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塔露怔了怔,快步走到长廊的栏杆边,向下探出身子。
只见发出尖叫的女士跌坐在地上,还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那人被割断了喉咙,躺在大厅的羊毛地毯上,整个人呈“大”字型。
恰好这个人,伊斯塔露有那么点印象。
是扮演“费奥多尔男爵”的那个人,也是管家第一个分配了任务的——
“费奥多尔男爵,请您和另外两位贵客在大厅等待伯爵的到来,千万不要到处走动。”
那这个人是为什么会死呢?
是因为随意走动,还是……被安排了“未婚妻”身份的菲林斯并没有去安抚妖精伯爵?
“伊斯塔露阁下,您这么是这副严肃的表情,没有休息好么?”
伊斯塔露扶着走廊的栏杆,转身看向他。
菲林斯眉眼间一派神清气爽。
明明也是一身和这古堡适配的华丽打扮,下一秒提起灯去抓小孩也不让人觉得奇怪,却是一副平易近人的神色。
这妖精大概是摸鱼摸爽了。
“和我没关系。”
伊斯塔露伸手,朝大厅遥遥一指。
“你阻止我的时候,不是说你来处理这件事么?为什么还会死人?”
“嗯,不奇怪。”
菲林斯装模作样地思考了片刻,神色如常地摊开双手。
“让我斗胆猜测一下,您这么说,是希望看到我对此事的表态?噢,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伊斯塔露顿了一下,抬眼,正好和笑吟吟垂眼的菲林斯相对而视: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被伊斯塔露威胁过后,菲林斯终于收起了一贯的笑容,稍微正色些道:
“您还是这么爱开玩笑,这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我会出手,只是因为我答应了白沙皇陛下,会为他解决这件事。”
“至于人类自己想不开,我也拦不住,不是吗?”
见伊斯塔露的脸色不好看,菲林斯也不以为意,反而重新弯起了眉眼。
“嗯?您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
“明明您自己也说了,我们两个都算不上人类,自然也很难理解人类的情绪吧,比如狂妄,或者恐惧。”
伊斯塔露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被菲林斯反将一军。
她因此沉默了片刻。
菲林斯没说错,她确实不应该管这件事,毕竟,都是人类自己的事情。
她本该记录,不该涉足。
但是……伊斯塔露苦笑了一声,大概是她有记忆起都在与人类相处,她其实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异类。
毕竟神明也不该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摩拉克斯或是温迪都没有这样。
“……没事,我会去提醒他们的。”
话不投机,伊斯塔露也不打算强求菲林斯什么。
“您忘了吗?我明明已经阻止过他们了啊。”
菲林斯半真半假地笑了一下。
“我还向他们确认过——‘你们真的这么想打开车门吗’。”
而从始至终,他甚至都懒得抬一下眼皮,去看那倒在血泊中的人。
菲林斯也没有打算等伊斯塔露的回复,他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两步,在和她擦肩而过时,才停下脚步,略略低头,笑道:
“伊斯塔露阁下,让我们以平常之心看待这种事吧,尊重他人命运。”
轻笑声在伊斯塔露耳边响起。
“您觉得呢?”
蓝火的余焰在菲林斯眼中一闪而过,诡谲得仿佛他才是吸人精气的妖精。
“……对这件事,我不发表意见。”
伊斯塔露不吃这些妖精恐吓人那一套,她闭上眼,任由菲林斯从她身边走过。
那她就是要管这件事了,只希望她后面不要清算到他头上,菲林斯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又颇有兴趣地回头看了她两眼。
神明都这样无条件纵容人类么?伊斯塔露是这样,另一位也是这样。
那他还是当妖精的好。
.
伊斯塔露走到大厅时,死者周围已经围满了之前来探险的人。
大部分人固然怕管家再次对他们动手,但还是出于对死了人的恐惧,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配管家玩角色扮演。
他们三两成群,围着死去的“男爵”窃窃私语。
偶尔有人会悄悄看死者两眼,那目光夹杂着恐惧和嫌恶,有时候还会有几分幸灾乐祸。
唯独没有哀痛。
伊斯塔露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他们。
这会让她想起几百年前,那些险些被海之魔神弗加洛杀死的村民。
看来哪里都有这种人,伊斯塔露叹了口气。
那些“探险者”已经商量着要违反管家定下的规则了:
“您还相信那老东西说的话吗?我们得想办法杀死伯爵,或者逃出去。”
“看您说的什么话?我当然不反对这件事。那您不准备牵个头吗?”
