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我喜欢霍深,我决定追求……
医院里江明晏来回踱步, 焦虑又烦躁。霍深坐在病床边,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江迢,表情是难得的严肃和不安, “你到底和他说什么了?”
“我也没和他说什么啊,”江明晏的心里慌乱又焦虑, 他是真的很怕江迢醒来后又回到机场被砸受伤之前。江迢第一次昏迷是因为车祸,醒来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第二次昏迷是机场被砸,醒来后又恢复了。第三次昏迷要是醒来后又变回去了,那他是不是可以考虑等会儿再将他砸昏,这样再次醒来后还能是正常的江迢?“左不过就是一些他为什么不喜欢你的玩笑话, 我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霍深紧紧握住江迢的手, 痛苦地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是他错了吗?当年他曾经动过要不要等江迢成年后逐步表明心意的念头,然后江迢就出事了。如今又是如此。是老天爷在惩罚他的贪心?
“唔……”江迢头痛欲裂,他抽了抽右手,下意识要用右手捂头,发现没有抽动。又伸出左手, 这下才顺利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霍深连忙起身, 江明晏也一起围在病床前。两个人的眼中除了担心都有如出一辙的紧张。
江迢:“这是在哪?”
“医院, 你在我办公室晕倒了, 还记得吗?”江明晏大气都不敢出,语气是难得的柔和, 生怕哪句话说的重了一点, 又要吓着自家脆弱如黛玉般的弟弟了。
哦,江迢想起来了,他望向一旁满是担忧的霍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意,“没什么严重的事情, 我哥怎么还大惊小怪的把你找来了?”
霍深对江迢太熟悉了,一个眼神就足够他分辨。江迢依然是熟悉的江迢,霍深悬着的心终于微微放下,然而语气却依旧透着担忧:“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痛吗?”
江迢确实头痛欲裂,但他却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觉得清明。他回握住霍深的手,他握住霍深想握又不敢握他的手,深深地望着霍深,目光如水,好似藏着千言万语。
江明晏左看右看,总觉得在这个病房中自己好像显得格外多余,“喂喂喂,看看我好吗,这儿还有一个大活人呢!我的问题呢,你是自动过滤了吗?!”
江迢这才不舍地将视线落到江明晏身上,“记得,我没什么事,你回公司去吧。”
“真的?你还记得我们是谁吗?从小到大的事情你也都还记得吗?”江明晏不太相信,他记得四年前江迢也是如此骗了他们。
江迢:“真的,需要我讲一遍你年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动心,结果追了几个月都没有追到人,最后还是卿朝哥帮你追到的人的事情吗?”
“闭嘴!”江明晏这下可算相信醒过来的人就是他那猫嫌狗不理的弟弟无疑了,他气急败坏,很想对伤者动手,但奈何霍深还在一旁。
江迢莫名其妙地看着摔门而出去找医生的江明晏,眨了眨眼,疑惑不解,“他怎么了?”
霍深:“可能是想起自己不懂事时干过一些的蠢事,恼羞成怒吧。”
“?”
江迢不明所以。这件事情之所以会被一直当做江明晏的糗事来玩笑,是因为在一起没过一个月那个姐姐就把江明晏给被甩了。这还是江明晏第一次吃瘪,被大家玩笑了很多年。但江明晏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要不然也不会连挽留都没有挽留。难不成江明晏其实很在意?
讲起来那个姐姐好像也是一个艺术生,他哥的审美不会就是从那时开始定型的吧?
但是……江迢想起多年后,他曾经在一次晚宴上碰到过那个姐姐。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他哥,于是不可避免的聊到了过去的事情。他记得她当时的原话是你哥喜欢的人应该不是我,他当时确实对我挺好的,但是我总感觉他不是在对我好。我不懂,可能他自己也不懂吧。
这番话对十来岁的江迢而言太过深奥,他当时没有听懂,如今再次想起来,还是觉得没有听懂。
讲起来他哥小的时候一直喜欢的是女孩,怎么长大后也开始喜欢男生了?
算了,太复杂了,他还是别管他哥的事情了,反正他哥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江迢弯起胳膊半撑着床想要借力,霍深看出他的意图,连忙伸手扶着他从床上坐起来。
几个专家级别的医生在江明晏的催促下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他们围着江迢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检查。
检查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专家们都面露难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都看回江迢。
“你自己有感觉到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迢认真地感受了一下,确定地摇摇头。
专家一号:“那你昏倒前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专家二号补充:“主要是身体上。”
江迢想了想:“好像有一种,不知道你们懂不懂,就是闪电劈在脑子里的感觉。”???专家们茫然,很想说我们不懂啊!你说的这种情况一般只出现在玄幻修真小说里!但当着霍深和江明晏这两尊大佛的面,终究是没人敢开这个口。
几人又给江迢再做了一遍检查,围在一起仔仔细细地又审查了一遍检查结果。专家三号被推选成代表,硬着头皮站出来提议道。
“目前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但你这种情况”
江迢不用听就猜得到医生想说什么,无非是什么保险起见还是再住院观察几天。
“我不想住院,”江迢眼巴巴地看着江明晏和霍深,“我可以一周过来做一次检查。”
开玩笑,他还有大事要做,怎么能被关在医院!
江明晏和霍深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在江迢可怜巴巴的眼神中败下阵。
江迢趁霍深在和医生询问注意事项,拿出手机,在群里艾特了全部成员。
江迢:【今天我在这里要和大家宣布一个重要的事情。】
解笑笑:【怎么了怎么了?】
焦逸明:【你要退出娱乐圈?】
闵乐山:【上次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说要宣布重要的事情的还是@焦逸明,他当时是宣布订婚。作为后来者,我希望你宣布的消息不要让逸明比下去。】
江迢喜滋滋地打着字,每打一字都感觉自己心的欢喜又多了一点,仿佛身处在蜜罐之中,周围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我发现我喜欢霍深。】
【我决定追求他。】
焦逸明:【】
焦逸明:【依稀记得,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曾打趣过一次你和霍深哥。然后】
闵乐山:【然后他在球场上暴揍了你一顿,并且利用高超的球技,让你在千里迢迢回来看你打球的女朋友面前,没进一个球】
关雨筠:【依稀记得,年少不懂事,曾问过一次你和霍深哥的关系,然后】
解笑笑:【然后他说你别腐眼看人基,他们只是朋友、兄弟、家人。】
楚焱昊:【依稀记得,你昨晚】
江迢:【哎呀,打住打住!】
【人吗,很多时候不能立马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也是情有可原。】
关雨筠:【呵。】
焦逸明:【呵呵。】
解笑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gif】
江迢:[红包]
江迢:[红包]
江迢:[红包]
关雨筠撤回了一条消息。
程峻撤回了一条消息。
焦逸明撤回了一条消息
解笑笑:【老板大气.gif】
关雨筠:【百年好合.jpg】
程峻:【佳偶天成.jpg】
焦逸明:【永结同心.jpg】
闵乐山:【白头偕老.jpg】
楚焱昊:【早生贵子.jpg】
焦逸明:【?】
闵乐山:【谁生啊?】
解笑笑:【我也很好奇,谁生啊?[狗头]】
关雨筠:【[窃笑]还能谁生啊,总不能是霍深哥。】
闵乐山:【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焦逸明:【我常常痛恨自己阅读速度过快而得知很多不必要的知识!】
程峻:【可怜弱小又无助.jpg】
闵乐山:【没有人为直男发声吗.gif】
程峻:【没有人为直男发声吗.gif】
关雨筠:【[阴险]上一个言辞凿凿的说自己是直男的人,已经不直了噢~】
程峻:【】
闵乐山:【反弹反弹反弹反弹反弹反弹反弹反弹】
江·上一个自我标榜的直男·迢:【咳,我是说真的,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追人的好点子?】
关雨筠:【这个嘛】
焦逸明:【这个嘛】
江迢:【一个点子一万块,有效的话全城餐厅任选,成了的话我做牛做马一天。】
【!】
【哇噢!】
【来来来,姐和你说】
【哥有经验,听哥告诉你】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你知道红玫瑰的花语是什……
霍深觉得江迢最近很奇怪, 也不知道遇见了什么好事,每天都喜滋滋、甜蜜蜜的,就像是掉进了蜜罐里一样, 就连每周去医院复查都是开开心心的。
江迢:【我已经到车库啦~】
霍深刚进电梯,就看见江迢的消息:【来了, 在电梯里。】
消息刚刚发出去没多久,电梯就到达负一层。电梯的门缓缓打开了,他看见江迢开了一辆挺骚包的跑车停在电梯口。
江迢最近几乎承担了司机的工作。只要没有出市的通告,一大早必定会开车送他来公司。然后晚上看准时间来接他,找家好吃又漂亮的餐厅, 每天几乎不重样。
今晚是楚家楚父的生日宴, 楚父是一个很讲究排场的人,每年生日晚宴都办的很盛大,像红毯晚宴一样。亲朋好友和关系密切的商业合作伙伴自然不必说,就连不少娱乐圈能叫的上名的大咖顶流们也会收到邀请。
江迢今日难得穿了一套正装,银白色的时尚西装很衬他矜贵小少爷的气质, 像个翘尾巴的小孔雀一样, 笑容明媚又飞扬。
霍深被晃了一下眼。
江迢很绅士的帮他打开车门, 笑吟吟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副驾上是一束丝绒感的黑巴克玫瑰。
霍深淡定地拿起花束, 坐进副驾。江迢最近每天来接他都会带一束花,他一开始也觉得有几分怪异。不过江迢从小就喜欢送他鲜花, 各种品种, 各式各样。原来是会帮他精心地插在房间里,如今只是变成直接送他。他也不知道江迢最近又起了什么新的兴致,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最近都住在他这边,没有花园能让江迢去挑剪。
霍深垂眼看着怀中黑丝绒质感的红玫瑰。红玫瑰的花语是绽放又炙热的爱情,如果这是江迢的心意, 那他不知道会有多开心。然而若是花语有意义的话,江迢从小到大到大不知道送过他多少象征爱情的花。他起初还能自欺欺人的让自己开心一下,后来连自欺欺人都欺不起来了。
江迢不太习惯用智能驾驶,为了让霍深坐的舒服,他开的会比平日自己开的时候小心稳当很多,不过这样也就导致了他得花更多的注意力在开车上。他透过后视镜看见霍深垂眸沉默的表情,这也和他们帮他预想的反应不一样啊。
群里那些家伙到底靠不靠谱啊?
什么温水煮青蛙,什么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这都大半个月了,他怎么觉得一点进展都没有。
江迢眼中漾着笑意,紧张又雀跃地扶着方向盘,故意试探道:“你知道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霍深疑惑:“我爱你?”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支包着布条的圆头箭矢,撞在江迢的心脏上。撞的他砰砰直跳,撞的他手脚发麻,撞的他耳尖发红。他就像是被天降横财正好砸中了脑门的守财奴,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失去所有能给出的反应。
绿灯已经亮了10来秒,后面是一阵暴躁的滴喇叭声。
江迢连忙刹车换油门,飞快地驶离了路口。
一翻耽搁,错过了将话题继续下去的最佳时间。
江迢有一些遗憾,但却不是很懊悔。这三个字的分量太重了,就像是一句承诺一生的誓言。在他的计划里,他未来要选一个更加正式的场合,郑重又认真的告诉霍深。
霍深看见江迢傻乐傻乐的,眼睛的笑容都快要溢出眼角,微微困惑,他对花语的了解确实不如江迢深,“难道不是吗?”
江迢眼睛弯弯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很自然的切换了话题,“楚伯父还没到六十吧,每年都办得如此隆重吗?”
霍深摇摇头:“前些年我都不在国内,只送了个礼,没到场。”
他嘴上回答着江迢的话,心里却仍放不下对江迢反应的好奇。便拿出手机,查了一下。黑巴克的花语,真挚深厚,常用于表达对爱人或者挚友一生不变的情谊承诺。
挚友
霍深瘫着脸,摁灭手机。
江迢不知道为什么霍深的情绪突然就down下来了。他眼角余光瞥向副驾,霍深正望着车窗外流影般的霓虹灯,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光影流动间显得更加深邃。
难道是想起了过去四年的事情?
江迢嘴唇微抿,脸上因为适才霍深的话而染上的兴奋也退去大半。虽然他依然没有理清过去四年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些所作所为,但那些事情的的确确是他所做。
过去已经过去,再去追究缘由已经毫无意义。前段时间他琢磨了很久,他觉得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楚旭身上拿回当初江明晏和霍深因为他而不得不花在楚旭身上的钱。
利用商业竞争等手段打压楚旭,抢枪项目,让他赔钱这种不算是和楚旭有联系吧?
江迢觉得他也不算是违反了和霍深的约定。
……
亮银色的跑车平稳地驶入楚家老宅,说是老宅,其实是一个占地五千多平的艺术庄园。整体以白色为主,融合了巴洛克建筑的精华,是典型的欧式城堡风格。楚卿朝的母亲没去世之前,他们一家三口都住在这里。楚卿朝和楚父陆续搬出去后,这里就慢慢变成存放楚父私人艺术收藏品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大家展示,楚父大部分的生日宴都会在这儿办。江迢从小到大来过很多次,对这儿很熟悉,于是没有将车交给泊车礼宾员,而是拐了个弯,自己找了个停车的地方。
江迢停好车。霍深拉了一下车门,没拉开。
江迢捏着霍深西装外套的袖子,扯一下,又扯一下,频率很像小时候做作业的时候他坐不住,想拉着霍深一起出去玩,便一下一下拽着霍深的衣服。
霍深没有忍住,脸上的郁闷彻底绷不住了。他拉住快要被江迢拉歪的西装领口,“下车,去把礼物拿下来。”
“好嘞!”江迢得了便宜也没有卖乖,殷勤地绕到副驾帮霍深打开车门,然后又从后面将两个人的礼物抱了出来,格外听话乖巧。
霍深看见江迢的狗狗眼,叹气。他能怪谁呢,他谁也不能怪,他只能怪自己……他接过江迢手中的两份礼物,“走吧。”
哄好霍深的江迢显得格外开心,他欢欢喜喜地跟在霍深身边,凑到霍深面前,“天太热了,一只绵羊去剃了毛,之后它再也睡不着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注]
霍深:“”
江迢:“因为它失绵了!”
霍深没有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
江迢:“小动物们聚餐,你知道为什么只有小象很生气吗?”
霍深:“为什么?”
江迢:“因为这是一个气象局~”
霍深眉眼弯下来,他无奈又宠溺地捏了捏江迢的后颈,眼中是他自己都没能意识到的笑意。
江迢落后了一步,愣愣地摸了摸自己莫名有些酥麻的后颈。在霍深带着疑惑回望的视线中快步跟了上去,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灿然。
……
前庭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欧式喷水池,四周来来往往的皆是穿着晚礼服或者正装的宾客,热闹非凡。除了楚家的亲朋好友和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江迢甚至在人群中见到了不少娱乐圈的大咖艺人和知名导演制片人。
不过也能理解,楚家深耕时尚圈,在娱乐圈有不小的地位,楚父是ELEGANT董事长,无论是为了攀交情还是在晚宴上结交一些资方或者大佬,都有不少人愿意来捧楚父的场。
楚父面容精神地站在门口接待宾客的地方,乐呵呵的,接受着往来宾客对他的祝贺。
楚父全名楚鸿祯,五十有六。多年沉迷酒色让他有些发福,即使保养细致,脸上也开始出现老态,两颊上的肉也松弛地耷拉着,下巴处层层叠叠,显得有富态臃肿。
江迢见过楚父年轻时候的照片,长得很是不错,瘦瘦高高,文质彬彬,诗人气质。
也不知道是该感慨岁月无情还是酒色声乐易消磨人。
江迢没看到楚焱昊和楚卿朝,倒是意外的看见了楚旭。他在一旁,忙前忙后地帮着楚父招待客人,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
江迢心中纳闷,楚旭什么时候和楚家攀上了关系?他今天才发现,他们好像都姓楚?
楚旭老远就看见了江迢。他看见他和霍深并排走着,不急不慢,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好像自带结界。他看见江迢脑袋微扬地望着霍深,嘴上说的不停,脸上的笑容张扬又明媚。
这样的场景他曾经在年少的时候远远的见过无数次。
他心中仿佛炸开了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就像是有一种属于他的东西被人占领了一样。愤怒让他失去理智,直到楚父不悦地叫了他一句,他才发现他无意识地捏坏了手中的客人递来的礼盒。
客人虽然没有怪罪,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当众打了一巴掌。
都是因为江迢的不听话!
