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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风起

作者:周末慢生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立在群臣之首的霍英,脸色铁青。


    霍家本欲借此更进一步,此刻见皇帝如此儿戏般地践踏规则,心中惊怒交加。


    这简直是在公然打所有世家的脸!


    “陛下!”


    霍英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此事关乎国本,岂可如此儿戏!遴选淑女入宫,乃为延绵皇嗣,稳固国朝根基,陛下岂能因个人好恶,轻率指婚,寒了臣子之心?!”


    卫烬的目光倏地扫向他,那目光里没有了刚才的懒散戏谑,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玩味。


    “霍爱卿这是在教朕做事?”


    他慢悠悠地问,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点,“说起‘臣子之心’,朕倒想起一事。”他目光转向户部队列的方向,虽然霍明光今日告假未至,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遍大殿。


    “朕记得,户部郎中霍珩,是霍爱卿的族侄吧?几年前,他还在青州临山县那个叫…靠山村的地方,做个七品县令?”


    霍英心中猛地一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他。


    卫烬仿佛在回忆,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这才几年功夫?朕翻看吏部考功记录,霍郎中可是青云直上,从七品县令一路升迁,如今已是户部四品的实权郎中了。这般升迁速度,在我朝可不多见。”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实质般压在霍英身上。


    “霍爱卿,您身为长辈,又同在朝为官,想必对您这族侄的卓著政绩了如指掌。不妨就在这朝堂之上,说与朕和诸位同僚听听?也让大家都看看,我大胤朝的能臣干吏是何等模样,嗯?”


    ——轰!


    这番话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霍英耳边,甚至盖过了刚才选秀风波带来的愤怒!


    霍珩!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他的升迁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卫烬能不清楚?!当年在临山县,霍珩与帝后有过节,甚至间接导致了匠户的悲剧。他后来的升迁,固然有霍家运作的成分,但很大程度上是吃了凌战推广高产作物、兼种高产棉、平抑粮种政策的红利!


    那些“政绩”,不过是恰逢其会,站在了风口上!


    卫烬此刻旧事重提,哪是真的要听政绩?


    这是在用最云淡风轻的方式,揭霍家的老底,点醒霍英:你们霍家屁股底下也不干净!你们推荐的人是怎么上来的,朕一清二楚!再敢在选秀的事上聒噪,朕不介意把陈年旧账翻出来,好好算一算!


    霍英瞬间静了下来。


    他想起了姜家的下场。


    皇帝登基之初,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四两拨千斤,让盘根错节的姜家迅速失势,连姜太妃都被送进了皇家庵堂“颐养天年”。如今是霍太妃(太皇太后)当家,霍家看似风光无两,但皇帝若真想动霍家,手段定然层出不穷!


    他现在不敢明着来,但暗得未必不行。


    此刻皇帝没有深究霍珩升迁的细节,已是给了霍家天大的面子!


    若再纠缠选秀之事…


    霍英猛地低下头,声音干涩发紧:“陛下…陛下所言甚是。霍珩…族侄确需历练。老臣…老臣失察。选秀之事,陛下乾纲独断,自有圣裁,老臣…并无异议。”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屈辱的重量。


    卫烬看着他瞬间萎靡下去的气势,唇角那丝冰冷的弧度更深了些,这才懒洋洋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退朝。”他懒得再看他们一眼,起身,自己直接宣布完,拂袖而去。


    留下满殿神色各异、惊疑不定的朝臣。


    皇帝轻飘飘几句话,不仅堵住了霍家的嘴,更是在所有世家心头敲响了一记警钟。


    这个起于微式,没有任何根基的年轻皇帝,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英武大帝的嫡长孙!骨子里带的吧!


    前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入后宫。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捻着佛珠的手顿住了,脸上看不出喜怒。


    凌战正坐在下首,逐条看着京郊皇庄新粮种的推广条陈。


    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无形的紧绷。


    “皇帝今日…在朝堂上,很是任性了一番。”


    太皇太后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凌战身上,“选秀之事,乃祖宗家法,关乎皇嗣延绵,岂能如此儿戏?皇后,你可知晓?”


    凌战放下茶盏,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语气却清晰坚定:“回太皇太后,臣妾以为,选秀之事,初衷本是为陛下择选可心之人,延绵子嗣。若所选非人,令陛下心生厌烦,岂非本末倒置?”


    太皇太后眸光一锐:“哦?依皇后之见,该如何?”


    “臣妾愚见,”凌战微微垂眸,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真正该由谁來选,不该是礼部,不该是臣妾,更不该是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


    她抬起眼,直视着太皇太后:“该由陛下自己去选。陛下喜欢谁,中意谁,才是最重要的。否则,纵使塞满后宫,不过是多添怨偶,于国于家,有何益处?今日这场闹剧,根源或许正在于此。”


    太皇太后凝视她良久,佛珠在指间缓缓转动,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皇后倒是…想得开。”


    凌战起身,行礼:“臣妾只是希望陛下能舒心些。大司农还有些事情,臣妾告退。”


    她退出慈宁宫,背影挺直。


    她知道这番话会得罪太皇太后,但她必须说。小石头的话点醒了她,她无法再沉默地看着他被当成一个播种的工具,被无数算计包围。


    宫闱深处,消息传递得最快。


    霍英下朝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在值房内来回踱步。


    一个小内侍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禀报了几句。


    霍英脚步猛地一顿:“她真这么说?”


    “是,苏秀女确是这般说的…她说,让大人稍安勿躁,陛下…并非是针对霍家,只是…”内侍的声音更低了些,“只是早年习性难改,任性惯了。还说起…说起在青州时,陛下若不成器,惹了祸事,皇后娘娘说打就打,感情也…也并未受影响,反似更亲密些…”


    霍英眼中的怒意渐渐被一种狐疑和算计所取代。


    说打就打?感情未受影响?


