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这才是江迢的舒适区。
试镜的地方是一个大型会议室, 只是桌子都被并排摆在一边,中间是一个很空的场地,能让演员尽情发挥。一左一右分别摆放了两个摄像头, 能将试戏的过程完整录入。
评委席坐满了人,粗数大概有二十几个。
江迢第一次现场试镜, 不知道这种“大场面”是试镜本来就如此,还是该剧独有。
一人代表一方的权利和利益,那这部剧至少有十来个利益方。车多碍辙,船多擦边。江迢不知道关清怎么会把自己弄到如此地步,关清重情这点真是江迢总算知道霍深起初为什么不愿搅和这个项目了。
江迢的试镜排在叶清瀚之后。可能是因为心中早已有了选择, 所以桌后的那一排评委看见他进来后都不怎么重视, 很多连头都没有抬。
倒是坐在一旁角落里的叶清瀚和楚旭看见他进来后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
聂谨细眉紧蹙,为了避免干扰,试镜会尽量排除不相干人员。她也不知道作为竞争对手的叶清瀚为何会留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和资方关系不错。屁股下的临时板凳都快移到资方那一桌去了,不知道的话乍一看还以为他是评委中的一员。
叶清瀚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他当然知道江迢的演技是什么水平, 他等着看江迢在楚旭和导演资方面前出丑。
楚旭的心理倒是和叶清瀚不同, 他并不想待在这里, 甚至有些烦躁。他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尴尬情况,他只觉得无比丢人。他不明白江迢为何要待在娱乐圈, 他明明就和他说过, 如果能从江明晏或者霍深那里拿到资源,用来捧他会比非要待在娱乐圈以陪伴的借口干扰他,更让他有可能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关清的态度依然如常,温和地问道:“准备好了吗?”
江迢点了个头。
关清:“开始吧。”
江迢微微垂眸,再次抬眼时整个人的形象和气质都变了。即使他穿的是一身现代装, 但举手抬足、神态流转都让人觉得他是从古代而来的赵珩——那个疯疯癫癫、心有九曲的宁王赵珩。
好的演技不需要人说,但凡有眼睛都能看得出来。原本漫不经心的各方代表终于停住了笔头上的写写记记,或惊讶或意外或赞赏,视线齐齐地注视到场地中央的江迢身上。
试镜的第一场戏是醉酒哭坟。
赵珩父母早逝,他是由他兄长赵玦一手带大。十五年前西境叛乱,当时还是宁王的赵玦奉命带兵支援。十来岁出头的赵珩什么都不懂,哭着闹着要他兄长带他同去。结果当然是被拒。赵珩赌气,整整三日没有和赵玦说一句话。赵玦百般哄逗无果,只能无可奈何地出发。
赵珩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时间的离别,结果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一生。如果他知道结果,他当时无论如何也不会和赵玦赌气三日,更不会在赵玦即将率兵出征的时候赌气的说出“你不带我去你就永远别回来了”的那句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话。
十五年后的重阳,在探查当年旧事真相的赵珩无意间得到赵玦的旧物,他回到赵玦的陵前。
江迢的脸上是无法抑制的思念和痛苦,他的手轻轻拂过面前的空气。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人生出一种恍惚,仿佛身处落寞又凄凉的陵墓,头顶是漆黑不见月光的天幕,耳边是寒潭乌鸦的叫声。
江迢拿出一方纸巾当作手帕,就像是对待自己最珍贵的事物一般珍之慎之地擦干净墓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悲伤的脸上带上几分温情和苦涩。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山茱萸,”江迢顿了顿,垂眼,嘴角勾起了一点小小的弧度,“应该是小时候你最喜欢让我去给你折的山茱萸。”
“兄长”江迢哽咽了一下,他拿起矿泉水瓶,像灌酒似的灌了一口水。他靠着墓碑滑坐在地上,拿着水瓶的手架在微微蜷起的单膝上。
他望着从云层深处漏出来的点点月华,迷离的眼中像是思念,又像是沉迷在回忆,然而所有的情绪最终都被无边无际的孤独和痛苦掩埋。他睫毛微颤,眼尾落下了一滴眼泪。他靠在墓碑上,宛若无声地呢喃,“我很思念你”
没有多少台词的表演,才是最能体现一个人演技。江迢的表情很有感染力,他的情绪层层递进,思念、痛苦、懊悔明明只有三句台词,却让人沉浸其中,丝毫不觉得五分钟很漫长。更难得的是他没有像很多年轻演员一样选择歇斯底里或者大哭诠释悲情戏,他的悲和苦都在眼中,就像是苦了太多年,痛苦已经融入骨髓,即使噙着笑意都能让人觉得难以抑制的悲伤。
余涵畅看向江迢的眼神终于不再是轻视和看不上,江迢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惊喜。他对江迢的了解大多数来源于叶清瀚、少部分来源于网络,他承认之前是他偏见太过。他没有想到江迢能将这段情绪诠释的这么好。他的眼睛很会表达情感,更难得的是他的表演有青年演员少有的留白,能演出他本身不具备的故事感。
故事感能激起人的探究欲。
短短一个片段,他演的却能让人看完后无比想要更加了解赵珩。
了解他的过往、他的人生、他的喜怒哀乐。
这是所有电影导演都喜欢的演员。
季年也抬起了他那鸡窝般的脑袋,他看着闭目坐在地上的江迢,若有所思,感觉抓住了一些灵感,却不够清晰。
最激动的要属聂谨,在场的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江迢之前的演技有多烂。这段时间她偶尔遇见时也会询问表演老师授课后的评价,虽然得到一致好评,但是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江迢比较会讨人喜欢!是客套!谁曾想江迢被砸了一下脑子后,不仅人正常了,连演技都开窍了!
她是不是该让她手底下那些演技怎么扶不上墙的艺人都去砸一下脑袋?
叶清瀚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江迢的演技竟然能在短短一年进步成这样。张雪兰之前说他和江迢一起试镜,导演不一定会选择他。他一直以为是张雪兰对被他拿把柄威胁后心寒的泄愤言语。
他恐慌地抬头,看向他当初认为老天都是站在他这边的优势。却看见余涵畅正满眼欣赏地看着江迢,脸上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满意和和蔼。
叶清瀚真真正正地开始慌张,他小声地连叫了两声楚旭,却发现楚旭正凝望着江迢,眼神复杂却带着炙热。叶清瀚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神仿佛仿佛淬毒的利刃,狠狠地剜向江迢。
在场之人的种种心绪活动江迢一概不知,按照剧情,他接下来是在墓前睡了一夜。他演完那一段后会议室无人出声,于是他只能按照剧情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但是他也不能一直演睡觉吧?这也没法接着演啊!而且无实物表情,他保持这个姿势很累的!
江迢的表情也在关清的意料之外。因为多种原因,他确实对江迢抱有期待,但是他也没想到江迢能将这段表演完成得这么好。评委席上甚至有几个感性一点的人湿润了眼眶。
关清看见江迢睫毛上的颤抖,才想起来,“卡,好了,下一段吧。”
江迢吐了一口气,按了按自己酸的不行的腰,半身不遂地从地上爬起来。
下一场试镜是赵珩刚到驼铃镇。他穿着花孔雀一样精致的衣服,骑着精心养护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马,身后跟着护卫家丁婢女小几十人,浩浩荡荡。
“热死了热死了!”江迢将印有试镜片段剧情的A4纸当作折扇,脸上带着趾高气扬的嫌弃和明晃晃的不耐烦。此刻的他不再是在兄长墓碑前懊悔流泪的无助离人,虽然还保留着同一个人的神态和习惯,但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这是一个霸道无理又金尊玉贵的纨绔小王爷。
关清笑了一下,他果然没有看错,这才是江迢的舒适区,江迢果然很擅长演这种角色。
他第一眼看见江迢的时候就觉得他很适合赵珩,他当时不知道江迢的演技,只是觉得他有现在很多青年演员没有的矜贵和一点不会令人反感的旁若无人。
浮夸蛮横是赵珩的常态,如果身上缺少那一点贵气,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二流子混混而不是王爷。
“这是什么鬼地方?破的要死!”江迢眉毛都要扬出太阳穴,他一手扇扇子一手叉腰,将色厉内荏的草包纨绔演得活灵活现,“要是看不到你们说的赤霞奇观,你们就等着被通通发卖吧!”
场中有几人都笑了出来。
几位导演也是频频点头,都觉得江迢给他们的意外之喜非常大。他们小声的交流几句,最后由余涵畅选出第三段随机试镜片段。
这是一场冲突戏。赵珩在路上被流民故意冲撞,怀中荷包被偷,护卫抓住人后他正要下死手,被主角团之一的梁岳撞见。梁岳是登科进士,刚刚被被任命为县尉,清廉正直,博闻强识,是一个愿为万民立命的父母官。和赵珩极为不对付。
江迢快速扫了一眼导演助理递来的剧本片段后就对关清等人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赵珩的剧情他早已烂熟于胸,不需要再临场多花时间现背台词。
就在这个时候,叶清瀚开口了,“冲突戏一个人演怕是情绪很难连贯,”他做出一副为江迢好的模样,“楚旭试镜的角色就是梁岳,不如让他和你搭戏?”
叶清瀚知道江迢对楚旭的感情,他不相信江迢面对楚旭时心绪能不动荡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牛逼的叉会腰.jpg】……
江迢这才知道原来楚旭今日出现不单单是给叶清瀚加油助威, 但是他本人的形象和梁岳也不太搭啊。虽然演技可以弥补角色和本人之间的差距,但楚旭有演技吗?根据江迢这段时间对娱乐圈的深入研究,他觉得有点, 但不多。
好的对手演员能带动情绪,相反, 若是对手演员演技太拉跨,你的演技就算是再好也容易被打折扣。因为对手戏就像是攀登,只有你上一步,他上一步,情绪才能越来越饱满。
江迢看见叶清瀚一副得意看戏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他楚旭来的目的?为了用拉跨的演技影响他?
楚旭如王降临般从板凳上站起, 他对看向他的导演们点点头,如走秀般迈着长腿来到江迢面前,高定的皮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啧,江迢打算收回刚刚对楚旭演技的评价,这不是不多, 是压根没有。
江迢闭了闭眼, 打算调整对策。即使无实物表演可以, 那视对手演员于无物肯定也可以!
楚旭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他就知道,江迢不过是在用表面的不在意来遮掩内心的伤口。
频繁出现在他面前又故意无视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关清“咳”了一声, 让助理将剧本递给楚旭, 打断他不分场合的孔雀开屏,“你可以在旁边准备一下。”
余涵畅想了想,开口道:“既然是要试对手戏,那就让清瀚来演演看富曲吧。”
富曲是带领流民偷赵珩钱包的街头混混。他出身不好却侠肝义胆,也是主角团里的一员, 戏份不比赵珩少。
叶清瀚眼神阴沉,余涵畅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余涵畅会这么说的原因是已经在心里认定了江迢的赵珩,所以想让他试试其他还没定下来的角色,比如富曲。
然而富曲的戏份虽然和赵珩差不多,人设却不如赵珩讨喜。他油嘴滑舌、贪图小利,后面更是差点因为贪婪导致难以弥补的后果。
叶清瀚不明白为什么余涵畅会认为江迢更适合赵珩,而他却更适合富曲。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对他的嘲讽——干什么,你是在学他吗?别搞笑了,人家生来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你学他?东施效颦知不知道啊。
叶清瀚眼中闪过几分阴恻恶狠。
余涵畅:“清瀚?”
叶清瀚笑容温雅又友善:“好的,我准备一下。”
楚旭和叶清瀚准备了十来分钟,就在江迢快等累了的时候,他们终于准备好了。叶清瀚本来倒是想再拖一会儿打乱江迢的状态,但准备的太久也会让导演们对他自身的专业能力产生质疑。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被护卫按压在地的动作。
“哪里来的毛贼,偷东西敢偷到本王身上,”江迢叉着腰,气愤又倨傲,看着地上的叶清瀚仿佛在看一团脏垃圾,还带着浓浓的嫌弃,像是恨不得立马要将他碰过的衣服烧掉才不会染病。
叶清瀚一下子就被刺激到了。即使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被江迢影响,要尽量影响江迢。但面对江迢这种眼神,他的心绪还是瞬间受到拨动。
余涵畅微微皱了皱眉。
按照剧本这里应该是富曲污言秽语地痛骂赵珩这些狗官搜刮民脂民膏,赵珩大怒,一连在他身上踹了几脚。然而江迢等了几下都没有等到叶清瀚开口。好在江迢早就知道叶清瀚居心不良,会故意给他使绊子。
他故意做出被富曲的眼神激怒一般,在他身上连踹了两脚——当然是假踹。他自己给自己接戏,将剧情顺了下去。
“狗东西!来人!把他的手脚砍了!眼睛挖掉!”
