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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顽石Fi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紧迫


    香槐坐在屋内的梳妆台前,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锦霞阁刚结束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他们也告知众人, 班主有事,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怕是不会再开戏了。


    “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开了。”他拾起泡在热水盆中的帕子, 一边卸妆一边喃喃自语道, “陈怀,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连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你都可以弃之不顾,他还有夫郎和孩子,你看看你现在, 哪一点还像个从别的世界过来的人?”


    面前清澈的水随着他的动作变得越发浑浊, 香槐不知怎么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将帕子狠狠摔在了盆中,瞬间溅起一片水花,他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 甚至有几滴溅在自己的脸上,他也不在意。


    “香槐。”屋外传来他人的声音, 香槐这才回过神来, 他打开门, 发现是许久不见的玫乐, 对方没有一点儿凝重的样子, 反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走进屋内, 仔细打量着香槐屋里的一切, “果然还是京城好, 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不像仟州,我们只能守着那个破客栈。”


    香槐不说话,走到桌边给她倒了杯茶,是和之前一样的牛乳茶,牛乳不易得,但京中只要有钱,再不易得也买得到,“许久不见,你看上去倒是稳重了不少。”玫乐接过茶杯,主动坐在了对方的身边,“师父的心愿就要完成了,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我……”香槐明白自己的事就算是说给旁人听,怕是也不会明白,不如不说的好,便喝了口茶,试图转移话题,“对了,按说你和唐桉应该一起回来才对,他呢?”


    “去找妹妹了。”玫乐想起唐桉和自己妹妹重逢的样子就忍不住嘴角上扬,香槐一拍脑袋,瞧他的记性,怎么连这事儿都忘了,于是连忙附和道,“怪我,他和棠槿许久未见,好不容易团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唐桉和棠槿是一对兄妹,他们小时候家中遭难便成了孤儿,是义父收养了他们,那时的棠槿还是个小婴儿,香槐第一次和唐桉见面的时候,对方正背着妹妹,准备伸手去偷街边小摊子上旁人吃剩的东西,是他及时制止,帮他们兄妹买了包子和米粥。


    “谢谢哥哥。”小时候的唐桉又瘦又矮,脸上也脏兮兮的,饿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自己这副身子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穿越过来之前是个成年人,看到对方这样当然会心生不忍,便从怀里多掏出了几文钱塞到对方的手中,可刚递过去,自己的手就被义父攥住。


    “我说你怎么突然跑没影了,原来在这里。”义父和颜悦色地朝着他说话,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二人,“你们的家人呢?要不要跟我走,和我学唱戏?我保证,你们再也不会过这样的日子。”


    结果,唐桉的嗓子越来越不适合唱戏,反倒是棠槿学成了本事,还被赐了艺名,跟着他们来了京城。


    锦霞阁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真实的计划,就比如棠槿,对她哥哥所做的一切就全然不知,还真的以为班主有什么要紧事,今日上台前还天真地跑来问香槐,香槐没告诉她实情,只是冲她笑笑,让她不要在意此事,安心上台便可。


    “你有心事?”玫乐不依不饶地接续问着,当年她被家里人卖去有钱人家做丫鬟,谁知那家的老爷子见她貌美,便整日动手动脚,还企图不轨,若不是她用烛台砸倒了那混蛋,在逃跑的途中遇到了师父,师父让她留在戏班里打杂干活,不仅给她一口饭吃,还教她武功,她可能早就死了,“是师父责备你了?还是被什么混蛋绊住了?你不愿意出手我来帮你。”


    “不是。”香槐叹了口气,因为他明白,很快,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你觉得我们……我们真的能成功吗?”


    第二天,韩岐丰带着沈容元和团团从仟州赶到京郊,他按照严烁信中所写来到一处宅子前,先是急促地拉了两下门环,接着停顿了一瞬,放下门环用手敲了三声,大门才缓缓地开启一条缝。


    躲在沈容元身后的团团不安地抓紧自己爹爹的手,韩岐丰看了一眼二人,出声宽慰道,“别担心,里面都是自己人。”


    “真的不要紧吗?”于沉月坐在桌前,眉头微蹙地看着被文昌直接扔在一边的长飓,对方依旧被捆绑地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因为他确实被韩秋殊用药迷晕了一路,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需不需要给他喝点水?”