江迢从霍深手上拿回自己要送的礼物,楚父毕竟是长辈,该有的礼貌江迢还是不好不做。他将楚旭当做透明人一样,笑盈盈的和楚父说了几句恭维祝寿的客套话,逗得楚父笑逐颜开。
楚父乐呵呵的指着一旁的楚旭,“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楚旭”
“不用,”霍深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扫了楚旭一眼,带着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嫌恶,又将视线落回到楚父身上,没什么表情地道,“认识。”
楚父被打断,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然而那很快就恢复过来,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乐呵呵的转移话题,夸起霍深年少有为。
来往的宾客众多,他们没在门口寒暄太久。江迢将礼物递给楚父,一旁的楚旭故意帮忙似的伸手来接。
霍深抓住江迢的手腕,阻止了递东西的动作。他把礼盒从江迢手中抽出来,递给一旁专门接礼物的管家,面无表情地拉着江迢,和楚父打了一个招呼,走进晚宴的大厅。
楚旭眼中阴沉,就像是两潭浓郁着恨意的死水,他故意想将楚父拉到自己这一边,“再怎么说他在您面前也是小辈,他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住嘴,”楚父面色沉沉地打断道,“少去招惹他。”
虽然行业不同,但毕竟都在一个圈子里。霍深这些年在商场上的手段楚父多少也有所耳闻。他时常会想,如果当年霍深父亲有霍深一半的心狠手辣和睚眦必报,可能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时代不同,风口不同。好好和他搞好关系不会有坏处。”
楚旭心中冷哼,十分不以为然。他一直觉得霍深不过就是因为投了一个好胎。若是让他有霍深这样的出身,他所取得的成就肯定比霍深更高。楚旭心中这么想着,表面的态度却依旧恭顺。
“信息科技吗,自从您提过一次后我就一直在努力往这方面经营。之前有投资一个社交分享类的APP,做的还不错,日活也有十多万,针对的目标用户多为追求时尚的人士。我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帮到ELEGANT。”
楚旭这番话说的又体贴又恭顺,楚父难得感到几分欣慰。然而还没来不及表达赞扬,又想起了楚卿朝那个逆子,脸色立马就黑下来。楚卿朝那性向至今是梗在他嗓子眼里的一根刺。他脑海中莫名又想起霍深刚刚抓着江迢手腕的动作。刚刚也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几分别扭。他迟疑的问道:“霍深对江迢?”
楚旭知道楚父对同性恋深恶痛绝,甚至打心眼里觉得恶心。他故意做出几分不好在背后说人私事的为难,他犹豫很久,就像是在原则和楚父之间艰难选择了楚父一样,“应该就是您想的那种。”
楚父震惊的抬头,两颊下坠的肉都抖了两下。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一代的年轻人都怎么了,好好的姑娘不喜欢,怎么都跑去喜欢男人!
他面容沉沉地看着楚旭,眼中的警告意味十足,“娱乐圈的关系一向混乱,你应该不会也喜欢男人吧?”
楚旭眼神微顿,脸上恭敬的笑容丝毫未变,“您放心,当然不会。”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请苍天!辨忠奸!真真是窦……
江迢看见霍深强硬地抓着他手腕的手, 虽然知道霍深可能是单纯的厌恶楚旭这个人,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江迢依然觉得很开心。
直到拉着江迢远离了大门, 进入觥筹交错的晚宴大厅,霍深才微微平复压在胸口的那口浊气。他松开江迢的手腕, 却看见了江迢白皙的手腕上泛红的印记,这才反应过来。他顿时有些懊悔,抬头想道歉,却看见江迢的眼睛弯弯的,里面露着压不住的喜悦。
“不用不好意思, ”江迢凑到霍深面前, 灼热的气息在很近的距离间交融,“我还挺开心的。”
霍深心中微动:“你……”
什么循序渐进,什么润物细无声江迢管不了这么多。趁着气氛好,他正想再接再厉,多说几句。结果, 一股锐利的刺痛又从他脑海深处传来, 就像是有人在用铁棒敲击着他的每一个大脑神经。他的脑袋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挤压着, 剧烈的疼痛从太阳穴开始扩散到整个大脑, 痛苦欲裂。
又是这种感觉,江迢心中微沉, 但没有表现出来。自从在江明晏办公室昏倒后, 他就时不时有这样的感觉。每次发生在都是和霍深在一起的时候。有的时候是聊天的时候靠的近了一点;有的时候是情绪到达了某个点,他实在忍不住想要破罐子破摔,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的时候。
他复查的时候,隐瞒了只会发生在有霍深存在场合中的前提,和医生讲了他的症状。但一堆的检查做了一遍又一遍, 医生依然没有查出问题。
江迢不想让霍深他们担心,便没有再和他们讲这件事情。反正只是偶尔的头疼,忍忍也能过去。一开始他还会因头痛欲裂恨不得撞墙,后来痛多了,他也就渐渐习惯了——习惯到现在他甚至已经能够表现得让霍深都看不怎么出来。
霍深看见江迢突然停顿了一下,眼中流露担忧:“怎么回事,又头痛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头痛,”江迢拉住霍深的领口,用广受好评的演技露出了一个调戏良家般的纨绔表情,“这么担心我啊?”
霍深望着江迢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辨别他话中的真伪。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江迢。他没有接江迢的调侃,眼中是难得的严肃。
“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
“知道了,”江迢帮霍深理了理西装的领口,又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几乎没有什么度数的白葡萄酒。他笑得很是狡黠,“营业了。”
霍深扫过被江迢塞在手中的白葡萄酒,微微一愣后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回头看见不远处向他走来的有过往来的生意合作伙伴——这个距离他要是再当作没看见避开就有些不礼貌了。
坑了他的江迢如鱼入大海一般混进了人群中,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模样,摆明了不想留在这里陪他社交。
霍深哭笑不得,开始反思自己方才对江迢说话的语气是不是重了一点。
江迢倒是没有料到霍深会这么想。他不想骗霍深,但也不想让霍深担心。若是让霍深知道他的头痛只会发生在和他相处的时候,他想都想得到霍深会有什么样的处理方法。
江迢端着一杯葡萄酒,混在盛装华丽的人群中远远地回望。别看霍深此时看起来状若寻常,但江迢知道他的心思定然没放在听那些人讲话上,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无语,想着该怎样脱身。
江迢乐了乐。倒不是他不愿意陪他。霍深虽然很少接受采访,也从未媒体面前露过脸,但商圈里该认识他的还是都认识。像这种晚宴,霍深就是香饽饽,想要攀点交情的人数不胜数。一个接着一个,至少是半小时起步。霍深能面无表情,他又不能。他一想到他要在一旁忍着头疼陪半小时以上的笑,他就觉得他的头部神经和面部神经都有点抽搐。
所以不是他不想,是他的神经元不允许他想!
况且一个一个走,比两个一起溜肯定容易不少。
江迢熟门熟路地溜上楼。他知道有个地方,能俯瞰全场,还不容易被人注意到。他给霍深留了个消息,七弯八拐地溜到拐角。却没有想到已经有人先一步占据了风水宝地。
楚卿朝穿着一件米白色高领羊绒衫外搭戗驳领西服,看起来时尚又优雅。他的小臂搭在栏杆上,望着下方衣着华丽谈笑晏晏人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落寞,又带着一点点化不开的哀思。
他听见动静,以为是楚鸿祯又叫了哪个不长眼的人来找他。他眉头深皱,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抬头,结果没想到是江迢。
楚卿朝微微一愣,看了一眼下方宴会厅中被围住的霍深,心中了然。揶揄道:“干什么?你们也想来这里躲闲啊。”
“是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江迢笑吟吟的,承认的很坦然。
他按了按疼痛得到些许缓解的太阳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发现每次头痛的时候和霍深分开能缓解的更快。
楚卿朝嗤笑,眉眼中的沉郁倒是淡去了不少。
江迢:“卿朝哥,你心情不好?”
楚卿朝微微一愣,继而笑了出来。他的小臂懒懒地搭在栏杆上,语气叛逆又带着一些爱恨难辨的情绪,“是啊,看着那老东西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精神抖擞,我确实很难开心的起来。”
江迢:……
这话真是没法接。他虽然也了解一点楚家的事情,但毕竟是长辈,他也不好和楚卿朝一起骂他爸。
楚卿朝看见江迢尴尬地擦了擦鼻子,乐了乐,没为难他,换了一个话题:“对了,我正好还有一个事情要问你。”
江迢不明所以。
楚卿朝:“骆星文这人你认识吗?我看他好像和你是一个经纪人。”
江迢一下子就想到了楚焱昊和骆星文的事情。他偷偷瞄着楚卿朝的脸色,心中打起小鼓,不明白楚卿朝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总不能是楚卿朝时隔多年终于知道当年让他弟弟如此伤心的人是谁,要跨时空算账吧?
江迢不敢表现出什么,“算是认识吧。”
楚卿朝:“焱昊和他是什么关系?”
江迢:“这”
为什么要问他啊!作为好友,他应该帮楚焱昊保守秘密,但是楚卿朝从小也对他很好啊!这不是让他难做人吗?!
楚卿朝看见江迢的反应,心中大概有数。他冷冷地哼了哼,“我那个蠢弟弟。”
看起来不靠谱玩世不恭,偏偏在他面前又懂事得要命。这次竟然破天荒的向他要了一个年刊封面和一个全球代言来捧人。
“八百年都难得向我开一次口,还说什么是朋友。”
楚卿朝想起楚焱昊找他时那纠结为难的模样就想叹气,他知道楚焱昊是见他事多,不想给他添麻烦。但他其实不希望见到楚焱昊在他面前如此懂事,这样总会让他觉得他是不是从小没能照顾好楚焱昊。
江迢张了张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迢觉得骆星文这人其实不错。他有点想帮骆星文说几句好话,但又不清楚具体情况。
“干什么?”楚卿朝看见江迢一脸警觉、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无语的很想笑,“你怕我棒打鸳鸯?还是担心我找谁麻烦?”
“我才没有你哥那么封建大家长,”楚卿朝开玩笑般的吐槽了一句。他双臂搭在栏杆上,望着楼下奢华热闹的宴会大厅。
楚鸿祯不知道何时从迎宾接客的门口回到大厅中央,一群人将他围在中间,祝贺谈笑,交杯换盏,热闹非凡。他身边跟着他新招的“秘书”,表演系毕业,很年轻很漂亮——就和这些年楚鸿祯找过的那些数不清的情人一样年轻漂亮。
江迢顺着楚卿朝的视线看过去。
楚卿朝:“有人说她长的有几分像我母亲。”
江迢没见过楚母,只见过楚母的照片。
楚卿朝:“不少人竟然因此夸楚鸿祯深情,说他这么多年都不忘亡妻,你觉得可不可笑?”
“”江迢表情复杂,难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楚卿朝落寞地叹了一口气:“爱一个人太苦了,我母亲品了一辈子,最后郁郁而终。”
他也品味了半辈子。
“我只是不希望我那个蠢弟弟也受这样的苦。”
江迢望向楚卿朝满是寂寥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曾在年少时失去了重要的亲人,江迢有时看着楚卿朝的眼睛总会想起霍深,因为同样藏着无数情绪和未尽之语,让人看着无来由会生出几分难过。
楚卿朝笑了笑,化去眼中的落寞,带上几分自嘲,“所以我才一直劝焱昊,流连花丛多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能做一辈子浪子、只爱自己的人才能活得最自在。”
楚卿朝话音刚落又顿了顿,“算了,这话不应该对你说。你哎,你还是长长心吧。”
江迢:“???”
直到楚卿朝让出这块风水宝地,先一步离去,江迢都没有想明白,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要多长长心了呢?
他怎么就没心了?
江迢觉得他必然是被他哥牵连了!
江迢听见脚步声,以为是霍深,满是喜悦的抬头。结果没想到来的人是楚旭,眼中的欢喜顿时化为虚无。
他转回头,本不予理会,想当作没看见等他自己离开。然而楚旭就像是个桩子一样,站在走廊中间,沉沉地看着他,一动不动,不知道有什么毛病,但摆明是来找他的。
算算时间霍深差不多也要上来了,江迢不想让楚旭影响霍深的心情,便想抓紧将事情解决。他隐去眼中的厌烦,带着几分不耐地开口:“你有事?”
楚旭:“你不问我为什么能找到你?”
这儿只是稍微的偏僻隐蔽,又不是什么机密场所。江迢不明白楚旭为何如此得意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片庄园明天就归他楚旭所有了。
“说实在的,我不关心。”
楚旭:“你故意回到江家,回到他们身边,是为了我吗?”
“哈?”江迢被楚旭这番神奇的脑回路给惊呆了,以至于一时忘了言语。
楚旭看着江迢仿佛被戳中心思哑口无言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江迢的苦心,“我知道你这样做都是为了我,但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过了今晚,他们再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了。对比起你为我做这些,我更希望你能听话。”
“女娲捏泥人的时候是忘记给你捏一个脑子了吗?”
江迢实在听不下去了,从小到大无论是他父母还是霍深和他说的最多的都是希望他能快乐恣意,这人是什么东西?有脸让他听话?
“江家是我家,我不回家我应该去哪里?你自作多情的真令人害怕,你哪来这么大的脸?”
楚旭脸色阴了一瞬,立马又想明白了。灯光漏在他故作深沉的侧脸上,他上前一步,单手撑在栏杆上想要将人困在角落,故意压低的气泡音像是颗粒一般,“你故意这么说,是不想让我担心愧疚吗?”
江迢被油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反手擒住楚旭的胳膊狠狠地将他反压在栏杆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楚旭触不及防。他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脸上还带着偶像剧中霸道总裁的油腻邪魅。楚旭下意识挣扎了几下,高定的西装显得狼狈凌乱。
江迢语气阴阴森然:“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啊。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听得懂,离我远点,我对你没意思。”
“还有,我这人有点儿内向,不喜欢陌生人靠我太近。下次你要是再不打招呼的靠近,万一我不小心拧断你的手,你可别让我赔钱。”
楚旭的眼神微动,就像是在心疼江迢为了他不得不做出的口是心非:“既然你说你已经不喜欢我了,那你为什么要在我弹钢琴的时候对我笑?”
江迢莫名其妙,楚旭什么时候弹过钢琴?
楚旭的表情自信又笃定:“你说你不爱我,但上次录综艺,在游轮上,你听着我弹钢琴,你的表情明明就说明了你还爱着我!”????江迢满脑子的问号。
若不是楚旭自己提起,江迢压根就不记得当时在游轮上弹钢琴的人是他!人怎么可以自信成这样?!他今天可算是开眼了!
江迢正要开口,却看见不远处,霍深正站在走廊拐角,看起来应该是刚到不久。昏暗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晦暗不明,晦涩难辨。
请苍天!辨忠奸!
真真是窦娥都没他冤啊!!!!
……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不只是如此。”……
江迢觉得他是不是应该找时间去道观拜一拜转转运, 一个人的情路怎么能坎坷成这样?他花了十多年才认清自己的感情也就算了,喜欢的人喜欢着别人也就算了,他追了半天丝毫没起效果也就算了, 怎么如今还要被误会他也喜欢别人?
不行!他绝不能允许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你他妈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作多情!谁注意到你了!我那是”江迢难得红温,他脸蛋通红, 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我那是想起了霍深!”
要是霍深不在,江迢还能好好掰扯一番。但当着霍深的面,江迢总觉得不好意思。他总不能当着霍深的面说他自己一脸痴笑是因为想起霍深弹钢琴的模样吧!那显得他多痴汉啊!
万一破坏了他在霍深心目中的形象怎么办?!他还要追人呢!
江迢觉得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简直是上天在他情路上设置的人为障碍,江迢松开反钳住楚旭的手前又由不解气的暗暗给了他一拳。
楚旭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他猩红着眼, 难以置信的抬头,却看见霍深。他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掩饰去种种情绪,让自己显得体面又高傲。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狼狈,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霍深。
因为霍深的存在总会让他想起儿时撒谎陷害楚焱昊被揭穿时那一双双责备又看不起他的目光。那种狼狈就像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 即使他如今光芒万丈, 那些指指点点和楚父失望反感的眼神也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
他是陷害楚焱昊动手打他将他推进池塘, 但那是他想这么做的吗?但凡他有他们的出身,但凡他有楚父的看重, 他又怎么需要踩着楚焱昊上位?
所有人都相信他的时候霍深为什么要站出来帮百口莫辩的楚焱昊说话?就是因为楚焱昊是江迢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霍深, 楚父或许早就将他接回楚家了,他或许早就已经成为人上人了!