“住手!”楚旭扮演梁岳出场,他抓住江迢气愤挥舞的胳膊。
江迢:“?”
楚旭不走寻常路的出场让江迢微疑,虽然演员按照具体情况调整临场反应也无可厚非。但按照剧情,赵珩这时候身边跟着不少护卫,梁岳又不是什么武功高手,他怎么可能能近赵珩的身?
好家伙,还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在试戏的时候搞破坏吗?
江迢略一琢磨就想通了,肯定是楚旭早就落选,所以要拖他一起下水,好帮叶清瀚争取角色。
“放肆!”江迢直接将楚旭踹开——这是真踹,因为他甩了一下没能甩开楚旭拽着他的手——江迢横眉怒对,气焰格外嚣张横行,“你是什么东西,敢碰本王?!”
楚旭倒退几步捂住胸口,难以置信,“你竟然踹我?!”
评委席上的众人神色各异,一时都很难评。
这是演多了古偶?
江迢丝毫没有被楚旭影响。赵珩在外嚣张惯了,肯定见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他蔑视又跋扈,“踹你?按照本朝律例,偷盗者满五贯处死,三十贯以上绞刑,”江迢傲慢地将被富曲偷走的钱袋子丢在梁岳面前,嘲讽又嚣张,“县尉‘大人’,你不如看看我这钱袋子里有多少贯?你让本王住手,那你便是他的同谋!知法犯法,我今天不仅要踹你,还要剁了你的手!”
江迢的眼神狠狠蛰在楚旭的心底,他这辈子最恨别人瞧不起,江迢怎么敢?他怎么敢?!楚旭赤红着眼,就要上前一步。
关清:“咳咳,卡!”
这场试戏都不需要过多的点评,唯一状态在线的只有江迢,另外两人不知道在演些什么东西。这样的结果只能表明他们早早在演梁岳的人选上排除楚旭是正确的选择,而在演赵珩的人选上大部分人也有了一定的偏向。
叶清瀚心中懊悔,他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评委席上不少原本确定选他的人都开始偏向江迢,怨恨从他心中滋生。
余涵畅也挺失望,他和叶清瀚有过合作,对叶清瀚的印象还不错。他本想借由这次对手戏的机会替叶清瀚争取一下其他角色,结果没想到叶清瀚如此不争气,演技和六年前相比竟然毫无进步。
叶清瀚不能容许属于他的角色就这样被江迢抢走,他开始思索转机和办法:“我觉得你没有很好的理解赵珩这个人物角色。”
会议厅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他。
叶清瀚自信地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赵珩的嚣张也好骄奢也罢,都只是他为了保命的保护色。他本质不是一个残暴的人。而你演的赵珩却视人命于草芥,真真正正想置富曲于死地。”
聂谨见江迢沉思不语,心中咯噔了一下。
江迢摇摇头:“我觉得他开始是不懂这些的。那个年代等级森严,他一个自小金尊玉贵的贵人,很难真正地站在平民百姓的立场上理解体会他们的苦痛。”
“对比起侠之大者的陆邢和天下为公的梁岳之流,他其实很狭隘,也很浅薄。”
季年总是困得半眯的眼睛,他似乎很是激动,也不顾此刻是什么场合,“你竟然觉得赵珩狭隘浅薄?!”
叶清瀚嘴角勾起笑意。
江迢:“无论是装疯卖傻隐忍多年,还是不远千里查明真相,他都只是为了他的兄长和自己。无论这种情有多令人感动,这都是一家一人的小情。”
“他应该是和主角团相遇,生活在远离京城的小县城,慢慢的接触了很多人,见到很多底层老百姓的疾苦,才一点一点发现自己的苦和那些朝不保夕的人相比不算什么,才一点点改变。”
“他应该是有成长的,而不是一开始就懂这些。所以不能用他后面的所作所为来倒推他刚出场时的人物心理。”
季年狠狠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只有关清习以为常。他鸡窝头下的双眼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如果不是隔着有点远,他可能已经当场拉江迢去拜把子了。
“我总算找到了一个真正懂赵珩的人,刚刚那几个试镜的演员说的天花乱坠压根就是放屁!”
叶清瀚也是前面几个试镜演员之一,季年这一骂直接把叶清瀚也骂进去了。江迢哪里不晓得叶清瀚提出质疑的目的,听见季年的话差点乐了出来,他真想去欣赏一下叶清瀚此刻的表情。
季年也不负江迢所望,直接对着唯一还在场的叶清瀚开喷:“你们前面几个试镜,都喜欢用讨巧的方式,恨不得在脑袋上贴一个大标签,明明白白地告诉看众‘我是个好人,这些都是我装的’,干什么?生怕自己不能靠角色吸粉吗?我告诉你们,赵珩的隐忍是真,纨绔是真,骄奢淫逸也是真!”
江迢瞥见越来越挂不住的脸,止不住的点头。会说就多说一点,他故意附和季年,希望他能多骂几句,最好骂的叶清瀚颜面扫地无颜见人。
“人性是复杂的,赵珩从来都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更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完人!”
季年难得遇见如此懂他的人,简直不想再管后面的试镜,恨不得拉上江迢找个酒馆去畅谈个三天三夜。
他一把抓住关清的胳膊,“老关,我话给你撂这儿了。其他人我都无所谓,要是赵珩你不让江迢来演,我就罢工!我就辞写!”
几位互相熟识的导演编剧笑成一片,很明显季年不是第一次撂下这种话,大家都熟知他时不时高昂亢奋的性格。
场中只有一两个和叶清瀚有利益绑定的资方代表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而叶清瀚本人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以滴出水。
关清“咳”了一声,打断逐渐偏离主题的对话,他让江迢回去休息,等待后续通知。
这场试镜完美的不能再完美,江迢大获成功,第一时间将捷报发给霍深。
【牛逼的叉会腰.jpg】
【快来夸我,我觉得我拿下角色的概率高达99.9%!】
江迢洗了把脸,感受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看看霍深回了什么,就看见楚旭格外有压迫感的站在卫生间门口,赤红着眼。
“你是故意的吗?”
“为了报复我?”
“为了让我感受你的心痛?”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人人都可以有放纵的权利,……
江迢一头雾水, 合理怀疑这人不是走错片场就是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
打伤精神病犯法吗?厕所没有监控他该怎么证明自己是自卫反击呢?
楚旭猩红着眼,一步一步向江迢走近,“这样的结果你是不是很开心?你报复了我, 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终于如你所愿的站在你的面前,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很对?”
江迢扫了一眼楚旭的手,确定他并没有拿任何管制性刀具。他评估了一下两人的战力。
嗯,即使发疯应该也能打得过。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爱是无私的,是给予, 是克制, 是不要求回报的,”楚旭伸手想要狠狠握住江迢的肩膀,“你一再想获取我的回应,这只能证明你的爱不够纯粹不够真心!”
江迢在楚旭的手要碰到他的瞬间卡住了楚旭的手腕,反手后擒, 使了一个擒拿手, 将楚旭狠狠的按压在洗手台上。
楚旭的眼中是难以置信, 他看见了江迢伸手, 但是他以为江迢是要投怀送抱。他已经准备好大肚的原谅江迢这段时间的错误了!楚旭毫无章法的挣扎了几下,高定的西装被挣开两颗扣子。他离奇的愤怒, 觉得江迢真的越来越不知进退!
他愤怒地咆哮:“你想要磨灭我心里对你唯一的好感吗?你知道你的所作所在正在抹杀我们两个之间唯一的可能吗?”
“你真的很令我心寒, 你”
江迢一手擒着楚旭一手打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半堵住出水口,将冰凉的自来水滋到楚旭的脸上。
楚旭满脸都是水渍,头发被打湿,乱七八糟的贴在脸上。胸前和领口的衣服都湿透了, 贴在身上,好不狼狈。
再加上江迢放水时楚旭正在怒吼,重重的水流打在他的脸上,又灌进他嘴里,楚旭呛得眼睛都红了,止不住的咳嗽。
江迢就像是个教训小混混的校霸一样,带着一点吊儿郎当,推按了一下楚旭的脑袋,“清醒了吗?”
“没想到你这个人不仅有病还是个人渣啊,你不发病的时候用这样的话术PUA了多少个女孩啊?可惜没来得及录下来,真想给你发到网上去。要不你再说一遍让我录录?”
楚旭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眼底猩红,整个人如同一只因地位受到挑衅而被激怒的困兽,“江迢,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样!”
精神病发病的时候不是认不出人的吗?江迢疑惑,“你知道我是谁啊?”
楚旭:“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你总问我为什么不接受你,你怎么不想想我对你提过的那些要求你有没有做到。”
“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好说话!”江迢眉头深皱,认定楚旭是在胡言乱语。因为他对他自己很了解,且不说他不喜欢男人,就是他真的喜欢男人,他也不可能会看上这种人,他又不眼瞎!
这简直是在污人清白!江迢气的要死,曲膝给了楚旭一膝盖,重重的撞在他的侧腰上。他从小就是打架能手,下手极黑,既能让人生痛又看不出外伤。
楚旭痛的冷汗立马就落下来,愤怒的表情扭曲又震惊,连反抗的力气都减少了几分。
江迢正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满口胡言的脑残,就看见霍深站在门口。他眼帘微垂,像是极北之地的寒冰,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门内的两人。
“我没打架!”
江迢打架被抓包,心虚的不行。他立马撒开压制楚旭的手,跳到霍深旁边。
“这人这里好像有点问题,”江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洗手洗的好好的,他突然就冲过来。我只是自卫,真没打架。”
霍深看见江迢的脸上依然是熟悉的神态,被冻住的心一点一点的开始恢复运转。
江迢将双手摊在霍深面前,正面反面翻了一圈,恨不得指天立誓,自证清白,“我也没有受伤!”
江迢从小就是这样,一做坏事被抓包就会表现的格外乖巧。霍深眼中的冰川像是遇见了暖流,表层开始有了些许消融,他抓住江迢的手,“走吧。”
楚旭眼神阴鸷,江迢可以当着他的面和任何人离开,但是这个人绝对不能是霍深!
“江迢,”楚旭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拉住江迢。
霍深在楚旭碰到江迢前就拦下了他的手,他食指和拇指钳在楚旭的腕中韧带上,眼中如深不见底的海,危险又沉沉。
楚旭心中一怵,下意识要退让,然而手腕上传来的难以忍受的疼痛又让他立马清明。他就像是突然找到了在霍深面前的优势,嘴角一勾,忍痛露出一个得意又讥讽的笑,“你在害怕什么?”
江迢眉头紧锁,霍深为什么会认识楚旭?他想起前面他以为是楚旭胡言乱语说的那些话,心慢慢沉下来。
楚旭感受到卡在他韧带上的力在一点点加剧,他痛的冷汗直流,却觉得自己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看来你也知道,他不过是用你来刺激我,想引起我的关注,以为这样我就能答应他对我的所求。”
他得意又恶毒的欣赏着霍深眼中压抑的风暴,觉得世间美景莫过于此。管你是天之骄子又如何,管你拥有如今的财富地位又如何。想要的人不是依然得不到,在他面前不也依然只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失败者!
江迢的脸色沉下来,他也不傻,他一开始确实以为楚旭有病。因为他虽然失忆,但是他对他自己还是很了解的。但霍深出现后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除了面对当年害死他爸妈的那些叔伯,江迢还从来没有见过霍深如此反感又厌恶一个人。江迢一时拿不准状况。
但楚旭最后的这段话让他彻底沉了脸,一股无名火在他胸口蹭的燃起,他很久没有如此想揍一个人了。
“等一下,”江迢拦住霍深,微微将他挡在身后,“能劳驾问一下我们两之前是什么关系吗?在一起了?还是在过一起?”
江迢的反应在楚旭预料之外,他得意洋洋的脸上空白了一瞬,随即立马愤怒起来,他竟然敢打断他说话?!
江迢瞧见楚旭的反应,“哦,我明白了,就是我之前追过你,但是你没答应对吧?”
楚旭锋利的眉峰狠狠一挑,感觉自己又取回了优势。呵,说来说去不还是关心他答不答应,他正要开口。
江迢:“那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可以放心,我之后不会再来打扰你。当然,你也不要再来打扰我。”
楚旭的眼中就像是住了一头被激怒的黑豹,他难以置信,又离奇愤怒。
江迢拉住霍深转身离去,他瞥见霍深脸上化不开的阴云,想起楚旭那段话,犹嫌不解气。就像是有人在他心口塞了一块硌人的冰渣,还冻着了他捂在心尖上连自己都舍不得说重一点话的人。
他收回跨出门的前脚,转身拽住楚旭的领子。他的动作很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凑到楚旭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沉沉不带一点感情,“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瓜葛,不准再出现在他面前。”
楚旭瞳孔微缩。
江迢说完就放开了楚旭的领子,他对上霍深的视线,露出一种“我没对他做什么,也没揍他”的无辜。他笑容讨好又乖巧,半推半揽地将霍深带上车。
“我好饿,好饿。你都不知道,这个影视园区的菜有多难吃,我中午几乎都没怎么动筷。”
“你早说你来了啊,我要知道就不去厕所了。”
庄祥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肯定是他告诉霍深他的去向。
“哎呀,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拿下角色。”
“不过我还挺有信心的,我觉得我发挥的很不错!”
