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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佛经传信

作者:大鱼治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永安宫内,烛火摇晃,沈萧端坐高位,秦嬷嬷在云岫引领下,走进殿门。她脸上习惯性堆出恭敬笑容,但一双浑浊而锐利的眼睛,毫不避讳,直剌剌地钉向高座上身影。


    “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秦嬷嬷屈身行礼,姿态恭谨,却在骨子里透出一股倨傲。


    沈萧并未立刻令她平身。目光冷冷落在秦嬷嬷弯伏的背脊上,方才勃然翻滚的怒气已沉淀,只剩下冰封的冷峭与如渊的平静,周身无形的威压越凝越浓。


    良久,沈萧才缓缓开口,声音刻意揉捏得绵软无力,病气侵身:“嬷嬷辛苦。母后慈恩,遣嬷嬷来照料本宫,本宫甚是感念。”


    秦嬷嬷直起身,依照官样文章回话:“侍奉主子是老奴本分。太后娘娘慈心,忧心永安宫宫人伺候娘娘或有疏漏,这才抬举老奴……”


    “不过,”沈萧截断她冠冕堂皇的说辞,垂首以锦帕掩口,重重咳嗽两声,气息变得紧促而紊乱,“本宫一心向佛,贵在虔诚专一,最忌有外物滋扰,旁人置喙。云岫自幼相随服侍,最懂本宫心意,所以,礼佛诸事,便不劳嬷嬷费心了。嬷嬷只需掌理宫中起居一应庶务,依循母后懿旨即可。”


    “这……”


    沈萧不等她辩驳,声音愈发轻飘,但字字清晰入耳:“嬷嬷奉旨‘照料’,自当以本宫‘起居饮食、汤药调理’为要务。至于本宫潜心礼佛一众事宜,嬷嬷莫要本末倒置,扰了本宫清修,损坏了功德积累。若嬷嬷因分心旁骛,在本宫饮食起居上出了纰漏,本宫这身子……咳咳……”


    沈萧话未说完,连连咳嗽起来,一声重比一声,仿佛肺叶都要被震碎,咳出来。


    一旁的云岫连忙上前,一手轻抚她后背,一手端上案上杯盏温茶,声音焦急带有了哭腔:“娘娘,您这身子骨怎的愈发不济了?奴婢瞧着……瞧着……”她一滴泪滑出,“这奴婢如何是好?”


    秦嬷嬷抬眼望去,只见沈萧整个人蜷在云岫臂弯里,咳得浑身剧颤,单薄如纸的身躯仿佛风中枯叶,那张脸更是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如同一条翻在旱地上的水鱼,徒劳地翕动嘴唇,渴望雨水,连最后挣扎的余力都快消失殆尽。


    “娘娘考虑得是。”秦嬷嬷低眉躬身应道,“老奴定当尽心竭力,确保娘娘一应供奉之物万无一失。其余诸事,老奴自会审时度势,绝不扰了娘娘礼佛清修。”


    沈萧咳嗽声渐息,气若游丝:“那劳烦秦嬷嬷现下去一趟膳房,为本宫传一碗驱寒的姜汤来。想是前些日在护国寺祈福,不慎染了风寒……日后,本宫这身子,还需嬷嬷多多费心。”


    云岫满眼焦灼,急急而应:“娘娘,奴婢去,奴婢这就去。”说着转身便要走,沈萧不动声色地拽住她的衣角,指尖微微用力,递出一个轻微的摇头。


    秦嬷嬷眼尖,将主仆二人的细微互动尽收眼底,却不多言其他,低低欠身一拜:“老奴这就去。”随即转身退出殿门。


    殿门合上,沈萧挺直方才刻意佝偻的背脊,脸上病弱的伪装也褪去。她转向云岫,声音平静而清冽:“云岫,明日你送经卷出宫,若遇秦嬷嬷有意刁难,切莫与她争执。她若要查验经卷,你便由她查去,只是,”她目光凝视郑重,“务必确保将本宫这些抄本送去寺中佛前供奉。此乃本宫心意,亦是积攒功德之需,不容有失。”


    云岫福身,点头庄严:“奴婢明白,奴婢定当完成。”


    一夜风雪,直至天明方歇。云岫掐着开宫门时辰,悄然离开。


    沈萧依例先去太后处请安,归来不久,便闻少帝萧厉玦前来探望,说是听闻她从护国寺回来后,身子愈发孱弱,咳疾加重,特送些温补的药材来。


    沈萧不想见人,示意侍立在旁的秦嬷嬷前去拦驾:“劳嬷嬷去回禀陛下,本宫病气缠身,恐过给龙体,今日实在不宜面圣,请陛下体谅。”


    帝后疏离。秦嬷嬷乐于见此情形,领命前去,在宫门外将皇后的话转述得滴水不漏,言辞恳切恭顺,却将“不宜面圣”的决绝之意表达得无可转圜。


    萧厉玦立于阶下,皑皑白雪中,映得他年少清朗的眉宇间更加黯然。他沉默伫立良久,深知沈萧心意已决,方挥挥手,命内侍将带来的珍贵补品抬入永安宫外殿安放。


    离开时,他回身,深深望向那紧闭的宫门,最终还是萧瑟转身,踏着积雪离去。


    秦嬷嬷目送他远去,折身回内殿,寸步不离侍立于沈萧左右,目光如密织的蛛网,粘在沈萧身上,不放过她可疑的一举一动。


    沈萧心如明镜。她深知,护国寺之行回来后,秦嬷嬷定在太后耳边言语非常,这才又将她派回自己身边。


    越是这等关头,更是要稳定如常。


    沈萧面色无波,净手焚香后,捧一串佛珠来到佛龛前,恭谨地跪在蒲团上,合目垂首,一派虔诚。之后唇齿轻启,随着低不可闻的诵经声,颗颗佛珠慢慢在她指尖转动,发出轻微而有规律的细声。