他承认,当初他花这么多心思让记忆有缺变得奇怪的江迢依赖信任他。除了因为那是江家的小少爷,定然对他有助。也有想让霍深痛苦的原因。
能让自小张扬耀眼向来不在意旁人的小少爷对他爱而不得像舔狗一样毫无尊严,予取予求;又能让向来高高在上、好像从来都看不起他的天之骄子痛苦, 因为他求而不得。他觉得他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舒爽畅快过。
霍深还没有开口,江迢就已经退回到他身边,装的一脸无辜,朝霍深做了一个鬼脸。
霍深眼中稍霁。他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看向江迢,眼底的眸色却很深,像是一团看不清的浓雾:“你催我上来找你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
江迢震惊地抬头,意外瞅了霍深好几眼,突然笑了出来。他凑到霍深耳边,灼热的气息洒在霍深的颈侧。
“你应该站在再隐蔽一点,要不是看见你,他说完那番话我就已经开始揍他了。”
霍深微微挑眉。
江迢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要不然我还是揍他一顿吧。”
这样大家都能顺口气。
霍深拉住江迢的小臂。
楚旭本想上前一步来拉江迢,但霍深冰冷的目光下,竟然生出几分胆怯,仿佛被绑了千斤重的沙袋,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他已经取得如此高的地位,为什么还会在霍深面前心生怯意?霍深在他面前到底有哪点值得骄傲,他凭什么在他面前永远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凭什么永远都是这副看不起他的模样?!
只要过了今晚,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进入ELEGANT公司。他会慢慢地拿回所有的一切,先从楚家开始,再通过江迢拿到江家的……他要将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霍深嗤笑了一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淡淡的,却宛若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没来由的不寒而栗。
仿佛再多看几眼就会伤眼睛似的,霍深很快移开视线。他拉住江迢的手落在江迢的手腕上,摩挲着他的腕骨,语气意味不明:“下次吧,他今晚还要露面,破相了不好。”
霍深语气中若有若无的嘲讽和意味不明的讥笑让楚旭心中咯噔了一下,就像是穿堂风穿过他的心房,让他背后起了丝丝冷汗,毛骨悚然。
霍深怎么会知道?
肯定是因为刚才楚父让他在外陪同迎客。通过这点猜出点什么也不足为奇,没有必要紧张!楚旭又将流程重新推演了一遍,确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后才将悬的心放了下来。
哼,装模做样无非是不想让他阻止他带走江迢。楚旭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看着江迢跟着霍深离开。江迢怎么可能不爱他,他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想为他收集点情报罢了,真是个小傻瓜
江迢压住好奇,任由霍深拉着他拐进另外一个廊道,才奇怪地询问:“今晚不是楚伯父的生日宴吗?会有什么事情啊?”
他刚刚都没有注意,霍深来之前,好像楚旭也说过一句什么今晚过后他们再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霍深推开一扇巴洛克风格的雕花暗门。楚家深植在时尚圈,先锋艺术元素设计的卫生间内部,弄得和雕塑绘画展一样。
“如果没有意外,楚伯父应该会在今晚借由生日晚宴,正式承认并公开楚旭私生子的身份。并且宣布让他进入ELEGANT担任数字内容总监。”????
江迢震惊的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什么?楚旭竟然是楚家的私生子?!那他和楚焱昊岂不是兄弟?啊不对,这话不能当着楚焱昊的面说,要不然绝对会被揍。楚父要楚旭进入ELEGANT担任总监是什么意思?他打算扶持楚旭和卿朝哥斗法??虎毒还不食子,楚父这是疯了吗?江迢很难想象楚卿朝知道这事时的心情。
霍深看见江迢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感慨,一会儿又满是担心的模样。眼中的冰雪微微消融,他抬手摸了摸江迢的头发,脸不红心不跳地搬出江明晏:“所以啊,离他远点,别和他有什么瓜葛,当心你哥生气。”
“确实,”江迢深以为然,别的事情都还好说,但是扯上楚卿朝,他哥肯定会认真。
怪不得他哥这么讨厌楚旭,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那他哥之前为了他还给过楚旭不少资源,难怪当时在机场楚卿朝对江明晏和霍深语中带刺。江迢的心微微下沉。
霍深牵着眉头紧锁的江迢来到盥洗池前,他打开大理石台面上的水龙头,清透带着微微凉意的水流冲在江迢的手上让他跑远的思绪一下子就回来了。
乳白色的洗手液滴落在江迢白皙的手上,被霍深的指腹缓缓揉开,泡沫便如初雪般簌簌而生,裹住两人交叠的指尖。
霍深垂眸,指腹沿着江迢修长的骨节上游走,一点点地揉捻开泡沫。江迢的指缝被温柔的撑开,细腻的泡沫覆盖了每一寸皮肤,小苍兰和鸢尾花的味道慢慢弥散在空气中。
江迢任由霍深把玩骨瓷物件一般清洗干净他的手。他微微挑眉,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霍深从一旁抽出一张干净的纸,细致地帮他把手上的水渍一点点地擦拭干净。做完这些后他才抬起头,落在江迢面庞上的目光和往常一样“”温和”,“消个毒。”
江迢看见霍深把纸团揉成球,带着两分力道丢进垃圾桶。
江迢哭笑不得。他歪头瞅着霍深的脸色,瞅了有一会儿,见霍深没搭理他,就干脆凑到霍深面前。
“怎么啦?生气啦?还是不高兴?”
霍深没有说话。
江迢急了:“真的是他自己在脑补,我当时真的只是想起了你。”
“就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九岁生日宴的那次,记得吗?你在台上弹的是莫扎特的第二十d小调钢琴协奏曲,一下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后来还教了我。我当时就在想”
江迢话音微顿。当年的场景随着他的话语蓦然清晰地在他脑海中重新浮现,穿着黑色小燕尾服的小男孩坐在钢琴前,白皙的手指落在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有些事情一旦明白过来,连带着当年许多场景也都变了味道。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霍深,就心动了吗?
霍深看见江迢说着说着停顿下来,耳尖突然变得通红,甚至慢慢在往脸颊蔓延。霍深疑惑莫名:“你当时就在想什么?”
江迢垂了垂眼眸,压下心中翻滚沸腾的甜蜜。
“我当时就在想”江迢故作纨绔的挑起霍深的下巴,将温柔和缱绻隐藏在玩笑之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哥哥。”
霍深将江迢伸出来的手抓进掌心,反客为主地捏住他的下巴。他的视线落在江迢的泛着水光的唇瓣上,喉结滚动,拇指的指腹在理智阻止前就已经覆盖上去。他轻轻抚过,温热柔软的触感缓缓地熨平他因不爽而起伏的情绪,让他整颗心都变得熨帖又躁动。
故意被他抛在身后的理智终于?哼哧?哼哧地追了上来。他看着江迢丝毫不设防的眼睛透露出来的微微疑惑,松开了手。在心里唾弃着自己的无耻。
江迢的心微微升起:“你……”
霍深垂下眼眸,语气寻常:“酒渍沾到嘴角了。”
“哦”
江迢的心又落回去了。
他抚过刚刚被霍深摸过的下唇,心中就像是有蚂蚁在爬。他快步跟上霍深的脚步,歪着脑袋瞅着霍深。试探道:“你不高兴只是因为楚旭是你很讨厌的人吗?”
霍深的视线和江迢相交,他的眼睛宛若月夜森林深处的湖水,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有无数暗流。他深深地看着江迢,伸手拂过他睫毛在眼睑处投落的阴影,“不只是如此。”?
江迢被落在原地,直到霍深推门出去离开了洗手间他也没有想明白。
什么意思啊?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怎么就是他对我负责,为……
“什么叫不止如此啊?”
江迢第十遍地如此问道。
霍深情难自抑间说出那句话后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江迢当初厌恶的眼神和那句“你真令我感觉恶心”就像是断落在他心脏中的刀子, 即使他无数次用理智告诫自己,那不是江迢,那不是真正的江迢, 但那柄刀的残骸依然裹在他的心房里,拿不出又移不开。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被留在那里的刀子碎片扎到。
他推开江迢凑到他面前布灵布灵眨着大眼睛的脑袋,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弄了一个影视投资公司?”
江迢:“”
这话题转移的也太生硬了吧!
到底还因为什么啊!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迢“嗯”了一声,就差把“你看见没有,我很不满意”写在脸上了。
霍深眸子露出几分笑意,该说不说,江迢这副样子实在有点可爱。
“晟耀之前也投资过一个, 就名声而言一直做的不错。我把股份转给你吧, 也能方便你以后的发行和宣传。”
晟耀集团唯一控股的一家影视公司一直志在扶持青年导演和创作者,无论是在业内还是网络上的名声都很不错。不管是合并或者收购,对江迢这种正想打开影视投资市场的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助益。
真是瞌睡里送枕头啊。难怪古往今来这么多人都抵抗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击。江迢鼓着一边的腮帮瞅着霍深,他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哄好的人吗?
霍深戳了戳他的脸颊,像是想要人工戳出一个下陷的酒窝。
江迢没有忍住, 被戳漏气了。他笑着拍开霍深的手, 原谅了他。
霍深见江迢被哄好, 问道:“怎么突然想弄影视公司?你是想转幕后吗?“
“那倒也没有, ”细究原因其实有很多,比如拍戏的时候见到不少认认真真打磨演技却无戏可拍的好演员, 想要做精品剧却拉不来投资的好导演但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因为江明晏和他说的那些过去四年的事情。楚旭这些年积累的资产有大半都投在娱乐圈, 想要让一个人赔钱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通过市场化手段同赛道压制竞争。楚旭利用他向江明晏和霍深索取的那些,他怎么也得让他吐出大半吧。
霍深瞧见江迢逐渐变得凌厉的眉眼,微微皱了皱眉头。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江迢又变回平日的模样。
江迢眼角微弯,眼中的阴霾和锋利被盈盈笑意掩去。
“演戏挺有意思的, 不过影视投资也有不同的乐趣。况且我哥天天说我不务正业,”江迢玩笑道,“弄个影视投资公司能让他少念叨我一些。”
霍深很是无奈,“你哥也就是随便一说。”
江迢自然也知道,他的视线不轻不重地重新落回在霍深身上,似在探究:“那你呢?卿朝哥说你之前很不喜欢娱乐圈,甚至听到娱乐圈相关消息就不悦。”
“如果不是顾及我的心情,你其实也不希望我进入娱乐圈吧?”
霍深:“当演员你开心吗?”
江迢认真地想了想:“还不错,我觉得我似乎还挺喜欢演戏的。”
感受喜怒哀乐体验百态人生
“你拍摄《公理之下》的时候,我去探过几次班,”他远远地看着江迢和对手演员们走戏对戏,江迢的眼睛是亮亮的,发着光,整个人都熠熠生辉。霍深眼中漾着几分温柔如水的笑意,他抬手摸了摸江迢的头发,“我没有不喜欢娱乐圈,我只是喜欢看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江迢的眼神变得异常柔和,他深深地望着霍深,他觉得他会喜欢上霍深不是没有理由的。江迢拉住霍深伸出的手,刚想开口。
“哐啷”的一声,玻璃杯被砸在大理石上四分五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廊道显得格外明显。
“你非要气死我才顺意是不是?!”楚父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廊道拐角的沙发休息区传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性结婚生子,婚后你愿意搞男的还是搞女的我都可以不管。ELEGANT还是你的,我也不会扶持谁来和你争。”
一声充满讥讽和冷意的嗤笑声响起,是楚卿朝的声音,“然后让她像我妈一样郁郁而终吗?你害死了我妈一个还不够?你爱扶持谁就扶持谁,那些废物我还没看在眼里。ELEGANT是我妈一手创办的,没有我妈哪有你的今天。我不可能让它落在你们这些害死我妈的人的手里。”
楚鸿祯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两颊上的赘肉狠狠的抽动一下。他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勉强压下愤怒。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害死你妈妈的人是楚焱昊。如果不是因为生他,你妈妈怎么会死?你为什么不去恨他,要过来恨我?”
楚卿朝坐在沙发上,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睛,和楚鸿祯的每一次对话都能让他刷新认知。他忍无可忍,“你可真够不要脸的,我妈到底为什么而死你心里真的没点数吗?你承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婚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轨。她怀着身孕,等来的却是你的情妇带着小孩找上门来求她给个名分。”
楚鸿祯:“我没有骗过你母亲,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只有她!”
楚卿朝握着酒杯的手不断抖动,他死死的压抑住自己才能勉强忍住不将酒泼在楚鸿祯的脸上。
楚鸿祯:“你母亲就是太认死理了,她要的爱情根本就不会存在。小朝,我有这么多小孩,但是你知道的,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你已经多久没叫过我爸爸了,你小时候明明这么听话。当年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不仅你念念不忘,也是我这一生最幸福最想回去的时光。”
“你总是觉得我对楚焱昊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对,因为我恨他,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他生出来!如果没有他,你母亲也不会死,你也不会和我闹成今天这样!”
楚鸿祯的每一句话都在楚卿朝的雷区上蹦跶,江迢看向霍深,上一秒还在担心里面不会打起来吧,下一秒就听见“哐当”的一声。
楚卿朝直接将高脚杯摔在楚鸿祯的身上,砖红色的红酒在他浅灰色的礼服西装上晕染开来,红酒杯摔落在地上,四溅的玻璃碎片在楚鸿祯的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楚鸿祯重重地喘着气,似乎没有想到楚卿朝会如此大逆不道向他砸杯子。他满脸愤怒地看着楚卿朝,扬起手,就要落在楚卿朝的脸上。
眼瞧着没法善了了,江迢连忙拉着霍深闯进去,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担心这边会打起来而听到动静没走的人竟然不止他和霍深二人。
“爸!”
楚焱昊的声音最快响起,他脸色难看的挡在楚卿朝面前。
楚卿朝似乎没有预料到楚焱昊也在附近,他脸上的讥讽和冷意被空白和担忧所代替。他刚想张口,让楚焱昊不要听信那些乌糟话,就看见楚鸿祯的巴掌落在了楚焱昊的脸上。“啪”的一声,很重很重,完全没有留一丝力道。
楚卿朝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很难看,他愤恨地看着楚鸿祯,那眼神让人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真的和他爸打起来。
“哥!算了,没事,真的没事,”楚焱昊死死的拉住楚卿朝,生怕他真的动手,“我们去换个衣服吧,宴会等会儿就要开始了。”
没有人喜欢让外人围观自己的家务丑事,更何况是楚父这种极要面子的人。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迢和霍深,又看了一眼自己满是污渍的西装,带着褶皱的脸因为愤怒和难堪变成了猪肝色。他看着恨不得上来和他干架的楚卿朝,脸色难看的丢下了一句,“这些年我真是太惯着你了,既然你不愿认我这个当父亲的,那我手里的股份你一分也别想拿到!”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随意溜达会撞见这事,江迢微微纠结后还是不舍的留下霍深,打算去安慰安慰楚焱昊。
江迢在花园角落找到楚焱昊,他一个人坐在黑灯瞎火的秋千吊椅上。秋千看起来有一些年头,最开始安置在这里应该是给小孩准备的,只是因为太久没人用慢慢荒废,周围蘑菇类型的花园灯也不再发亮,变成纯粹的景观造型。
成年人的身量坐在为小孩子准备的秋千上显得有几分拥挤狭窄,但楚焱昊好像不太在意,他指尖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黑暗中挣扎跳动。
楚焱昊看见江迢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完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后都有些无语的看着对方。
楚焱昊先一步反应过来,他嗤笑了一声:“难得啊,你竟然也有如此不重色轻友的时候,竟然舍得抛下霍深哥来看我。”
要知道以往但凡只要有霍深在的场合,江迢的眼里哪里还会有他们这些朋友?
江迢没有想到楚焱昊竟然还有开他玩笑的心情。
楚焱昊笑了一下,指尖轻轻捻着香烟,向着黑蓝色的天空吐了一口淡淡的烟圈,像是天使头上的环。楚焱昊的视线落在上面,看着它缓缓地往上升,直至在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还好吧,我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我和我哥不一样,他对父亲这个角色是有期待的。”
楚卿朝出生在楚父楚母最恩爱的时候,那时的楚父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丈夫。他感受过父爱,也亲眼目睹了自己幸福的家庭因为楚父的花心和放浪而支离破碎。所以他对楚父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恨他,但是他也爱他。
而楚焱昊不一样,他出生起就没有感受过父爱。他爸把他妈的死怪在他身上,每每骂他都是在怪他害死了他母亲。如果不是他哥一遍一遍和他讲起过去的事情和母亲对他的爱,他可能很难人格健全地长这么大,还没有任何心理问题。
江迢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看着楚焱昊微微显得有些红肿的侧脸。爹不疼,娘早逝,怎么这么惨啊,连江迢都有些同情楚焱昊了。江迢难得有些感慨:“其实你当时没有必要跑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性格。你爸不一定真的会打你哥,但你爸肯定会打你的。”
楚焱昊幽幽地瞅了江迢一眼:“我以为你是过来安慰我的。”
江迢:“?我难道不是正在安慰你吗?”