“要不然我们庆祝一下吧,庆祝我发挥的如此完美。我们去超市买点菜回去自己弄?算了,你做菜放个盐都还要按照菜谱的用量用厨房称称准克数才放,等你做完我都饿死了,还是我来吧!”
霍深终于开口了,他凉凉地撇了江迢一眼,“你要烧房子吗?”
江迢听见霍深终于开口,高兴的不行,可算让他哄好了!江迢笑眯眯地,“那就去烧我哥的房子,我记得他最近经常住的是云锦路的那一套!”
霍深被逗的眼角弯了一下。
终于笑了,江迢也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更深的笑意。他瞧着霍深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之前碰到楚旭的经纪人的那一次,我当时还和你聊过楚旭,你那时怎么也没有跟我说呀?”
霍深眼中的笑意仿佛被霜雪冻结。他的视线和江迢相交,漆黑的瞳孔就像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海,看起来静谧,却又蕴藏无数情绪。
江迢不知道为什么,他望进霍深的眼睛,突然升起几分难过。他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在霍深面前再提起那人。
每个人的人生的色彩不同,如果非要形容,霍深觉得他的应该是墨汁滴进一大缸清水的那种颜色。他望着街上的霓虹灯透过车窗落在江迢的脸庞,就像是江迢给他灰黑浑浊的人生中添加的那些彩色。
逼仄的宾利车内,寂静无声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霍深想,如果他这一生和江迢最终只是两条相交一段时间、就要各自奔向各自方向的两条直线,那他往后余生可能也不会再有任何色彩
如果理智的尽头是无望和痛苦,那他为什么不能选择堕落沉沦?
人人都可以有放纵的权利,为什么他一定要克制?
良久
霍深收回视线,他淡淡地靠回真皮的车座椅背上,望着前方堵在高架桥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因为我不想。”
江迢意外又惊喜,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霍深身上看到他这种带着微微任性和不讲道理的一面了。
霍深从小听话懂事,唯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一些任性捉弄等真性情。12岁遭逢变故,霍深变得更加沉敛。他不再和人交心,旁人几乎很难从外推断出他真实的心情和想法。江迢从前花了很多精力也想了很多办法,才慢慢让霍深不再恶其余胥。
他从医院醒来后,霍深虽然对他一如既往,但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和顾虑。他一直以为成年人就是如此,是因为他的记忆保留在四年前,他还没有彻底习惯如何当一个大人才会如此觉得不适应。
但他如今发现,不管他们是不是长大了,他都希望霍深在他面前能永远随心所欲。
江迢跃跃欲试地凑到霍深面前:“你看起来很讨厌他?”
霍深好整以暇地抚过腕间泛着极光般深幽光芒的表面,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十分平静:“我要是说我讨厌他,你会和他不再联系吗?”
“当然,”江迢就差指天立誓,他不知道之前是什么情况,但他永远都不会去喜欢一个霍深讨厌的人。
江迢的眼睛明亮,就像是高悬在天上独独只为他照亮前路的明月。霍深轻轻抚过江迢的眼睛,顺着他的鬓角,落在他的侧颈。他感受到江迢的脉搏在指腹下如鼓般跳动,一下一下,在他寂静无声的世界里掀起滔天巨浪。
他也曾希望明月能够永远皎洁的高悬。但如果高悬的结果是可能不再独照他一人,那么他便将明月占有。
蒙尘又如何,只要是他的就好。
一股难以言喻的酥痒顺着江迢的侧颈传至他的心口,让他半边身体都陷入一种很奇怪的酥麻。
江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如果他喜欢过楚旭,那岂不是证明他也会喜欢男人?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我要是喜欢男人的话为什……
江迢想了几天, 依然想不通。这日他和霍深一起吃饭,他实在没忍住:“我真的喜欢男人吗?”
霍深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他好整以暇地抬眼, 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似笑非笑,“你接受不了?”
“当然不是!”江迢不假思索, 他要是接受不了这个的话怎么还会和楚焱昊玩得这么好。
他只是想不通!他的品味竟然这么差?!
他这几天翻来覆去的琢磨,硬是没有从楚旭身上找出一点值得喜欢的地方。更何况
“我要是喜欢男人的话为什么没有喜欢你呢?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优秀的男人吗?”江迢觉得自己这么想一点问题也没有,他和霍深一起长大,霍深的出类拔萃从来都是激励他不断向前努力变得优秀的动力。他很多次都曾想过,但凡他和霍深之间有一人是女的, 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追求霍深。结果现在前提条件已经不需要了, 他却没有喜欢上霍深?“我眼瞎吗?”
江迢问出了霍深这些年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霍深微笑:“这真是一个好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江迢:“?”
虽然但是,什么意思?
江迢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但是又不确定
而且这段对话为什么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江迢打量着霍深看起来心情不错的表情,琢磨了半天, 直到两人吃完饭散完步一起窝在放映室看完一部电影洗漱各自回房睡觉, 他也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
算了, 不重要
琢磨不明白的事情江迢从来都不会长时间为难自己, 更何况他觉得这件事情也没有给他生活带来什么不好的变化。
他一开始最担心的是这件事情会影响他和霍深之间的相处,甚至觉得霍深之前总是和他保持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距离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性向刻意帮他避嫌。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自从那日之后霍深好像就卸下了一些包袱, 他不再故意和他保持距离, 也不再刻意避免肢体接触。他觉得他和霍深的相处甚至比之前更加亲密了一点——他们现在没事就窝在一起看电影玩游戏,睡在一张床上的次数比前几个月加起来都多——江迢一直觉得愿不愿意在一张床上睡觉是见证朋友关系的亲密程度的重要标准。就像他和楚焱昊,相看两厌,朋友关系的亲密程度为零,所以别说是在一个床上睡觉, 一个屋睡觉都不可能。
江迢认为霍深肯定是因为觉得有事隐瞒,对他不够坦诚,觉得对不起他,所以之前才会那样。
害,江迢觉得霍深就是想太多,太有原则。他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即使没有理由,他不想说就不说。这有什么关系?他完全不会介意,好吗!
不过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江迢觉得他和霍深最近的相处简直可以用如胶似漆,呃,这个词用的好像不是很对反正不重要。总之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非常融洽,可能比起那些新婚燕尔的夫妻也不遑多让。
emmm这描述怎么感觉还是有一点怪?
这天霍深有一个饭局,江迢正好也有一个广告拍摄工作。江迢本以为霍深会比他先吃完,然而他这边都结束了,他都没有受到霍深的消息。
反正他也没事,江迢就向林舜要到饭店地址,打算亲自去接霍深,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他没想到霍深竟然喝多了。
他坐在车里远远的瞧见霍深被一群人迎送出来,他们大多数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成功人士,有几个人江迢甚至还在财经杂志上多次见过。
江迢小臂搭在车窗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本想等霍深自己发现他。然而看着看着却眼尖的发现霍深揉了两次眉心——这是他每次喝多时勉强让自己保持清明的下意识动作。
霍深的酒量不好,也就是三杯白酒的量。他刚接手公司的时候总有不得不应酬的地方,每次喝多一点就会难受好几天。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已不用再勉强自己,江迢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霍深在商务饭局上碰过酒了。
江迢也顾不上公众场合会不会有狗仔,连忙下车从林舜手中接过霍深。
霍深看到江迢后也不再勉力维持清明,他就像是卸掉了所有在外的戒备和面具,倒在江迢的怀中,下巴抵住他的肩膀上,一向游刃有余的表情中竟然显得有几分委屈,“头好痛啊。”
江迢顿时心疼得不行,他安抚性地轻拍着霍深的背,像是哄小孩似的哄道:“先回家吧,回家我给你泡点解酒茶,喝了就能舒服一点。”
林舜知情知趣,他脸上故意带上几分为难:“这江少,我这家里还有点事”
江迢满心满眼都在霍深身上,也没有注意林舜:“噢噢噢,没事,我带他回去就行,你回家吧,辛苦你了。”
江迢一看就是那种从来没有照顾人的小少爷,林舜看见他小心翼翼却十分不熟练地将霍深扶进副驾,整个过程看起来手忙脚乱,好几次不是差点夹到自己就是差点撞到霍深。林舜本来还在想是不是应该上去帮帮忙,但他看见自家老板被撞了一下脑袋还明显自怡享受的模样。
罢了,他还是别去讨人嫌了。
十一月的天已经有不少凉意,但江迢却出了一身的汗。他关好车门回到驾驶位,又愧疚又心疼的揉了揉霍深脑袋上被撞的地方:“是不是被撞疼了?回家我用药给你揉一揉。要不然还是叫个医生过来瞧一瞧吧,别真撞出个什么好歹。”
霍深眉眼微弯,深邃的眼眸中好似有繁星点点。他压住江迢要拿出手机打电话的手。
“怎么还乐了?”江迢有点愁,觉得霍深确实是喝多了。
霍深摇了摇头,额头抵在江迢的手上,“先回家吧,没什么感觉。”
酒精本来就会麻痹神经,江迢觉得霍深此时说的话不是很有可信度。不过醉酒来回折腾确实也会更难受,江迢打算回去看看情况再决定,反正他之前经常打球,跌打损伤的经验也很丰富。他倾身拉出安全带帮霍深系上,哄着,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宠溺和温柔:“好,那就先回家。”
江迢的车技是赛车场练出来的,天晓得他为了能开得平缓油门和刹车踩的能有多小心翼翼。酒醉的人本来就不舒服,他担心若是开的太急会让霍深更加难受。这一路江迢开的十分专注,一点神都不敢分。短短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开出一手的汗。
好不容易将车停进车库。江迢一路没听见霍深的动静,本以为他应该是睡着了。然而转头一看,却看见霍深正凝眸不瞬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江迢眉眼温柔下来,他伸手轻轻地刮了刮霍深如蝶翼般的睫毛,看着他一动不动,只是眨了眨眼。江迢心软的一塌糊涂,觉得酒后的霍深反应慢慢的,显得格外听话,十分好玩。
江迢煮好一壶解酒茶,加上蜂蜜,哄霍深喝完一杯。他没有兴师动众的找专业人员来照看,霍深酒后一点都不闹腾,他们俩又不是异性,江迢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照顾的了。直到他帮霍深放好洗澡水。
氤氲的水汽弥漫在封闭又逼仄的浴室,江迢一颗一颗解开霍深衬衣上的扣子霍深的身材很匀称,冷白的皮肤,宽肩窄腰,腹肌的线条紧实又性感,流畅向下。
江迢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江迢微微移开目光,下意识避开视线。
真是奇怪了,江迢觉得很不应该,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都是男的,霍深有的他也有,而且又不是没有见过,有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
江迢这么想着,又将避开的视线移回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被密闭的空间放大,刺激着江迢的耳膜,一下下地撺掇着他的心跳。
过快的心跳让他感到口干舌燥,连带着他手下的动作也带上了几分无意识的焦躁。他解开霍深的皮带,金属扣和齿槽分离的“咔哒”声回荡在静谧的浴室中,和潮湿的水汽交杂,细密的金属颤音穿透耳膜扎进脑海,就像是打破了某一种临界点的标志。
江迢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他觉得他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立马灰飞烟灭,就像是被炸了一朵蘑菇云,只剩下满地的废墟和尘埃。
“你,你要不自己洗,”江迢话都说不利索了。
霍深按住江迢放在自己皮带上的手,表情慢一拍,有点茫然,看起来很不解,“为什么?”
水汽在浴室中蒸腾,江迢宛若被丢进蒸箱的虾。江迢不知道该怎么和醉酒的人解释他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事情。
而且更令他难以启齿的事情是他竟然有点起反应了!
江迢十分唾弃自己,他没有专门研究过同性恋或者双性恋的心理,但他身边也有可以作为参考的例子。其实本质上和异性恋没有什么不同,不是说喜欢同性就会对所有同性产生冲动。那和直男看见一个妹子就会产生想法有什么区别?那是变态!
江迢在自我唾弃和反复自我劝解和暗示中快速褪去抽解出霍深的褪去霍深的衣物。他非礼勿视的让霍深躺进浴缸,自己则拿着花洒蹲在一旁帮霍深洗头。
洗发水的泡泡白净细腻,他轻轻地替霍深按揉太阳穴和百会穴,心中默默回想默念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太上老君曰曰什么来着?书到用时方恨少!江迢!你到底行不行?!
呜呜呜,该行的地方不行,不该行的地方又很行起来的江迢欲哭无泪!
