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风雪稍歇。
    岚影矫健的身影再次融入茫茫雪原,履行它狼王的职责。
    冰屋内,霍将军拄着拐杖,尝试在有限空间内挪动。
    断腿处依旧刺痛,但骨头愈合的麻痒感清晰传来,带来生的希望。
    虎子脸色多了几分血色,精神明显好转。
    沈厌左臂的伤口已结上厚痂,肌肉的力量与灵活性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豆芽终于得空。
    用收集的纯净雪块,在冰屋外堆了个憨态可掬的雪狼岚影。
    引得巡逻归来的岚影好奇地嗅了又嗅。
    岚影与本地狼群的磨合日益精熟。
    豁耳狼王眼底深处或许仍有不甘的野性火花,但对岚影的指令已无丝毫违逆。
    狼群成了冰屋最坚实的外延屏障。
    几股试图靠近探查的北狄游骑,无声无息地被驱散或彻底消失在雪地深处。
    霍将军拄着拐,立在冰屋狭窄的门口。
    目光穿透稀疏的风雪,落在那道若隐若现、巡视领地的银色孤影上。
    冰屋内,是伤痕累累却心志愈坚的同伴。
    冰屋外,是臣服于更强力量的狼群。
    凌战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不断扩大。
    最终化为汹涌的浪潮。
    心中那个曾经模糊、只存在于理想中的“筑城”念头,此刻被彻底点燃,熊熊燃烧,变得无比清晰、炽热而迫切!杀伐终有尽时,归化方是长治之基。
    让草原的狼,学会在墙垣下安窝。
    让异族的血,最终融入同一条奔涌不息的血脉长河。
    时间,终将站在秩序与生养这一边。
    冰屋堡垒的日子。
    在伤痛愈合与凌战那石破天惊的“筑城策”带来的震撼与希冀中,悄然流逝。
    霍将军的断腿,疼痛虽未消尽。
    但那股支撑他纵横疆场的铁骨铮铮已重新凝聚。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肯定等不了。
    拄着凌战精心削制的硬木拐杖。
    每一次在狭小冰屋内挪动,都带着重返沙场的急切。
    虎子的恢复更为喜人。
    年轻的身体在灵药滋养下焕发生机,肩头箭伤愈合良好。
    眼中因小队覆灭和父亲重伤而蒙上的阴霾。
    已被凌战的宏图和重返军营的渴望驱散了大半。
    沈厌的左臂已活动自如。
    目光时常落在忙碌的凌战身上,沉淀着一种近乎笃定的信任。
    “不能再等了。”
    霍将军的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冰屋内.
    “虎子,传令岚影,让它挑选最强健的狼,越多越好!凌战,沈厌,我们即刻准备,返回大营!”
    虎子精神一振:“是!”
    他立刻通过冰屋的小孔,发出一声特殊的呼哨。
    岚影闻声,银色身影如电般掠至冰屋前,竖耳倾听虎子的指令.
    眼中幽光闪烁,随即仰头发出一声穿透风雪的悠长狼嚎。
    很快,豁耳狼王带着七八头体型最为彪悍、耐力最好的雪狼。
    如同灰色的幽灵,从四面汇聚而来,低伏在岚影身后,姿态恭顺。
    “筑城非一日之功,当务之急,是回营肃清内鬼,为枉死的弟兄讨还血债!”
    霍将军眼中厉色一闪,转向凌战。
    “凌夫人,此地无马,如何快速返回?大军驻地据此至少两日雪路。”
    凌战早已思虑周全。
    她目光扫过屋外健硕的狼群。
    又看了看冰屋内拆解下来的坚韧布条和几根备用的硬木支撑杆。
    果断道:“雪橇!用狼拉雪橇!”
    “狼拉雪橇?”霍将军和虎子都是一怔。
    北疆偶有猎户用驯化的雪橇犬,但用野性难驯的狼群拉载伤员长途奔袭。
    闻所未闻!
    “岚影能统御它们。”
    凌战语气笃定。
    “狼群耐力远胜犬只,速度更快,在雪地更是如履平地。只需一个足够坚固轻便的雪橇,由岚影领头,豁耳狼王压阵,必能成行!只是……”
    她看向霍将军的腿和虎子的肩,“路途颠簸,你们的伤……”
    “无妨!”
    霍将军豪气干云,“这点颠簸,比不得狄人的刀箭!沈骁?”
