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东街选定的面馆地址,沈厌带着小蛮牛仔细看了看。
位置确实不错,临近县学,又在通往主街的巷口,人来人往。
县学里的学子、赶集的乡民、甚至去县衙办事的吏员,都得打这儿过。
最关键的是,这地方闹中取静,既方便食客,又不会太过嘈杂,正适合安安静静吃碗面。
沈厌点点头,和小蛮牛往空铺子里走。
迎面便看着沈厌在县里结交的几位老账房先生,他拱手一礼道:“文先生,辛苦了。”
那位文先生苦笑着摇摇头。
“我说沈东家,这么个小面馆一年能挣几个铜板?还要费这许多精神张罗,实在是不值当。”
在文先生看来,沈厌虽是个商人,但现在正苦读律法,开面馆实在有些“不务正业”。
沈厌知道这些曾经在府城大商号做过账房的老先生们,自然看不上这种小本营生。
他笑着解释:“犬子既然喜欢鼓捣这些锅碗瓢盆,又心疼他爹我中午没个热乎饭吃,就由着他折腾吧。”
他本不指望这事儿能一直瞒着邻里议论。
所以请了熟识的老账房来帮忙支应铺面、算算章程。
既然他们肯来帮手,说明也觉得此事无伤大雅,算是默许了这对父子的“胡闹”。
几人在铺子后间说话,小蛮牛正咬着毛笔杆子在纸上划拉,面前摊着本简陋的账本。
一旦眼前放着账本,这小子便会全神贯注,将身外事都忘了。
说话间,从县城老字号“合盛楼”请来指点的大师傅也到了。
这位师傅姓张,面相忠厚,眼神不似精明商贾那般闪烁,却是一片沉稳踏实。小蛮牛瞧着满意,赶紧拉着张师傅去灶台那边请教揉面、熬汤的诀窍。
沈厌前些日子默写了几张面点方子交给小蛮牛,文先生也帮忙在县里的刻印铺子订做了简单的招牌幌子和食单,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小蛮牛还老催着沈厌再多想想有没有别的拿手好面,准备在临山县城里一炮打响。
沈厌这些天心思有些沉,没顾上琢磨新花样,所以一直推着。
商定好了面馆开张的日子,又确认了去县衙户房办食牌的事儿托了人应该能成,众人在铺子里看看,似乎没什么要紧事了。到时候按方子做面,再弄点县里人爱吃的浇头,似乎就等着客人上门。
至于跑堂招呼,小蛮牛拍着胸脯说自己能行。
再拉上家里的小子搭把手,也不用沈厌多操心。
沈厌本有些奇怪为何文先生他们如此推崇这位“合盛楼”的张师傅,等到张师傅指点完小蛮牛,沈厌寻了个空档,温和问道:“张师傅在合盛楼掌勺多年了吧?”
张师傅微笑应道:“是啊,小的在合盛楼干了快二十年了。”
沈厌心里微动,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合盛楼里有几位老师傅,手艺是家传的?”
张师傅似乎看出他话里有话,有些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
“沈东家说的是。合盛楼后厨有几位老把式,都是家传的手艺,这在临山县也是有些年头的旧事了。”
“家传的手艺?”沈厌眉头微蹙,追问道:“我恍惚听人提过一句,二十年前,县城里是不是有家姓叶的面点铺子,汤头一绝?”
张师傅略显诧异,看了沈厌两眼,脸上掠过一丝沧桑。
“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没人记得那史家铺子了。不错,我们几个老家伙,当年都是在史家铺子学徒、出师的。后来……史家出了些变故,铺子倒了。我们这些人本想着各自支个摊子讨生活,可不知怎地,县里好像不太乐意我们顶着史家的名头自己干。所以后来就都进了合盛楼,算是帮东家打理后厨,自己那份手艺,也就这么搁着了。”
沈厌再看向这位张师傅,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亲近,好奇问道:“史家出事之后,县衙没有……”
张师傅叹了口气:“我们也觉着奇怪,这些年,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县衙虽没明说不准我们离县,但隐隐约约总有些掣肘,大伙儿心里都悬着,不踏实。”
“改日得空,张师傅带我去合盛楼后厨见识见识可好?”
沈厌忽然语气热切了些,“我对那些老手艺,有些兴趣。”
回到家中,沈厌将今日遇见张师傅的事讲给老道听,末了好奇问道:“合盛楼里那几位老师傅,真是当年史家铺子的旧人?”
“多半是了。”
玄尘子似乎在回想,“那些人手上有真功夫,只可惜主家……后来遭了难。听说当年史家的面点别说在临山县,在整个青州是何等名声,铺子一倒,县里好些吃惯了的老主顾都抱怨。后来县衙大概是为了稳住场面,也怕他们各自打着史家旗号惹事,就把这些老师傅拢在一起,安顿在合盛楼里,让他们带徒弟,把手艺传下去,但又不许他们自己再开铺子。这才有了合盛楼如今的后厨班底。”
“你们想教小蛮牛开面馆,请张师傅指点是对的。”凌战补充道。
沈厌带着一丝感伤说道:“这些老师傅们因为这样一个缘由,就被困在合盛楼里十几年,空有一身本事不得施展……凌战,我们若真把小面馆开起来,多向张师傅他们请教,会不会惹县衙不快?”