他小心翼翼地帮霍深冲掉头发上的泡泡,先一步帮他吹干了头发。将浴巾和换洗的衣服放在伸手就能方便拿到的地方。抱住用过的毛巾和脏衣服挡着,微微勾腰,丢下一句“我也去洗个澡”,落荒而逃。
他草草的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解决了一下。出来后在客厅里磨磨唧唧地转了几圈。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霍深,总觉得有几分惭愧,感觉这是对他们友情的亵渎和侮辱。
然而他又放心不下霍深。
挂心最终战胜了种种顾虑。他想好各种各样的说辞,既是说服自己,又是以备霍深过问起时解释。然而等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霍深的房门,却发现霍深已经睡着了。
他莫名地松了一大口气。
霍深的头发柔软的碎落在枕头上,睡容平静又安然,呼吸均匀绵长,一看就知道睡得很安稳。他密长的睫毛如蝶翅一般,在眼底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白皙的皮肤在暖色夜灯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柔和。
江迢轻手轻脚地来在霍深床边,支着下巴注视了一会儿,躁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出神的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遵从自己内心所想,伸手轻轻地碰了碰霍深的薄唇。
狂风带着摧枯拉朽之力将他的心卷进风暴,他仿佛被灼烧一般收回手。
良久
霍深听见房门重新被打开又关上的动静,轻阖的双眼缓缓睁开。他摸了摸自己被江迢轻抚过的嘴唇,勾起几分笑意,眼中一片清明
偶尔的行差踏错不要紧!江迢回屋后就把自己反锁进卫生间。他双手撑在盥洗台的两边,气势汹汹地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来了一番长达10分钟的思想教育。
男人嘛?也很正常。但人之所以能被称为高等生物就是因为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
江迢放平心态,在心浮气躁和自我唾弃中进入梦乡。
清晨时分,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随着睡一觉过去的江迢从旖旎的梦中惊醒。
水汽蒸腾中身影交叠在一起,光滑细腻的肌肤触感是那么的真实,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落在凹陷的锁骨里,指尖划过背脊的触感就像是毛笔在宣纸上游走的震颤
他清楚的看见了那张脸,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江迢烦躁的抓了几下头发,将潮湿的床单从床上换掉,捂着脸蹲在床边,异常崩溃。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畜生!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来来来,和哥说一下,这……
江明晏第二十八次从文件中抬起头看向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的江迢。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没事竟然没有去找霍深?在这儿蹲了一上午。怎么,你是终于想通了,打算放弃毫无意义地在娱乐圈的虚耗时间, 决定来公司了?”
江迢的心思压根不在这里,他没有心情和江明晏争论这点口舌上的胜负。他捧着一个马克杯, 坐在待客的皮质棕色沙发上,眼神幽深地望着落地窗外的蓝天白云。
此情此景真的无比眼熟。江明晏想起霍深来他公司开会的那次,也是坐在同样的位置上,用着同一个马克杯,望着同一片天空。
“干什么, ”江明晏忍不住嘴贱, “你特意过来在我这儿待了一上午,难不成就是为了感受一下霍深看过的天空的角度?你不觉得你这行为有点过于像痴汉了?”
江迢听见“霍深”和“痴汉”这几个字,一直望着窗外的眼珠终于动了动。他幽怨地将视线移动到江明晏身上,眸底哀怨又愤愤,就像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困在铁笼里的小兽。江明晏的无心之言直接捅在他内心最无耻又最不可示人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偏偏还不能反击, 因为这是他该得的。
江明晏难得看见江迢这副模样, 激动得不行。要晓得他这个弟弟从小就心态极佳, 很会自我调解,想不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为难自己, 更别提默默苛责自己。
江明晏连忙放下工作, 强压下因看乐子而上扬的嘴角,装出一副靠谱又知心的过来人模样:“来来来,和哥说一下,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江明晏这人从来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劣性格。江迢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和他说了,他保准是这边笑掉大牙, 那边说不准哪一天就当作笑话讲给霍深听了。说不定还会当着他的面,然后再欣赏一番他的表情和反应,以获得双倍快乐。
江迢狠狠地瞪了江明晏一眼,却没有过度反击。因为这事怨的是他自己,他迁怒不了旁人。
呦,没想到这心事还挺大,江明晏更加好奇了。不过他混迹商场多年,深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知道谈判如此,吃瓜更是如此。于是他决定先从其他事情的闲聊开始慢慢引出话匣子。
“我最近看见有人在网上吵,他们说那个叫李什么轩的,他录节目的时候撞你的那一下是故意的?”
江迢理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明晏在说什么。他表情很是无语:“人家叫应元勋。”
真是绝了,一共就三个字,中间那个字他不记得,前后两个字他还记错了。
“哦,”江明晏无所谓那人叫应援勋还是李元勋,“他真的是故意的吗?”
江迢心不在焉,不是很在意:“我觉得应该是吧。”
那期节目播出后在网上大火,自然也就引发了全民的关注和讨论。应元勋撞江迢的那一下虽然能够瞒得住普通观众,但瞒不过专业人士。其中就有一个冲浪运动员在网上发帖随口说了一嘴,结果被应元勋的粉丝集体围攻,甚至还被p了遗照。他气不过,发了一篇长微博。文章十分专业,放有各种角度的截图,还有特意放慢速的动图。说服力十足。一下子就让这件事情登上热搜。
相信的,不相信的,浑水摸鱼想抢资源的齐齐下场,让这件事情足足在微博上挂了半个多月。
江明晏微微皱眉:“那你怎么也没有跟我说?”
江迢:“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就算专业人员分析的再多,应元勋也能在法院上狡辩是自己学艺不精。再说他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就算是起诉成功也没有什么用。”
不过好在他身处娱乐圈,一言一行都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之下,任何一点黑料都足以致命。
江明晏表情沉沉:“这也太便宜他了。”
“干什么?”江迢故意露出几分兴致,“你要出手帮我惩治他?以牙还牙?让他沉海?”
江明晏:“谢谢,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大好生活才刚刚开始,还不想因为你进去。”
江迢”呵呵“了两声,讽刺道:“你真没用。你看看小说里的霸总,笑一笑就天凉王破,动动手指就能让人走投无路。”
江明晏:“哎哟哟,那要不我这位置给你坐?也让我体验一下被这种霸总罩着的感觉?呵呵呵,你也知道是小说了。还天凉王破,我裁个员都需要提前三十天通知,上次出门在外一高兴给人刷了几个卡还差点触发反洗钱调查。”
这得刷了多少钱才能被反洗钱部门盯上啊
要是平时江迢肯定要好好吐槽,说不定还要以此为由敲诈点零花钱。但他如今却一点兴致也没有。他又将视线落回落地窗外漂浮在湛蓝的天空下的云朵,洁白又柔软,看起来好像什么烦恼也没有。
应元勋最近过的很不如意,黑料缠身,代言和后续资源全掉了。那些对家艺人抢的时候下手又快又准,就像是早有消息。江迢怀疑其中有霍深的手笔,但不确定。之前也没找机会问一下,现在唉
“前些年文娱行业大热,各路资本都争先恐后注资娱乐圈。你也投资了不少,但是我看霍深对此好像一直兴致平平?”
江明晏微微挑了一下眉,江迢平日里才不会主动和他聊起商业上的事情。
“你是想起了一点什么吗?”
江迢摇摇头:“但是那天我去试镜,碰到了楚旭。”
江明晏心中狠狠地咯噔了一下,他眉头紧锁,生怕下一秒就从傻逼弟弟的口中听到旧情复燃等相关字眼。
那他到时候不会再管霍深舍不舍得,真的会打断江迢的腿,给他找个国外的精神病医院关起来!
妈才刚做完心脏手术,他实在不敢想象要是再受一次刺激会如何!
江迢看见江明晏如临大敌的表情有些意外,他微微皱眉:“楚旭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霍深讨厌就算了,怎么江明晏也一脸嫌恶?
如果只是性格上的缺陷,江迢觉得江明晏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什么问题?问题多到罄竹难书!不喜欢江迢却故意吊着江迢,利用江迢的对他的好感贬低侮辱江迢的人格、挑拨江迢和家人之间的关系、不断逼着江迢从家里替他争取金钱地位等好处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不胜枚举!更别提还差点骗走了江迢手中的股份!江明晏想起来就觉得恶心的不行,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人能够无耻到这种程度!而且楚卿朝他妈妈当年的死貌似也和楚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对楚旭”江明晏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委婉又能不刺激到江迢的表达,于是只能遵从自己此时此刻的情绪。他愤怒又恨铁不成钢,甚至还有些许崩溃,“你他妈的不会又喜欢上楚旭那个傻逼了吧?!”
江迢眉头紧锁,他不明白江明晏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摇了摇头,“没有,我甚至有些不太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他。”
江明晏就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心被高高吊起,上上下下起起伏伏,最终虽然安稳地落在地上,但后怕的感觉依然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江迢莫名其妙:“我需要有什么打算啊?我只是追过他吧?那我现在不喜欢了,不追了,不就行了吗?”
他只听过在过一起需要负责,还从来没有听过追过被拒绝还需要对这个人负责的道理。
江明晏差点喜极而泣,果然这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
“等等,你再说一遍,让我录个音作证。不,我还是叫个律师上来起份合同,到时候去做个公证。”
江迢看见江明晏又是拿手机又是打内线,觉得江明晏有毛病:“下个月我要去复查,要不然你也和我一起去看看脑子算了。”
江明晏:“你是不知道你这些年为了追那个傻逼做了多少混账事!还好我们家家底还算可以。当然,这和我极具慧眼的战略投资眼光和远见卓识的赚钱能力也脱不开关系。要不然早就被你败光了!”
江迢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够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自夸,太不要脸了!
不过这也是江迢想知道的事情之一。
霍深对楚旭有明显的反感,他不想在霍深面前提起楚旭让他不开心。于是只能从江明晏这里打听。
“之前有一次霍深来接我,碰见了楚旭的经纪人。我见他似乎很着急地想上前来和霍深说话,但是霍深似乎挺反感他的?”
江明晏冷笑:“他当然应该厌恶。”
楚旭那经纪人和他压根就是一丘之貉,甚至更加贪婪可憎。
江迢:“为什么?”
江明晏本来不想说,但提起来就有些忍不住。他脸上的表情沉沉,语气讽刺:“你说为什么,当年你喜欢楚旭,逼着我和霍深帮你捧人,喂资源喂人脉喂金钱这些年我和霍深在楚旭身上花的钱起码也有十几个亿,当然,霍深那边可能更多,”因为他处理了江迢差点给出去的股份,“只是他没有和我说。你觉得你要是霍深对这种人能是什么态度?”
“什么?”江迢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很难想象这会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他甚至怀疑江明晏是不是在恶劣的捉弄他。然而江明晏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下意识地喃喃道,“为什么?”
江明晏:“呵呵,这谁知道呢。你当时因为他和家里闹翻,最长的时间甚至有一年没有回过家。我让人找到你,要你回家和爸妈吃个饭,你甚至还以此为条件帮楚旭拿下了一个S+的男主资源。”
江迢就像是被打了一个巴掌,他脸色铁青,指节因攥拳而泛起青白。从来没有设想过的情节让他震惊无措又愤怒,他恨不得回去抽自己几巴掌,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难怪江明晏时不时压抑不住火气,对他表露失望。难怪霍深对这四年的事情总是缄口不言。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江明晏看见江迢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发抖,青的毫无血色。他生怕把自家刚痊愈的弟弟气出什么问题,连忙咽下剩下那些真正令大家愤怒伤心又失望的事情。
“行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些年我们都觉得你不是疯了就是被下了降头。要不然霍深也不会投资了那么多医疗机构甚至资助建造了一个道观。”
他们之所以谁都没有主动提及,就是因为他们无比了解江迢。以他的性格若是知道过去几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一定会比任何人都更加责怪自己,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江迢知道江明语气轻松是为了让他别再为过去的事情自责,他想缓和一下表情让江明晏放心,然而勉强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卿朝哥说霍深这些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国外,也是因为这些事情吗?”
再从江迢口中听到楚旭这个名字让江明晏心中升起浓浓的危机感,他在缄口和帮霍深助攻之间选择了后者。
“呵呵,那要不然呢。当年你将霍深当成个宝一样,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对他的态度有一点不好你都恨不得上去和那人拼命,好不容易让他把江家当作自己的家。结果呢,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甚至不惜为了个人渣和霍深无数次大起争执。呵呵,我要是霍深我也恨不得逃离这个伤心地。”
江迢很想像往常一样让江明晏别乱开他和霍深的玩笑,然而那晚的事情又让他难以再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来江明晏这里本来是想帮自己焦躁不解愧疚的心找一个缓解办法,然而如今不仅办法没有找到,又横碍了如此多需要解决的人和事情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你喜欢男的你为什么不喜……
江迢这些天一面让庄祥帮他收集楚旭这些年的投资和资金去向, 一面找到很多朋友,询问他们关于自己过去这四年做过的事情。他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让他震惊又不解。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如江明晏所说,是被下了降头。要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又令人憎愤的事情?!
