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大人?!”
云岫看清来人,惊得后退半步,声音抖得不成调,“您……您怎敢夜闯永安宫!!这可是……”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陆恒渊的目光早已越过她,死死锁在榻上昏迷的人影上。下颚线绷紧,唇线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眼中汹涌翻滚着的,是云岫再熟悉不过的情绪。
这不是传言中冷面权臣陆恒渊,这是她记忆中,在沈府时,那个小姐闯祸后默默善后、病中彻夜守候、被戏弄也沉默跟随的陆珩,小姐口中的“阿珩”。
云岫的心,不由地软下来,防备感骤然溃散。她回头看了看梦中呢喃的沈萧,无声地退开两步,为他们让出空间。
“陆大人,小姐烧得厉害,一直在说胡话,您……”云岫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道,“奴婢去外间守着,若有……”她叹气,最后瞥了一眼沈萧,退至屏风后面。
永安宫沉寂,只有烛光在暗夜中跳动,像极了某个人的心跳。
陆恒渊极轻地来到床边,周身带着一阵冒风雪而来的寒意。
他单膝跪落在床前脚踏上的一刹,脊背微沉,似卸下千斤重担,又似承起更重的山峦。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夜风的冰凉,却在即将触碰到沈萧滚烫额际时,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终于,指腹落下,那灼人的热度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心里!他猛地倒吸一气,眉峰紧锁,下颚绷得几乎要碎裂。
视线从沈萧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下移,沉沉落在被白纱叠叠包裹的右手腕上。白沙边缘,暗红色血渍凝固,透出白纱的红刺目惊心。
陆恒渊呼吸陡然粗重,眼中狠厉与懊悔交织。那白纱之下,隐着太后对她的毒计,隐着今日秦策对她的仇恨,也隐着他昨日酒后失控下,对她留下的瘀青和齿痕。
他……与他们何异?他头颅低低垂下,拳头无声攥紧,骨节暴突,青白泛红,几欲捏碎。
“宣……”破碎不堪的气音从他紧抿的唇间溢出,几乎微不可闻。
可昏迷中的沈萧似乎被惊扰,极度不安地扭动起来。紧蹙的眉头下,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模糊痛苦的呜咽:“疼!阿珩!疼……我手疼!”
陆恒渊闻声抬头。沈萧未受伤的左手在空中乱抓,像是要在黑夜暗流中找到一根可以稳定的浮木。陆恒渊本能地伸出手去,却在咫尺处骤然悬停。
沈萧胡乱中捕捉到那只迎来的手,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努力抓住。无意识中,她力道极大,平整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印出道道弯月般的痕迹。
陆恒渊并不觉得疼,凝滞着呼吸,任由那痛楚蔓延,感受它带来的每一寸真实感受。
“阿珩!爹爹又罚我了!”沈萧呜咽着,好像受够了委屈,双手竟沿着他的手臂,摸索着往上攀爬。右手伤口被牵动中,瞬间在纱布上又晕开一小片刺目的鲜红。
陆恒渊怕她扯得更厉害,也顾不上其他,迅速坐上床沿,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按下她胡乱舞动的手。
滚烫的脸颊贴上他沾染寒夜气息的冰冷前襟,沈萧奇异般地安静下来,只余下细弱的啜泣:“冷!爹爹,娘亲,宣儿冷!”
陆恒渊将下颚重重抵在她发顶,双臂如铁箍般收紧,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试图用体温驱散她的寒意:“不冷了。宣儿,等会儿就不冷了。”
沈萧在他怀中似乎汲取到一丝微弱而温暖的安抚,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下来,但呓语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指向更深的过往。
“爹爹,我没错!秦策,他混蛋!阿珩……的脸,受伤了……”
陆恒渊的嘴角,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他知道,她现在陷在了哪个旧梦里。
·
八年前,上元夜第二日,沈府祠堂,空旷冰冷。
盏盏长明灯摇曳光晕,将沈萧跪在蒲团上的倔强背影拉长。她摊开手心,今日与父亲争辩被罚的红肿鞭痕,清晰可见。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一道清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进来后,又迅速将门合上。
“你来干嘛?!”沈萧头也不回,声音带着被罚后的委屈和强撑的硬气,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兽。
沉郁的陆珩走至她身前,单膝叩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粗劣的土陶小药瓶。他挖出一块药膏,径直要去涂抹她手臂和掌心的伤痕。
“不要!”沈萧猛地抽回手,动作牵扯到伤处,疼得她“嘶”地一声,倒吸凉气。眉头狠狠皱起,眼神更加执拗起来,“说了不要!走开!”