    “王妃放心,已经给他喂过水了,王爷和五皇子妃刚刚进京,等会儿药效过了就给他松绑。”文昌斜眼看了一眼地上的长飓,对方狼狈的模样没有激起他的丝毫怜悯,于沉月撑着头,目光从对面二人的身上来回转移,接着浅笑一声,不再多问。


    韩岐丰快步走进宅中,远远地便看见有人坐在屋内,见他们来了,其中的两个人立刻站起身来退到一旁,只留下一人端坐正中。


    “臣韩岐丰参见王妃。”对于淮王妃,韩岐丰知道的不多,他只知对方的父亲是太傅,被冤流放,害的于府家道中落,他一个人留在京中,受尽了委屈,倘若不是淮王,对方现在的处境可想而知,但一个哥儿,能让淮王如此厚爱,并且能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不必多礼。”于沉月从严深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他和沈容元的事,看着对方身后有些手足无措的二人,吩咐善荣给他们倒茶,“你们的事我已知晓,韩公子放心,你的夫郎和孩子留在这里,不会有任何的闪失。”


    “臣多谢王妃。”韩岐丰转过身来,和沈容元又交待了几句,紧接着蹲下身,拉住了团团的小手,“团团乖,和爹爹在这里等我。”


    “团团会乖。”小家伙听完他的话猛地点了点头,一下子扑进了韩岐丰的怀里,“团团和爹爹等……等阿父回来……”


    “你肯叫我阿父?”说不高兴是假,韩岐丰笑着抱起女儿,和同样藏不住笑的沈容元对视了一眼,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湿漉漉的,一低头才发现,团团红着眼,靠在他的胸口在哭,“阿父……这次……不可以丢下团团和爹爹……”


    女儿的声音又嫩又软,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头,韩岐丰亲了亲团团的额头,郑重其事地承诺道,“不会,绝对不会。”他再也不会丢下她和沈容元,他会陪着他们一辈子。


    韩岐丰走后,沈容元拉着团团站在于沉月的身边,他不知该不该坐,生怕坏了规矩,惹得王妃不高兴,“不用拘束,快坐。”


    于沉月对沈容元笑了笑,又桌上的糕点递给团团,孩子看着他,大胆地接过糕点,对方这才放松下来,牵着孩子坐到了椅子上,“让王妃见笑了。”


    “父女情深,让人感动,何来笑话之说?”于沉月看着团团的模样,忍不住想起霁儿,也不知他在王府如何,虽然在他离开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自己终归不在身边,现在难免牵挂,“倒是沈公子,之前你一个人抚养孩子,一定很不容易。”


    “没,团团她……她听话。”沈容元紧张地摇了摇头,拿出帕子帮女儿擦了擦嘴和手,于沉月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和身后的善荣吩咐道,“这茶太浓,不适合孩子,你让他们拿一壶温水给团团。”


    “谢谢哥哥。”团团晃动着小脚和于沉月道谢,目光在屋子里好奇地打量着,最后落到了角落里的长飓身上,“哥哥,他是坏人吗?为什么要绑着?”


    于沉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确实,长飓现在狼狈的样子太像坏人了,他让文昌把人带到里屋去,不要让他吓着孩子,然后和团团解释道,“叔叔不是坏人,有些事……你长大就知道了。”


    怎么大家都喜欢说这句话?上次她看到爹爹和阿父在屋外亲亲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说的,团团又拿起一块糕点,不高兴地狠狠咬了一大口。


    皇宫内,北麟帝站在自己的书房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皇上,您站了许久,天色渐暗,怕是……要下雨了。”赵喆焦急地走到北麟帝的身边,抬头看了眼布满黑云的天空,眉头紧缩,张了张嘴,却始终不敢再多言半句。


    “无妨。”北麟帝转身便要回屋,可突然停了脚步,转头顺着刚才赵喆的方向看了眼天,“你刚才说……下雨?朕倒觉得,这雨落不下来。”


    他回到屋内,喝了一口赵喆端上来的茶,接着提笔问道,“严烁回来了吗?派个人去他们宫里,要是回了,就让他现在来见我。”


    严深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整个京城的上空黑压压一片,让人看着烦躁,怕不是要下大雨,他长叹一声,心想这个世界果然是本书,遇到大事前一定要好生铺垫一番。


    “二哥,怎么停了?”韩秋殊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四处张望着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吗?”


    “没。”严深快步跟了上来,他现在穿着侍卫的衣裳,因为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只能低着头,跟在对方的身后,“进宫吧。”


    第102章 对峙


    严烁一步步走向北麟帝, 在和自己的父亲眼神交汇的那一刻跪下了身子,“儿臣参见父皇。”他今日前来,神情格外肃穆, 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但北麟帝却背着手,缓缓地走到严烁的身边, 扫视着他身边的人。


    “你身边伺候的人……是不是换了?”北麟帝微微抬手, 让他们站起身来, 接着悠闲地转过身去, 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新来的?”