若是往常遇到这样的事情, 江迢肯定会立马去找霍深,无论是求安慰还是求慰藉, 他总是能在霍深那里得到内心的宁静。但因为那一晚的旖梦,他羞于面对霍深,又无法坦然的迈出脚步。而得知过去四年间所作所为而产生内疚和对不起又快要将他折磨疯了。
好在关清的电视剧终于开拍了,他不得不收拾东西进组。每日的拍摄任务又大又紧,睁眼、上妆、走戏、拍摄、卸妆、睡觉, 几乎一天就过去了。
他一面不得不将越来越多的精力放在琢磨如何诠释演绎好角色上面, 一面又十分庆幸有事情可以转移他的心思和注意力。
林婉思饰演的是赵珩常常流连宿醉的青楼花魁,她和江迢有很多对手戏,漂亮又开朗,和江迢在剧组的关系很不错。这日《ELEGANT》的新季刊开售,她的经纪人正好要过来看她。她特意嘱托她的经纪人从线下销售渠道带一本过来, 打算午饭的时候拿出来和江迢一起欣赏他在网上大火的封面拍摄照片。
江迢的性格好, 来剧组没几天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这日一大早开始就有不少人来和他表达祝贺或者调侃。江迢本来没有在意, 直到等戏休息的时候, 拿出手机,看到了一条热点推送——《晟耀集团掌权人时隔多年再次接受采访, 多年等待只为一人回首!》
江迢一开始以为是无良营销号, 点进去才发现竟然是霍深接受了《ELEGANT》的文字采访。前面都是一些关于科技、智能、未来、公司战略、环境保护等的回答,只有最后一段聊到了感情问题。
小编:有知情者向我们透露,您这些年一直保持单身是因为有喜欢的人?
霍深:是的。
小编:方不方便问一下,您喜欢了他多久?
霍深:十年
底下的评论全部在咆哮。
【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又痴情的人啊!】
【这是什么小说男主人设!年纪轻轻掌权上市集团, 一手创造奇迹,痴情专一!还洁身自好!】
【跪求一个女主看到采访,破镜重圆或者前缘再续的幸福完美结局!】
【为什么是女主?小编用的不是“他”吗?】
【公开出柜,不可能吧?】
【根据《现代汉语词典》,“他”可以表示性别不明或没有区分必要时的第三人称单数。[注]】
【每日一个冷知识:《ELEGANT》杂志所有和感情有关的采访中,只要不确定被采访者口中所述之人具体指的是谁,都会统一用“他”来代替。】
评论转眼就是上万+的增加,根本看不及。而【晟耀集团掌权人恋情】也立马冲上微博热搜第一,深紫红的【爆】在后面格外醒目。
营销号没有放杂志照片,只是贴了几段采访片段的文字。但微博热搜里很快就有人贴上了相关的采访照片截图——和营销号的内容一模一样。
江迢不信,网上一天天那么多虚假新闻虚假消息,视频都能P,更何况是一张照片!!江迢找到林婉思,差点被自己的古装长袍绊倒脚,“《ELEGANT》的新季刊呢?我想看一下。”
林婉思看见江迢风风火火发模样乐得不行,一边上房车里拿一边调侃:“怎么了?你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欣赏自己的帅照吗?”
江迢难得没有接女生的话茬。他快速翻到采访的那一页,竟然和网上的照片内容一模一样!
林婉思第一次在江迢脸上看见这种堪称面沉似水的表情,他狠狠抓着杂志,杂志被他捏折了一角,留下难以复原的印子。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拿着杂志的手竟然还在微微颤抖。
江迢不是普通愤怒,他是非常非常非常愤怒。他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都被气痛了,脑袋也嗡嗡作响,还有几分耳鸣。
那晚的事情让江迢踌躇难行,他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和霍深到底应该怎么办,结果就得知霍深竟然有喜欢的人了!他顿时有一种自己得之不易精心保存细心呵护多年的一罐大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拿出来尝一尝煮熟后的味道,结果打开罐子一看,竟然被老鼠偷没了的愤怒!
霍深有喜欢的人竟然没有告诉他?!而且还不是一时兴起,是喜欢了整整十年!十年!!
十年间他们不是没有聊过感情的问题,霍深却一次也没有和他提起过。
那他们十多年的友情到底算什么?!
江迢拿出手机找出霍深的电话,他的语气堪称咬牙切齿:“你在哪里?”
霍深的声音听起来很从容:“江城。”
江城就在横店的隔壁,开车过去甚至不需要一个小时。
江迢:“我拍完戏过去,最晚不会超过凌晨,你给我等着!”
霍深被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他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心情格外不错,开始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晚上的到来。
江迢看见被自己捏折的杂志,十分抱歉地对林婉思做出道歉和更换的提议。林婉思看出江迢似有心思,大度地摆了摆手,让他不要介意。
下午的戏是怒斥钦差,这简直是为江迢此刻心情的量身定制。他的怒意表现的十分具体又细节,三场戏都是一条过。
江迢找到关清请假,关清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不用在意,你明天的戏在下午。”
江迢的心思不在此处,是以压根没有注意到关清这句话中的违和。他都没有说他要去哪里,关清怎么知道他明天下午前能赶得回来?
江迢本想自己开车,但刚进停车场,就看到霍深的司机李路。
李路三十多岁,看起来和林舜一样精英又干练。他的态度谦和,语气十分有礼貌:“江少,霍董让我来接你。”
江迢表情阴阴:“你家霍董想的还真周到啊!”
李路的表情不变,假装没有听到江迢语气中的阴阴。
江迢对霍深有气,本不想坐霍深的车,但终究还是不忍让霍深担心。
李路开车又稳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将江迢送到霍深所在的酒店。
江迢心中本有滔天怒意,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见面后该如何狠狠的谴责痛斥这个不讲信用、说话不算数、辜负他信任的人!他凶凶地打开房门,“碰”的一声,宁静的走廊都是回响。
他本来以为他会气急败坏,然而他的火气在看见霍深的那一刻,就立马毫无出息的被平息了三分之一。
他和霍深好像有半个月没有见过面了。
霍深坐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雪山色的岩板茶几上放着一杯冷泡茶和一杯冰镇的薄荷水。
江迢走上前去,将薄荷水一饮而尽,“薄荷水降火,”江迢抬了抬下巴指着霍深放在自己面前的茶盏,半眯的眼神带着危险,“冷泡茶有什么作用?”
霍深的表情和往常一样温柔,他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为了让我保持冷静。”
江迢看不出霍深从上到下有哪一点不冷静,他觉得他连每根头发丝都写着大大的“从容”两字!
江迢端起霍深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随后“哐当”的一声,重重地将茶盏放回原位,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水渍,“该冷静的人是我!”
江迢将杂志摊开放在霍深面前,“这里面的采访是真的吗?全部都是你回答的?是你亲口所说?”
霍深看着江迢的眼睛,他觉得里面好像蕴藏着一座鸣鸣作响的活火山。蒸汽夹带着硫磺和硝烟的气息从裂口出嘶嘶喷涌,熔岩挤压着岩层发出沉闷的断裂声,暗红色的地火光芒将云层映染成橘红——那是令所有摄影师跋山涉水都想要一观的绚丽又诡谲的景色。
“当然,《ELEGANT》又不是八卦小报,他们的采访都要先给当事人看过,获得同意授权后才会发布。”
江迢没有想到霍深承认的如此坦诚,连可能的辩解都没有一句。江迢气得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心中的火压抑不住,笔直上冲,就像是在他脑袋上炸出一个蘑菇云。他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压抑住揪起霍深领子的冲动。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当时说没有!”
霍深:“你记错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回答过。”
江迢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霍深好像确实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他这个问题,那他到底为何会一直有一种霍深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的错觉?
江迢气出几分委屈:“但是你绝对说过你找对象一定会让我给你把关。”
霍深:“我只是单方面的喜欢他,不敢奢求能在一起。要是未来我真的有机会和他在一起,肯定会让你先知道的。”
这是什么恋爱脑加痴情人设的苦情发言???江迢总算理解他哥为何会露出恨铁不成钢到恨得破开他的脑子来看一看的情绪。你捧在手心里、千般宠爱万般纵容,生怕他有一丁点儿的不开心,连一点儿委屈都不舍得让他受。结果他转眼却去给另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人当舔狗!而且舔的对象还不爱他!甚至不把他当回事!江迢气的心脏都痛了!
江迢咬牙切齿:“那人是男是女?”
霍深:“男的。”
江迢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难怪!他就说他明明有印象问过霍深,只是他当时问的是有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靠!
“你喜欢男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霍深眼中带笑,好整以暇:“你喜欢男人吗?”
过往的话掷地有声,两个多月前江迢和江明晏吵架时说的话就像是回旋镖一样扎回来。扎的江迢气焰微降。他原来确实以为自己不喜欢,但那不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吗。江迢理不直气也壮:“我”
霍深:“那你喜欢我吗?”
江迢气势汹汹的话语被噎在腹中,他燎着火星的眼睛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充满了慌乱和失措。
梦中的旖旎、内心的坚定和别人打趣后每一次义正言辞的反驳一股脑涌进他的脑海中他慌乱不堪,很想说我不是然而话却卡在嗓子眼里,怎么都脱不了口。
霍深起身,一步步地来到江迢面前。暖色的吊灯在他身后,他的影子将江迢完完全全的笼罩。他伸手捏住江迢的下巴,拇指指腹轻轻抚过江迢的下唇,“江迢,你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便想要我给你答案吗?”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
江迢慌乱的逃了。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在离开前说了什么, 表情又是怎么样的。他只记得他如鼓的心跳一下一下的仿佛要跳出他的胸腔,震的他耳膜都生疼。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个屁!
他这些天时不时就能梦见霍深, 有的时候是霍深的指腹拂过他下唇的那个画面,有的时候是霍深酒醉那一夜浴室中的隐隐绰绰他们无一例外都走向江迢不愿意看见的发展。有的时候是他主动, 有的时候是霍深主动。就连年少时那些坦坦荡荡的亲昵接触都在梦见中变了味。
“啊啊啊啊——”江迢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好烦呐!!”
关清和霍深站在拍摄场地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远处,江迢正在和饰演捕快的男主演对手戏。
关清:“你探班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不去打个招呼吗?”
江迢的演技越来越娴熟,哪怕没有后期的加成,哪怕周边都是工作人员, 也能让人入戏, 感受到人物的爱憎和喜怒。
霍深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算了,还不到时候。”
对于江迢来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是羁绊,也是枷锁。他如果不狠心逼江迢一把, 他们两个的关系永远都会处于一种怡悦又自洽的舒服中。而一段舒服的关系很难会让人想要改变。釜底抽薪虽然痛苦, 但也是最能生效的一种办法。他不想再慢慢等待了。
关清:“你就不怕把人逼狠了?他这段时间沉默寡言的, 可不如以往一半活跃。”
江迢不好受, 霍深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他抑制不住思念,光是这个月就来了剧组好几次。
“能困住江迢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对于江迢而言, 只要他自己想通了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事情。”
关清从霍深笃定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欣赏和自豪,他一阵无语,又有点想笑:“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家这位可是魅力不凡。进组短短几个月,剧组里光是我能看出对她有意思的就有好几个了。”
霍深从容若定的表情一僵, 他眼神幽深地斜乜了关清一眼。
远处,江迢拍完那场戏,刚刚走出镜头,就有一个长相温润的男演员殷勤地给他递了一杯奶茶杯装的清乳茶。
江迢礼貌地摆了摆手,接过助理给他的咖啡。神情倦怠又沉默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等待下一场戏的开拍。
目睹完全程的霍深又变回那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没事,他一向很会处理这类事情。”
也不知道是谁紧张了一瞬,关清乐了乐。不过霍深的话倒也没有说错,也不知道江迢是怎么做到的。根据关清为数不多的观察,他总是能够不得罪人地将桃花拒绝干净。即使那些明确和他表达过好感的人最后也能被他变成普通朋友。
关清:“之前要绑定叶清瀚的那家资方打算撤资了。”
霍深了然:“你想找我追加投资?”
关清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不,我打算接受江迢的投资。”
江迢什么时候开始投资影视了?霍深有些意外。
关清:“那日试镜后江迢来找过我,他说不管他最后能不能被选上,我缺投资的那部分都可以找他。”
“他知道若是我坚持选他肯定会有资方撤资,那样我肯定会去找你。他以为你对投资娱乐圈不感兴趣,所以不想让你因为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当然,根据关清的观察这里面也有江迢不想让他找上霍深的小小私心。
霍深倒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上次气呼呼的在酒店见过一次面后,江迢就开始禁止庄祥和他透露任何和他有关的事情——除了他在哪里。
他一边拍戏一边还弄了一个影视投资公司?