楚焱昊:“那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安慰人的时候真的很不会说话?”
江迢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没有,你是第一个。”
楚焱昊:“”
江迢看见楚焱昊一副被气的不想说话无语望天的模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好吧,他其实也知道楚焱昊是怎么想的。那一巴掌落在他脸上,于他而言不过是从小到大的寻常事,他早就习惯了。但那一巴掌若是真落在他哥的脸上,他怕他哥会难过。
“哎”
复杂,真是复杂。这世间的事情但凡扯到一个“情”字——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往往都会变得和丝线一样,怎么理都理不明白。
楚焱昊望着被乌云遮掩,漆黑的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爱和恨这两个词真的很奇怪,明明相对,但又共生。”
江迢难得认同楚焱昊的话。
楚焱昊:“你会恨一个你完全不在乎的人吗?”
江迢:“不会吧,不在乎哪里会有恨?最多觉得这个人像狗皮膏药一样让人反感?”
楚焱昊:“所以如果我会因为一个人的话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甚至恨意,这是不是说明我其实压根就没有放下过他?”
江迢:“?”
楚焱昊:“如果你很恨一个人,你会在折磨他侮辱他的过程中产生快感吗?如果你感受不到任何快乐,甚至有时看见他隐忍的反应或者隐隐露出的难过还会心生不忍,这是为什么呢?”
江迢:“???”
他都听到了些什么啊!这话题会不会转变的太快了!这里的“他”指的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江迢看见楚焱昊眼中的痛苦。
“啊——”江迢惨叫了一声,后退了两步,“你不要和我聊感情感情问题,我不懂啊!你要不试试去找找关雨筠或者焦逸明?他们一个感情经验丰富,一个英年早婚,肯定能给你更好的建议!”
楚焱昊一脸无语,“我以为你特意来找我就是想宽慰开解我?”
江迢:“那我也只能开解你家里的事情啊!”
楚焱昊:“那你宽慰开解一下吧。”
江迢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
好吧,他发现楚家的事情比楚焱昊的感情问题还更难理。
楚焱昊难得看见江迢因为除霍深之外的事情露出这种苦恼的表情,他好整以暇的等着,想看看江迢能憋出些什么话。
江迢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最终,“我突然发现你其实想的挺开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需要我安慰。要不我还是去找霍深吧,你就当我没来过?”
楚焱昊:“滚蛋吧!你个重色轻友的玩意儿!”
江迢单手接住楚焱昊气得往他身上砸的烟盒,拿在手上抛球似的抛了抛:“我是真的不懂。我还处在研究该怎么样才能追到人的阶段呢,你就什么爱啊恨啊的,对我来说也太超前了吧。要我说喜欢就是喜欢,哪有这么多顾虑和需要考量的事情。”
楚焱昊沉默,喜欢就是喜欢,哪有这么多顾虑,他当年也和江迢的想法是一样的。但是感情这种事情真的很难,他觉得他当年就差把心掏出去了,但依然搞砸了。他不明白,所以单方面的恨了他很多年。然而时过境迁,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长,他有时回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可能也有不少做的不对的地方。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快乐吗,既然当时有那么多争吵,那走不下去也情有可原。所以他慢慢就放下了,觉得喜欢是一回事,但合不合适可能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当年分手后的痛不欲生宛若刻在了他的骨髓里,他每每想起都会有一种宛若抽筋削骨般的痛。所以他也不想再去喜欢哪个人了,因为喜欢一个人太痛苦了。
江迢看见楚焱昊落寞又满是沉郁的表情,很不能理解,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怎么弄的这么痛苦?
江迢发自内心的茫然和疑惑实在让楚焱昊心情很不平衡。他恶劣地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故意道:“喜欢一个人,那人喜欢你,那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你若是这辈子都追不到霍深哥呢?你不是说他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那万一他明天就和你说他们俩在一起了呢?”
“!!!”
江迢觉得他这一晚上做的最错的决定就是对楚焱昊滥发同情心!这是什么我不开心就要别人陪我一起不开心的扭曲心理!
关键是即使他理智上清楚的知道楚焱昊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影响他心态,但楚焱昊的话依然难以遏制的变成了具体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停闪过,挥之不去。这种事情真的不能细思,光是想想都会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语的痛彻心扉。
他不想放手,但如果霍深真的跟另外一个人两情相悦在一起了,那他又该怎么办?和影视剧里那些恶毒男配一样,枉顾霍深的意志和幸福,从中破坏或者纠缠不清?
楚焱昊只是随口嘴贱,他倒没想真的让江迢跟他一起失意,他看见江迢脑袋上都快耷拉下去的呆毛,连忙道:“喂喂喂,我瞎说的,你别认真啊!”
江迢幽怨又落寞的瞥了楚焱昊一眼,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你也不算是瞎说。”
楚焱昊:……
不是吧?这是什么走向?要是让人知道因为他的一句话又让这两人生出什么变故,那他还不得被喷死?楚焱昊在心中无声地“啧”了一声,有些烦恼,想点根烟,却发现烟盒刚刚被他用来砸江迢了。
江迢很苦恼:“群里但凡看起来靠谱一点的办法我都试过了,但霍深压根就没有什么反应。”
“我觉得要不然就是他压根没把我们两个的关系往那方面考虑。”
要不然就是他故意装作不知,想要用这种方法维持现在的关系,委婉的让他知难而退。
楚焱昊:“群里的方法你都试过了?那我说的办法呢,你也试过了?”
江迢:“我说的是但凡靠谱一点的办法好不好!你那是正经想给我出主意吗?!”
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灌醉表白上个床。
“你想要看我乐子就直说,倒也不用刻意出这种损得没边的主意。”
楚焱昊:…………
这真是冤的没地说理去了!群里那么多看乐子的主意他倒是一个不落都采用了。他难得好心好意的正经帮他想个办法,他还觉得他在损他!
楚焱昊似笑非笑:“你就没有想过霍深哥喜欢的人或许就是你吗?”
江迢“啧”了一声,“我觉得你这个人真的蛮记仇的。我虽然没有如你所愿安慰到你,但我至少有这个心,过来关心你了。你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报复我说的那句玩笑话吧,太小肚鸡肠了!”
……楚焱昊气结,他小肚鸡肠?好好好!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我的主意不行?”
这还需要问为什么?这主意不管是从逻辑还是伦理道德上都没有一点可行性好吗!
首先他就打不过霍深,所以他压根对霍深做不了什么。其次他直接表白,万一霍深接受不了,以霍深的性格,最可能会采取的办法就是晾他个一两年,不见他,等他自己冷静冷静想想清楚。那他到时候连人影都抓不到,他要怎么追?
楚焱昊:“好,那我们来好好捋一捋。你觉得现在横在你和霍深哥之间最大的沟壑,或者说你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是你还来不及软化霍深哥的心,他就已经喜欢上了别人,或者是和他那个喜欢多年的人终成眷属了是不是?”
江迢:“换一个词,谢谢。什么叫眷属?那人让霍深喜欢了这么久,根本就是个眼瞎的。眷什么属,成了也是怨偶!”
……楚焱昊嘴角抽了两下,他真想看看江迢未来怎么打自己的嘴。
楚焱昊所说的确实是江迢最担心的事情。他认定了霍深,他可以用一辈子来慢慢磨。他不怕他不能软化霍深的心,他就怕他的时间不够。他见楚焱昊说到一半莫名其妙就闭上嘴,不免催促了一下:“你继续说。”
楚焱昊很无语:“继续什么啊,我已经说过了,你就趁着酒醉表个白,先把生米煮成熟饭。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你们多年的情谊,啧,剪不断理还乱。你要的时间不就有了吗?”
江迢顺着楚焱昊的话想了想,觉得他的方法好像真的还有一点可行性。先不说什么生米煮成熟,他完全可以借用酒醉,故意表露一点的心意。他们之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两个之间太过熟悉,从小一起长到大,朋友的关系已经根深蒂固。他追了半天霍深没有一点反应可能是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借着醉酒他正好也能打破一下固化的思想。至于会不会出现头痛的情况,完全不在江迢考虑的范围内。要是能成,别说是头痛,就是十八般酷刑加身,他相信他也能撑住把话说完。
实在不行,他第二天就说他喝醉了,他不记得了。反正表个心迹而已,霍深也不会舍得真对他怎么样。他愿意装作无事发生,霍深肯定也愿意继续和他维持表面的和平。
若是真的……
但是他不太会啊,他是不是应该提前先找点资料学习一下?
霍深会吗,如果他的性取向一直都是同性,那应该会吧?
咳,江迢连忙将浮想联翩收了回来。
“你说”江迢的思想不知道滑落在哪个名为下流的深渊,他摸了摸鼻子,“我要是没忍住,轻薄了霍深,他会揍我吗?”
楚焱昊瘫着脸,语气十分确定:“不会。”
“”江迢觉得楚焱昊这话回的十分不负责任。也是,他要是真的被揍了,去找楚焱昊算账,楚焱昊这狗东西肯定也是笑的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楚焱昊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你就想办法灌霍深哥一点酒,霍深哥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他对你也不会有什么防备,今晚晚宴正好就是一个机会啊!噢,你们要是真的要到那一步,你还可以发信息给我。我带你哥去‘捉奸’,到时候人赃俱获,你正好还能顺势撒泼打滚让霍深哥对你负责。”
“滚蛋吧你!”江迢将烟盒砸回到楚焱昊的身上,“怎么就是他对我负责,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对他负责?”
楚焱昊笑的很狗:“也可以啊,只要你舍得。”
“”江迢摸了摸鼻子,没有接楚焱昊的话。
好吧,他确实舍不得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怎么还聊出了一脸斗志?……
江迢就是一个打定主意就恨不得立马安排上日程的行动派。择日不如撞日, 就像楚焱昊说的,今晚的晚宴确实是一个机会。
霍深觉得江迢很奇怪,不是出去安慰楚焱昊了吗, 二人聊什么了?怎么还聊出了一脸斗志?
灯光如瀑,从高高的穹顶倾泻而下, 碎成无数星光,洒在衣着华丽的宾客们身上。楚鸿祯换了一身裁剪精绝的宝蓝色丝绒西装,暗黑色的鹤望兰刺绣在衣襟边缘隐隐浮动,显得得体又贵气,丝毫看不出来适才的狼狈, 和刚刚发生过争吵。
主台上的立体全息屏幕上正在播放楚父从岌岌无名到坐上ELEGANT董事长之位的光辉一生的视频。视频剪辑的很好, 把楚父过往每一个荣耀的瞬间都给剪辑了进去。看起来就像是他一手创立了ELEGANT,一手将《ELEGANT》打造成国内最具有影响力的时尚刊物
江迢从小到大参加过楚父很多次生日宴,这是每年必有的节目之一,只是视频中楚母的含量越来越少,而这次的视频中直接没有再出现楚母的身影。
知情的人其实都清楚, 真正创办并且将《ELEGANT》带到今日地位的人是楚母——季愉心。然而人的认知都有群体性, 即使在明知一件事是错误的情况下, 周围人和媒体不断的重复影响, 也会慢慢产生自我怀疑和错误的认知。
楚父这些年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在淡化楚母的贡献,他想要的就是脱离楚母的光环, 将所有的成就都归集于他一身。
江迢有些担忧地望向不远处坐在另外一桌的楚卿朝。
穹顶上炫目的灯光倾泻, 楚卿朝抬眸去看,针一样刺痛的感觉在瞳孔中散开。前方是抹去了他母亲所有存在过痕迹的视频,而不远处,作为始作俑者的楚鸿祯,正容光焕发的接受着宾客的恭维。是啊, 他又怎么可能不觉得称心呢,这原本就是他最得意之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吃东西的原因,楚卿朝觉得他的胃正在一阵阵的绞痛,翻滚,作呕
楚旭和楚卿朝坐在同一桌,他的位置是由楚父亲自安排的。楚鸿祯将他安排在楚家这一桌,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今晚将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他努力二十多年,终于坐到了这个位置。从今之后,很多事情他都有了一争的资格。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站得这么高过,原来高处的风景这样好看。不过他不会就此满足,他要利用这个阶梯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只能像蝼蚁一样匍匐在他脚边仰望着他。
他看见楚卿朝惨白的脸色,脸上是难以遮掩的洋洋得意。他没有想到一向目中无人的楚卿朝也有害怕的一天。是害怕他的身份被承认?还是害怕他进入ELEGANT后让他无处容身,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他赶走?
真美好啊,这些场景想想都觉得浑身舒畅。
楚旭故作关怀地开口:“大哥,你没事吧?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焱昊原本就有些担心楚卿朝,他听见楚旭故意恶心楚卿朝的叫法,差点没忍住将桌子掀在他脸上。
楚卿朝的视线缓缓地落在楚旭身上。其实若不是清楚的知道楚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能真的会被楚旭所迷惑。不得不承认,楚旭这个人真的很会装模做样。即使他心中有千般恶毒,他表面都能装出恭敬谦卑、温文有礼。
楚卿朝拦住一点就炸的楚焱昊:“胃有点不舒服,你去车上帮我拿点药。”
楚焱昊知道楚卿朝是不想让他在公众场合下和楚旭起冲突,他脸色不好地瞪了楚旭一眼,最终还是更挂心楚卿朝的身体,不情不愿地乖乖起身。
楚旭瞧着楚卿朝和楚焱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心中讽刺的露出了几分冷笑,真是兄友弟恭啊。
“大哥……”
楚卿朝双手环胸,游刃有余地靠在椅子上,嗤笑了一声:“这也没旁人了,没必要装模作样,恶不恶心啊?”
楚旭笑了一下,表情没变,但也从善如流的换了称呼,“好吧,楚总。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同样都是你弟弟,你为何对我和对楚焱昊相差这么大。”
相比起楚焱昊那个不学无术只会闯祸的纨绔,他觉得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更上的台面一点吧?
“就因为我是私生子,和你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其实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也很尊敬你,也是真心的希望你可以接纳我。”
楚卿朝觉得有些好笑,他觉得楚旭这副模样特别像影视剧里打败对手即将成功,然后莫名其妙停住,开始讲述自己悲惨过往的角色。
楚旭没有理会楚卿朝眼中的讽刺,他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喜悦之中。而又有谁会比一直想要阻止他、最终却没能成功的楚卿朝,更适合让他分享这份喜悦呢。
“成为私生子并非是我的意愿,我也是无辜之人。你怨恨我和我妈破坏了你的家庭,那我又应该怨恨谁让我从小缺少父亲的陪伴?这些年你因为怨恨我一直打压我,我都不计较。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没必要延续到我们之间,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接纳我,我也是真心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和平共处。”
楚卿朝笑了,“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见到和楚鸿祯一样虚伪无耻的人。”
“是,私生子无辜,”楚卿朝看着楚旭的目光冷若冰霜,“但是你不无辜,你和你妈是一脉相承的恶毒。”
“当年我母亲怀孕,你妈带着你几次三番闯到我们家来,最后一次更是故意拉扯。”
导致他母亲不慎摔倒以至于不得不提前生产。
“我想你应该不会不记得吧?”
楚旭故作落寞地垂下眼帘,“我母亲做下的错事我没有办法替她辩解,但我身为人子,我也没有办法做到和你们一样去声讨她。因为我知道她会那么做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担心自己会被抛弃,她身为母亲只是想尽力帮我寻求一个保障。我一直知道她是错的,但当年的我太小了,我没有办法阻止。”
好一个舐犊情深啊。
“不得不说,你确实是最像楚鸿祯的人。”
无论心中想的是什么,说出来的话总是好听的;无论事实如何,总是能把自己说的无辜又可怜。
楚卿朝的眼神冰冷又带着瘆人的凌厉,就像一柄锋利的利剑,劈碎了楚旭精心编织的谎言,“你把自己说的这么无辜。那事后你偷偷溜进我母亲住的医院,也是有人逼你的吗?”
楚旭的脸色空白了一瞬,他当年仗着自己是小孩没人防备,偷偷溜进楚母坐月子的医院,在楚母心灰意冷之际送了她一程,成为逼死她的最后推手。
但楚卿朝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应该只有他和楚母知道,楚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楚卿朝?
