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哲将唐苏全身的花清理干净,他不可避免地借着月色朦胧地观察了唐苏的身体,唐苏没有羞耻感,或者说面对一个暧昧的同性,唐苏并不具备应该有的心态。
唐苏拉高衣摆,繁花遍生于血肉,校裤宽松,裤腿轻易拉到唐苏大腿中段,其余更隐私的地方,唐苏想都推给牧哲去做,被牧哲拒绝了:
“以后不要……对别人随便撩起衣服。”
唐苏:“你不要给我清理干净么?”
牧哲脸上发红。
可他眼眶也是红的。
他想他好像有点醉了,神智不清。
“……那些地方你回家自己清理。”
唐苏轻轻“唔”了一声,牧哲半蹲在唐苏面前,捏住唐苏脚踝,给唐苏拔除脚面上最后几支血肉花,玫瑰色,花瓣像吸饱了唐苏的鲜血。
牧哲一口气全拔出来,细密的根须饥渴地浸泡在血液里,一群乐不思蜀的长虫。
牧哲甩进草丛,它们并没有逃跑,而是懒惰地打着盹,脱离温床,在安逸中迅速腐烂,融化进大地的血肉。
牧哲用拇指擦拭唐苏的脚背,抹掉几滴根须拖拽出的血滴,皮肤的孔洞已经合拢,恢复如初,好像未曾被侵犯过。
“真的不疼?”
“不疼的。”
“我拔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唐苏想了想:“就像拂开一些苍蝇吧。”
牧哲点点头,他仍然半跪在原地,鬼使神差地帮唐苏穿鞋袜,不是唐苏要求他做的,他想要这么做。
再帮唐苏整理好衣服,牧哲接过唐苏还给他的书包,将唐苏从长椅上拉起来。
一瞬间他们贴得很近,唐苏的睫毛密匝匝地伸出来,往上翘着。
唐苏不只是怪异,他很漂亮。
牧哲心想,一个人一旦不合群了,他的模样性格也就逐渐在每个人心里模糊起来,好像没人去留意唐苏的漂亮。
“回家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哦。”
沉默地走出滨海公园,牧哲忍不住问:“脚上还难受吗?”
“不难受。”
牧哲顿了顿:“要我背你么。”
“不用。”
牧哲叫车送唐苏回去,唐苏的家并不在琅環镇西人口密集购物便利的住宅区,而选择了东湾一栋冷清的别墅,牧哲察觉到唐苏的父母可能有意遮掩唐苏的秘密。
他们抛下原本的人脉和工作圈,搬来这个避世海岛上,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唐苏显然更适合呆在清净、湿润、隐秘的地方。
东湾别墅区的楼盘由牧哲家族的地产集团开发,也包括西南那些住宅和商业街,牧哲是浮夸的网络小说里面很常见的家世显赫的角色。
牧哲住的牧家老宅离东湾不算近,位居琅環岛中央,建造在海螺山的南麓半山腰,海螺山南麓只有一条螺壳般的环形山路盘绕,路经牧家庞大阴沉的中西混血宅邸,一路往上,通往山顶一座神庙。
那里供奉着海公子。
除过琅環岛中心向东北绵延的海螺山山脉,岛上另一个高点就是唐苏家所在东湾背靠的鲛人崖了,那里有一座尖利的灯塔,受镇政.府保护,塔顶保存着一面改良过的菲涅尔透镜,能导航,也能驱鸟,附近船舶雷达故障时,是最后一盏在风暴里为船只指引方向的明灯。
不过现代船上设备日新月异,这座老灯塔其实很少派上用场了,主要给游客拍照打卡用,但以前有人在灯塔上自杀过,所以除了一群不知情的外地游客,镇民对那灯塔都避之不及。
牧哲侧过脸,透过车窗,望着悬崖之巅刺破浓云的笔直灯塔,因为通体雪白,在黑夜里极显眼,塔尖像被一只藏在苍穹黑暗深处的生物用力攥住。
快到唐苏的家了。
牧哲不方便露面送唐苏回家,他和唐苏古怪的约会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牧哲冷不丁又想,如果唐苏是个既合群又漂亮得众人皆知的男孩,他还会压抑这股同性情愫么?还会在第二天的班级里,继续假装无事发生么?
牧哲不清楚唐苏对他的想法,这些隐秘的私会,不是一对普通朋友应当有的气氛。
牧哲让司机在东湾小区门口停下,目送唐苏下车,唐苏进了围着住宅的铁栅栏,在栅栏里朝牧哲挥挥手,轻快地走向b-12栋。
b-12栋伫立在围栏旁边,可以在小区外进行观察,牧哲和每次送唐苏回家一样,没有直接离开东湾,而是让司机往b-12栋开近一点,隔着上着黑漆的围栏,盯着唐苏踏进家门。
前厅大门打开了,唐苏的父母笑盈盈地迎接出来。
孟烟抱了抱唐苏,和唐讼知亲昵地贴在唐苏左右,钻进门内那个被暖黄色灯光充盈的长方形空间。
桃花心木大门砰地合拢,门廊继续被长夜接管。
牧哲嘱咐司机:“麻烦你,调头开去海螺山。”
*
孟烟立刻发现唐苏吃过水果了。
公园路灯老化严重,照明昏暗,牧哲在那种局限的光照条件下,漏掉了几支长在唐苏耳后的血肉之花。
孟烟熟稔地帮唐苏拔除干净,细心用打火机烧掉,她叹口气,牵着唐苏的手腕:“你不要吃水果,唐苏,你知道会发生一些很怪异的事啊。”
唐苏:“我好久没吃水果了。”
孟烟忧虑地:“有人看见了吗?”