“您又开玩笑了,我这样怎么能服众呢?”
连带头反抗都要互相推诿的团体,真的能成功做什么吗?伊斯塔露倚靠着古堡的墙,淡淡地收回了审视他们的目光。
不久后,那些探讨的人群忽然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长发披散的妖精贵族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白布,他若无旁人般,径直走到死者面前,叹了口气,蹲下身,将白布盖在了死者身上,勉强遮住了这副遗容。
“安息吧。”
眉眼精致却带着一股死气的妖精用妖精语如此道,同时,脸上还适时摆出了哀伤神色。
随后,菲林斯听到了伊斯塔露松了口气的声音,他垂下眉眼,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伊斯塔露阁下大概不知道,他能和亡魂交谈——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张扬的事情。
这位“男爵”可是在死了没多久,便飘到了他面前,恳求他杀死与他同行的其他人。
当时,“男爵”甚至诚恳地表示,菲林斯到时候如果要吸食这些人的精气,他可以当做没看见。
——毕竟白沙皇早就明令禁止了妖精和人类相互残害。
菲林斯觉得这家伙对自己可能有什么误解,他没那么诡异,不爱吃这个。
但他闲着也是闲着,就听了那家伙加油添醋地编出来的故事。
听到最后,菲林斯打了哈欠,请走了这个亡魂。
无非还是那些爱啊,恨啊,权利啊,这些年他已经听了很多了,人类总是这么无趣。
令他比较在意的是,“男爵”的亡魂离开他房间不久后,隔壁房间就响起了几声短暂高亢的惨叫声,随后又安静如初。
但这时候困意已经袭击他了,菲林斯听着惨叫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选择了去休息。
如果按照他本体来说,那他就连外焰都不会跳一下。
.
菲林斯才为死去的“费奥多尔男爵”盖上白布,身后就传来了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响。
“楚德米尔公爵,劳您动手。”
管家向菲林斯躬身行礼,又将视线落在围观的人群身上,眉毛深深皱起。
想到管家之前干过什么,许多人当即脸色一变,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推推搡搡,想把最开始尖叫的女性推到管家面前。
但管家这回没有发怒,反而后退半步,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
“死、死人了,是伯爵发怒了!你们没有遵守古堡的规则!”
“你们不要过来,这和我无关!死……你们都得死,伯爵……好吃……哈哈哈哈哈!”
管家狂笑着,一头扎入阴影中,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还没等其他人舒一口气,楼梯上就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不用理会管家,他早就疯了,你们去准备晚宴吧。”
银白色长发、扎着低马尾的华服青年沿着旋转的楼梯,一步步走下来,还彬彬有礼地向尖叫的女子点了点头:
“您不要见怪,好吗?这些下人有时是一惊一乍了些。”
“我们的晚宴会正常进行,诸位请,不要缺席。”
青年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毋庸置疑,这位就是传说中吸人精气的妖精伯爵——
毕竟除他们这群闯入者以外的人,见到这名青年的瞬间,都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喊了一声“伯爵”。
见状,原本就已经趁乱溜到人群边缘的菲林斯更是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走。
下一刻,却被伊斯塔露扶住了肩膀:
“伯爵的新娘,跑什么?”
“噢,说起来,伊斯塔露阁下,您知道我生活的智慧是什么吗?”
菲林斯表面上神色不改,谈笑着想要挣脱伊斯塔露的手。
“在自己不用承担责任时,潇洒地出现;在自己需要承担责任时,有选择地出现——比如现在,我就该离开了。”
“嗯,那你很聪明。”
伊斯塔露头都没回,只是打了个响指,原本已经悄悄走出去的菲林斯又回到了原位。
“但这次你没有选择。”
菲林斯沉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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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地摊开双手,无光的金色眼睛幽幽地盯着她:
“好吧,如您所愿。”
.
