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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不会放手

作者:大鱼治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陛下……娘娘已经歇下了!陛下——!!”


    屏风外脚步声凌乱逼近。少帝萧厉玦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与忧急,已转过屏风,身后跟着贴身内侍和脸色煞白的云岫。


    暖阁内烛火被风带得猛烈摇曳,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将那份担忧与急切,切割得支离破碎。


    下一瞬,所有表情在他脸上冻结。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封住。


    摇曳的烛光下,帝后床榻沿,陆恒渊将昏迷不醒的沈萧紧紧拥在怀中。


    怀里的人轻阖着眼,头无力地靠在陆恒渊颈窝,散乱的青丝与他玄色夜行衣的领口纠缠。


    她未受伤的左手,死死攥着他胸前衣襟,甚至在有人闯入后,无意识中,手指攥得更紧。


    陆恒渊的脸亲昵地贴着她的额发,姿态是绝对的占有,亦是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庇护。


    他的唇离她汗湿的额角极近,姿态间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存与依恋。


    云岫见状,惊恐得一下瘫软在地,抖成筛糠。少帝的贴身内侍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当场僵立住。


    唯有萧厉玦,瞳孔骤然缩成针尖,里面翻涌的急切与担忧,瞬间被难以置信的空白吞噬。


    随即,一股冰冷彻骨,足以碾碎脏腑的剧痛,无声地在他周身炸开。


    他像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身体猛地一晃,仓促间,伸手抓住身侧的屏风障。目光,如同地狱上来的修罗,痛恨地钉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死寂。唯有烛芯燃烧的噼啪声,和沈萧微弱灼热的呼吸。


    众人闯入的刹那,陆恒渊身体有瞬间是僵硬的。但他并未打算放开怀中的沈萧,臂弯在僵直后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更深地嵌入骨血。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迎向那尊凝固的身影。眼中没有惶恐,没有闪避,只有深不见底的沉痛,和刻骨的疲惫。他在用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几近残忍的坦荡直面所有人。


    他身子微微一动,极其缓慢地将怀中滚烫的人儿放回枕上,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唯恐牵动她腕间伤口,再次洇开血迹。


    安置妥当,他才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如一座沉默的山峦,稳稳挡在床前,隔开萧厉玦看向身后人的目光。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在弥漫着血腥、苦涩药味,和烛火焦灼气息中,无声对峙。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萧厉玦看向他眼底,心中不由激荡。眼前的陆恒渊,已经不再是朝堂上那个心思深沉,令人生畏的权臣。


    那眉宇间的沉郁,那眼神深处翻涌的痛楚与决绝……萧厉玦知道,他是在以少年身份陆珩在看自己。


    那个多年前,沉默跟在沈萧身后,不管沈萧做什么、去哪里,都会默默跟随的少年,也是他曾经的玩伴,阿珩。


    陆恒渊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狠狠凿向萧厉玦的心脏:“阿玦……”


    他看着萧厉玦惨白的脸,每一个字都淬成冰凌直刺向他,“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阿玦!”


    这久违的称呼和话语,裹挟着少年时的灯火与风雪,轰然撞进萧厉玦混乱的脑海。


    ·


    八年前,沈萧带着陆珩,跟着医官张京年,来到秦府朱漆大门前。她小脸紧绷,一脸不悦地盯着阻拦她进府的人。


    秦府管事皮笑肉不笑:“沈小姐,少爷伤重,实在不便见客。您的心意,小的代领了。”随即,他转向一道前来的张京年,恭敬地伸手躬身,“张医官,您里边儿请。”


    门“哐当”一声关上,将她和陆珩隔绝在外。沈萧咬牙,气得狠狠把脚往地上一跺,捏紧裹着纱布的手,压制住又要发作的脾气。


    “混蛋秦策!故意让我吃闭门羹!”她愤怒。陆珩无言,沉默地站在她身侧,像一道影子。


    “沈萧姐姐!你果然在这里!”前两天上元夜刚结识的少年,萧玦从远处走来。他身侧这次多了一位面容普通但眼神精干的中年人。


    “听说你昨日被罚了。”萧玦看向沈萧手掌缠裹的白纱,满眼心疼,又看向一侧沉默的陆珩,点头致意问候。


    沈萧全然不在意这些,摆摆手,怒视那紧闭的秦府大门:“这混蛋不让我进去!这事道个歉不就完了?!”


    萧玦眼光一闪,说道:“这有何难!我保你马上能进去!”


    说着,萧玦示意身旁的中年人。那人恭敬地点头应下,上前叩响大门。


    门开,他低语与秦府人交涉了几句,秦府仆人连忙慌慌张张大开门庭,把人往里请。随后急急冲向内院,大呼“老爷”。


    秦府前厅,秦父带着拄拐,一脸不情愿的秦策出迎。


    秦父目光锐利,精准捕捉到萧玦腰间悬挂的皇家腰牌,又飞快掠过他身旁那位中年人沉稳恭从的站姿,脸色骤变,堆满惶恐的恭敬,一把按下秦策的头。


    “犬子无状!前日冲撞了贵人,实属不该!万望沈小姐海涵!快,给沈小姐赔礼!”