其实楚卿朝至今仍然不知道,楚旭当年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他母亲突然万念俱灰。如果不是楚母过世后他心中存疑找来监控视频,他甚至不知道楚旭当年竟然来找过他母亲。
“不过我还要谢谢你,”楚卿朝优雅的品了一口酒,故意道,“若不是你去找我母亲,我母亲临死前也不会振作,做下万全的准备和安排,确保自己手上的股份只会落在我们和楚焱昊手中。要不然以我和楚鸿祯后来的关系,说不定早就被扫地出门。而你,说不定也就早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呵呵,你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楚旭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不过很快就掩饰住了:“不管你相不相信,当初我过去是为了替我母亲道歉。我们原本就生活在朝不保夕之中,随时会被抛弃。我妈又做下那等错事,我那时惊惧极了,才会想到去见你母亲。是你母亲主动问起我,我才会和她聊那么多,我没想到那些话会刺激到她。”
楚卿朝实在忍不下去了,他再也难以忍受和楚旭这种虚伪的人虚与委蛇,“”别装出这副委屈的模样来恶心我,楚鸿祯虽然渣,但出手一向大方,要不然也不会玩了这么多年还能安安稳稳。我查过他的帐,除了车子房子,他每年给你和你妈的抚养费都在百万以上。 别把野心泡在苦情戏的馊水里发酵,装出一副好像都是世情逼你如此,阴沟里的蛆都比你更能见光。又当又立,看着就令人作呕。”
台上,讲述楚鸿祯荣耀一生的视频播放到尾声。聚光灯洒在楚鸿祯的身上,他穿着低调贵气的高定西装,手中拄着一根镶嵌宝石制作精良的铜制手杖,看起来像是一个老派贵族。他站在台上,做着寿星的致辞,答谢宾客,被岁月雕刻过的面容上洋溢着光荣和光彩。
楚卿朝不留情面的话彻底撕碎了楚旭给自己行为找的那些正当性理由,他就像是一个被扒光华服、裸露在阳光之下的寄生虫,龌龊又肮脏。他撕去那一副故作弱势的谦逊亲和,脸色阴沉沉,眼中像是藏了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楚卿朝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盛气凌人?凭什么楚卿朝从小到大在他面前都是这副高傲又看不起他的模样。
“其实你母亲根本就没有和你说吧?你知道你母亲当年为什么会万念俱灰吗?”楚旭嘴角噙着一抹恶毒的笑意,“因为她知道楚鸿祯当初刻意接近她是因为知道她的家世和独生女的身份。楚鸿祯和她所说的一切都是掺杂谎言,他根本就没有真正爱过她。”
楚卿朝拿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他的视线不重不轻地落在楚旭身上,像是暴风雨前晦暗又沉甸甸的天空。
“呵呵,你知道楚鸿祯和我母亲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吗?你以为他们是之后认识的?”楚旭的脸上的表情得意又倨傲,这些年他无数次幻想过要怎么样在成功后举重若轻地和楚卿朝揭露真相,然后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自以为是的真相崩塌时的狼狈和崩溃,就像当年的楚母一样。
“他们十来岁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他们是青梅竹马。如果没有你母亲,他们本应是幸福的一对。你总觉得是我和我母亲破坏了你的家庭,殊不知真正的破坏者是你母亲。若是按先来后到,你母亲才是插足感情的第三者。”
楚卿朝捏碎了手中的玻璃杯,波尔多红的酒溅落在他的手上,就像是斑斑血迹。他终于明白了他母亲当年为何会万念俱灰以至于癌细胞迅速扩散,这就像是她的人生变成了一场笑话,所有的含情脉脉和海誓山盟都是谎言。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注]
多么可笑啊,难怪他母亲临死前会那么难过又无言地看着他。
“你和你妈真是一样的可悲,”楚旭欣赏着楚卿朝瞳孔的变化,就像是雪崩一样,真是又好看又壮观,这样的场景他曾经也在楚母的眼中看见过。
“你妈对楚鸿祯的出轨明明就有所直觉,却因为沉溺那点情爱,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欺欺人,选择相信。而你,明明心里清楚地知道楚鸿祯是个什么东西,却眷念着幼年楚鸿祯慈父的虚假形象,即使表面再不和即使说的话再难听,也不曾真正对他做什么。”
“你以为楚鸿祯真的爱你这个儿子吗?如果不是你正好继承了你母亲在艺术上的天赋,如果不是你能带领ELEGANT走向更高,如果不是你手上握有ELEGANT的股份,他会有耐心和你扮演任性叛逆儿子和无可奈何的父亲的虚假话本?”
楚旭嘴角噙着恶意又舒畅的笑意。楚卿朝和楚母的眼睛真的很像,看上去都是坚韧又决绝,其实多情又善感。就连瞳孔都一样是浅棕色的,像是易碎的琥珀,所以雪崩的那一刻才显得更加好看。楚旭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就像是多年低人一等的郁结之气终于顺畅了。
“这些年你在ELEGANT掌权,本来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将楚鸿祯拉下来,但你偏偏心软,才让他有了如今找人取代你的机会。可笑你费心劳神地带领ELEGANT走出困局开创了一个新时代,还以为是在反抗楚鸿祯,殊不知这就是他想要你做的。你累死累活这么多年,就算几次把自己累到胃出血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为别人做嫁衣。”
“梆——”
楚旭正说着起劲,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椅子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若不是他即使保持平衡,差点打翻桌子上的餐具。
能进这场晚宴的哪个不是有点身份的人,谁会做出踹凳子这种粗鲁的举动?楚旭的眉头皱成几道深深的沟壑,他回头,结果看见江明晏混不吝的站在他身后。
“让个位,”江明晏的语气就像是在吩咐什么不入流的跟班,“往边上挪挪,我要坐这儿。”
楚旭的脸阴了下来,他磨了磨后牙槽才勉强让自己压住气。在这种场合下,楚旭最不想起冲突的人就是江明晏。要知道其他人多多少少会顾着一点身份颜面和场合,但江明晏这人做事完全是随心所欲。他心情不好,能不顾身份在网上和三流小报记者对喷。喷到最后他们公司的宣传部都放弃公关,发布公告说这是老板的私人行为,请大家不要上升到公司层面。
江明晏不要脸面,但他是个娱乐圈公众人物,还要形象。要是在这里和江明晏起了冲突,不仅耽误事情,还形象受损。怎么看吃亏的都是他。
楚旭咬着后牙槽,憋屈地把位置让出来,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江明晏大剌剌的坐下,“聊什么呢,聊的这么投入?难道是要楚总高抬贵手,放你一马,赏你个代言?”
楚旭被戳到痛处,脸色阴的仿佛能滴水:“江总,你说笑了”
然而楚旭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江明晏很没有礼貌的打断了。
“我说不说笑也改变不了你当初利用我那个蠢弟弟,跟条哈巴狗似的求我赏你资源的事实啊。”
楚旭脸都气紫了:“你!”
明明是江迢追着他求着给他资源!
江明晏:“别你我他了,我进来的时候在外面看见你那个肥头大耳的经纪人,正急得跟个螃蟹一样想要找你。怎么,坏事做尽,阎王索命,他来提前通知你吗?”
熊旗?楚旭深深地皱起眉头,没有理会江明晏的嘲讽,连忙打开静音勿扰的手机——上面几十个未接电话和消息。
【出事了!】
【你在哪里?】
【楚家吗?】
【看看热搜,现在怎么办?不能再这么发酵下去了。】
【接电话啊!!!!!】
连续的消息和熊旗一连串的感叹号让楚旭顾不上等会儿楚父可能随时会叫他上台,他立马打开热搜。热搜上一溜的词条不是“热”就是“爆”,热闹程度几个月都难见。
【星图信息科技 恶意竞争】
【黄图】
【星图信息科技企业实控人楚旭】
【楚旭工作日声明】
【反转】
【楚旭无耻】
【第一次见到这么快的打脸】
微博新出的事件脉络功能非常便捷,能让错过事态实时发展状态的人立马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事情的起因有人在微博上发了一篇小作文,说楚旭旗下的星图信息科技当年利用恶意竞争的手段,在他们的APP上投放黄图,又举报给监管。在他们的APP停止运营接受审查期间,迅速让自家的APP占领了市场。
粉丝永远比正主更有时间关注社交媒体上的动向,楚旭的粉丝一看有人污蔑他们家哥哥,哪里忍的了。一面要工作室给个说法,一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发帖人的微博,说他污蔑,要他给出证据,要不然就删博道歉。
发帖人一面和网友争锋相对,引得粉丝和他争吵,一面又不拿出关键性证据,更是让上头的粉丝起而嘲之。就此,话题被炒上热搜。
楚旭工作室本来不想理会这种没凭没据的攀扯,但上了热搜,又逼得他们不得不出面回复。
如果有证据,为什么不早放出来,或者向监管部门提供?了解整件事情始末的熊旗观察了一段时间风向,觉得发帖人根本就是为了炒作。于是让宣传人员用工作室的名义发了一篇严厉谴责、已经报警、将会坚决维护权力、抱歉占用公共资源的澄清公告。
楚旭的粉丝就像是拿到法院判决单一样,气势汹汹地甩向各平台底下。吃瓜的,没吃上瓜的,也都对此事有所了解。第二轮热度又被炒了出来。
就像是眼瞧着热度炒的差不多似的,隐身已久的发帖人又重新站出来,发布了一篇新的长文。条理清晰,时间线明确,竟然还有星图信息科技前CTO的对话录音作为证据。
熊旗这才开始慌了,星图信息科技前技术总监王元算是公司创始的元老级人物,整个公司的技术管理体系都是他督建的。楚旭嫌他固执又不够听话,物尽其用后就把人踹了。虽然有他打圆场也签了保密协议,但离职的过程整体不算愉快。
他怎么会和行止科技的人混到一起?
熊旗这才开始怀疑他们是被有心人做局了,然而他反应的太晚,舆论早已一发不可收拾。他拦不住冲在前头帮他们和路人黑粉吵架、叫嚣着要发帖人给出证据的粉丝,也拦不住发帖人求锤得锤,不急不慢po出来的证据。
无数路人或者黑粉涌进他们的APP,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般在上面发布各种不能过审的帖子,审核部门都瘫痪了。
舆论简直是一边倒,各个平台都有人在骂楚旭,要他出来给一个说法。
当年他们为了迅速获得流量和关注度,从来没有在任何平台上避讳过星图信息科技的实际控制人是楚旭。如今出事,流量的回旋镖反扎,他又能怎么办才能在舆论上将楚旭和星图信息科技彻底分离。
更何况星图信息科技他只是入了一点股,不参与实际运营,现在的他根本就是一脑门雾水,根本联系不上楚旭,连背后操手的人到底是谁、要针对的到底是楚旭还是星图信息科技都不知道!
楚旭阴沉着脸,气压下降,仿佛乌云密布。他从手机中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正悠然自得的另一桌,磨着牙,眼中仿佛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霍!深!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喝一口就行了,怎么还全……
江迢没有注意到楚旭看过来的目光,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霍深面前的酒杯上。上酒的时候他正在担忧楚卿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霍深已经示意侍者已经给他倒了无酒精的气泡葡萄汁。
江迢看着石榴红色的液体流入酒杯,心都碎了一半。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 他一刻也不敢放松。就等着霍深什么时候喝完,他好抓准时机, 帮霍深换酒。然而足足半小时过去,他的眼睛都要因为长时间用余光注视而抽搐了,霍深愣是一口葡萄汁都没喝。
他今晚还能等得到霍深喝完这杯气泡水吗?直接帮他换杯酒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江迢默默地喝完自己杯中的酒,又挑了一杯高度数的,死马当活马医, 不显痕迹地放在霍深的酒杯旁边——别管, 先把准备工作做好,万一有机会呢?
台上楚鸿祯的致辞已经进入到尾声,“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位重要的来宾。想必大家来的时候也已经看见了“
聚光灯跟随着楚鸿祯的话音聚焦在台下的楚旭身上。
楚旭始料未及,略显慌乱, 赶忙将表露在脸上的愤怒迅速地掩去。星图信息科技出事不要紧, 只要他能进入楚家, 他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他深吸了两口气, 气势轩昂地起身,整了整衣服, 露出得体的笑容。他不急不慢地跟随聚光灯移动, 走上台,站在楚鸿祯身边。两束聚光灯合二为一,他们成为了宴会场中所有人的焦点。
“楚旭,”楚鸿祯的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人们,眼角的笑纹像老树年轮般层层舒展, 他的声音穿透了场中响起的窃窃私语,“想必稍微关注过娱乐圈都不会对他陌生。”
“他是一位重要的来宾,也是一位特殊的家人。之前我从未在公共场合下提及他的身份是因为他表示想要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我尊重他的决定,而他如今的成就也足以让我对他感到自豪。“
“自今日起,他将会以时尚总监的身份加入ELEGANT集团。”
“这是我的决定,也是董事会商量的结果。”
“或许有一些人会觉得我任人唯亲,但他的履历让我相信他足以胜任。”
随着楚鸿祯的话音落下,楚旭的履历出现在后方的屏幕上。然后那根本不是什么介绍,而是一系列狗仔的跟拍图。
照片中楚旭的面容被拍的十分清晰,而另外一个人虽然做了处理,但也能明显看出是个男人。照片有激吻的,有回家的,其中尺度最大的一张是在车里的。放下的座椅,凌乱的衣服,相叠的身影
场中一片哗然。吃瓜的、看戏的、莫名的、好奇的窸窸窣窣。
楚旭就像是挥手游行的新装皇帝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穿衣服,他僵在原地,血液停止流动,浑身冰冷,麻木的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楚父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看向楚旭的眼中就像是含了一把淬毒的刀,恨不得把这个让他丢脸的扶不起的阿斗千刀万剐。
“哇哦!”江迢的注意力终究还是从那杯酒上转移了。这么劲爆又香艳的八卦,是个人都很难不被吸引眼球。远处靠外的一桌,传来碗碟打翻在桌的声音。在窃窃私语中不是很明显,但仍然吸引了江迢的注意。江迢顺着声音看过去,在叶清瀚强装镇定的眼睛中看见了空白和恐慌。
“另外一个人不会是叶清瀚吧?!”
霍深觉得江迢八成是染上了几分醉意,因为他凑在他耳边的距离比平日在外近了不少。灼热的气息毫无准备地打在他耳朵上,让他全身的感知细胞都集体背叛大脑转移到耳边颈侧。浓郁醇厚的酒香让他无端有几分口渴。
“他们俩有一腿啊?”江迢的语气中充满了吃瓜看戏的惊讶和津津有味,“哇哦,真香艳啊!”
江迢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和酒杠上了,一晚上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霍深看着他换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几乎都快尝遍了晚宴上准备的所有带酒精的饮品。霍深微微侧头,视线落在江迢的脸上。江迢的眼睛因为沾染上了几分醉意显得比平日更亮,还带着几分无来源的兴奋和雀跃。
江迢看见霍深近在咫尺的面容,才发现他们两离得有些太近了。他先是下意识地感慨了一下,霍深长得真好看啊。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次竟然没有怎么头痛?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这次的头痛程度相较以往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江迢细细回想过往每次头疼的情景,发现类似的情况还发生过一次。那天他成功截胡楚旭看中的一个项目,让楚旭损失了一笔不小的资金。当晚他带霍深去吃了一餐烛光晚餐,当时的气氛很好,他也出现了一样症状的头痛。但却和这次一样,与往常相比痛的程度减轻了不少。
难道他的头痛和楚旭有关?
打击楚旭能够缓解他的症状?楚旭越倒霉,他的头痛症状就能越轻?
这是什么原因啊?
不过之后倒是可以实验一下。
他听见霍深对他猜测的回答,连连“啧”了几声,“卿朝哥竟然还给他打了码?”
果然心软啊
“不过这两个人怎么会搞到一起去啊?“
霍深:“大树底下好乘凉,毕竟是ELEGANT集团‘未来’的时尚总监。”
傍大腿啊?江迢难得从心底向叶清瀚升起几分由衷的钦佩,这是真豁的出去啊!也太不挑了吧?这怎么下得去嘴啊?
江迢感慨了一番便没有再将心思放在他们身上,他没有忘记自己今晚真正要做的事情,此刻不就是好时机?
江迢拿起面前的高脚杯,这是他在尝遍所有酒品后确定酒精浓度最高的一款,“我觉得这款酒还挺好喝的,你要不要尝一下?”
这句话无论是从内容上来说还是从出现的契机上来说都显得有些许突兀,霍深接过酒杯。他看见江迢眼睛圆溜溜地转着,显得有些贼兮兮的,明显就像是在不怀好意地打着什么主意。霍深轻轻摇动酒杯,淡金色的透明酒液随着杯壁旋转荡漾,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很明显度数不低。
“你玩游戏输了?”
“啊?”江迢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是啊!他就直接说他玩游戏输了惩罚是需要让霍深喝酒不就好了!他还绞尽脑汁的想了一晚上!但他方才的反应明显就说明了不是输游戏,现在再怎么找补也很难圆回去了。江迢狠狠在心中扼腕,只能放弃如此顺理成章的理由,打了个哈哈,“怎么可能。”
霍深看见江迢一脸明显有所图谋的模样,微微挑眉:“你在打什么主意?