    苏婉这话,看似劝慰,实则是在告诉他:皇帝的任性不是第一次,皇后自有手段“管教”,且越管教感情反而越好?这是在暗示他,皇帝的闹腾不必当真,甚至可能是帝后之间的一种…情趣?而他们这些外人,反而成了不必要的担忧?


    还是说…另有深意?


    霍英眯起了眼,苏婉这个人,他越发看不透了。


    她似乎是在安抚霍家,但那话语深处,总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意味不明的凉意。


    乾清宫的书房内,药味被淡淡的墨香和檀木气息压下了几分。


    连日的风波似乎暂时平息,留下一种疲惫后的短暂宁静。


    卫烬披着外袍,坐在窗下的软榻上,凌战则站在一张铺开的巨大舆图前,指尖正点着西北某处。


    沈钰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父母之间依旧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中却不再有前几日那般冰冷尖锐的对峙感,反而流淌着一种共经风浪后、无需多言的默契,尽管这默契之下仍是深可见骨的分歧与伤痛。


    “父皇,母亲。”沈钰恭敬行礼。


    卫烬抬了抬手,示意他近前。


    凌战也从舆图上抬起头,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身上。


    “行囊都打点好了?”凌战先开了口,语气是惯常的冷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回母亲,都已备齐。轻车简从,只带两名侍卫,一名书童。”沈钰回答得条理清晰。


    卫烬打量着他单薄却挺直的身板,皱了皱眉:“外面不比宫里,更不比翰林院。江湖险恶,人心叵测,遇事…”


    “遇事当忍则忍,当断则断,保全自身为要。”沈钰接过了父亲的话,眼神清澈而坚定,“儿臣明白。”


    卫烬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他的准备。


    短暂的沉默后,沈钰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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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一口气,目光在父母之间流转了一下,最终先看向了凌战。他知道,有些话,必须在离开前说清楚。这不仅是一次游学,更是一次肩负着沉重疑问的远行。


    “母亲,”他开口,声音清朗而沉稳,“儿臣此行,想去亲眼看看,‘山海粟’推广的新粮种,到了各州各县,是否真能尽数入了百姓之口,而非层层盘剥之后,只余秕糠。”


    凌战眸光微动,认真地看着他。


    “儿臣更想去看看,”沈钰继续道,语气逐渐深沉,“在那些世家望族势力盘根错节之地,寻常农户,究竟是如何谋生?朝廷的律法谕令,到了乡野田埂之间,又是如何施行,或是…如何被扭曲的?”


    他微微握紧了袖中的手:“儿臣读史书,知兴替,却不知当下基层之痼疾,究竟深至何处。我想去寻找,母亲,在不引发剧烈动荡的前提下,是否有方法,能如春雨润物般,逐步抑制兼并,让耕者有其田,食者终有其饱。”


    凌战静静地听着,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慰藉与心疼。


    她从未对他言说这些宏大的难题,但他却从她日常的操劳和偶尔的凝眉中,自己捕捉到了,并视作了自己的责任。她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些:“好。去看,去听,去记。数据与案例固然重要,但勿忘体察其后的‘人情’。你所寻找的答案,最终必要落在‘人’身上。遇有难处,可寻各地‘山海粟’分号的掌事,他们多是本地人,熟知情弊。”


    她顿了顿,补充道,“定期写信让雪鸟送回来,报平安,也说说你的见闻与思考。”


    “儿臣遵命。”沈钰郑重应下。


    然后,他转向了卫烬。


    父亲的目光更深邃,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父皇,”沈钰的声音同样沉稳,却调整了角度,“您日前朝堂之举,暂阻了选秀风波。然世家之患,根植于土地、人口、乡论,盘根错节,非一日之寒。”


    卫烬眉梢微挑,示意他说下去。


    “儿臣想借此行,深入地方,仔细观察他们究竟是如何行事,其根基究竟深至何种地步。或许…”沈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试图剖开迷雾的薄刃,“或许能从民间找到一些尚未被他们完全掌控的力量,或是一些能制约他们的方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父皇教过我的。”


    卫烬凝视着这个儿子,他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嫩,眼神却已有了超越年龄的洞察与冷静。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欣慰,有酸楚,更有一种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与凌战特质结合后的奇异希望。他心中的颓唐与暴戾,似乎被这清澈而坚定的目光稍稍涤荡开些许。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开口,声音低沉:“去看。去听。去想。不必急于得出结论,更不可轻易涉险。但务必记住你看到的每一件事,记住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你母亲建议从无主荒地开始,你去看看到底有多少可行性?”


    他起身,走到书案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枚触手冰凉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是一个小小的“烬”字。他将令牌递给沈钰。


    “若遇紧急关头,或有所重大发现,可持此令至任何府衙驿站,亮出此令,他们自会以最快速度将消息直送朕处。但切记,”他目光严厉,“非万不得已,不可动用。它的分量,你当明白。”


    沈钰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那枚沉甸甸的令牌。


    他知道,这不仅是信物,更是父亲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


    “儿臣明白。定不负父皇所望。”


    窗外,天色渐晚,暮色为皇城勾勒出深重的轮廓。


    书房内,一家三口立于灯下,彼此之间言语不多,却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流动。那是共同的忧虑,未言的牵挂,以及一份关于天下未来的、沉重而遥远的期待。


    沈钰,这块被凌战精心雕琢、被卫烬暗自认可的“石头”,终于要投入广阔的湖海,去叩问现实,去寻找那或许渺茫、却必须有人去寻找的答案。


    他的征程,关乎家,更关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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