关清:“欠你的人情我就还给江迢了,我相信对你来说肯定也是一样的。”
霍深的视线落在关清身上,目光中带着打量。
关清笑:“到了我这个年纪,当然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即使他今生已经无法再得到了
江迢杀青的那一天半个剧组的人都给他送了花,他大手一挥,包下横店最大最贵的饭店,请剧组所有人吃了顿饭。
饭桌上很热闹,江迢作为主人公人来疯似的嗨了一晚上。
将所有人送走后,江迢才脚步虚浮地回到自家的车上。他双臂叠放在车窗框上,下巴抵在手臂上,望着灯火通明的繁华街道,眼神放空。
司机陶叔:“是回酒店吗?”
江迢摇头。
陶叔:“那我送您去霍深少爷那里?”
江迢眼眸微动,最终埋在胳膊上,声音嗡嗡的:“算了,送我去楚焱昊那里吧。”
楚焱昊觉得江迢有毛病,凌晨一点让他去机场接他来酒吧。
楚焱昊骂骂咧咧的接上人,任劳任怨的开着车。
江迢窝在副驾驶座上,望着高架桥下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楚焱昊睡觉睡到一半被叫起来的暴躁发言从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小的时候,他和楚焱昊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其实很不对付。他会和楚焱昊相识纯粹是因为他哥和楚卿朝。他哥从小就和楚卿朝玩的很好,去哪都会叫上他一起。但楚卿朝放心不下年纪尚小的楚焱昊,所以只要是出远门都会带上楚焱昊。
江明晏那狗屁性格怎么会愿意带小孩,所以每次但凡楚卿朝带上了楚焱昊,他都会把江迢带上。然后秉承着一个小屁孩需要带,两个小屁孩就可以让他们自己玩的理念,打发江迢和楚焱昊自己去玩。
楚焱昊当着楚卿朝的面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但是每次楚卿朝一走,他就开始各种看江迢不爽。
江迢当然也猜得出来原因,他小的时候阳光开朗又会说话,是个人都挺喜欢他。而楚焱昊就是标准的调皮又多动的捣蛋鬼。两人在一起,旁人会对谁更加和颜悦色想也想的到。
楚卿朝是楚焱昊最重要的亲人,如兄如父又如母。就像小孩子看见爸妈对其他小孩更和善会吃醋一样,楚卿朝越是对江迢好,楚焱昊就越讨厌江迢。
江迢觉得楚焱昊有病,自己猫嫌狗不理,还怪他讨人喜欢。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一点少爷脾气,在楚焱昊两次对他摆脸色后,他就开始了和楚焱昊互相挖坑、互看不上、甚至打过不知多少次的相看两厌阶段。
真正开始转变是巴黎探索地下墓穴、楚焱昊大晚上拿骷髅吓他的那次。楚父为给江家交代狠狠地揍了楚焱昊一顿。那是楚卿朝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在楚父当着他的面揍楚焱昊的时候没有站出来制止。
江迢听说后很烦,觉得楚焱昊肯定会更记恨他,以后肯定会更加没完没了。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楚焱昊第二天竟然来找他道歉了。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进病房,鼻青脸肿的一看就知道被揍的很惨。他满脸都是内疚和歉意,‘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经吓,我是真没想把你吓成这样,我以为你不怕的。’
江迢当时很无语,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人!但楚焱昊的道歉却是真心实意,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不是被逼来的,是真真正正认为自己错了,感觉很对不起。
江迢当时就觉得,楚焱昊这人虽然猫嫌狗厌,但意外是个不错的人。
后来就大人有大量地捏着鼻子和他成为了朋友。
楚焱昊扫了一眼后视镜,正巧看见江迢看他的眼神,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大晚上找我出来就是为了利用你现学的演技恶心我的吗?”
江迢翻了一个白眼,所以你真的很难和楚焱昊这种人好好说话。
可能是因为霍深的原因。
“我最近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就像是想要重新审视回看一遍过去。
其实那次去巴黎也是,他本来都和霍深约好了,过几天要和他家一起去海边度假。结果大清早莫名其妙被江明晏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强行塞进车抓上飞机。他反抗了一路,差点跟江明晏断绝兄弟关系。最后还是霍深打电话来和他说,他过几天会来巴黎找他。他才勉强原谅江明晏。
他甚至能清楚地回想起他当时接到霍深电话的心情。愤怒就像是被浇了一盆清凉的水,嘶嘶冒着烟,只剩下无边的委屈。
楚焱昊:“老了吧,人一步入衰老就会开始喜欢回忆过去。”
江迢很无语:“谢谢,我才22岁,比你还小1岁。”
楚焱昊无言以对,只能回以冷“呵”。
江迢看见楚焱昊稳当地把车缓缓地开进地库,才反应过来,他这一路竟然也没受什么很大的颠簸——要知道楚焱昊开车和他可是不相上下。
“你最近开车怎么变稳当了?”
楚焱昊嘲讽揶揄的神色一顿,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脸上的表情懊恼又烦躁,一脚油门停进车位让江迢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江迢被安全带勒得差点吐出来:“你有病啊!”
楚焱昊阴恻恻:“开的稳你还这么多屁话。”
江迢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是又什么都不明白:“什么情况?”
楚焱昊表情阴恻恻的,当然没有回答他。
要是平日江迢肯定会兴致盎然的问上几句,不过如今他自己也郁郁寡欢,楚焱昊不说他也懒得问。于是就变成了两个各有心事的人听着楼下的摇滚借酒消愁。
江迢的酒量比起霍深那种三杯倒的量肯定算不差,但在楚焱昊这种常年混迹酒吧的人面前就不是很够看了。
几杯鸡尾酒下肚,他已经有些头脑昏沉。
楚焱昊看见江迢恹恹地趴在桌上转着空杯,啧,所以他才不喜欢和江迢喝酒。
每次都是这样,他还没开始喝呢,那边就已经不行了。
他喝完杯中的白兰地,打算在这个酒鬼还有理智没有彻底露醉后本性的时候把他弄走。然而还没有开始实施,就听见江迢郁郁又认真地问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其实我一直想问,小的时……
楚焱昊坐回去, 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慢慢地喝完,过了很久, 才道:“我也不知道。”
江迢撇撇嘴才不相信:“你可是我们整个群里感情经验最丰富的,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
楚焱昊:“那算什么感情经验。他们图财, 我图色,钱货两清,各取所需罢了。”
江迢:“那骆星文呢?”
楚焱昊沉默,这次的时间更长。
“当年我也以为我是喜欢,可是多年后再去回看, 又觉得我的喜欢可能也不是喜欢。?”
如果是真的喜欢, 又怎么会让两个人走到后来的地步?
江迢:“我不懂。”
楚焱昊:“不懂就不懂,不懂不是更好吗?我哥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这辈子只要不自讨苦吃的去喜欢谁,就可以一辈子快活。”
这话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
楚焱昊看见江迢郁郁寡欢的模样:“你和霍深哥吵架了?”
江迢听见霍深的名字,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了颤。过了很久,他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楚焱昊:“你要是没有和霍深哥闹矛盾, 遇到这种想不通的心事, 肯定会去找霍深哥好吧, 那里会想到来找我?”
江迢被说中心事, 沉默不言。
“难得啊,”楚焱昊饶有兴致, “就你和霍深哥整日如胶似漆胜过夫妻的腻歪样, 竟然还会有矛盾?”
江迢微微皱眉,眼皮半压,凌厉中带着几分认真和警告:“你别乱开玩笑。”
楚焱昊耸耸肩,倒也没再触江迢的霉头。
熟悉江迢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好脾气也好, 怎么开他的玩笑,他都不会真的和你生气或是翻脸。但这个前提是不能牵扯上霍深,也不能拿他和霍深的关系开玩笑。
楚焱昊:“其实我一直想问,小的时候你也不介意大家开你和霍深哥的玩笑,为什么后来提起这事就开始翻脸了?”
其实玩得好的男生偶尔被开开这种玩笑也很正常,江迢也不是一个很在意旁人说什么的人,但他唯独对这件事情很计较。
“我记得就是从初中你和霍睿诚打了一次架后吧?”
霍睿诚是霍深叔叔的小孩,比江迢大两岁,江迢小时候最烦的人就是他。后来霍深父母被害,霍睿诚他爸妈也参与其中,江迢对这个人就更没有什么好感了。
“打人不打脸,你那次都差点把他打成猪头了。”
江迢学过防身格斗,知道打人哪里最痛。他打架一般都不会往人脸上打,也不会留下明显外伤。那还是江迢第一次打架把人打成这样。不过关于他们两人为什么打架,两方却都讳莫如深。就连参与了那次打架斗殴的楚焱昊也不明所以。反正他上个厕所出来那两人就打起来了,等他拦下霍睿诚身边那些要去帮忙的狗腿,江迢那边就已经开始往死里招呼了。
学生时代的污言秽语一股脑的涌进江迢的脑海中。就像是放在地下室里很久未曾开过的木箱,打开后满是腐败和潮湿的恶心味道。
江迢本来以为自己早已将其挫骨扬灰埋藏进土。但没想到记忆就是如此,能不能忘记不是由意志而转移。它一直藏在你的脑海深处,影响告诫着你的行为举止。
‘听说他叔叔伯伯几次要把他接回家,江家都不肯放人。谁知道是想吞并霍家的企业还是为了人。’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就霍深那张脸那身材,我听说有些见不得光的市场里已经有人开价到上千万了。’
‘他不是个男的吗?那叫什么?禁脔啊?’
‘江明晏不就是一个男女不忌的二世祖,谁知道江家把人扣在手里有什么打算,江迢把他看的和眼珠子一样。’
‘你就知道是江家强取豪夺?你看霍深对江迢那千依百从的模样,说是被迫,谁相信啊。’
‘霍深也不是什么蠢人,说不准就是他自愿委身。把握住江家的小儿子,自然能利用□□他拿回公司。’
‘真恶心。’
‘上次和他搭话他还一脸冷淡,没想到心眼子比筛子还多,内里这么龌龊。’
‘人家对你冷淡是因为你对他没用,但凡你有江迢的家世,他也能对你摇尾乞怜,随你享用。’
‘想吐,真脏。’
“怎么?你看上我堂哥了?也能理解,就他那张脸,看上也很正常。你一般在上还是在下,什么时候玩腻了,你和我说一声,我和我朋友也想试一试。”
楚焱昊看见江迢的眼中阴云笼罩,厚厚的乌云仿佛要摧压而下,即将来临的暴风雨鸣鸣作响,仿佛会暴虐地席卷一切。
“没事吧,”楚焱昊皱着眉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想到什么了?到底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江迢垂下眼帘,拇指按了一遍其余四指的关节,“都是一些污言秽语。”
楚焱昊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和江迢一个学校,那些腌臜话自然也有所耳闻。霍深从小就是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一朝家破,人人都想着上去踩一脚,人人都想要看热闹。十来岁的少年不再天真又不够成熟,接触一点新的东西便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很多时候话中的恶毒甚至连自己都意识不到。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在意这些,我看霍深哥自己也不在意啊。况且那些话传的这么难听也有霍家叔伯们在幕后做推手的原因吧。”
霍母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立下遗嘱和公证,霍深叔伯们想要完全掌握公司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霍深成年之前控制住霍深。那些话传的这么难听,无非是因为他们想逼霍深离开江家。
这些原因江迢自然也知道,他以为他自己可以不在意,但那些话就像是混了粪水的铁花,打在身上,烫坏了皮肤,敷上药膏以为能愈合,但隐于皮下旁人看不见的那些地方已经开始因为被细菌感染而溃烂的发痛。
有人当着他的面对霍深讲一句重话他都受不了,他又怎么能够容忍霍深因为他受这么多非议?霍深家那些叔伯固然是死一万遍都不足以泄恨,但若是他平日在外的行为举止能克制一些,不那么亲昵,不那么随心所欲,保持距离,坚守朋友这条界限,约束住自己身边的人,他又怎么会给霍深带来这么多麻烦?
楚焱昊瞧见江迢脸上的阴郁,叹气。其实也能理解,每个人都有一些异常在意的人或事。就像是他,别人骂他不一定有所谓,但要是当着他的面骂他哥,那他肯定会一拳招呼上去。
江迢:“何况我觉得霍深也不一定像你说的完全不在乎。”
那些年霍深几乎压缩了所有娱乐和大部分睡眠的时间学习各种知识就是为了能够尽早掌握公司,江迢觉得除了霍深爸妈的原因,这些流言蜚语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他在乎的肯定和我在乎的也不一样,他肯定是怪自己给江家带来这么多非议和麻烦。要不然在他叔伯逼的最狠的那段时间,他也不会同意跟他大伯回去。还好我当时死乞白赖的跟过去了!”
