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内院,荷风送爽。
沈初初行至池边,身后刻意放轻却难掩急促的脚步声让她停驻。
她并未回头,只冷冷斥道:“何人?”
假山后,萧齐的身影有些狼狈地闪出。
“初初,是我。”他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缱绻。
看清来人,沈初初眸中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转身便走,裙裾划开一道冷淡的弧线。
“初初!”萧齐急追两步,声音拔高,带着不甘的痛楚,“你还在恨我?恨那件事?”
沈初初脚步微顿,却仍未回头,只留给他一个清冷的侧影:“恨?萧公子言重了。何恨之有?”语罢,抬步欲行。
“不!”萧齐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纤细的腕骨捏红,语速快得近乎语无伦次,“你听我解释!当年,当年我是中了沈燕的算计!那酒里她下了东西,我那时神志不清,便以为,以为榻上的人是你!我……”
“哦?”沈初初终于缓缓转过身,被他攥着的手腕没有丝毫挣扎,只是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望过来,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的平静,“若榻上之人是我,萧公子便觉得,可以不顾宗门清规,行那苟且之事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冰锥,刺得萧齐一窒。
“那你对我,总归是有过情意的,是不是?”萧齐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眼中燃起一丝希冀,“在清风山上那些年,你分明对我不同!你对我笑过,与我论过剑,你还……”他急切地回忆着那些被他反复咀嚼的细节。
沈初初眼底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一丝被长久压抑的深沉怒气,终于冲破开了冰层,在她眸底翻涌。
她蓦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前所未有的讥诮:“情意?萧齐,那你告诉我。”
她逼近一步,那双曾让他魂牵梦萦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刀锋,直直刺入他心底最不堪的角落。
“清风山上,我对你的那点不同,究竟是因为你萧齐这个人,还是因为……”她的声音陡然压低,每一个字都像夹了冰,“你无耻地冒充了他?!”
萧齐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沈初初眼中怒火灼灼,字字诛心。
“那本你谎称好不容易寻来的心法!”
“那些你指点的招式!”
“那些你送来的点心!”
“还有,”她目光如电,“那枚你胆敢冒领的玉佩!”
“我那时年少天真,竟真的以为,以为你就是他!是我苦苦寻找的哥哥!”
沈初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这是她下山后第一次如此失控地宣泄情绪。
那些被欺骗、被愚弄、升起希望又狠狠摔碎的痛苦,此刻正汹涌地撕裂着她的全部。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仿佛沾上了什么肮脏的东西,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厌恶与痛楚。
“呵呵,可结果呢?你的内力揉杂不纯,行事更是愚蠢短视,若非那日清晨无意间瞥见你琵琶骨上并无那道特殊的旧伤,我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冒充他,萧齐,这是你最不可饶恕的罪过。”
从以为他已葬身火海,到以为他奇迹生还就在眼前,再到发现眼前人不过是个卑劣的冒牌货。
萧齐被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和鄙夷钉在原地,像被抽去了脊梁,头颅深深垂下,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尽的悔恨:“若,若我当初没有冒充,你会不会……”
“不会。”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冰冷决绝,没有半分犹疑。
沈初初甚至不屑听完他那虚妄的假设,像拂去一粒尘埃般,转身离去。那抹浅碧色的身影融入荷塘的翠色之中,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假山石后,沈燕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那声惊讶泄出。她脸色变幻不定,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狂喜交织的复杂光芒。
沈初初心里竟然藏着一个人?一个被她称为“哥哥”的人?
是谁?
她脑中飞速转动。小时候爹爹常带她入宫,莫非,是宫里的哪位贵人?