    “娘,我能行!”虎子挺直胸膛。
    沈厌在一旁默默抽出匕首:“我来帮你削制雪橇。”
    事不宜迟,众人立刻行动。
    沈厌负责砍削木材。
    凌战利用所有能找到的坚韧布条、皮索进行捆扎固定。
    豆芽则细心地收集干草,铺在雪橇底部,准备给伤员缓冲。
    在凌战的指挥和沈厌的巧手下,一架结构简单却异常结实的雪橇框架迅速成型。
    凌战甚至利用冰屋内拆下的光滑冰板融化成水,仔细浇淋在硬木滑橇的底部.
    利用刺骨严寒瞬间冻结,形成了一层坚硬如铁、光滑无比的冰壳覆层.
    大大减少了雪地滑行的摩擦。
    与此同时,岚影低吼着,用狼群特有的方式“训导”着那几头被选中的最强壮雪狼。
    豁耳狼王虽眼神桀骜。
    但在岚影冰冷目光的注视和偶尔龇牙的低吼威慑下,最终也低下了头颅。
    接受了颈间套上凌战临时用坚韧兽筋和布索编成的挽具。
    当风雪稍歇,天光初露的清晨。
    冰屋堡垒前出现了一幅足以令任何北疆老兵瞠目结舌的画面。
    一架简陋却透着彪悍气息的雪橇稳稳停在雪地上。
    霍将军端坐中央,腰杆挺得笔直。
    断腿被豆芽用干草和布条仔细固定、垫好。
    虎子和豆芽紧挨着他,一手按着伤肩,眼神锐利如鹰。
    沈厌护在雪橇一侧,手按刀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凌战则坐在前方,充当驭手,手中紧握着连接头狼的缰绳——
    虽然这缰绳更多是象征意义,真正的指令,由她身边的岚影发出。
    最前方,岚影昂首挺胸。
    银色的毛发在微光下流转着金属般的光泽。
    它并未套上挽具,而是如同天生的王者,引领着方向。
    在它身后,豁耳狼王和七头最强壮的灰狼。
    颈套兽筋挽具,粗壮有力的四肢深深踏入积雪,肌肉贲张,蓄势待发。
    狼群安静得可怕。
    只有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出发!”霍将军沉声下令。
    凌战轻轻一抖手中缰绳,低喝一声:“岚影,走!”
    “嗷呜——!”
    岚影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狼啸,声震四野。
    头狼动了!
    紧接着,豁耳狼王低吼一声,猛地发力,身后七头巨狼同时启动!
    轰!
    雪橇仿佛离弦之箭,在群狼狂暴的牵引下,骤然冲了出去!
    没有马蹄的杂沓,只有狼爪刨起积雪的沉闷声响和呼啸的风声。
    狼群的速度快得惊人!
    它们如同贴着雪面飞驰的灰色闪电!
    雪橇在其拖拽下,轻巧而迅猛地滑行,只在身后留下长长的、翻卷的雪浪。
    豆芽紧紧抓住雪橇边缘,脸因激动和寒风而通红。
    风雪扑面,景物飞逝。
    沿途巡逻的零星狼群成员看到这壮观的一幕。
    纷纷驻足,发出敬畏的低嚎。
    坐在雪橇上的霍将军和虎子。
    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疾驰,胸中郁积的闷气仿佛被这狂野的速度一扫而空。
    只剩下复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北疆大营,黑石堡。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雪前的死寂。
    霍将军“失踪”近一月,副将王贲暂代军务。
    虽有霍将军留下的班底竭力维持,但军中流言四起,士气低迷。
    工部催逼军费、指责靡费的奏报如同雪片般飞向京城,更添阴霾。
    一些异样的目光开始在暗中游移。
    “报——!!!”
    凄厉的传令声撕裂了营地的沉闷。
    一名哨兵连滚带爬地冲入中军大帐,脸色煞白,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调。
    “将…将军!营外!狼!好多狼!还有…还有雪橇!霍…霍将军!是霍将军回来了!还有精英队的队长!他们…他们是被狼群拉回来的!”
    “什么?!”
    副将王贲猛地站起,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帐内所有将领瞬间哗然,难以置信。
    当王贲等人冲出营门。
    登上箭楼望去时,看到的是一幅他们永生难忘的景象。
    茫茫雪原尽头,一股翻腾的雪浪如同白色的狂潮,正以骇人的速度向大营席卷而来!
    雪浪前方,是一道傲然领跑的银色闪电——岚影!
    其后,豁耳狼王和七头巨狼筋肉虬结,奋力狂奔,粗重的喘息仿佛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狼群之后,一架简陋的雪橇破开风雪,如御风而行!
    雪橇之上,霍将军拄拐坐定,须发皆张,如同归来的战神!
    他身旁的沈骁,虽脸色微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雪橇旁,沈厌按刀护卫,气势凛冽!