    秦策被迫低头,牙咬得咯咯响,指甲深深抠进新买的乌木拐杖。


    沈萧也不管这到底成了谁道歉,草草说几句抱歉的话语,便匆匆离去。


    秦父姿态恭谨,谦卑垂首送人,直到他口中的贵人“萧玦”走远,大门关上,府邸才传来秦父压低的斥责,和秦策充满怨毒的嘶吼。


    出了秦府,沈萧好奇地打量身侧依旧金冠华服的萧玦:“阿玦,你到底是什么人?秦老爷好像很怕你。”


    萧玦笑了笑,说道:“家里在宫里有点门路罢了。”


    他看着沈萧,身边今日站着个不明身份的中年人,底气很足,“萧萧姐,以后在京都,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一定替你办到。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为难你。”


    他豪言拍下胸脯,“我会保护你!”然后又看向沉默的陆珩,“阿珩哥哥也是,我罩着。”


    沈萧失笑,这哪还是前两日,独自上街,被人围困到喊出哭腔的少年。


    喧闹的京都街市,人流如织。几人说笑前行,忽地,一辆装载货物的马车从一旁失控冲来,直直撞向正言笑晏晏的沈萧。


    “小心!”萧玦离她最近,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揽向自己身后,庇护周全。


    与此同时,他身边那位中年人,疾如风般护住萧玦,展现出刻入骨髓的护卫本能。


    唯独稍远半步的陆珩,伸出的手只抓了个空。他站在原地,看着惊魂未定被萧玦护住的沈萧,心中第一次尝到被夺走珍视之物的滋味。


    ·


    “我会保护你!”


    “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现实的冰冷与血腥气,将所有记忆打碎。


    萧厉玦目光重新聚焦。陆恒渊挡在沈萧床前,眼神是成年陆珩的沉痛与责问。


    他看不到床上沈萧的脸,但她的右手腕堪堪露在陆恒渊遮挡之外,层层纱布上暗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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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渍刺目。


    她入宫后受的一次次伤,比少年在家时习武留下的任何一次都更惨烈。


    “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陆恒渊那句冰冷的质问,如同惊雷在萧厉玦脑中轰然炸响,狠狠砸在少年时自己那句“我会保护你”的豪言壮语之上,将其碾得粉碎。


    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更沉的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灭顶埋没。他确实没能保护她。在母后的算计里,在秦策的狠毒下,甚至……在她重伤昏迷时,她竟是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


    萧厉玦脸上的暴怒和震惊,如同被风雪侵蚀的岩石,缓缓剥落,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死寂痛苦。


    没有咆哮,没有怒吼。


    他启步,与陆恒渊错身,走向床边,脚步沉重得仿佛拖着千钧锁链。看着床上沈萧毫无生气的脸,他眼中盛满哀伤与绝望。


    他蹲在之前陆恒渊下跪的位置,伸出手,轻柔地拂开沈萧汗湿粘在颊边的一缕鬓发。动作小心翼翼,如同触碰一件即将彻底碎裂的珍宝。


    “陆卿……” 他不再唤“恒渊”,“深夜擅闯皇后寝宫,该当何罪?” 这是帝王的语气与质问,没有往时少年的温情旧谊。他目光锁向之处,只有沈萧。


    陆恒渊不回头,亦不恭敬,只回道:“夜闯凤宫,臣有罪。但臣只问陛下,娘娘腕上旧疤因何而来?今日新伤又是谁人所赐?陛下坐拥天下,可曾护她周全于慈宁宫帷幄之下?!”


    萧厉玦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他看向沈萧腕间刺目的白纱,眼前闪过太后那双冰冷含笑的眼,秦策拄着拐杖阴鸷的脸,还有自己一次次伸出去又无力垂下的手……陆恒渊的话,撕开了他自欺欺人的所有伪装。


    他眉目震动,嘴唇轻颤,捏拳压下就要破胸而出的暴怒。


    良久后,他闭眼,下令:“传朕旨意,太医院副院判孙司尧,即刻起,常驻永安宫!皇后伤势未愈之前,寸步不离!所需一切药材,宫中库藏任其取用,若有短缺,八百里加急,天下征调!”


    “另,羽林卫增派两队,戍守永安宫内外!没朕的手谕!” 他目光如淬火利刃,扫过云岫和内侍,最后,落回陆恒渊背脊上,“任何人不得擅入惊扰皇后静养!违令者,斩!”


    “今夜之事……若有一字泄露于外,尔等及九族,尽诛!”


    他旨意森然,为保皇家颜面,更为沈萧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


    “陆卿!” 他声音充满疲惫与冰冷,“你今日所言所行,朕……记下了。回去吧。在府中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入宫。”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回身看向沈萧,只余下一个孤寂僵硬的背影。


    陆恒渊亦不再言,转头看向床上人事不省的沈萧,目光在她染血的右手腕纱布上停留,眼神中包含痛悔、愤怒,和更深决绝。


    他最后瞥了一眼萧厉玦背影,拉上蒙面黑巾,侧身,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退向窗边,翻身而出,融入夜色的墨痕,消失于茫茫风雪,就像从未来过。


    所有人退下,殿内,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沉重千百倍。


    萧厉玦冰塑般坐在沈萧床前脚踏上,身影孤绝。巨大的压抑感如凛冬寒冰,冻结住永安宫每一寸空气。


    烛火摇曳,将他孤寂守候的影子拉长,扭曲。在这无人窥探的时刻,他低垂着头,一滴滚烫的液体,挣脱掉最后的束缚,砸落在沈萧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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