    话音未落,一抹寒光从他的眼角闪过, 再转过头来之时, 严烁手中的匕首已经直逼他的脖颈,“严烁,你在做什么?”


    北麟帝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没有听出任何的慌乱, 赵喆按照严烁的指示跪在一旁不许出声,只能无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严烁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缩紧, 闪身走到了自己父亲的身后, 以一种挟持的姿势控制住了对方, “对不起, 父皇, 原谅儿臣的无理。”


    “你们是谁?”北麟帝的目光如鹰一般, 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穿着太监服的二人, “应该不是宫里的人。”


    “严晟安, 你当然不认识我。”站在左边的人先行扯下帽子, 长发肆意散开露出本来的面容,他走上前,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北麟帝,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冷笑,“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你有一个六哥吧。”


    “六哥……”北麟帝并没有因为眼前的人直呼自己的名字而生气,反而仔细打量起对方的模样,少顷,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像,确实有几分相像。”


    “像就对了!”面前的人失态大呼,另一位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在对方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义父,对方才缓过神来,抚着自己的心口继续说道,“当年要不是你,现在坐在皇帝的宝座的应该是我的父亲。”


    说到这些,对方表现地更加愤恨,他甩开自己胳膊上的手,伸出食指朝着面前的北麟帝指责道,“严晟安,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睡得着的?你难道就没觉得害怕吗?当年的事,就是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原来如此,你这么恨我。”北麟帝轻笑一声,低头看了眼依旧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伸手在上面弹了一下,发出的清脆响声吓得对面站得稍后些的那一位浑身一颤,“所以,你是想让我死?”


    “死?不,太便宜你了。”对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又可怖,回荡在书房内久久不能散去,“严晟安,你最爱的莫锦禾死了,你和莫锦禾的儿子也死了,现在又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拔刀相向,不知你感觉如何?”


    “你还敢提锦禾。”北麟帝皱起眉,神情一瞬间凝重起来,“当年的事,是你教沈茜做得。”


    “是,是我教她的。”对方很满意北麟帝现在的样子,他不停地点着头,炫耀似的讲起来这些年的经历,“当年,父亲母亲被你陷害,才使得刚出生不久的我,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被送出了宫。我被父亲的人一路千里迢迢送去仟州,送去了当时还在仟州的沈家,他们的小儿子也刚出生不久,可惜是个体弱的,弱到动两下就气喘,床都下不来,不知能活到几岁,我便代替他,成为了沈家的孩子。


    “后来,我名义上的父亲升迁到了京城,我才有幸可以回到这里……至于为什么选沈茜,那还不是因为她蠢,被我花言巧语哄骗两句,就真的以为我喜欢她,沈家待她不差,但她注定要入宫的,果不其然,她因为我的挑唆,不愿入宫,还和在家里闹了一阵。”


    他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沈茜,毕竟她只是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当年若不是她要入宫,想必自己也不会主动去招惹。


    “沈家虽然曾经是父亲的人,但你是皇帝,你的圣旨他们不敢不从,我跟沈茜吩咐好了一切,让她务必与莫锦禾交好,她答应的果断,我便知道时机到了,正巧,沈家的小儿子福薄,前两年走了,给了我离开的机会。”


    “果然,沈茜做得很好。”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不在京中,沈茜会不会顾念沈家多年的养育之恩,从而打退堂鼓,结果他刚赶回京,就听到了得手的好消息,幸好,对方没让他失望,“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没有和沈家的其他人一样被你赐死,居然被留在了宫中。”


    “你是怎么知道的?”北麟帝这样问,对方倒是有求必应,他已经没什么可以隐瞒的,既然他想知道,那自己就大方地说给他听,“是秦奕,他告诉我的,我带着戏班各处搭台,曾经去做边疆,便与他相识。不过他有私心,非要我帮他做事,他才肯帮我,但他得寸进尺,言而无信,我就只能收拾了他。”


    “于太傅的事,也是你策划的。”北麟帝说着竟笑了起来,看向对面的目光也愈发复杂起来,“没想到秦家的小子居然敢把手伸到朕的后宫,说起来你倒是帮了朕,不仅除了祸害,还让朕的儿子得了个好王妃。”


    “好王妃?那又怎么样,你二儿子都死了,摔下悬崖,尸骨无存!”对面看着他的笑,忍不住再次高呼起来,还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似乎在强调他的胜利,“而且沈茜也死了,是你身后的好儿子干的,我让他送了扇子进宫,那扇骨上涂了毒药,每日放在身边,不出半月便会身死,这会儿,她应该已经烂在冷宫了吧。”


    “是吗?那你真是厉害,不愧是六哥的孩子。”北麟帝的笑容更深,好像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似的,“对了,说了半天,朕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六哥可有给你取名?”