这个天大的秘密,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了滔天巨浪。
药庐。
药炉氤氲着苦涩的雾气,与缕缕清雅的茶香交织。
廊下,李献闻一袭玄色便服,袖袍间暗纹如水波流转,随他举盏啜饮的动作,隐现金丝光泽,举手投足间,是刻入骨子的矜贵风雅。
“如此说来,大人亦是为蚀骨之毒而来?”许孤雁慢啜一口茶,目光沉静地看向李献闻。
亦?李献闻心中了然,除他之外,另一人恐怕只有褚墨了。
他抬手微揖,声音轻扬:“许老神医若有所需,在下必当竭尽所能。”
李献闻突然感觉到一股目光正黏着自己,抬眸望去,身侧的正堂内,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立刻如受惊的小鹿般,娇羞地缩回门后。
许孤雁看着女儿情态,无奈中带着宠溺:“小女莲樵,久居山野,少见生人,让大人见笑了。”
随即朝里屋唤道,“樵儿,出来见过大人。”
片刻,少女扭捏而出,脸颊绯红,挠着头凑近许孤雁,声音带着孩童般的直率:“爹爹,女儿给您丢脸啦!这人,这人长得太好看了,像画里的神仙,女儿没见过嘛!”她嘿嘿傻笑,眼神清澈懵懂,望向李献闻的目光里只有纯粹的惊叹,全无半分旖旎,神情举止,竟似个七八岁的稚子。
许孤雁眼中满是慈爱,轻唤:“樵儿乖。”少女立刻乖巧地俯身,将头凑到父亲面前。许孤雁布满药香的手,无比轻柔地在她发顶抚了几下,满是怜惜。
莲樵又咯咯笑着跑回屋内,继续扒着门缝偷瞧。
许孤雁摇头叹息,转向李献闻,眼底浮起一丝苍凉:“当年老夫入深山采药,于一处绝壁下发现尚在襁褓中的她。观其情形,怕是父母见她天生痴愚,狠心遗弃……”
“这十数载,老夫遍寻古籍,穷尽心力,亦只能将她的心智维系在如今这七八岁光景。”
他语气落寞,但随即又被一丝暖意包裹,“只要她平安喜乐,老夫此生足矣。”
敛去感伤,许孤雁神色恢复医者的清明:“大人放心,沈小姐之毒,老夫虽暂无根治良策,但以药力压制,尚可维系。”
“至于前两日大人索要的清心丸,虽有暂缓百毒之效,然对此奇毒,仍需每日辅以汤药煎服,方为稳妥。”
李献闻闻言,郑重起身,向许孤雁深深一揖:“有劳神医。”
“不敢当,大人……”
铮!
许孤雁话音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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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献闻耳廓微动,锐利的破空之声裹挟着浓烈杀气,直逼二人。
电光石火间,李献闻长袖一挥,一股劲风猛地将正堂大门合拢,将莲樵隔绝在内屋。
一道锋利的寒芒,已自许孤雁背后无声刺来!许孤雁甚至来不及反应,一股大力便猛地将他扯往李献闻身后。
李献闻双指快如闪电,精准夹住刺来的利刃,指间内力微泻,只听“铿”的一声脆响,精钢打造的刀刃竟应声而断。
这一瞬,仿佛信号一般,只见茅庐四周黑影暴起,数十柄闪着寒光的刀锋自竹林深处扑来,目标直指廊下二人。
蒙面人看到剑被轻易折断后,眼中的惊骇一闪而逝,旋即便被狠毒填满,断刃一转,竟再次舍命扑向许孤雁。
李献闻眸底寒光乍现,这些人目标明确,只为取许孤雁性命。
他身形如鬼魅,在刀光剑影间将许神医牢牢护住,觑准一个破绽,猛地将人推进紧闭的正堂内。
“切勿出来。”
话音落,李献闻周身的束缚尽去,那层和煦温雅的气场瞬间剥落,眼底的戾气在眼中翻涌如波涛。
正堂内。
莲樵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许孤雁怀里,声音带着哭腔:“爹爹……爹爹,樵儿怕……外面那些坏人是谁……”
许孤雁紧紧搂住女儿,素来平和的眼中,此刻也染上了罕见的冷厉与忧色:“樵儿莫怕,只怕从今往后,咱们爷俩这清净日子,到头了。”
门外,兵刃碰击声不断入耳,不时还能挺到那骨骼碎裂声,和着那濒死的惨嚎声混成一片,交织成一片人间炼狱。
许孤雁闭上眼,心中忧虑更甚,那位看着清贵文弱的大人,如何能敌这如狼似虎的杀手?
吱呀。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许孤雁的思绪。
莲樵吓得把头死死埋进父亲怀中。许孤雁抬首望去,只见门口逆光处,那袭玄色身影静立,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刚从尸山血海中踏出的浓烈血腥气。方才的清雅温润荡然无存,唯余一片令人窒息的阴鸷与狠戾。
不,那血腥并非来自他,而是一浪浪地从他身后的庭院里扑来......
屋外一片死寂,唯有麻雀掠过竹林的扑腾声,和竹叶簌簌飘落的轻响。
“此地不可久留,随我走。”李献闻的声音低沉。
福安巷。
许孤雁带着简单收拾的行囊,牵着被新奇环境吸引而暂时忘却恐惧的莲樵,向李献闻拱手道:“谢大人救命之恩。”
李献闻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莲樵好奇张望的脸,又安排了数名暗卫隐于四周护二人安全。
许孤雁看着李献闻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寒意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方才庭院中的景象,如同噩梦一般,那些倒的横七竖八的蒙面人,肢体被蛮横地拧转成诡异的角度,仿佛一具具被孩童恶意掰折后丢弃的人偶,手脚扭曲如枯枝,昭示着生前承受的极致痛苦。
而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则是在饱尝折磨后想要被赐予的解脱。
而这位大人,片刻前脸上犹自挂着那副温润和煦的笑意,尤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垂落在身侧,修长干净,指缝间寻不见一丝血污,甚至连袖口的云纹都平整如新,仿佛从未沾染过半分血腥,更遑论亲手拧断过谁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