楚焱昊看见江迢咬牙切齿的模样乐的不行,江迢把霍家折腾的鸡飞狗跳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他记得最后还是霍深大伯亲自把江迢和霍深送回江家。
“当年你是因为不想让霍深哥受到非议,那如今你依然坚持是因为什么?以霍深哥今时今日的地位,别说那些不懂事的富二代,就连那些在商圈掌权的人也不敢轻易得罪。”
江迢沉郁的表情一顿,楚焱昊的话就像是在他固有的思维上砸了一道裂痕。是啊,如今的霍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周围虎狼环伺、需要费尽气力才能为自己挣出一条出路的少年。也不是初掌公司、处处有人掣肘、成日忙得焦头烂额、需要有人帮衬、会被人倚老卖老的说少不更事乳臭未干的少东家。
楚焱昊:“是不是因为你失去了四年的记忆,所以对很多人事物的印象总是停留在四年前?我拜托你好好看一看吧,如今的霍深哥皱一皱眉都能让不知道多少家公司的股市动荡,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你帮他计较这些的小可怜了。那些话别说现在不会再有人提起,就是真的再有人说起,也只会引人发笑,觉得说出这些话的人不是智障就是傻逼。”
江迢沉默,不得不承认楚焱昊是对的。一觉醒来跨越四年,有些固有的思维一下子总是很难转变。
“你才小可怜,他从来都不可怜。”
“”楚焱昊,“兄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抓重点依然令人无语。”
也没人觉得霍深可怜啊,那不是江迢从小自己把霍深看的跟心肝一样,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恨不得自己化身成钛合金的保护罩,把霍深放在其中杜绝一切可能的伤害。
江迢:“那霍睿诚呢?现在怎么样了?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楚焱昊:“霍深哥掌权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他那一众叔伯送进了监狱,倒是没有霍睿诚的消息。不过前两年我听人说他好像是欠下高利贷,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反正过的也挺潦倒的。
江迢想起霍睿诚看霍深的眼神,喝了半杯白兰地才咽下翻滚的恶心,“活该。”
然而骂完之后他又觉得他和霍睿诚没有什么两样,霍睿诚当初说的话就像是一根根铁锥一样又回旋扎在他身上。“看看你看他的眼神,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任何想法?”“我恶心你就不恶心?我就不信你做梦没有梦到过。”
江迢在揍他的时候就曾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只是把霍深当作最好的朋友,他对霍深没有任何朋友以外的想法。
然而如今那些砸向霍睿诚脸上的拳头就像是跨越了时空一样砸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楚焱昊看见江迢脸上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又自惭形愧,一会儿烦躁,一会儿又内疚,一会儿气愤,一会儿又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的表情。楚焱昊担心江迢把自己给逼疯了,于是想着换换话题。
“你看了霍深哥前段时间的采访吗,我还挺好奇的,你知道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吗?”
江迢混乱的心仿佛被冻住了,冻的梆硬梆硬。他又默默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是啊,他在这边又气又愧有什么用?他现在连霍深到底喜欢谁都不知道!
楚焱昊:“说实在的,虽然你之前一直都说你和霍深哥不是那样的关系,但是我一直都以为霍深哥喜欢的人是你,没想到竟然不是。”
江迢阴恻恻地剜了楚焱昊一眼,很想把杯中的酒泼在楚焱昊的脸上。然而想了想还是没有付出行动,谁让楚焱昊说的是事实。
楚焱昊看见江迢把要泼在他脸上的酒苦闷地倒进了自己的嘴中,拿出手机,在一个名为【助攻看乐子小分队】的新群里给自己加了一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那个人到底是谁?我到底……
霍深赶到Rubber Soul酒吧的时候, 江迢已经彻底喝高了。他站在舞台上,霸占着主唱的麦克风,正在撕心裂肺地唱着:“我深深的爱着你, 你却爱着一个傻逼。这个傻逼不爱你,你却还给他织毛衣。”[注1]
楚焱昊抱着胳膊, 眼角抽搐地站在台下。周围是被逼成为观众、却越听越起劲、甚至已经开始有一边哭一边跟着撕心裂肺起唱的工作人员。
从江迢喝高非要去台上唱歌,到他清场,为了避免自己的店被砸,不得不叫上所有工作人员来当观众,给江迢捧场的过程, 楚焱昊已经不想再回忆。
他心累的把人交给霍深。在江迢的激烈反对中, 叫了几辆车,把周围一个个因为触“歌”生情而哭的肝肠寸断的工作人员赶回家了。
江迢气的要死,他还没有唱完!楚焱昊这个不孝子竟然把他的观众都给赶走了!
霍深站在台下,望着台上被舞台灯光聚焦的江迢。不过才十来天没有见,他觉得江迢好像又瘦了一点。
“你还想唱吗?”霍深的声音很温和。
“想, ”江迢的手搭在麦克风上, 显得有几分委屈, “但是乐队的人都走了。”
霍深走上台, 坐在电子琴架前,带着一点纵容和温柔:“你想唱什么?”
江迢差点落泪, 自从那一晚后,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在霍深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了。他垂下眼,“我想唱《Nothingpares 2 U》。”
“好,”霍深拿出手机,查了个曲谱,放在谱架上。跳跃又外放的调子从他修长的指尖流出。
江迢静静地听着, 手中拿着麦克风,却一个字也没有唱。
Since you took your love away
你弃我而去,只有白日梦游的生活陪伴着我。我也曾享受生活的一切美好,因为有你陪伴在我的身边。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消除我的忧愁,除了你以外[注2]
《Nothingpares 2 U》区别于其他以“爱而不得”为主题的流行音乐,它的调子明亮又轻快,就像是一场狂欢式的自我疗愈。
一曲毕,霍深好脾气地望向江迢,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闹着要唱歌的人整曲都没有开一次口。
“还想要唱什么?”
江迢的心就像是被人握住了,他看向霍深,眼中带着发泄不出的苦郁和隐隐的偏执:“你想要听什么?”
霍深想了想,指尖落在黑白键上,轻柔又深情的和弦循环流出,江迢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Someone You Loved》。
你曾经爱过的某人,那些已经失去或者不再属于自己生命的重要存在。
这首歌耳熟能详,压抑又克制的歌词随着曲调不受控制地回荡在江迢脑海中。
Im going under and this time I fear theres no one to save me
我想要沉沦堕落,却担心无人相救,这非成即败的爱让我逐渐失去理智。我毫无防备,你的离开曾令我措手不及[注3]
江迢太阳穴上的青筋直跳,他感觉他肺都要气炸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倒灌进了不知道多少升的胆汁,苦的他血液都被阻塞,每一根血管都在发疼。
他一脚踩落电子琴的电源线,狠狠地抓住霍深的衣服,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凶,就像是要将人大卸八块拆解入腹。
就在霍深以为一场暴力要被酒精催动的时候江迢凶凶的眼睛突然落下了一滴眼泪。
霍深的心被扎了一下。
江迢似乎自己也反应过来,连忙背过身,胡乱的抹了一把脸。突然的过大动静加速了酒精的代谢,天地仿佛都在打转。一颗带出一串,脸上的眼泪怎么抹都抹不完。头晕连带着丢人丢大发了的羞耻,让他又生气又郁闷地埋脸蹲坐在原地。
江迢的眼泪就像是又密又细的网,狠狠的勒住霍深的心脏,痛得他难以呼吸。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他突然就不想再逼江迢了。
他蹲在江迢的面前,拉开江迢的手,拇指轻轻式去江睫毛上挂着的泪水。
江迢的睫毛颤了颤,扫在霍深的指腹,就像是羽毛扫在他的心脏上。江迢的语气还带着哽咽后的鼻音,听起来嗡嗡闷闷的,“你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这样我真的很难受。”
霍深认真的道:“我没有不理你。”
江迢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地指控道:“你有。”
这段时间他不找霍深,霍深就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即使他主动找霍深,也是聊不了几句就无话可说。从小到大,他和霍深还从来没有如此貌合神离过。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霍深很想说这应该不算是不理,但看见江迢红通通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无底线的退让:“对不起,我不会了。”
如果这段感情一定要有一个人痛苦,那他痛苦就好了。痛着痛着人会麻木,忍痛的阈值自然也就会慢慢提高。
酒醉人的思维不能用常理来判断,江迢并没有因为霍深的这句话被哄好。他眼睛红的像是只兔子,他执拗的看着霍深,“那个人到底是谁?我到底哪点不如他?”
霍深费劲地把江迢从地上拉起,半搂半架地塞进车里。自暴自弃:“你没有哪里不如他,你们都是我的祖宗。”
江迢双腿盘坐在副驾上,交叉抱臂,对霍深的话很不满意。
他竟然拿他跟其他人比较?还是相提并论!而且什么叫做他是他的祖宗?
“你才是我的祖宗!”
霍深不打算和酒醉的人争论谁是谁的祖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怕江父横跨太平洋回来揍他。
江迢没有得到预想中的附和,不是那么的满意。他望着霍深安静地开着车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线条利落的下颚线下是修长的脖颈,喉结凸出,被朦胧霓虹灯一晃,落下性感又旖旎的剪影。
霍深伸手将江迢的脑袋转回去,隔断了他似有温度的视线,“你别这样看我,影响我开车。”
切,讲的和真的一样。江迢扒拉开霍深的手。别以为他没有看见,霍深上车就打开了自动驾驶模式。
“你刚刚在想什么?都想出神了。”
霍深沉默了一下,“我想起小时候你为了让我不再住在我大伯家,宁愿大冷天的冲冷水澡让自己发烧。”
江迢没有想到霍深在想这件事。
当年霍深住进江家后,他大伯为了逼他回家,刻意在商圈散播江父江母想要利用霍深霸占霍家的产业之类的言论。霍深不愿意江家被他拖下水,在他叔伯带着姨婶数次上门晓之以“理”一哭二闹后妥协,跟他大伯回去了。
江迢当然不肯,霍家那群亲戚的司马昭之心路人可知,他根本不敢想象霍深被他们带回去后会怎么样。他当即便撒泼打赖地跟着霍深一起坐上霍家的车,一副霍深去哪我就去哪,你们霍家总不能少我一口饭吃的模样。论起不讲道理,江小少爷还从来没有怕过谁。反正你不要脸,我也不要脸。
江家实业起家,江父掌权公司后乘上了房地产的东风。那时的江家如日中天,霍深那几个叔伯根本不敢明面得罪。
也许是没有想到霍深母亲在临死前,会把那些事情都告诉霍深。所以他们对霍深依然和曾经无异,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饭桌上,他们就像所有和蔼可亲的长辈,生怕霍深在外吃不饱一样,嘘寒问暖,给霍深夹菜。他们惋惜又怀念的讲起霍深的父母,情到深处甚至落下了几滴眼泪。
霍深就是再聪慧再早熟,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二三岁被保护父母羽翼下的少年。他以为自己能够看透人心,但从来不知真正的人心竟然如此黑暗又肮脏得令人恶心。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或许真的很难理解,那些平日里对你亲切又敦厚的亲人,脸一抹,竟然都是青面獠牙的恶鬼。他们表面希望你好好长大,心里却一个个巴不得你赶紧去死。
霍深回到房间就吐了出来。把那些他强行咽下的、他们给他夹的菜,连带着胃里其他的东西,一并吐了出来。吐到最后,只剩下胃酸和胆汁。
江迢慌乱又无措地陪在霍深身边,他拍着霍深的背,想让他好受一点,手却在发抖。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霍深心里的苦,但是他却没有一点办法,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之后的一个月霍深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江迢看在眼里,着急又心痛。那段时间他几乎不敢让霍深离开自己的视线。但情况却越来越糟,江迢有的时候半夜惊醒,就能看见霍深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静静的,怎么样也睡不着。
霍深伯伯婶婶得知后十分尽心,立马让医生来给他开了一堆的药。
江迢不太放心,第二天找到自小给他看病的医生,问完后手都是抖的——那些竟然都是一些副作用极大,甚至可能会影响智力发育的药物——他当晚回去就将瓶瓶罐罐的药砸在了他们的脸上。
江迢利用上课时间偷偷让江家的医生来给霍深看病,一番检查后得知霍深的失眠是因为服用过微量的右苯/丙/胺,那是一种刺激神经中枢的药物,他们甚至不知道霍家那群混账是混在哪里让霍深吃下去的!
