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应天府被兵马的铁蹄和火把照亮,士兵粗暴的敲门声、呵斥声、妇孺的哭喊声交织成一片肃杀的网。
……
刑部左侍郎府邸内堂,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大……大人!您、您们还是赶紧走吧!”刑部左侍郎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瘫软在地。
他是吕家在京城的暗棋,前几日正是借着“抓捕逃犯”的名义,将吕明煦这二百人连同另外三十个“特殊人物”送进了城。
公主遇刺的消息传来,他瞬间如坠冰窟——那三十人,分明是冲着公主去的!
一旦事发,他九族难逃!
首位上的吕明煦眉头紧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万万没料到,那些人竟敢捅出这天大的篓子!答应吕氏的计划已成泡影。
此地不宜久留!现在搜查尚在民间,不出一天,必会指向官员府邸……
“咚!咚咚!咚!”
突兀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刑部左侍郎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地,裤裆间一片湿热。
“废物!慌什么!不是巡城兵!”吕明煦厉声呵斥,眼神示意身旁一人。
片刻,那人返回,附耳低语。
吕明煦沉默片刻,眼中寒光闪烁:“今晚,给我准备好出城的路线。我办完事立刻走人。你……若出半点差错……”
他未尽的话,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是!是!下官一定办妥!”刑部左侍郎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
“师傅,我饿了……”朱雄英揉着小肚子,眼巴巴望着街角一家尚在营业的酒楼,咽了咽口水。
元宵的余温犹在,尽管街上兵甲林立,仍有稀落行人,只是喧嚣被一种不安的沉寂取代。
凌澈摸摸他的头,牵着他走进酒楼。
他多点了几样清淡小菜,夜间油腻对孩童脾胃无益。
朱雄英是真饿了,捧着碗大口扒饭,凌澈静静看着,眼中带着一丝宠溺。
“咦?刚西边好像有炮仗声?不是宵禁不让放了吗?”
“嘿!你也不看看方位!那可是新封的勇国公府邸!人家不仅放了,那动静,比炮仗可响多了!”
……
第一句话凌澈并未在意,但“勇国公府邸”、“比炮仗响”几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
他脸色剧变,瞬间抄起朱雄英揽入怀中,整个人化作一道离弦之箭,猛地撞开店门冲入夜色!
……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嘭!嘭!嘭!”
距离越近,那沉闷而连续的爆响愈发清晰——是火铳!
凌澈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抱着朱雄英,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路边院墙,再一纵身便如灵猫般窜上房顶,在屋脊间疾速穿行,速度快得只在夜色中留下残影!
府邸大门在望!火光映照下,一群黑衣人正疯狂围攻!
而挡在府门前的,是那道熟悉却已浴血的身影——二壮!
他如同受伤的雄狮,竟将府门生生拆下当作巨盾!
门板上布满弹孔和刀痕,他挥舞着这沉重的“武器”,每一次横扫都将扑上来的敌人拍飞!
然而,他身上早已血迹斑斑,脸颊上几个被钢珠洞穿的血窟窿正汩汩冒血,胸腹、手臂更是伤痕累累,深可见骨!
最致命的是后方,数名火铳手正冷酷地瞄准着他!
“嘭!”又是一声爆响!二壮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肩头炸开一团血雾!
“俺……不怕!有俺在,休想进府逞凶!!”二壮的怒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在夜空中凄厉地回荡,充满了决绝与不屈!
凌澈目眦欲裂!眼眶瞬间通红!
他将朱雄英迅速安置在安全的房顶角落:“雄英!藏好!别动!”
话音未落,人已如流星坠地,带着滔天怒火,直扑敌群!
他如鬼魅般切入人群,瞬间夺过一名黑衣人手中的长刀!寒光乍起,他的首要目标,正是那些致命的火铳手!
刀光,成了死神的镰刀!凌澈的身法快到了极致,在人群中穿梭、闪烁。
每一次刀锋亮起,必有一道血泉喷涌,一颗头颅滚落!
他精准地避开混乱的劈砍,每一刀都直取要害,冷酷、高效,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
“后方!敌袭!!”
“是凌澈!火铳手!快打他!!”
“杀了他!!”
黑衣人阵脚大乱!
惊恐的呼喊此起彼伏。有人试图瞄准,但凌澈的速度太快,身影与黑衣人交织,根本无法锁定!
慌乱中,一名火铳手扣动扳机,“嘭!”的一声,钢珠却误中了自己人的胸膛!
凌澈毫不理会,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踏着满地血泊,一步一杀,硬生生从外围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了府门前!
“二壮!”凌澈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二壮,触手一片黏腻的温热。
他这才看清,二壮胳膊上布满了狰狞的弹孔!
“凌……凌大哥!”二壮涣散的眼神因凌澈的出现亮起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他咧开嘴,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声音嘶哑破碎,“没……没有你的同意……俺……俺没让他们……进去一个!”
这好似用尽全身力气挤出的几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凌澈心上!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残余的黑衣人看着满地残肢断臂、如同修罗扬般的景象,再看看府门前那个浑身浴血、杀气冲天的身影,恐惧终于压倒了命令,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凌澈没有追。
“哐当!”长刀脱手落地。
二壮倚靠着染血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在冰冷的墙面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二壮!撑住!”凌澈声音嘶哑,手忙脚乱地撕扯自己的衣袍,试图堵住那些不断涌血的恐怖伤口。
布条迅速被浸透、染红,他撕光了袖子,甚至扯破了前襟,可面对二壮那千疮百孔的巨大身躯,这些努力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凌……大……大哥……”二壮的气息越来越弱,眼神开始涣散,他艰难地抬起那只完好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你这次……包扎……怕是救不了俺了……俺这次……怕是……撑不过去了……”
更多的鲜血,从他破裂的嘴角汹涌而出,滚烫地滴落在凌澈的手背、手臂上。
“俺……俺舍不得……你待俺……比亲大哥……还亲……”二壮的声音低若蚊吟,充满了无尽的留恋,“但……俺……俺听你的话了……没……没人……进去……”
话音未落,那只抬起的、布满老茧和血污的手,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重重地垂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微却令人心碎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凌澈僵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只落在地上、再无声息的手,看着那曾经充满力量的指节,此刻却无力地摊开着,上面布满了乌黑的弹孔。
那双总是带着憨厚忠诚的眼睛,此刻彻底失去了所有光芒,空洞地望向无尽的夜空。
两滴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凌澈通红的眼眶中滑落,划过他沾满血污和烟尘的脸颊,最终,重重地砸落在二壮那只冰冷、布满弹孔的掌心……
府门内,福伯带着一群惊魂未定、满面泪痕的下人早已涌出。
侍女们压抑不住的悲泣呜咽声,小雀儿冲出来扑在二壮身上那撕心裂肺、仿佛要哭尽所有委屈和绝望的哀嚎,交织在一起,穿透了血腥的夜色,在空旷的街道上久久回荡……
那哭声,传出去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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