挣扎间,她胳膊肘不慎地撞到陆珩的手腕,药瓶从手中脱落,滚落在地上,药膏洒了出来,糊了一地。
陆珩动作顿住。他并没立刻去捡回药瓶,而是缓缓抬眼,深深地看向沈萧因疼痛和委屈而微微发红的侧脸。
他眼中没有半分指责和怒意,只有深不见底的无奈与几乎要溢出的疼惜。
片刻后,他才起身去捡药瓶。远处默默收拾地上狼藉的身影沉默无言,更看不清神情。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会留疤。”
“一点疤算什么?!”沈萧梗着脖子,音调拔高,“等我以后上了战场,浑身都得是疤!”
说着,她目光扫过陆珩沉默收拾的侧影。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专注的轮廓,给人一种沉稳、安心的异样感觉。
或许是手心火辣辣的疼让她烦躁,也或许是那沉默的纵容软化了她心头的刺。
她忽地泄了一口气,语气别扭,把手伸出去:“算啦!给你涂!这伤又不是战场上留的功勋,是耻辱!涂吧!不要让它留下疤!”
陆珩嘴角挽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
他转身回来,重新单膝点地跪到沈萧身侧,剜出药膏,在去拉她手臂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稳稳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指腹沾着微凉的药膏,极尽轻柔地涂抹在红肿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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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此时,正月里最后的几场雪花飘下,无声地落在祠堂的青瓦屋檐上。
沈萧安静下来,仰头看了看空中飘洒的细碎雪沫,又低头看向陆珩低垂专注的头顶。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总是巧妙地掩住他眸中的情绪,让她看不真切。
“阿珩!”沈萧忽然开口,有些好奇,“那天,你是不是也想赢走我的狼牙坠?”
那次武场比试,她记得他也在场。上半场她不在,后听闻他当时使出浑身解数,想赢了伍六郎进入决赛,来与她一决高下,赢胜品狼牙坠。
陆珩涂药的手微微一滞,长睫垂得更低,在眼下投出更深的阴影,掩去眸中此刻翻出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回答,只是更专注地涂抹着药膏,仿佛要将每一丝药力都揉进她的肌肤。
“不过你习武进步得倒是挺快。”沈萧自顾自说着,神情真诚认可,“会用脑子,不用蛮劲儿。知道自己短处和长处,也知道扬长避短。这很难得。”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埋怨,“但我还是觉得你该好好念书!你读书天赋分明比习武高。真搞不懂你,你为什么非要丢弃学业,跑来武场习武。”
陆珩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目光极快地掠过沈萧尚带稚气却写满固执的脸庞,掠过她颈间那枚若隐若现的狼牙坠子,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
仿佛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更用力地抿紧,重新低下头,指腹更加用力地,近乎固执地揉按着她的伤处,沉默如同一尊磐石。
“一问你有些问题就不说话!”沈萧撇撇嘴,对这个闷葫芦无可奈何。
她望向屋檐外飘飞的细雪,想到明日要做的糟心事,闷闷地问:“明天我要去给秦策那个混蛋赔礼道歉,你……跟不跟我去?”
这一次,陆珩没有丝毫停顿,头也未抬,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去。”
·
“去啊!”陆恒渊将怀中滚烫的人儿拥得更紧,声音沙哑粗粝,似要将过往与此刻一同碾碎拥在怀中,“你去哪儿,我没跟着去?!”
他环抱着沈萧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彻底揉入自己的骨血,给她汲取自己身上的热量,也给予她最后的屏障。他低下头,滚烫的唇息拂过她汗湿的鬓角,最后轻轻吻上她发髻。
“当初你说要征战沙场,我习武。后来……后来你进宫了,我弃武从文,这不……也跟来了吗?!”
怀中的人似乎因为这沉重的拥抱和话语的冲击,陷入了更深沉却也相对平稳一些的昏睡,环抱他腰身的力道稍松,但左手仍死死地,如同抓住唯一生机一般,紧紧攥着他玄色夜行衣的前襟。
“陛……陛下?!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陛下……娘娘已经歇下了!陛下——!!”
屏风外,云岫因极度惊恐而变调的嗓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般撕裂开内殿短暂的静寂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