江迢一脸“你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般的无辜:“我哪有打什么主意啊,真的觉得不错,想和你分享。好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对方分享一下。“
算了,霍深也不在乎江迢在打什么主意,反正只要是江迢给的,砒霜他也能甘之如饴。霍深对着江迢喝过的地方……
江迢的耳朵微微有点红,自从他发现他对霍深有意思后,很多习以为常的行为就无端带上了几分旖旎。他知道霍深肯定没有多想,但耐不住他自己想入非非。
霍深似笑非笑,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江迢本来只是想哄着霍深尝一口,没想让他全喝完。虽然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底,但这酒的度数在那里。江迢眼中满是担忧,什么打算都被抛到一边。
“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喝一口就行了,怎么还全喝完了!”
霍深看见江迢眼上明晃晃的担心,就像是被低温的熨斗熨过心脏,感觉获得了极大的熨帖。他在要不要故意表现出一点不适让江迢再哄哄他之间抉择了一下。担心可以,生出负罪感就不好了,更何况就此时此刻的场合也实在不方便做什么,“没事。”
江迢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霍深的反应,见他确实好像没有露出什么不舒服的表情后才把心放了下来。霍深如此喝法倒是让他不敢再灌了,算了,等回家再说吧。楚家闹成这样,今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台上,聚光灯下,楚父气得三尸神暴跳,像是隐着滚滚阴雷的乌云笼罩在他的脸上。他狠狠瞪着楚卿朝的方向,眼中燃烧着怒不可遏的怒火。楚旭固然是个该死的,但楚卿朝的所作所为更令他愤怒。
楚卿朝明明有很多种办法和他揭露这件事情,但他偏偏就选择了这样的场合,还正正好好是他当众宣布楚旭的身份后。他哪里是想要对付楚旭,根本是想要当众打他的脸!让他下不来台!
楚卿朝拿纸细细地擦干净沾在手上的红色酒渍,被玻璃碎片划破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带着平日面对采访时游刃有余的笑容,优雅地站起身。
“爸,你看看我,以前也没有送过你什么礼物。不知道今天的这份开胃菜怎么样,符不符合你的心意?”
楚鸿祯脸上阴的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缓和了一下,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知道你对于我对楚旭的委任很不满意”
楚卿朝笑了一声,打断了楚鸿祯的话:“其实我还准备了另外一道开胃菜,只是涉及了另外一名女性,实在不适合放在大屏幕上展示。”
楚卿朝从助理手中拿出一叠文件,上前两步站在下台的地方。楚鸿祯伸了一下手,发现这个距离够不着。他沉着脸,走下台,接过楚卿朝手中的文件——都是他新招的秘书和楚旭之间的往来邮件、聊天记录还有一些亲密的照片。
你跟着那老头有什么未来,他还能活几年,你以为他会娶你吗?
过几年玩腻了,你就和他那些情人一样的下场。
你若是愿意帮我,楚家的财产我可以分你三成,
如果我想要你娶我呢?
那也不是不可以。
……
楚鸿祯的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他捏着手中的纸,狠狠地咬着后牙槽。
楚卿朝看着楚鸿祯的模样,吟吟笑容更加灿然了几分:“别急啊,后面还有呢,都说了只是开胃菜。”
楚鸿祯阴沉着脸,略过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聊天记录,翻到后面。那是一份财政报表,记录着这些年他操控的财政虚报和一些为了虚增营收而通过关联方虚假交易的循环走账。
楚鸿祯的脸色阴鸷难看,他没有想到楚卿朝竟然收集到了这些,他的核心团队里已经有人投向了楚卿朝?
“那又怎么样,”楚鸿祯知道楚卿朝比任何人都更在乎ELEGAN,他有恃无恐,“你敢公布出去吗?”
这些东西若是公布出去,足以让ELEGANT的股价腰斩。
楚卿朝笑了,“我说过,ELEGANT是我妈一手创建的。我之所以如此费心费力、不想让它在我手上没落,是因为我想让人提起ELEGANT的时候就能记起到它的创始人。”
逝者已逝,生者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让她的光辉不被抹去、让她的名字长存于世。
“没有季愉心这三个字的ELEGANT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楚卿朝的瞳色很深,像是一条看不见底的冥河,看着让人心惊胆战,“既然这样,我不如让它尽早覆灭在历史的舞台上。”
这样若干年后别人查看时尚史,还能记得开创者的辉煌,惋惜她的早逝。
楚鸿祯心惊肉跳地看着楚卿朝平静的表情中露出的淡淡疯感,他丝毫不怀疑楚卿朝话中的真伪。在乎的时候有多上心割舍的时候就有多决绝。季愉心临死前的布置,让他至今都没能走出她的阴影,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还能被她留下的东西掣肘。当年若不是他手中有季愉心的两个孩子做她的软肋,他相信季愉心临死前肯定会把他和ELEGANT一起拉下去。而楚卿朝是最像他母亲的人。
“这”
“楚董”
如此盛大的生日晚宴,董事会的不少成员自然也会前来捧场。此刻他们所在的那一桌正发出一阵骚乱。他们交头接耳,都拿起了手机,表情严肃,隐隐还有几阵惊呼。
楚鸿祯的心微微下沉,他的助理连忙将手机递给他。
《ELEGANT:伪造30亿营收资本骗局》
《楚氏名下的信托基金份额被抛售》
……
真真假假无数资讯一拥而上流入美股的交易市场,实时恐慌指数飙升斜率,就连暗池交易都提前建立了五倍的杠杆空头。没有人敢想象当开盘的那一刻,ELEGANT的股价会发生怎么样的崩盘。
楚鸿祯眼中闪烁着难以遏制的怒火,似乎没有想到楚卿朝竟然真的会做到如此地步。他满脸愤怒地看着楚卿朝,他鼻孔翕动,重重地喘着气,扬起手中的铜制手杖,“你个畜生,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应该放任你成长到如今。”
楚卿朝浅棕色的瞳孔里满是楚鸿祯勃然暴怒的模样,记忆中那个教他骑马打球永远带着温和笑意的慈父好像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梦幻想。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注1]。可能楚鸿祯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或许至始至终,他就是如此。
场中响起不少惊呼声,眼瞧着铜制手杖落在楚卿朝的头上
“哥——”
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幕的楚焱昊目皉尽裂,他匆忙跑来。而比他更快一步的是江明晏。他抓住即将砸在楚卿朝头上的铜制手杖,脸上挂着不带一丝温度的笑容,“说话就说话,动手就不太体面了吧。”
楚鸿祯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江明晏,带着褶皱的脸更是因为愤怒气成了猪肝色。
“是啊是啊,”董事会的人连忙出来打圆场。楚家内斗也好,认私生子也罢,他们都可以不关心。但如今斗的股价震荡,那损失的可都是他们口袋里的真金白银!他们早就坐不住了,谁想要看豪门恩怨家长里短的戏码,他们现在要的是一个说法!一个解决办法!
楚卿朝像是才从一场刮骨疗伤的大梦中醒来,梦里他清醒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地用刀划开血肉,挖去了烂在骨髓里的腐肉。他拍了拍江明晏的胳膊让他让开,伸手抓住了本来要砸向他的手杖。
岁月无情,楚鸿祯再怎么保养,力气也终究不及正当盛年的楚卿朝。手杖从他手中脱落,被楚卿朝风轻云淡地丢在角落。铜和大理石撞击的声音清脆响亮,像是砸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走吧,”楚卿朝好笑地看了一眼面部涨红的楚鸿祯和满脸焦急的董事会成员,“你们总不想在这里开股东大会吧?”
什么分党站边都没有利益来得实在,董事会成员几乎没有犹豫就跟着离席。
被楚卿朝安排继续招待剩下宾客的司仪硬着头皮上台打圆场。能混到这个圈级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无论表面在想什么,面上都不会表现。方才发生的事情仿佛被所有人遗忘,所有人都很给面子的笑起来,仿佛这是一场主宾尽欢的晚宴。原本要在接下来才会上场的流行女团们立马被安排上了台,热烈的KPOP在火热的唱跳中带走了气氛中最后一丝表面的凝滞。
好不容易熬到精简版的晚宴结束,场中的宾客再也坐不住了。楚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ELEGANT股票肯定会有大范围的浮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注2]。无论是吃瓜看戏,还是想着趁乱捞一笔,宾客们都有各自的心思。
江迢不过是去了一趟卫生间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厅就只剩下了稀稀朗朗收拾东西的侍者。
跑的真快啊,江迢感慨的摇了摇头。但是令他意外的是,怎么霍深也不在?
江迢顿时升起几分担心,霍深这一晚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但酒精度数在那里,又是洋酒,后劲大。楚家今晚乱糟糟的,服务安保人员的规矩和秩序早就被丢的不知道到那里去了。霍深酒量这么差,不会出什么事吧?
未知永远令人恐惧,越是在意越容易被情绪左右,江迢越想越心慌,打了几个电话才想起晚宴手机都调成静音。辗转问到几个侍者,江迢才在一个连廊的拐角看到霍深。
只是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另一个人是楚旭吧?
正当江迢纳闷疑惑,他看见楚旭跟条疯狗一样的要向霍深动手。
操!
江迢怒火中烧。
……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如果未来再发生这样的情……
霍深本来是要去找江迢的, 结果走到一半,看见楚旭从满是阴影的拐角中走出来,他脸色阴沉的仿佛充满雷霆的乌云, 仿佛下一秒就会下起瓢泼大雨。
霍深扫了他一眼,视若无物的继续向前。
无视是楚旭最不能够容忍的轻蔑。擦肩而过的瞬间, 楚旭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狠狠咬着后牙槽,才勉强控制自己没有上前相拦。
“星图信息科技的事情是你做的吧,”楚旭愤怒的转身,眼中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是你将行止科技的创始人和星图科技的前技术总监王元凑到一块, 布置了这个针对星图的局!”
“霍董真是好手段,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可笑行止科技那些人还将你当做了主持公道的正义之士。”
恶意竞争是三年前的事情。若是霍深真心想帮行止科技,完全可以在三年前把证据拿出来。他将证据捏在手里整整三年,看着他耗费心力和大量钱财,在他即将成功之际给了他致命一击, 让他损失巨大。楚旭的眼中满是愤怒。整整三年, 他所有的心血、布局和大量的资金都毁于一旦!他怎能不怒?!他焉能不恨?!
霍深停住脚步, 转过身, 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愤怒的显得有些扭曲的楚旭。
楚旭最恨的就是霍深这副模样,就像是冷漠地在看一只对他构不成伤害的疯狗在吠叫。
其实但凡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 三年前拿出这份证据毫无意义。对于线上产品而言, 谁能快速占领市场,谁就能获得用户。行止科技停业被整顿,就算当年有这份证据,也只是将审查的时间缩短一点。他们的先机已失,败局早已注定。而楚旭当然是最希望这份证据三年前被拿出的人。因为那时的他还没有将自己将和星图科技绑定, 就算被证实是星图科技恶意竞争,于楚旭而言也不过是损失了一笔微不足道的罚款。于他的名声无损,他也能很快再起炉灶。
一晚上跌落深渊美梦破碎让楚旭已经接近理智崩毁的边缘,他使劲握着拳,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一拳打在霍深的脸上。他咬牙切齿,眼神阴沉又充满着恨意,“王元也是你的人吧,你从一开始被江迢逼着给我出资的时候就布置好了一切。你将他安排在我身边,一步步诱导我进入你的陷阱。”
帮他建设公司,让他以为这个项目不错,诱导他不断往里投钱,最后给他致命一击!
霍深听见“江迢”两个字从楚旭口中说出,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所以呢,你在愤怒什么?那些事情不是你自己做的吗?行止科技的事情难道是王元给你出的主意?“
“没有人逼你,都是你自己的抉择。”
楚旭愤愤地咬住后牙槽,“是,我不是好人。但是你又是什么好人?你眼睁睁地看着行止科技倒闭,还让他们对你像对救世主一样感恩戴德。Castle? Research根本就是你控股的空投机构。你和楚卿朝联手做空ELEGANT。他逼的董事会不得不站在他那边。而你,则成为了今晚最大的赢家!“
霍深看见楚旭愤怒的模样,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令我意外啊,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竟然一直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楚旭愣住了。
霍深上前一步,极黑的瞳孔里就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让人看着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怯意和胆颤。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向来也不介意用卑劣的手段对付卑劣的人,”霍深的面容上就像是笼罩着一层夜幕般的阴影,沉暗而压抑,让人倍感压迫,“当年我就和你说过,我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至于行止科技,他们想要的不过是新项目的投资和看见你的下场。投资我给了。而你的下场,今天也只是一个开始。”
楚旭的脸色阴得仿佛能滴水,他紧紧握住拳头,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关系,因为他非常清楚霍深的软肋在哪里,也非常清楚如何利用霍深的软肋打破霍深这副游刃有余的面具。
“呵呵,卑劣?当初是我求着霍董给我出资的吗?霍董日理万机,怕是忘了。当初是江迢逼着你要你给我出资,而你的条件不过是让他陪你吃了一顿饭。哈哈哈哈,十几个亿,换得一个弃你如敝履的人和你吃顿饭,真是卑微啊。”
“你知道江迢当初是怎么样哭着求我接受你的这笔资金吗?我真应该录下来让你也好好欣赏一下。”
“啊——不过这个我虽然没有录,但江迢当初为我打你那一巴掌的视频我还留着……”
楚旭话说到一半,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霍深拽住领子从地上提了起来。霍深从来都是一副冷漠平淡的模样,即使之前面对反感厌恶如他般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懒得给眼色。楚旭从来没有在霍深身上见到如此锋芒逼人的一面,就像压顶的泰山,让人忍不住的胆寒。他想要掰开霍深抓住他衣领的手,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却是纹丝不动。他的脖子被衣领勒住,脸因为轻微缺氧而变得有些涨红。
楚旭心惊,然而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边咳边笑,他第一次看见霍深出现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咳、哈哈,咳咳咳——怎么?恼羞成怒了?真是可怜啊,江迢当初那么对你,如今不过是稍微给你一点好脸色,就让你巴巴的舔了上去。”
霍深的脸色沉如黑夜,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冷冷的眼睛让人无端升起几分恐惧,“我和江迢如何,那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倒是你,应该感谢自己有那样一番际遇,要不然,就你这般跳梁小丑的做派,你以为有让我看一眼的资格?“
楚旭的瞳孔猛地一缩收,被蔑视的愤怒在他眼中如核弹般炸开。他抓住霍深的胳膊,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动。
不远处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霍深余光间看见了江迢。他的眸光微动……
楚旭没有注意到霍深的变化,他恼羞成怒,毫无章法地用力一推。结果没想到……竟然推动了?
楚旭愣住了,也很是意外。他看见霍深略带痛苦的靠在墙上,就像是被他推攘撞到哪里了一样。楚旭有些懵,他刚刚推到霍深了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如果他推到霍深,那他为什么完全没有感觉到反作用力呢?可是如果他没有推到霍深,如今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楚旭难得陷入自我怀疑。然而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人从侧边一脚踹翻在地。
“你找死吗!”
江迢的眼中满是戾气,整个人冷的就像是一把冰刀。
楚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迢,一股无来由的惧意从他心底生出。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霍深,才明白过来原来霍深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江迢看见霍深微微皱着眉头,明显是一副在隐忍着什么不适的模样。一股火像是岩浆一样从江迢心底迸发而出,江迢勃然大怒,扯着楚旭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你竟然敢动他。”
楚旭差点气死,到底是谁动了谁啊!这事简直冤得没地去说理!谁能想到霍深这种看起来强硬又冷漠的人竟然还会来这一手!这事他就是说给一百个人听,一百个人都会觉得是他在污蔑。
江迢的眼睛冷若寒霜,他狠狠地将楚旭摔在地上,语气森然,“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离他远点。”
大理石的地板摔得楚旭骨头都是痛的,楚旭难以置信,“你竟然为了他打我?”
江迢踩着他刚刚用来推霍深的手,眼中满是凛然的寒意。若是杀人不犯法,楚旭丝毫不怀疑江迢想将他千刀万剐。
楚旭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不对劲了,他目眦欲裂地看向霍深,眼中是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恐惧,他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心底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慌张,就像是预感着某样东西即将失去,强烈的失重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不,他不会承认自己喜欢过江迢,他只是把江迢当作他最后的底牌。对,他在意的不是江迢这个人,而是他的身份,他能带给他的价值。
江迢一脚将他踹远了几米,楚旭的肩膀撞在欧式的栏杆上,沉闷的声响在廊道上回荡,那是一种从骨头深处透出来的痛,“滚!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江迢死死握着拳,才忍住再揍他一顿的冲动。
江迢抓住霍深的胳膊,脸色沉沉的,气的手都在抖。他一路拉着霍深穿过廊道,走过大厅,直到快到停车场,才又气又心疼地忿忿转身:“他推你你就站着那儿让他推吗?你还手啊,你又不是打不过他!”
