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熠星心如擂鼓,干巴巴地说:
“好、好啊...”
他走上前,呆呆地要去拿她手里那罐,却被江雾惜避开。
“干嘛拿我的,那边还有。”
江雾惜用下巴点了点前方,郑熠星这才看见里面还有不同口味的汽水以及一些零食。
他尴尬的摸摸鼻子,随手开了一罐,‘嗤——’的一声,汽水喷射而出,溅了他一身。
紧接着,他听见她低低的轻笑。
郑熠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不是好心请自己喝汽水,而是她自己刚刚打开了一罐摇晃过的汽水,也要拉他共沉沦。
但他的嘴角还是控制不住的上扬,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会看上去很傻,又拼命下压。
江雾惜看见他精彩纷呈的表情,看着远处的天空,摇头笑了。
郑熠星看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可能没有机会了。
“江雾惜。”
他叫了她一声,手指在裤缝处反复摩挲。
“我...其实我....”
郑熠星感觉自己要过呼吸了。
他的胸膛起伏着,眼皮都紧张的有点痉挛。
江雾惜看见他一副要上战场的架势,走近了一点。
结果她刚进一步,郑熠星就退一步,她起了捉弄的心思,又迈进一步,郑熠星猛退一大步。
“你别过来!”
江雾惜停下脚步,看着他。
郑熠星侧过脸时,露出红到滴血的耳朵。
他大口呼吸,感觉离她再近一点就要缺氧了。
然后,他眼睛闭紧,眉心皱着,一脸认命地大声说:
“....江雾惜,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就喜欢了!全世界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
郑熠星一口气说完,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这场迟到了十年的告白,不及他无数遍幻想中的浪漫,却是最让他紧张的一次。
半晌,他都没听见回应,于是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看见江雾惜神情平静的侧脸,听见她说:
“我知道啊。”
“你知道?”
郑熠星惊讶,下意识靠近她,问: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不是,你怎么知道的?不对,你...你知道?”
江雾惜喝了一口可乐,看着他有点呆的脸,微微一笑。
她对郑熠星的记忆并不完整。
KTV事件后,她失去了7岁到12岁之间的记忆。
所以在她的记忆里,第一次见到郑熠星,就是在那个包间的门口——
当时他坐在地上,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那天之后,她像是拥有了可以一键屏蔽情绪的能力。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和自怜,任何事情来了,她的第一反应都是直接解决问题。
那段时间妈妈在医院治疗,她就得每天往返家和学校,照顾妈妈的同时还要兼顾学业,生活的很平静且很充实。
直到有一天,她坐在公交车上,瞥见有个少年一直在追车,嘴里还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他哭的惨烈,喊得更是撕心裂肺。
江雾惜仔细回忆,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过这号人。
第二天回到学校,午休时她照旧独自去天台看书,却看见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门外。
天台的门是关着的,这里只有她自己。
她能够通过门下方的影子判断,他来来回回了许多趟,似乎很纠结。
江雾惜只当看不见。
最后,门被推开了一点。
一罐听装可乐咕噜咕噜滚了进来,恰好滚到她的脚边。
影子消失。
门外终于消停了。
江雾惜拿起可乐,淡淡看了一眼门的方向。
隔天,她再去天台,就发现这里多了一个藤编的小篮子,篮子里全是吃的喝的。
之后连续几天,篮子里的零食和水果每天都会换成新的,甚至不重样。
江雾惜立刻想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所以第二天,她专门提前了十分钟去天台,藏在转角处。
她看见一个男生把书包背在前面,轻车熟路的打开篮子先检查了一遍,嘴里自言自语:
“还是没吃,是不喜欢吗?”
然后他把篮子里的零食全换成书包里日期新鲜的。
江雾惜看见了他的样子,知道他就是那天追公交车的傻子。
所以之后的全校升旗,她问了同学:
“那个男生叫什么?”
“哪个啊?”
“那个高高的,长得很干净的。”
“哦他啊,郑熠星。”
江雾惜记住了他的名字。
之后,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他。
她从不去看成绩榜,因为她只会是第一名。
但那天为了看他的成绩,她挤到榜前,从上面往下找了好几页。
“全年级第158名,郑熠星。”
江雾惜发现他偏科非常严重,数学和理科几乎满分,文科奇差无比,英语12分。
这也能考出来?全蒙C也不止12分吧。
她开始对他更加好奇。
于是,江雾惜会在他打篮球的时候专门绕道去篮球场假装路过;
会在天台每天给他留下一幅自己画的云作为零食的答谢;
会寻找一些适合他的习题,装作无意间透露给他的同班同学——
“诶,听说第一名最近每天都在写这个卷子。”
初三升高一的时候,江雾惜用偷偷攒的钱去了一趟京市。
回来之后,她在自己的课桌上刻下了一句简短有力的话:
我会上北院。
不是我想,不是我要,是肯定未来式。
她真的觉得自己可以。
这个小小的举动,被好事的同学宣扬了出去。
对那个年纪的少年人来说,一封情书、一个眼神、一本日记都可以成为爆炸新闻。
再加上江雾惜一直都是被高度关注的对象。
所以,‘第一名要考北院’的消息瞬间传遍全年级。
江雾惜从不加入这种无聊的讨论,她本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过去,没想到学校里掀起一股宣誓潮。
不知道是哪一个文艺委员,在设计黑板报的时候专门留了一块地方,让大家自发书写自己的志愿。
某个午后,她路过黑板前,看见了那行眼熟的笔迹。
许多年后她才后知后觉,原来当时的情绪叫期待。
因为上面写着——
不管哪个学校都好,保佑我和她去一个城市,阿米豆腐!
此时此刻,江雾惜抬手把被风吹起的头发挽在耳后,看着天空,说:
“...我还知道,那时候的我们都太弱小,很多事情改变不了,但这或许不是坏事。因为有遗憾,人才懂得珍惜。”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释怀的笑,曾经的执念像退潮后的沙滩,此刻内心只余一片澄净的平静。
郑熠星怔怔地看着她,强忍鼻酸。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胸口缓缓散去,像积雪融化那样,一点一点地消解。
那些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自责和愧疚,此刻忽然变得可以承受了。
“那...你喜欢我吗?”郑熠星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