江迢当场就气疯了。然而霍深却平静地从检查室的病床上坐起来。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倦意,就像是累极了一般。仿佛不想再挣扎,也不愿再求生。
“江迢,你回家去吧,别陪着我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对于霍深来说, 那段灰暗的时光就像是身处在沼泽之中,底下是无数只不断想将他往下拉的白骨,而江迢是唯一一个站在岸边费尽心思、用尽各种办法、拼命想要拉他上来的人。
他不想让他出事, 也不想让他因为他的事情而受到牵连或者伤害。
如果只是为了报仇,故作无知地留在他们身边其实会简单很多。毕竟一个人只要能豁得出自己的性命, 那会有很多种和身边的人玉石俱焚或者同归于尽的办法。
江迢手足无措地站在检查室的病床前,泪眼婆娑,仿佛痛的比他还难受,“你别这样。”
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仿佛灼烧痛了他的皮肤。
“你别这样,”江迢扑在他身上, 紧紧地抱住他。哭的痛彻心扉, 肝肠寸断。眼泪滴落在他的脖颈上,就像是滚烫的水滴落在冰块上,一点一点融化开那颗痛到麻木已经被冻住的心,“霍深哥哥,你别这样。”
霍深抹去江迢的眼泪, 他感受到指腹间的温热湿润。他已失来路, 却没有想到原来还有人如此在意他, 会因为他的死亡和离去而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之后江迢和他同吃同睡, 但凡是他吃的东西,江迢都会故意当着外人的面先经一遍口。他瞒着他让自己高烧, 治疗许久都一直反复, 直到霍深抓住他偷偷地将退烧药冲进马桶。
愤怒夹杂着心疼让霍深的心仿佛被人用刀一片片的切开。他恨那些人,却更恨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江迢受苦。
“你,你别担心,”江迢站都站不稳,倒在他的身上, 无力地抓住他的衣服,却还想着安抚他,“我爸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他们都知道。别,别担心,他们不敢让我死在这里的。”
江迢费尽地抬起头。脸颊烧的通红,唯有眼睛明亮:“你相,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江迢的那句话和黑暗中明亮如星子的眼睛就像是一道光,破开了围绕在他周围的黑暗。带着?斧劈开山的力气,彻底将他从沼泽中拉了出来。永远照亮着他的前路和归途。
江迢:“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霍深轻轻捻了捻指腹,适才抚去江迢眼泪时留下的灼热和湿润的感觉仿佛还留在指腹,像烙印似的落在心间。
“对不起。”
当初他就想,他不会再让江迢受一点伤害。结果事到如今却是他自己让江迢如此难受。
霍深没头没尾的话让江迢一愣,他的视线落在霍深脸上,良久故意道,“哦,你是想起我当初为你故意大冷天冲凉水澡的事情是吧?那你确实应该对不起,”江迢满嘴跑火车,“我觉得我现在脑子不好使都是因为小的时候高烧烧的。你还说你会对我负一辈子的责任,结果转头就喜欢上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野小子!呵!负心薄幸!三心二意!始乱终弃!”
江迢本来是胡说八道,但说着说着自己也咬牙切齿了起来。
霍深的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他伸手掐在江迢的两颊,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唔”霍深的手劲真大,江迢挣扎扒拉了两下都没有挣开。只能瞪着眼睛,试图用眼神表达自己的谴责。
霍深看见江迢湿漉漉的眼睛,难以控制的联想到了某些不便与人言的画面。这日子真是没法过!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都快成圣人了!
江迢酒醉是真的闹腾,只不过霍深在他身边他会稍微听话一点儿,但也只是一点儿。光是从地下车库回家的这段路途中,他就当了一次“金牌”调解员,差点劝分了一对正在吵架的情侣。
霍深担心他被打,强行将他拽走后,又遇到了一个因为被甩失恋而失意伤心的醉鬼。短短几句江迢就让那人差点将他引以为知己,然后开始慷慨激昂地帮江迢一起指责他负心薄幸。
霍深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之前还觉得这个鬼小区挺不错。容积率低,偶尔能见着的人都是衣冠楚楚忙得压根没空管身边走过的人是男还是女的高管精英,人与人之间很好的保持了互不相扰的距离和漠然。
结果短短一晚上,怎么变成这样?他都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换地方住了!
霍深好不容易将江迢弄回了家,还没有来得及歇口气,就看见这位小少爷又开始新一轮作妖。
“我要洗澡。”
“你去洗。”
“我喝醉了,一个人洗不了。”
“我可以帮你找个护工。”
“我不要!!”江迢气得挣扎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控诉道,“上次你喝醉了都是我帮你洗的!”
霍深:“我喝醉了,不记得了。”
江迢目瞪口呆,人怎么可以无耻成这样?!
酒精让思维变得滞塞,江迢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应该怎么反驳这句话。
霍深看见江迢呆滞的表情,本来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欺负的有点狠了。
江迢:“我不管,反正我帮你洗了。礼尚往来,你也得帮我!”
霍深气笑了,也是,他都忘记了,这位小少爷清醒的时候就很会无理取闹和顺着杆子往上爬,更何况如今还仗着自己酒醉。
江迢:“你就真的放心让我自己洗?你可想清楚了,万一我滑了一跤磕死在浴室里,或者淹死在浴缸里,那你就是第一嫌疑人!你这里可就变成凶宅了!”
江迢说完,看见霍深依然不为所动。他气的将外套摔在沙发上,歪歪扭扭地走进浴室。
霍深哪能真的放心江迢一个人在浴室,江迢前脚关上浴室的门,他后脚紧跟着就进了江迢的房间。霍深刚给他找好一套换洗的睡衣,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了“哐当”的一声声响。
霍深立马推门进去,然后就看见江迢靠在洗漱池边,手边是故意打翻的洗漱用品,眼中是“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我”的得逞和无辜。
霍深眼角抽了抽,就要丢下江迢出去。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被江迢扒住了。
江条八爪鱼似的紧紧拽住他,耍赖似的不让他出去。他离他很近,几乎是贴着,灼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到他身上,都快要将他融化了,烧焦了。
就在霍深快要忍受不了了的时候,江迢先一步松开了霍深。
他似乎很苦恼的叹了一口气:“哎,算了,要不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霍深:“?”
江迢:“我好像有点硬了,我要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霍深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有千言万语又无言以对,他真的很想把江迢的脑袋按进浴缸里,看看他脑袋里的水是不是比浴缸里的水更多。
他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和江明晏到底谁更悲催,那边是开窍的太晚。
而他错就错在自己开窍的太早了!
喜欢的人天天毫无防备的躺在身边就算了,如今更是毫无芥蒂!他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江迢逼疯,圣人也不需要受这样的考验吧?!
他一方面感慨江迢对他是真的坦诚,一面又觉得自己非常悲哀。坦诚不就意味着心无芥蒂,不就意味着江迢是真心把他当做无话不说的朋友?
适当的生理发泄好像真的能缓解焦虑,江迢觉得自己现在无比平和。他抱着枕头敲开了霍深的房门,“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他看见霍深平躺在床上,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放弃挣扎的感觉,疲惫不堪,就像是看淡了这世界,“随便吧。”
江迢也没想太多,喜滋滋地抱住霍深,舒舒服服的睡了无比香甜又无梦的一觉。
第二天清晨,江迢睁开眼睛,他看见初春的暖阳透过纱帘落在霍深的睡容上,就像洒下了一层薄薄的金光,显得格外柔和又温暖。浓密的睫毛低垂,在眼睛下落下了一片阴影。江迢伸手碰了碰,感受到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指侧,酥酥痒痒的,传到心间,就像心脏被羽毛轻轻扫过。
霍深睡眠本来就不是很沉,正常这个点早醒了,只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加上太过心累。他感受到动静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霍深的眼中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朦胧,江迢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乱跑的动物撞了一下,一阵悸动。
他在霍深迷茫又不解的表情中,情不自禁地俯身在霍深的额间印下了一个早安吻。
霍深喜欢男的,他也可以喜欢男的,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喜欢霍深呢?
江明晏第十次从合同中抬头,看向捧着一个马克杯、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迷茫又不解地望着落地窗外蓝天白云的江迢。
总觉得这个场景无比熟悉。
几个月前江迢是不是也这样坐在这里,带着同样的表情,捧着同一个马克杯,坐的还是同一个位置,连姿势都没怎么变?
他这儿什么时候变成心理咨询室了,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怎么一有心事就喜欢坐在他这儿发呆?江明晏无语地放下看了一半的合同,“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江迢的视线幽幽地落在江明晏身上,直到把江明晏盯着开始反思难道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才落寞又恨恨地道:“霍深有喜欢的人,你知道吗?”
江明晏挑眉,绕有兴致,他在“啊,我当然知道!”和“哦?我略有耳闻”之间抉择了半天,最终决定不动声色的将问题抛回江迢,“所以呢?”
江迢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怎么所有人在知道这个事情后反应都这此平淡,弄得他好像少见多怪一样。好奇心呢?就没有一个人好奇霍深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吗?
江迢想起采访中那句‘根据相关人士透露’,江迢突然眯起眼睛:“你知道霍深喜欢的人是谁?”
江明晏“呵呵”了两声,没有正面回答江迢的问题,“霍深都多大了,有过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
江明晏的话答的很巧妙,但江迢一下子就听出了端倪,他知道江明晏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于是试探的问道:“那你觉得霍深和那个人有可能吗?”
江明晏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迢,“你那么在意霍深和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干什么?霍深就算是找了对象,也不会影响你们俩之间的友情。还是说你担心霍深找了对象之后会分走他对你的在意?他对你的好?”
“这可不是朋友之道啊。””我……”江迢面色微妙,他很想要反驳,然而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确实如此,只要一想到霍深会对另外一个人比对他更好,他就会非常难受,难以忍耐的难受。
江明晏:“我早就想问了,你对霍深到底什么感情,你从小到大真的只把霍深当做朋友吗?”
江迢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江明晏:“当年霍深不过是略尽待客之道,陪世交的女儿在花园里逛了一圈,你就赌了整整一个月的气。”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情江迢就觉得当年憋在胸口久久未散的气好像又回来了。
“那是普通人吗,霍深不知道她从小就对他有意吗!”江迢咬牙切齿地嘟囔数落,“还陪她逛什么鬼的花园,还为她改了一次和我看展的时间!”
江明晏比霍深和江迢大不少,他们两人的事情江明晏也算是一直看在眼里。虽然他看不懂江迢对霍深到底是什么感情,但看得出霍深很早就明白了自己对江迢的感情。只是一直没说,默默埋在心底,刻意避免让江迢察觉。
他其实知道霍深是怎么想的,别看霍深冷得和西伯利亚的空气一样,但他始终记得每一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年幼的时候曾受江家庇护,他觉得江家对他有恩,他觉得他始终欠着江家一份情。他怕江父江母伤心,所以他不想主动将江家的小儿子带到这条同性的路上。
再加上他本来就比江迢大一点,年少时候的感情会影响人一生的性向,他不想在江迢还不够成熟的时候因为自己让江迢误入窄途。
江迢那时十六七岁,正是青春期荷尔蒙萌动的时候,霍深应该察觉到了什么。
那女孩的父母和霍深父母是故交,他们也曾在霍深父母出事后出手相帮过。他不想耽误那个女孩子,想早点说清楚。又借和女孩子说清楚的机会故意让江迢误会,想要以身作则让江迢走回康庄大道。
只可惜没想到差点起了反效果,激的江迢的感情差点变化,只能改变方法,恢复以往的相处模式。
江迢闹了一个月的脾气,霍深千依百顺的哄了一个月。他当年为了近距离观看这出戏,还特意搬回家住了一个月。看完之后只有一个感慨,他这个弟弟是真能作,霍深的脾气是真的好。
“那又怎么了?那个女孩子的家世多好,家里从商又从政,爷爷在银行任高职,自己也很优秀,在哈佛的经济学院,配霍深绰绰有余好吗?”江明晏故意道,“你之前总说是因为觉得没有和霍深合适的,我看人家就和霍深挺合适的。我看就是你,断了霍深的姻缘,要不然人家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你都可以当叔叔了。”
江迢气的要死,就差大逆不道地指着江明晏让他闭嘴,别胡说八道了。
江明晏看见江迢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乐的要死,“干什么?我开霍深和你的玩笑,你不高兴;我开霍深和其他人的玩笑,你吃醋。霍深是你的私产啊,你也太难伺候了吧。”
江迢本来要还嘴的,但被江明晏后半段话戳中了,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沉默下来。他烦恼又失落,就像是处于巨大的不解之中,他这是吃醋吗?所以他当时种种不开心的情绪也是因为在吃醋?
江明晏瞧见江迢的表情,微微挑眉:“我其实一直都不是很能理解,你从来都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为什么独独在霍深这件事情上你会犹豫辗转至此?”
江迢觉得自己的脑海深处仿佛有一团浓浓的迷雾,他每次只要一想要理清这些事情,就会觉得头晕目眩,大脑甚至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的厉害。
“你和霍深之间,也没有什么阻碍。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一直不敢承认你喜欢霍深呢?”
江明晏的话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一直盘踞在江迢脑海中的那团浓雾。江迢豁然站起来,刚想开口,却觉得一股逆流而上的血气从胸口上涌。
江明晏看见江迢脸色苍白,唇角没有一滴血色,捂着脑袋,眉头紧皱的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他不明所以,担心把才恢复的自家弟弟给激出什么毛病,连忙起身走过去。江明晏还没有来得及伸手相扶,就看见江迢在自己面前直直的倒了下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