰败,怎么瞧也不是会乱说话把人气走的样子。
他听见脚步声,没有抬头,自顾自地低喃,声音很轻。
“不知道我救她,所以不来看我...但今日这般,还不如不来...”
砂纸磨砺过一般的声音很小,宁风却听清了。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知该如何宽慰,只好端起矮柜上的水碗走向周其钺。
“将军,来喝些水吧。”
周其钺不应,苍白瘦削的面庞转向宁风,眼睛黑黝黝的,平静之下暗藏汹涌。
“不准再去找她。”
摇尾乞怜的事情,他周其钺这辈子都做不出来,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不会再做第二次。
至于顾云,她的好日子就此宣告结束。
一个没有根基的工部侍郎,他难道真的对付不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