那些“探险者”本就还是一盘散沙,加之被妖精伯爵吓了一跳,他们几乎没有犹豫,再次继续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
没有人理会倒在血泊中的死者,妖精伯爵也没有理会他,所以最后,这顿晚饭甚至就是在血泊旁边进行的。
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伊斯塔露对这鬼地方的食物不感兴趣,她单手支着下巴,打量着桌边众人。
这也就是这顿晚餐的又一个诡异之处了。
不只是那几位扮演“贵客”的人,所有人都被拉上了餐桌,伯爵坐在主位,用阴冷的目光环视四周。
唯独伊斯塔露和菲林斯,伯爵径直跳过了审视。
……连恶人也欺软怕硬么?伊斯塔露嘴角抽了抽。
倒也不奇怪就是了。
被强拉着留下来的菲林斯一脸抗拒地看着眼前的菜盘,一边悄悄把菜夹到自己带的小□□里,一边抬眼和伯爵对峙。
伯爵就像忘了他扮演的是“安抚伯爵的未婚妻”一般,全程都没有质问过什么,甚至避开了菲林斯的目光。
其他人不像伊斯塔露和菲林斯那样可以不用进食,却也不敢轻易碰古堡里端上来的食物。
妖精伯爵也不在意,夜晚的钟声响起的同时,他就从座位上站起身。
“看来饭菜不合诸位的胃口,那么,明天晚上的舞会,我会吩咐下人重新准备食材。”
“尤其是——阿利萨小姐。”
说完,伯爵径自从宴席上离开。
被伯爵点名的、之前发出尖叫的女子几乎瘫倒在椅子上。
那位伯爵才消失在视线中,伊斯塔露就听见耳边响起菲林斯的低语:
“这位伯爵今夜或许不会休息,您要是有心的话,关心一下这些人类的生死吧?”
伊斯塔露动作一顿,缓缓侧头看他。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虽然您对我多有提防,但我对您还是友善的。”
菲林斯面不改色地笑着,只是这家伙看上去诚恳,但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睁眼说瞎话。
“我知道了,谢谢你。”
伊斯塔露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菲林斯弯了弯眉眼,没有再说下去。
他知道,伊斯塔露会有定夺的,再劝说的话,反而显得他有些急切了。
.
夜半时分,伊斯塔露原本休息的房间内。
窗外风声大作,忽然,紧闭的窗户被狂风刮开,寒风裹挟着雪花,灌入屋内。
那些飘飘絮絮的细雪在屋内聚拢,化作一个披着斗篷、看不清容貌的人影。
那人静静地站在床尾,望着裹成一团的被褥。
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了。
片刻后,身披斗篷的人悄然走到床头,可那人只看了一眼,便后退了半步。
床上空无一人。
此时,轻笑声却在卧室内响起。
披着斗篷的人缓缓抬头。
只见床头的提灯被苍蓝的火焰吞噬,片刻后,火焰的余影拉出一个人影。
菲林斯向眼前身披斗篷的人行了一个庄重的礼:
“皇储,您会在这时候到来,真是……令人意外。”
“好久不见,楚德米尔公爵。”
披着厚斗篷的人安静地点了点头。
“您知道的,伊斯塔露阁下迟早会发现这件事。比起隐瞒,我想,还不如全部向她交代。”
菲林斯顿了一下,笑着看斗篷人。
“您是在转达沙皇陛下的意思吗?”
“您误会了,是我个人的想法。”
斗篷人沉默片刻,伸手指了指紧闭的房门。
“不过现在,比起该不该告诉她那件事,更重要的是她会不会回来吧?要是她看见我,就说不清楚了。”
“楚德米尔公爵,如果拒绝我的提议,您能确定她不会发现我今晚来过吗?”
“噢,尊贵的皇储——叶卡捷琳娜,您居然会担心这个?”
菲林斯抱着双臂,靠在墙上,和和气气地笑道:
“这位神明大人还挺关心那些人类的死活的,所以今晚应该不会……”
话音未落,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骤然响起,下一刻,紧锁的房门被人推开,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洒入屋内。
伊斯塔露扶着古旧的门,用平静的目光扫过屋内的一高一矮、却同样诧异的二人。
“是想说我不会回来么,菲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