凌战摇摇头:“合盛楼的师傅私下指点别家,或者被请去帮衬几日,本就是县里常见的事,只要不是挖角抢人,县衙才懒得管这些小事。不过你想把合盛楼那几个老把式都请来坐镇,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县衙真那么忌讳史家的名头,为什么当初不把这些老师傅都赶走或者……”沈厌提出疑问。
凌战看着丈夫,分析道:“当年虽史家出事,手艺总归是临山一绝,就这么断了可惜。再加上念旧的乡老喜欢这一口,应该出面说了话,县衙大约也是顺水推舟,才把他们拢在合盛楼里。”
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凌战起身道:“夜了,你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去县学。”
她转身欲走,却又停下,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把人挖过来……还不是时候。”
沈厌一怔,没料到娘子这话的深意?一时语塞。
“两件事……小蛮牛年纪尚小,面馆让他练手即可。”凌战的声音压低,“你是否想要渐渐修罗卫?”
“去见修罗卫?”沈厌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你自己私下里偷着训练的?”
凌战点头。
沈厌脸上血色褪尽,不敢看凌战的眼睛。
只喃喃道:“你……啥时开始的……为什么?”
“有危险,提前准备。”说完,她告辞,“回院,歇息了。”
她才说完,就见沈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往他自己的院子跑去。
凌战那句“有危险,提前准备”和“回院,歇息了”说得平静。
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在沈厌心头。
他看着娘子转身离去的背影,那青布衣裙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却又蕴含着让他心惊胆战的重量。
“修罗卫……”
沈厌喃喃自语,指尖冰凉。
他步履踉跄地奔回自己的院子,心乱如麻。
娘子私下训练私兵?
这念头本身就带着大逆不道的惊悚!
她到底想做什么?那断魂崖的凶险,难道还不够吗?
她还要主动去招惹更大的风暴?
一夜辗转反侧,沈厌几乎没合眼。
天刚蒙蒙亮,他便顶着一双更深的青黑眼圈,心神不宁地等在院门口。
当看到凌战依旧一身素净利落的打扮出现时,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走……走吧。”
没有多余的话,他甚至不敢直视凌战的眼睛。
凌战点点头。
步履沉稳地带着他,没有走通往棉织厂的路,而是再次拐向那条通往城外山林的偏僻小径。
这一次,没有小石头同行,只有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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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晨雾更浓,带着湿冷的寒意,钻进沈厌的衣领,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知是冷的,还是惧的。
山路蜿蜒崎岖,越走越深。
沈厌的心也越悬越高,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可怕的想象——
阴森的山寨?
藏匿的兵甲?
杀气腾腾的凶徒?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终于,凌战在一处被茂密藤蔓半遮掩的山壁前停下脚步。
她伸出手,在几块看似寻常的岩石上按特定的顺序敲击了几下。
“嘎吱——”
一声沉闷的轻响,那厚重的藤蔓后方,竟然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带着泥土、汗水和铁器保养油混合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沈厌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跟上。”
凌战的声音依旧平淡,率先侧身走了进去。
沈厌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赴死的悲壮,跟了进去。
缝隙在身后无声合拢,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然而,只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被掏空改造过的天然山腹溶洞!
洞顶有数道天光巧妙地引入,照亮了下方广阔的空间。
眼前的一切,让沈厌瞬间忘记了呼吸,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恐怖,没有杂乱无章。
整个溶洞如同一个巨大的、井然有序的军营校场!
数十名身着统一灰褐色劲装、脸上覆着半面罩的精悍身影。
正以整齐划一的队形进行着操练!
他们动作迅猛、精准、无声无息,只有衣袂破空声和身体发力时的低沉吐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长枪如林,刀光似雪,弩机张弦的冷冽寒芒在洞顶投下的光柱中闪烁。
更远处,有人在练习攀爬峭壁,有人在泥泞中匍匐潜行。
有人在两两搏杀,招招凌厉狠辣,却又点到即止。
他们训练的内容沈厌闻所未闻。
但那份凝聚的意志、钢铁般的纪律,和纯粹为杀戮而锤炼出的效率——
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这绝不是普通的护院家丁!
这分明是一支……
一支精锐得可怕的私军!
娘子口中的“修罗卫”,竟是如此模样!
凌战站在入口处的高台上,并未出声。
但当她身影出现的那一刻,所有正在操练的修罗卫,无论在做多么激烈的动作,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收势!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紧接着,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向高台方向,右拳重重捶击左胸,发出低沉却整齐如一的“咚”声!
没有呐喊,没有喧哗,只有数十道冰冷、锐利、却又蕴含着绝对忠诚的目光。
如同实质般聚焦在凌战身上!
沈厌被这无声的敬礼和那凝聚的目光震得倒退半步。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如此慑人的力量感!
他看向身边的凌战,她依旧站得笔直,青布衣裙在洞中微寒的气流中轻轻拂动。
平静地接受着这份沉默的效忠。
她的身影在下方那钢铁洪流般的队伍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主宰一切的强大气场!
“他们……”
沈厌的声音干哑得几乎不成调,巨大的震惊暂时压倒了恐惧。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凌战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重新投入训练的修罗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沈厌耳中。
“有根底,有牵绊,肯拼命,懂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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