唐苏含糊其辞。
唐苏其实不太会说谎,他想骗人总是被一眼看破。
孟烟:“唐苏,你觉得有趣的事情,别人不会这么觉得,他们觉得你奇怪,可怕,更排斥你,你明白吗?我不想别人再拿那种眼神看你,也没办法再接受任何人欺负你。”
唐苏用手抚了抚孟烟的头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在外面吃水果了。”
“嗯,你现在还想吃吗?我们在家里偷偷吃?”
“不想吃了。”
孟烟紧张地:“真的没有人看到?你那个样子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没有哦。”
唐苏回想着在海滨公园的小插曲,嘴角露出一点淘气的微笑,他其实有意捉弄牧哲,牧哲惊慌的样子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唐苏:“你们看到我那种样子不会觉得奇怪吗?”
孟烟心想,当然觉得奇怪啊,但她笑颜温和:“你是我们的小孩,你什么样子我们都不会觉得奇怪。”
孟烟让唐苏去浴室把身上的花处理干净,唐苏肩胛上还剩了好几丛,抓不到,于是唐苏抱着膝盖坐在浴缸里,孟烟搬了张椅子,坐在浴缸旁边,耐心为唐苏一枝一枝地拔除着。
那些从唐苏身上脱落的花群在浴室蓝绿马赛克瓷砖上爬来爬去,又繁殖出更多同类,它们爬上墙壁,包裹住天花板,浴缸也被绿色的枝叶纠缠,花朵在每条花枝上盛放,异香浓郁。
孟烟漠不关心,专注地帮唐苏拔着,等最后一朵也清除干净,他们的浴室,已经成了一座小小的热带花房。
孟烟举目望着大片大片旖丽缭乱的色块,花朵和叶片像动物一样舒张着,孟烟怏怏道:“唉,让你爸爸明天处理吧,工程量太大啦。”
唐苏在浴缸上拔下一支形状像杜鹃的紫红色花朵,别在孟烟的耳朵上。
*
牧哲回到了阴暗庞大的牧宅。
是三进的混血建筑,飞檐出甍,也夹杂着小洋楼,他就住在三进院里的新式别墅里,牧哲径直踏上二层,靠窗的几间是他的书房卧室,保姆对他这身湿漉漉的样子惊愕不已,以为他跌进海里去了。
牧哲没解释,不过他觉得楚姨说的也不算错,背着唐苏,就像背着一片潮湿的海,他现在仍然有种在深海里下坠的失重感。
楚姨叮嘱牧哲抓紧去洗干净,又拿来熨烫平整、散发着柔顺剂香气的墨色睡衣,宅子里并没有暑气,一年四季都阴沉,所以睡衣一直都是长袖长裤。
等楚姨走开,牧哲反锁门,躲在这个暂时隐蔽的私人空间里。
不急着去浴室。
牧哲有些精疲力尽地坐在书桌前,眼神发直,盯着手心那些未干的水液。
唐苏的皮肤分泌物是你乍看起来很异常,很嫌恶,可你真的接触了它,就立刻改观,用手指搓一搓,会像积雪一样化开。
牧哲突然举起手心,伸出舌尖舔舐起来。
好甜。
好甜好甜好甜好甜好甜
等牧哲回过神,他已经舔光了手指上沾染的所有粘液,他觉得有点失控,但又有种摆脱常规、不再做一个优越且冷冰冰的牧哲的痛快。
牧哲不舍得脱掉身上这套被唐苏渗透的校服,他决定维持原状,假模假样地写一会作业。
牧哲打开书包,掏出课本,他翻开一页,那些半生不熟的课文、插图全部不见了。
牧哲一页一页地翻着,腮帮紧绷。
课本上开始出现唐苏的笔迹,横的,竖的,歪斜的,还有像螺蛳壳那样环成漩涡的。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喜欢我吗喜欢我吗喜欢我吗喜欢我吗喜欢我吗?】
——【你爱吗你爱吗你爱吗你爱吗你爱吗?】
——【*……%))%………%#@!%&%(?:“《?》”)】
牧哲疯狂地翻,唐苏的笔迹越来越混乱,到最后三分之一页码,每页都成了大片纠缠的、混沌的线条,一种缺乏逻辑的语言,可这些文字是活生生的,构成它们的黑灰色线条在纸页上像蛇群一样爬行,蠕动,摇晃,好像想要从课本里挣脱出来,爬进牧哲的世界。
啪!!
牧哲用力合上课本。
牧哲额角爆出几根青筋,皮肤紧绷得像脱了水,他拿出作业本,翻到空白页,拨开钢笔笔盖,笔尖抵住纸张细腻的乳白色纹路,黑墨浸开,牧哲在用一种疯狂的笔触回信——
【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的,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
【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