    “严佑卓。”对面的人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名字,在说出口的那一瞬,本来狰狞的面庞变得柔和起来,“沈家人告诉我,是我母亲取得,父亲没来得及见我一面就被关进了天牢。”


    “好名字,六嫂一定对你寄予厚望。”北麟帝朝他拍了拍手,接着向书桌后的屏风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沈茜,你终于知道他的真名了,高兴吗?其实你说得对,我们姓严的都是疯子。”


    “什么……”严佑卓半张着嘴,看着韩岐丰拎着瘦弱的沈茜从屏风后面走来,沈茜的腿已经不便于行走,只能由身边的人搀扶着,她嘴里塞着布,脸上早已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还活着,不可能,你应该已经……”


    “已经死了,是吗?”严烁收回匕首,四面八方藏着的侍卫全部冲了出来,将严佑卓和他身边的人团团包围,“其实,父皇早就知道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露出马脚,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敢和你共谋,还会容许你继续在仟州豢养私兵?”


    沈茜颓败的身子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望向别处,不愿意再看自己曾经的心上人一眼,“严佑卓,你骗我,把我骗得好苦,你害得我一无所有,连孩子都离我而去,没想到,你居然还想杀了我。”


    “严烁……严晟安……你……你们卑鄙!”严佑卓顷刻间乱了方寸,北麟帝举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将它倒在地上,冷冷地说道,“你的那些兵,现在估计已经被朕的人杀光了,莫家沉寂多时,但家族中人绝非等闲,锦禾心善,给了你可趁之机,如今,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可惜,太可惜了,你的人跟错了主子,我以茶代酒,敬他们螳臂当车的勇气。”


    都结束了。


    严佑卓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自己居然一直在被他们戏耍,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沈茜,几乎没有犹豫,从怀中拔出刀,一把拽过身边同样不知所措的人,“香槐,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义父,你在做什么?”香槐能感受到冰冷的刀尖靠着自己的脖子,严佑卓现在的姿势和刚才严烁挟持北麟帝时一模一样,眼底却是更加的冰冷和无情,“严晟安,没想到吧,当年沈茜怀着的那个孩子,被我捡走了,就是他,他可是你亲儿子,你才失去一个了,不想再失去第二个吧。”


    “谁说本王死了。”严深和韩秋殊在门外听了许久,终于是露了面,严烁震惊地看向自己的皇子妃,见对方大胆地和自己做了个鬼脸,就知道长飓没能拦住他,无奈地站在北麟帝身后摇了摇头。


    “本王当然还活着,怎么会轻易随了你的愿。”严深走到北麟帝的身边喊了声父皇,对方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严佑卓明显更加慌乱起来,拿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抖,香槐突感一阵刺痛,脖子上竟已然划出一道血痕。


    “严晟安!你不管你的孩子了吗!就算他还活着,香槐仍然是你的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严佑卓发疯般嘶吼着,北麟帝眼底露出一抹讥讽之色,他先是看了眼沈茜,然后轻描淡写地让赵喆续上了一杯茶,“你应该知道,在朕把他扔出皇宫的那一刻,他就不是朕的孩子了。”


    严佑卓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严深也没想到北麟帝会这么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难怪原身最后的下场会如此凄惨,对方确实有着帝王才会有的狠心,看着对方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连忙出声安抚道,“你别冲动,香槐叫了你这么久的义父,你难道就忍心伤害他吗?”


    “忍心?什么忍不忍心的?沈家我能弃,锦霞阁我也能弃,我什么都可以……”严佑卓还未说完,腰侧就传来一阵剧痛,他尖叫着松开手,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因为疼痛跌坐在地,“你……沈茜……”


    沈茜双眼泛红,怒目圆睁,那只本该插在头上的木簪子,不知为何今日换成了银簪,尖锐的簪子就这样被她双手攥着,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中狠狠地插入了严佑卓的心口,“谁也不可以再伤害我的孩子……不可以!”