    她周遭一片平静安宁,仿佛与这香火缭绕方寸之地融为一体,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与纷扰。


    时至日影西斜,殿外传来细碎急促的脚步声。


    是云岫回来了,天蓝的冬袄沾着未化的雪沫,脸颊被冻得绯红,细细看眼眶也是红的,眉头委屈地拧着,整个人透着一股强忍的狼狈。


    沈萧见她这等模样进来,心下一沉,便知她此行不顺。


    她搁下手中抄写经书的毫笔,起身来到她身前,扬起她的小脸,仔细瞧,红红的眼睛,分明是哭过,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上,指甲细缝还嵌着些脏污雪泥。


    “怎么回事?”她抓起云岫的手,翻过来看掌心,几道摩擦的红痕刺目,“谁这般为难你了?!”


    云岫吸了吸鼻子,哭腔忍不住,呜呜咽咽说得断断续续:“回娘娘,奴婢……奴婢今早在宫门处就被拦下了!那些守卫……守卫说,奉了严令,要将奴婢所带的经卷全都抖开,里里外外翻查,看个遍。”


    “奴婢再三和他们说,这是娘娘供佛祈福的抄录的经卷,他们……他们就是不听,用手来回使劲捏搓!说是怕夹带了什么不该带的……回来的时候也是。”


    她从绣袋里取出一卷经书呈上:“这是方丈大师特意嘱咐,要交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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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说是加持过的《地藏经》,娘娘供奉更显虔诚。但是!”


    云岫气得一脚跺地上,“刚才我回来,撞见了秦嬷嬷,她见我带回了宫外的东西,定要查看,奴婢谨记娘娘昨日吩咐,不与她争辩,便给了她,谁知!谁知她竟然想扣下,不还于我!”


    “我着急,便跪下求她,说‘嬷嬷开恩!这是方丈大师千叮万嘱送予娘娘的福缘,关乎护国祈福的功德!要是耽搁了或是经书有损,奴婢死不足惜,可万一损了太后娘娘和陛下的祈福诚意,这罪过……奴婢,奴婢实在担待不起啊!’可秦嬷嬷她!她还是死攥着不放。”


    “后来,我一生气,起身猛推她了一把……自己没收住力,摔了出去,手搓在了假山石上。这才,这才……”她抬手看看自己的掌心,有些委屈,又十分懊悔自己笨拙,推搡仇人,还自损了八百。


    沈萧静静听着,从她混乱的叙述中,听出了勇敢果断。


    她拉过云岫的手,凑到自己嘴边,轻轻为她吹了吹:“云岫很勇敢。该低头弯腰时能屈身,该勇猛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时,也敢果决出手。很棒!”


    “娘娘!”云岫恸然,眼中蒙上一层水膜,闪闪发光。


    沈萧微笑,温热的掌心覆在云岫受尽风寒的手背上,“快去寻宫里的医师,拿最好的冻疮膏和化瘀药仔细涂上,莫要留下疤痕,也别生出冻疮来。”


    “嗯。”云岫红着眼眶点点头,用力眨眨眼,把泪意憋了回去,“谢谢娘娘。”


    云岫离去,沈萧退避左右宫人,厚重殿门缓缓合拢,隔绝内外。


    没想到密信一日便有了回音,陆恒渊的通天手段越来越让她心惊。


    带回来的《地藏经》摊于桌案,沈萧页页翻过,手指在上细细摩挲。


    这书非誊抄本,印刷,凑近闻墨香,不似最近出的新本,乃旧书。那旧书,如何夹杂信息?


    沈萧将书拿起,捻起一页纸,平于眼前仔细端凝……天寒地冻……那,高温!


    沈萧摘下桌案上烛台的灯罩,将经书置于火焰上方,从后往前翻,一页一页炙烤,果然在中后部分的某一页显现出文字。


    依旧笔锋转折苍劲如刀,力透纸背,现下看来让人安心异常。


    陆恒渊回她两处为:北境粮草暂缓,吾命心腹冒险押送小批急粮,仅解燃眉,非长久计。监军构陷加剧,其密奏已抵京,诬沈将军‘畏战纵敌’、‘克扣军饷自肥’,沈将军……箭疮恶化,缺医少药,需防暗算。朝堂太后党借兵败再提削减,吾联合中立派暂压。


    行至最后,陆恒渊附加了句沈萧未曾问及的话:此为沈氏旧时门生名录,附官职与动向。可为援引。慎用。


    沈萧目光顺着那几行名单缓缓下移。一个个或熟悉或模糊的名字滑过眼底,脑海中不自觉闪出昔日还在家中,做沈家大小姐的记忆……


    修然,她的目光死死定格在名单中的某一处,那里赫然写着:陆恒渊!三个字。


    是了,陆恒渊,他曾是她府中后院一个不起眼的寒门子弟。


    他为何主动提起?明明,他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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