霍深垂下眼帘,故意用手按了按江迢拉着他的那一侧肩膀,眉间颦起一点点微小的痕迹,若是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但就是这样带着隐忍才显得越真实。
江迢立马慌了,他眼中的愤懑顿时被担忧和关心所代替。他连忙放开他刚刚没轻没重扯了一路的胳膊。
“是撞到哪里了吗?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我真是气糊涂了,是不是还被我扯疼了?”
霍深摇摇头,又点点头,密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眸中投下了一片阴影,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有点。”
江迢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他一点儿劲也不敢用,用着比拿豆腐还小心的手法轻轻的检查了一下霍深说疼的地方。骨头好像没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撞青了。
霍深看见江迢眼中满得能溢出来的在乎担心,心中很多阴暗的、不平的、痛苦的情绪好像都得到了抚平。他垂下眼眸,语气中的情绪让人难辨,“你之前和我说,如果我对他出手,你会恨我一辈子。”
“?!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江迢难以置信。他看着霍深仿佛带着委屈的模样,下意识的反应比思绪更快。他紧紧地抓住霍深的手,焦急想解释。然而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没法解释。
我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我一定不是真心的?他连记都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又怎么保证自己当初说这句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霍深的眼睛就像是夜晚森林中的湖水,看着让人无来由的升起几分难过,看得江迢心都快碎了。
“不管过去四年我和你说过什么,你可以不可以都别当真?”
霍深笑了一下,但笑意未及眼底。
过去已经过去,可是未来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霍深不敢想象若是未来江迢再一次“消失”,他是否还能再接受一次得而复失。
江迢:“如果未来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你就把我关起来,不要再让我去见任何人。”
“不要说这样的话,”霍深抬手抚摸过江迢明亮又炙热的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句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压抑着如暗潮般涌动的占有欲,晦暗难辨地抚过江迢如暖玉般的脸颊,“我会当真的。”
“为什么不当真?我是认真的,”江迢一边说着一边给律师发了信息,“我会签署一份委托书并且公证。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像我了,就按照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来处理,我所有的一切都由你全权处置。”
他这一生,从生到死,都只想属于霍深。
……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你别喜欢那个人了,喜欢……
江迢觉得楚旭可能真的是一个灾星, 天生就是来克他的。他喝了半个晚上的酒,好不容易酝酿出勇气,结果被他那么一搅和, 当晚便由“天赐良机”变成了“三人同行”。
这份委托书听起来简单,但真要落实却牵扯方方面面, 光是如何证明他的行动不再由他的本心所主导就能写出十几页的条款。
江迢当晚和律师在霍深那儿聊到了后半夜,最后由于实在太困,只能将醉酒的计划暂时搁置。何况他在律师面前如此清醒,律师一走他就开始醉了,这是不是也有一点不好解释?
那一晚过后, 楚卿朝和楚父彻底撕破脸皮, 他公开接受采访,将他母亲生前的遭遇揭示于众。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私生子、外遇、吃绝户、凤凰男、原配、小三、财产分配这些词条天天都能被人吵上热搜。楚父在这件事情上原本就不占理,无论他如何利用舆论,网上的观点几乎都是成一边倒的趋势。董事会迫于压力, 罢免了楚鸿祯董事长的位置, 由楚卿朝暂时担任。
而楚旭则是和神隐了一样, 虽然黑料一个个被爆出来, 代言和资源也一个接一个丢掉,但无论是他还是工作室都没有发声。一副好像被搞了没办法斗不过只能将苦咽下的模样, 于是又虐出了一批死忠粉。
【哥哥是有苦衷的。】
【成为私生子也不是哥哥的意愿。】
【上一代的恩怨就在上一代结束吧。】
【他靠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位, 不应该被父母的过错所拖累。】
江迢看见只想笑。靠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竟然真的会有人相信这样的话术。短短三年一越成为顶流,没有任何背景和资本的扶持,怎么可能能在这种流量至上的时代脱颖而出?好的角色、好的资源,大家看不出来吗?凭什么给你而不是给其他人?
不过江迢最近除了继续稳定的打击有楚旭投资的项目以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他的动向。因为《公理之下》开播了, 他忙着在各个城市和综艺上跑宣传。
《公理之下》如意料之中一样大火,某瓣评分更是高达9.1分,成为了年度叫好又叫座的热播大剧。就是集数稍微短了一点,要不然肯定还能再上一个阶梯。
庆功宴当天,江迢喝了不少酒,霍深亲自来接他。
“看到没有?”江迢带着一点醉意坐在副驾上,“热搜上都在夸我的演技出神入化,细腻自然有代入感。说我简直就是天选的赵珩。还有不少人说我的哭戏简直是一绝,看着我哭就忍不住想跟着哭。”
江迢喜滋滋地刷着微博上夸他的评价,眼睛都笑成了两弯月牙。
霍深当然清楚,他算是这部剧的忠实粉丝。这些天江迢在外跑宣传,他就每天准时准点的守着看电视台上的首播,一集都没有落下。每次看完后再等着第二天视频平台更新,然而开着弹幕再看一遍大家是怎么夸江迢的。他眼睁睁的看着江迢的粉丝对江迢的称呼从宝宝变成老公。
哎,其中的滋味,真是喜酸参半。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夸,江迢笑眯眯地刷着微博上粉丝对他的各种花式夸奖,放下手机靠在靠椅上感慨道:“我现在是真的火了啊。”
霍深看着江迢舒服的模样,眼中漾着几分宠溺的笑意:“是啊,接下来你是什么打算,趁着这波热度再上一个台阶吗?”
江迢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参与了选角,所以余涵畅导演也出席了庆功宴。
“余导刚刚问我有没有意向参演他的下一步电影。”
余涵畅是华语电影的领军人物,即使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也多多少少听过他的名字。他的电影回回都能拿奖拿到手软,叶清瀚出道拿下影帝的那部电影就是余涵畅执导的。
霍森有些意外,余导的电影拍摄周期很长,大部分都会长达一年以上,每个镜头都会反反复复的磨练。拍摄的地方一般也比较偏远,不是在大山深处,就是在一些广袤的无人区。他格外讨厌演员拍戏期间请假去参加其他的商务或者综艺活动,就更别提轧戏了。
大众的关注点瞬息万变,流量转瞬即逝,电影市场也不再像十年前那么繁荣。多少演员转战大屏幕后,陷入大屏幕无戏可拍小屏幕又回不去的尴尬境地。
江迢手中没有存剧,若是打算参演余导的电影,那就要做好一年以上的时间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准备。一年以上的时间,那就意味着流量之路彻底断绝。再加上余涵畅的电影一般都以揭示人性为主,像叶清瀚当年演的那种讨喜的角色是少之又少。
江迢看见霍深略带意外的表情,笑了出来:“干嘛?你本来以为我会打算往流量这条路发展吗。”
霍深:“我见你这段时间参加活动还挺开心的。”
江迢的每场活动直播霍深都有看,他看得出来他这段时间是真的挺高兴。
“还好吧?”江迢伸着懒腰活动了一下四肢,“谁不喜欢站在光里,被人群簇拥夸奖欢呼?”
“不过体验一次也就够了,”江迢弯着眼睛。
这段时间他去哪都会被围。前几天他下飞机,虽然走的是VIP通道,但上车的时候还是被接机的粉丝堵住,要不是保安来的及时,差点造成了堵塞踩踏。
他进娱乐圈是为了扭转自己的风评,他拍戏是因为发现自己享受演戏。他从来没有打算要让这些影响生活。他觉得选择在这个时间激流勇退,好好沉淀,从公众视线中淡去,刚刚好。
他能演好赵珩是因为这个角色和他本人有几分相似,是讨巧。若是真遇到相差太多又比较复杂的角色他不一定能驾驭的了。所以趁着机会好好沉下心来打磨演技也十分有必要。
何况他也要为他和霍深未来考虑。
虽然,嗯……他现在还没有追到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之后追不到!
相较于之前大众现在对同性的接受度虽然提高了不少,但终究只是猎奇。大多数人接受的其实只是二次元纸片人和虚假的男男炒作。真要放到现实里,依然是恶意大于善意。
霍深这些年不怎么接受采访,明显是不喜欢让自己的私生活过度暴露在媒体大众面前,被人过度深挖、议论、审判。
他不想霍深为了他过起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汽车在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中稳稳地前行,霓虹灯如果流影一般透过车窗洒在霍深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好看的仿佛像动漫里的光影场景。
江迢:“你今天还没回去过吧?”
“还没,”霍深笑,“你不是让我先别回去,直接来接你吗?”
江迢笑盈盈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狡黠:“是啊”
霍深猜到江迢应该是在家里布置了什么,但他进门的那一刻还是露出了几分意外。原本简约现代的主灯被临时换成巴卡拉手工锻造的水晶吊灯。残碎的水晶棱角将清冷的光折射成碎钻,星星点点的落了满地,就像银河掉落在人间。
餐厅里,哑光米白色的纯色桌布搭配轻薄的蕾丝纱叠铺在餐桌上,边缘垂落的流苏在幽暗的灯光下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洁白的铃兰花和雾紫色的鼠尾草做成造型点缀在上。几只意式手工镂空银烛台错落地穿放在花间,长烛燃烧时散发出雪松的暖香。
江迢走过去,用海马刀旋开一瓶木桐酒庄的葡萄酒,波尔多红色的葡萄酒流入水晶冰雕制作的醒酒器中,烛光在冰纹中折射,像是暗红色的星云。
江迢慢慢醒着酒,直到酒液边缘泛起砖红色光晕后才给他和霍深一人倒了一杯。
“虽然庆祝了一个晚上,但是没有你的庆功宴,对我来说就不算是庆功宴,”江迢轻捻着杯茎,和霍深手中的红酒杯相碰了一下。
玻璃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房间中格外明显,如同空山玉碎一般,敲在了两颗跳动的心脏上。
砖红色的红酒滚入喉中。
霍深从怀中拿出一个丝绒小盒,里面装着一个月见草的高定袖扣。花芯用蓝钻做点缀,低调奢华。他牵起江迢的手,帮他戴在袖口上。宝石的火彩在细微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深邃瑰丽,就像是荧荧地火中的幽光。
霍深如月见草的花语般深藏起感情,像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一般抱住了江迢,“恭喜啊,演的真不错。”
江迢闻见了霍深身上如雪后松林般的清冷木香的尾调。
霍深没让自己沉溺太久,他摸了摸江迢的头发,才在不舍中放开江迢。
江迢望着霍深的眼睛,那双深不见底又好似藏着无数未尽之语的瞳孔中满满当当全是他的倒影。或许是蓄谋已久的酒醉给了他勇气,江迢拉住霍深。
“其实我刚刚没有说完。我之所以不想走流量这条道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我不想你的生活受到打扰。”
霍深微微一愣,随后眼角露出了一点弧度。他摸了摸江迢的脑袋,像是在讲这件事,也像是在告诫未来的江迢,“你不应该为任何人改变你的人生计划,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江迢:“我的人生可以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不管我做什么,都只有你在我身边才有意义。”
江迢不想要这双眼睛中再落有其他人的倒影,他想要这双眼睛中永远只有他一人。
霍深的眼眸微动。江迢的眼睛太炙热了,仿佛能将人灼伤。霍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看见火光的飞蛾,明明知道前方是万劫不复,但依然忍不住再试一试。他握住江迢的手,摩挲着江迢手腕上的腕骨,视线深幽:“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江迢不解:“误会什么?”
昏暗又旖旎的灯光下,霍深看着江迢的唇瓣在光影下忽明忽暗的张阖,带着酒渍,看起来湿润灼热。他压下冲动,将江迢拉近两步到自己面前,眼中仿佛有着暗潮,要将人卷入一起溺亡在深海之底:“误会你对我有别的心思。”
江迢觉得霍深的眼睛很漂亮,最昂贵宝石的火彩都无法媲美他瞳孔中所折射出的光亮的万分之一。江迢下意识伸手,浓密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指腹,酥酥痒痒。
什么循序渐进,什么润物细无声,江迢觉得这压根就不是自己的风格。
“我在追你啊,你看不出来吗?”
江迢凑近到霍深面前,眼睛明亮,宛若银河。
“你别喜欢那个人了,喜欢我吧。”
霍深的睫毛轻轻颤动,眼中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海啸就像是被上古神祗施了一个法,猛然被定住了。冰封万里,寂静无声。
他无意识地紧握住江迢的手腕,就像是在追逐明知是黄粱一梦的幻境:“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江迢的眼中是盈盈的笑意,“考虑考虑我吧。”
冰封万里的海面倏然被人敲碎成渣,一块块零碎又不规则的冰块混乱的堆积散落在深渊中。这是这些年他最痛苦的时候,做梦都不敢梦见的场景。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如今所有的一切,包括江迢的回来,都是他极度绝望之中产生的幻觉。他压抑的声音中带着难忍的痛苦,“能不能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江迢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如果他直接表明心意,霍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预想过很多种,无论是霍深惊讶后不留痕迹的拒绝;还是觉得荒唐,为了让他冷静冷静故意很长一段时间和他保持距离……他都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但他唯独没有想到霍深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收起笑意,忍着刚刚便开始的持续不断的轻微头痛,视线落进霍森的眼底,表情认真,不带一丝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江迢的话就像是?一根敲铜钟的钟椎?,重重的敲在寺庙的铜钟上,也狠狠的撞在霍深的心口。空旷又厚重的钟声就像从遥远的天际穿来,一遍一遍的回荡在耳畔,震得他不断随着音波颤动的心脏,发麻,发痛。
他仿佛终于抵达自己魂牵梦绕之地,他咽下落泪般的冲动,轻轻地捧住江迢的脑袋。
他们的呼吸在紧密的空间内交织在一起,灼热又带着潮湿。沸腾的心跳在胸膛里跳动。
江迢被霍深的情绪所染,他的心跳如鼓一般,一下一下的,仿佛要跳出胸膛。他在霍深深邃如万里海底的眼中看见了一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就像深海人鱼吐出的诱人入深渊的蜃楼幻境,危险却让人沉溺,让人想要不顾一切。
过快的心跳让他的大脑昏昏沉沉,仿佛踩在云端,不上不下,有一种踩不着地的焦虑。他再也忍受不住,不管不顾地抬起头,咬住霍深的薄唇。
他有今朝没明日的架势毫无章法,就像是找到了缓解焦躁和慌乱的唯一出口。
江迢一会儿觉得霍深的嘴唇软软凉凉的,很好亲;一会儿又在担心霍深等会儿反应过来后会不会揍他。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真好。
哎,揍就揍吧,揍狠一点儿更方便他卖惨和死缠烂打。
江迢的吻毫无章法,只是凭本能的亲热和撕咬。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唇间升起一点儿咸咸涩涩的血腥味。
他微微皱起眉头,想要看看霍深嘴唇上的伤口。然而还没有来得及拉开距离,就被霍深抵在他后脑勺上的手堵住了退路。
霍深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仿佛藏着无数情绪,让江迢下意识感受到危险,却又不愿逃离。
霍深轻轻吻住他的下唇,舌尖舔过他的唇瓣,让他无来由的一阵战栗。江迢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温湿的气息落在他的鼻息间,竟让他紧张的连呼吸都忘却。
霍深扣住他后脑勺的手从上而下,捏住他的后颈。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江迢的脊椎延绵向下,让他腿脚发软,差点难以站住。霍深带着强烈的情绪,不容拒绝的深入他的唇间,攻城略地,索取着他全部的气息,就像是想要留下某种烙印。他按住他后颈的手如牢笼,就像是想要将他揉进骨血。
轻微的头痛已经转变成之前那种仿佛要撕裂般的剧痛。自从楚旭连续遭受打击失势后,江迢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程度的头痛了。难道这种头痛还是随着他和霍深接触的程度而改变的?
江迢扯出霍深的衬衣,从下摆伸了进去。背部的薄肌触感结实,摸起来就像是在温泉中的羊脂玉,带着凉凉的感觉,又十分细腻。
江迢的身心就像是被割裂成两半,他的心在和霍深亲密接触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但越来越剧烈的头痛却让他恨不得撞墙。
可能男人在这种事情上面都很能忍,他的脑袋已经痛得无法思考了,但只有一个念头十分清晰。如此情形如此氛围,就算是痛死,他也要先把事情做完。
霍深意乱情迷,难得没法用理智思考。他能够感觉到江迢隐隐透露出来的急躁。霍深有些想笑,江迢横冲直撞的简直不像是调情,像是在打架。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想要缓解一下江迢焦躁的情绪。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江迢就在他面前直直地倒了下去。
霍深的心从高空中急速下降,就像是坐着跳楼机。原本沸腾的情绪被瞬间冰冻,血液仿佛在他身体中急速倒流,撞得他心脏薄膜都像是被生生扯破一般疼痛。
“江迢,江迢!”