    最前方,凌战控缰,神情冷静,与那银色头狼交相辉映!
    “开营门!快开营门!”
    王贲激动得声音发颤,几乎是吼出来的。
    沉重的营门轰然洞开。
    狼群在岚影一声低沉的吼叫中,齐齐减速。
    雪橇带着巨大的惯性,在营门内犁出一道长长的雪痕——
    稳稳停在了闻讯赶来的、黑压压一片的将士面前。
    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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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整个营地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却又震撼无比的归营方式惊呆了。
    目光聚焦在雪橇上那熟悉而威严的身影上。
    霍将军在王贲和亲兵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雪橇。
    他拄着拐杖,单腿前行。
    但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将领、每一个士兵的脸。
    那目光所及之处,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有人羞愧地低下头。
    也有人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站在后排的军需官和负责前哨侦察的百夫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本帅,回来了。”
    霍将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雪的呼啸。
    带着一股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压,更蕴含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沈骁所率小队,护送粮草,遭数倍精锐伏击,全军覆没!路线、时间、护卫力量,敌人为何知晓得如此清楚?!”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营中有鬼!内奸不除,我北疆将士的血,就白流了!”
    他猛地将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目光如电,直刺副将。
    “王贲!本帅命你,即刻封锁全营!凡两月内接触过粮草押运路线文书、知晓沈骁小队行踪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拿下,严加审讯!本帅,要亲自听审!”
    他的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
    “给那些枉死的弟兄们,一个血债血偿的交代!”
    “末将领命!”
    王贲早已热血沸腾,抱拳怒吼,眼中亦是杀机毕露。
    随着命令下达,整个黑石堡大营瞬间从死寂变为沸腾。
    士兵们迅速行动,封锁通道,盘查人员。
    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沈厌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手始终未离刀柄。
    凌战则安抚着解除挽具后略显躁动的狼群,尤其是豁耳狼王。
    岚影安静地蹲坐在虎子身边,银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无形的威压让一些心怀鬼胎者感到窒息。
    霍将军拄着拐,在亲兵的簇拥下。
    一步步走向中军大帐,背影如山岳般沉重而坚定。
    千里之外,慈宁宫。
    霍老太妃捻动佛珠的手指依旧平稳。
    但贴身太监带回的消息却让她眉宇间凝起一层寒霜。
    “太妃娘娘,今日早朝,姜太妃那边的工部姜尚书,还有几位御史,突然发难。”
    太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焦虑。
    “他们不再提霍将军,转而死死咬住‘沈记工坊家主沈厌’!说他身为朝廷登记在册的大匠作,擅离职守,行踪诡秘,恰逢北疆战事胶着、霍将军遇险之时失踪,疑点重重!奏请陛下立即下旨,查封沈记工坊,捉拿沈家核心管事严审,并全国海捕沈厌!理由是……恐其通敌,或携重要军器图谱潜逃!”
    霍老太妃捻动佛珠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姜氏……好快的反应!好毒的计!
    这是见霍家这边暂时被金镶玉如意镇住,立刻转换矛头。
    直击沈厌这个“外人”和潜在变数!
    查封沈记!
    不仅能打击霍家可能的潜在助力,更能搅乱局势,浑水摸鱼!
    “陛下……意下如何?”老太妃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陛下……似乎有些被说动了。毕竟沈厌失踪是实,且他掌握的技艺确实非同小可。姜太妃那边的人,还暗示……暗示沈厌的容貌气度,与当年……那位有些关联……”
    “哼!”
    霍老太妃终于发出一声清晰的冷哼,眼中寒光乍现。
    “关联?他们是想说沈厌是前朝余孽吧?好大的帽子!”
    她放下佛珠,缓缓起身。
    “看来,哀家给陛下的那柄如意,有些人没看懂分量。去,备辇。”
    “太妃娘娘,您这是要……”
    “去御书房。”
    霍老太妃整理了一下素净的衣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年轻,容易被奸佞之言所惑。哀家得去提醒提醒他,在这京城里,在这深宫之中,有些‘关联’,知道得太多、说得太透,是会引火烧身的。沈记工坊牵涉多少民生军需?查它?动了根基,北疆将士的刀枪甲胄、后方百姓的生计,谁来负责?姜家么?”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顺便,替哀家问问姜太妃,她宫里的那尊白玉送子观音,前些日子磕碰掉的一角,找到能工巧匠修补好了吗?若没有,哀家倒是知道一位姓沈的师傅,手艺……堪称鬼斧神工。”
    言下之意,锋芒毕现——你姜家的把柄,哀家也未必不知!
    太监心头剧震,连忙应声:“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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