……
第70章 第七十章 “Wow~你这个小男朋友还……
江迢再次在残留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中醒来, 他看着洁白无尘的天花板,竟然生不出一点惊讶和意外。
人果然是一种适应性非常强的动物。第一次他在这儿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慌张,第二次就比较淡定, 到了第三次,已经是心无波澜。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次守在他病床前的人竟然不是霍深和他哥, 而是楚焱昊、焦逸明和程峻。江迢顿时有些紧张,他不顾吊着水,挣扎地爬了起来,“霍深呢?”
几个人连忙手忙脚乱地压着他,不让他挣脱歪吊针。
“霍深哥在主治医生那儿。”
“你淡定一点。”
“哦, ”江迢悬着的心回落进胸膛, 没跑就好。他躺了回去,望着纯白的天花板,脑中不可抑制的又回想起了昏迷前的亲吻。
楚焱昊看着江迢笑的满面春风,实在是忍不住了!狗粮也不是这么个吃法!他抓起枕头砸向江迢笑的跟朵花似的脸上,“喂喂喂, 你差不多得了!要不要我给你拿一面镜子, 你自己看一看你现在的表情!”
江迢扒拉开枕头, 顺道垫在自己的背后。程峻见状, 帮他摇起病床,让他能够更舒服的靠着。
“看看, 看看, ”江迢一边感谢着程峻,一边不忘数落那边两个没眼力见的人,“什么时候你们俩也能人家程峻一半的细心贴心?!“
焦逸明冤得很,不说话也能躺枪?
楚焱昊翻了一个白眼,“呵呵”两声, “你需要我们贴心吗?你只需要霍深哥的细心贴心就好了吧。”
江迢的嘴角又扬起来。
“我们刚刚来的时候看见霍深哥了,”焦逸明一脸不怀好意地明知故问道,“怎么回事啊,你们和谁打架了?霍深哥的嘴角怎么破了?”
楚焱昊:“呵呵,怎么打架能打出牙印,放狗了吧?”
江迢抽出枕头砸回到那两个一唱一和的人脸上,笑骂道:“滚!滚蛋!”
“哎呦,不错啊。”焦逸明看见江迢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上的笑容,贱嗖嗖地揶揄道,“你这是,搞到手了?“
哎,提起这个江迢就有些心烦。差一点啊!但凡晚昏个几个小时呢!!
“你们刚来的时候,霍深在病房里吗?”
焦逸明:“在啊,他一直守着你。见我们来了,才去医生那边的。“
江迢放心下来,虽然晕的不太是时候,但也不算是太差的结果。只要霍深没消失不见,那就算是有进展,而且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昏迷多久了,你们怎么都来了?”
“不到三天吧。程峻回国办点事,我们去接他。本来想打电话给你,问你要不要出来聚一下的,结果没想到是霍深哥接的电话。我们就转道过来看看你。”
楚焱昊:“你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又兴奋又烦躁的?“
江迢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
“什么?!”
“你这……”
“太玄幻了吧!”
江迢:“能不能小点声!!”
“哦,”几个人围得近了一点。
“你这很难办啊,如果被霍深哥知道你的这些情况和他有关。那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他肯定会和你保持不再见面的距离。”
江迢:“这就是我担心的啊!所以我才让你们发誓,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说出去!“
“但你总瞒着也不是办法啊。”
江迢:所以才跟你们说啊!这不是想让你们帮我想想办法吗!”
焦逸明和楚焱昊异口同声:“你也太高估我们了吧。”
江迢:“……”
三个人同时转头。齐刷刷地看向程峻。
程峻微笑:“我学的是外科,而且研究的是心脏方向。“
朋友用时方恨菜啊!
“但是我觉得他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医学层面能解决的问题了吧?”
“你要不去找找道士驱驱邪?”
“别是楚旭那个瘪三给你下蛊了吧。”
“是啊,要不然很难解释你前几年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说实在的,这些猜测江迢都考虑过。他甚至觉得可能霍深也这么想过。江明晏不是还说霍深在哪资助建了一个道观吗?
只有猜测没有解决办法毫无意义,讨论陷入瓶颈,病房里弥漫着沉默。
事实证明,四个臭皮匠也成不了一个诸葛亮。
“不能这么讲,”焦逸明绝不承认自己是臭皮匠,“术业有专攻。你问我们的问题很明显超纲了,不是我们擅长的。”
江迢:“哦,那哪些问题是你们可以帮我想办法的?”
焦逸明想了想:“我可以教你怎么继承家业,不让家产在自己手中败光?”
楚焱昊:“我可以教你怎么经营酒吧,创造连锁品牌?”
程峻:“嗯我可以教你怎么申请牛津,不走弯路?”
江迢:“滚呐!”
有这群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几个人看见江迢被逗的差点掀桌抓狂,都忍俊不禁。
程峻还是稍微有一点良心,安慰道:“至少你发现了规律,有规律就能避免,总比摸瞎要好。”
哎,江迢只想叹气。这规律还不如没发现的好。
作为有感情经验的人,楚焱昊倒是能明白江迢惆怅的原因,“你们俩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能到什么地步?”江迢语气恨恨,“正亲着呢……”
楚焱昊:“然后你晕了?”
江迢愤愤地瞪了楚焱昊一眼。
楚焱昊差点笑到了床下。
焦逸明也笑弯了腰。
程峻也很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宽慰道:“先遵循医嘱,好好检查。你也不用太过着急,好在日常生活大部分都不会受到影响。”
江迢:“哪里不会受到影响?我觉得是大部分都受到了影响!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的!如果不能解决的话,那我岂不是只能谈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你知道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不能碰是什么感觉吗,这简直可以位列十大酷刑之首!”
几个人都差点笑趴了,就连程峻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同情归同情,但这种情况怎么说呢,本来是很惨的情况,但被江迢讲的就是很搞笑。
程峻:“你的关注点真是……”
焦逸明忍着笑,拍了拍江迢的肩膀:“同为男人,我懂……”
懂个屁,人与人之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江迢愁的要死,压根不想理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狐朋狗友。
以霍深的敏锐程度,但凡他再在他面前晕一次,他肯定就会发现端倪。
更何况他也不舍得再这么吓霍深了,感情的事情还没完全说开,万一先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哎,真是一江愁水向东流。
“算了,别的你们也帮不了,帮我多关注一下楚旭的动向吧。”
这都两个月了,总不能真神隐了吧?
……
楚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楚家家宴那一晚江迢离去前的眼神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就像病了一样,总是难以抑制地想起曾经的很多事情。他其实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江迢——江家的小少爷,恣意飞扬,像是太阳一样。但凡见过的人,就不会没有印象。
只是这颗太阳离他太遥远,他从未感受过被照耀时的暖意,所以只觉得刺眼。
他和江迢第一次见面其实比江迢以为的还要早。那是一次酒宴,他当时十来岁出头。他母亲花了很多心思才从楚鸿祯那里拿到了一份邀请函。去之前他母亲和往常一样嘱咐他要如何举止得体,要怎么和权贵的小孩相处——因为只有融入他们才是真正的融入那个阶级。
只是像他这种父亲的名字语焉不详的小孩,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成年人的恶意还会隐藏,小孩子的恶意就是明晃晃。即使他表现的再像那些出身优渥的小孩,依然有人来嘲笑他找他麻烦。
就在他被几个大孩子按着灌池塘泥水的时候,江迢出现了。他不知道从哪打球回来,穿着一身小球衣,用球砸散了那群人。他丝毫不嫌脏地把他从池塘边的泥巴地里拉了上来。他的手心带着运动过后的汗液,显得格外炙热。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太阳照射的温暖,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太阳。
然而太阳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多久。几乎是霍深一出现,江迢就奔了过去。“我叫楚旭”的回答被江迢的“哎呀,我得走了,下次再聊”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江迢奔向霍深,眼中再也容不下旁人。
有的人之所以被成为天之骄子,就是因为他生来便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想要的一切。但是为什么连太阳也会忍不住只绕着他转?太阳不应该是公平公正,平等地温暖所有人吗?
果然,他还是最讨厌太阳。
他承认当他遇到记忆不全变得有些奇怪的江迢时是欣喜的,他用了半年的时间,耗费了无数的耐心和精力,让他对他产生依赖和爱慕。他故意给他灌输很多错误的认知,让他和家里反目,看着他像是一条被驯服的狗一样,再也离不开他。
他觉得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到达这样高度,他不仅拥有了太阳,他还可以随意将太阳按照自己想要的模样修改。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意江迢,如果江迢对他是重要的,那他年少时那些远远的驻足和关注岂非就成了爱而不得?可是既然江迢对他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那为什么失去他会让他这么痛苦。他喜欢江迢吗?为什么只要他一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的头就会变得疼痛不已。
“笃笃笃——”
门外响起佣人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楚旭少爷,午餐已经做好了,夫人让您一起下去吃饭。”
楚旭露出几分烦躁,他知道他要是拒绝的话下一秒敲门的就是他妈,“知道了,我等会下去。”
一楼的大厅原本是金碧辉煌,但如今只要是能搬动的奢侈品摆件欧式古玩都已经被银行拿去拍卖,所以整个客厅和餐厅便显得空落落的,很是萧条。
星图科技的破产和十几个代言费的索赔让他掏空了所有的积蓄,就连现在住的房子都还抵押在银行手中。他知道背后的推手是霍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才知道他的那些纵横谋划和商业布局在霍深面前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他也曾焦头烂额地努力自救,但是发现面对霍深准备了四年的打击,他毫无抵抗之力。
半生的汲汲营营都化成泡影,楚旭不知道是这件事情对他打击更大,还是因为江迢的事情影响了他,他总觉得干什么都有些提不起劲。
一个五十多岁打扮富贵的中年女人坐在餐桌的对面,再厚的底妆都遮不住她常年怨怼在眼角留下的皱纹。即使用高利率的借贷,她也坚持要维持有佣人和高档餐饮的体面生活。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你爸?”王婉优雅得体的切着牛排,动作比真正上流社会的名媛还讲究,仿佛只要能做到表面这些,她便也能在某一天里真正成为那个阶级的人。
楚旭烦躁:“我现在去找他还有什么用。”
王婉:“找他道歉也好,下跪也好,你要让他原谅你啊!”
楚旭:“楚家现在大部分已经落入楚卿朝的掌握,他原谅了我又能怎么样?他现在自己都是自身难保。你以为他对我有什么情义吗?我现在出去说不定还会被他当枪使,拿来转移大众对他的批判和注意。”
王婉摔掉手中的汤匙,橙红色的罗宋汤溅撒满桌:“你爸本来都打算认你了,不都是你自己不争气!你为什么管不住自己?你为什么会被人抓住把柄?你说是霍深他们设局陷害了你,你为什么不想想,若是你有人家霍深一半有能力,你又怎么会被他设局?为什么你从小都不如……“
“够了,”楚旭忍无可忍,他扫落面前的碗碟,汤食菜肴溅洒满地,“从小你就喜欢拿我和霍深做比较,你这么喜欢他你怎么没把他生做你儿子?我和他有什么能比的?他出生豪门父母都是高知,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我呢?不过是一个在公开场合连‘爸’都不能叫的杂种!”
王婉似乎被吓了一跳,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旭,疯狂地砸碎了手边一切能砸的东西。最后跌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嚎啕大哭。
“你有没有良心?我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怀了你,我又怎么会跟在你爸身边无名无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想要这样吗,如果不是为了你的未来能够顺畅一点,我又怎么会做那么多事情?”
“我为你浪费了我的一生,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如果你从小有霍深一半的优秀,你爸早就让你回家了。我又怎么需要做后面那么多事情?”
楚旭看着地上哭得崩溃的女人,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将东西砸在她身上的冲动,重重地摔门而出。厚重的红木大门将所有声音都隔绝在内,天地又寂静了下来,只剩下滴滴答答的雨声。
他仰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紧紧握住拳头,一个人淋了一会儿雨,却没有那里可以去。
“滴,滴——”
一辆看起来有些低调的轿车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叶清瀚带着墨镜和口罩,“上来聊一聊?”
楚旭沉默片刻,打开副座的门,坐了上去。
黑色的轿车开到一个不明显的角落停下,叶清瀚拿出来一个盛有炖好的安神汤的保温桶,“喝点吗?专门帮你炖的。”
叶清瀚好像永远都是这样,他总能出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最渴望的情绪反馈。
楚旭原本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如今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或许这只是他的一种生存手段。说你想听的话,表现出你最想要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千人千面。
他接过保温桶,却没有打开。只是意有所指地看着他脸上的口罩和墨镜,“你不用如此小心。虽然不想承认,但楚卿朝这个人做事比我有品,他不会牵连无辜。只要你未来不去招惹他。”
叶清瀚的表情僵了一瞬,他故作面色寻常地摘一下口罩和墨镜,“我知道,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楚旭不想辨别叶清瀚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太累了。如果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能够得到的慰藉,那他就当作是真的又能如何。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清瀚:“熊旗找了你很久,他说你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你打算就这样认输放弃了吗?”
楚旭扯了扯嘴角:“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我现在还有什么筹码能去争去斗?”
叶清瀚拿出楚旭抵押在银行的房产本和一张支票,“楚董已经帮你把现在住的房子从银行解押回来了,他还是在意你的。他说只要你有办法对付楚卿朝,他会立刻写下遗嘱,将你立为他财产的唯一继承人。”
楚旭:“你什么时候和楚鸿祯搭上的线?”
叶清瀚微微一顿。
楚旭拿着那张支票,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容,“如果他真的在意他就不会看着我失去所有。他不过是想花钱帮自己找个好用的抢罢了。”
叶清瀚:“楚鸿祯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利用你你也可以利用他。人最怕的不是被人利用,而是对别人连利用价值都没有。”
楚旭:“那你呢,你来找我是因为我对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叶清瀚的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好地掩饰在表情之下。他拉住楚旭的手,带着能够宽慰人心的柔和:“我们俩不是这样的关系。如果我只是利用你,那我绝对不会跟你发展到现在的关系。”
楚旭:“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叶清瀚的表情无懈可击。他喜欢的人从来不曾看过他一眼,那“喜欢”这两字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神圣值得保留的词,“我喜欢你。”
楚旭看着叶清瀚的眼睛,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
叶清瀚神色不变,他拿出一个装满照片的信封,里面全是这几个月他找狗仔拍到的江迢和霍深日常在外相处的照片。
楚旭翻到最后,那是一张镜头拉到最长却依旧有些糊的照片。朦胧的纱帘里,隐隐约约能看见两个相叠的身影。
叶清瀚:“你败的一无所有,他们却越过越幸福美满。你真的甘心吗?”
照片被楚旭捏折出难以复原的痕迹,他恹恹无神的眼睛终于聚焦起来,他眼中仿佛燃出一团情绪难辨的火。他将照片在手心中捏成团,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你说得对。”
叶清瀚:“拿下楚家,你才有一争的能力。你现在想要从正面对付楚卿朝确实不易,但楚卿朝的软肋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
相隔半个城市的医院里会议室里,一个金发碧眼穿着白大褂的混血帅哥出现在屏幕上。他身后的白板电子屏上投着一个有十来根曲线的复杂曲线图,标注的数据名称很生僻,都是脑研究领域的专业名词,常出现在专业的脑研究论文里。
“模型跑出来了,很不错。”
“oh!你嘴巴怎么了?”
“wow!真激烈哦!”
霍深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讲正事。”
弗兰克看见霍深脸上隐隐露出的焦急和烦闷,耸了耸肩,十分能够理解——毕竟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晕倒在自己面前,至今未醒。
弗兰克用专业又简短的语言解释了一下他们的研究成果和身后的曲线图。
“根据模型和你提供的数据跑出来的结果可以看出来,他的头痛只会发生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痛苦的程度很可能和你们亲密的程度有关。”
弗兰克又切了一个图,图中鲜红色的曲线代表江迢承受的疼痛值,几乎都能到顶,“Wow~你这个小男朋友还真是能忍啊。如果将疼痛分级,分娩是十二,那他这种痛苦至少能达到十级以上。他这样都能做到在你面前面不改色,还不让你有丝毫察觉。啧啧啧。”
霍深回想起这几个月的相处细节和江迢每周来复查时和医生胡诌的那些话,表情很难看。【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