    鲜红的血从心口流出,染红了严佑卓的衣裳,也染红了沈茜的双手,她努力站起身,朝着香槐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用尽全力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没关系……你父亲不要你没关系……娘要你……娘好想你……对不起,是娘不好……害得你这么苦……对不起……”


    侍卫们一起靠近严佑卓逐渐冰冷的身体,对方没有合眼,还半张着嘴,似乎有很多的不愿,但再也说不出口了,北麟帝走上前,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身说道,“扔到乱葬岗,喂狗。”


    第103章 结局


    韩岐丰回到宅子的时候, 团团在于沉月的怀里睡得正香,沈容元见他回来,急忙走上前来查看, 生怕对方哪里受了伤,韩岐丰拉过他的手,小声地告诉他无事, 对方这才回头看了眼他们的女儿, 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团团非要黏着……好在王妃不介意……”


    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如此胆大, 韩岐丰立刻从于沉月怀中抱起女儿,团团没有被弄醒,反倒是在睡梦中直接抱紧了他, 仿佛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似的, “是臣不好,麻烦王妃亲自照顾小女。”


    “没有,团团很听话。”在见到韩岐丰的那一刻,于沉月就知道宫里的事情肯定已经了结, 自己这颗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他看向沈容元, 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反倒是笑着说道, “是沈公子教得好, 韩公子要好好珍惜才对。”


    “王妃说得是。”韩岐丰听到于沉月的话, 忍不住和他一起朝沈容元看去, 沈容元被他们盯得不好意思, 低下头来有些不知所措, 韩岐丰见状便收回了目光, 想起临走前严深交待的话,正色道,“事情圆满解决,王爷被皇上留下说话,让臣带话给您,让您不要担心,他会晚些到。”


    于沉月明白,出这么大的事还惊扰了皇上,他们父子之间一定有话要说。他先是目送韩岐丰他们一家三口离开,接着转头看了一眼文昌,疑惑地问道,“长飓还没醒?薛苓和我们分开之前不是说最后一次的药量不重吗?你再去看看,要是醒了就放他走。”


    回韩府的马车上,沈容元显得有些坐立难安,韩岐丰知道当年的事他还在介怀,出声安慰道,“别紧张,我现在住在皇上赏得府邸里,是我自己的韩府,以后也是你、我和团团的家,我父亲绝不敢再欺负你。”


    韩岐丰的话确实让沈容元松了口气,他靠在对方的肩上,想起今日和于沉月的相处,伸手摸了摸团团的脸,“你说得对,王妃不是个难说话的人,女儿很喜欢他,而且他还说……”


    沈容元只觉得自己舌头打结,不知该怎么复述,“还说,等我们成亲……别忘了叫他和王爷喝喜酒……”


    “这个自然。”说起婚礼,韩岐丰一把搂过对方的腰,趁其不备在脸上猛亲了一口,“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尽快?”


    “会不会太快……等一下岐丰你别……女儿要是醒了怎么办……别亲了……”沈容元想用手去遮,可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且团团还在睡,自己本就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动作,无奈只能顺着他的意,任由韩岐丰欺负到满意为止。


    严烁送韩秋殊回寝宫,赵喆也奉命将沈茜和香槐带了下去,书房内一时间就剩下了严深和北麟帝二人。


    “回来就好。”北麟帝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背过身去,挺拔的身姿没有一点佝偻,他又赢了,帝王不会败,也不能败,他深谙此理,“将严霁封为世子之事,朕允了。”


    “儿臣多谢……”严深刚要谢恩,北麟帝却朝他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你知道的,朕一直……一直希望你可以继承大统。”


    “父皇。”严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他也并无此心,所以连忙俯下身说道,“儿臣无能,还望父皇三思。”


    “你无能这件事还需要说?”北麟帝哼了一声,将书桌旁的奏折拿起,上下扫视着又摔在桌上,“自从三年前你回京娶了王妃,你说你除了试探朕的底线,你还干过什么?侧妃和小妾你都不要,让你做事你也推脱,府内的东西别院你也敢私自整修,朕的皇孙是个哥儿,还不到一岁你就要让他当世子,你说说你,哪一点像朕的儿子?”


    “儿臣知罪。”严深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他也不知为何北麟帝突然数落起他的不是,但对方的语气并不像是真的生气,这让他有些迷茫。


    “你知罪,但朕知道你不会改。”北麟帝让他起身,抬手搭在了严深的肩上,“因为你的心,像极了锦禾。”


    “当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留住她,你母亲走之前,我抓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一定会教好你,一定会让你成为她心中所想的好儿子。”


    讲到这里,北麟帝眼底涌现出从未有过的伤感和柔情,他长舒一口气,像是在掩盖自己心绪一般再次转过身去,“现在看来,我做得还不错……百年之后……我想,我可以不留遗憾地去见我的妻子……”


    “父皇……儿臣我……”


    “滚吧。”北麟帝打断了严深的话,直接下了逐客令,“你的夫郎还在等你。”


    “二哥!”严深在宫门口和严烁打了个照面,对方貌似等了很久,看到他的身影后显出几分激动,“二哥,这次的事请原谅我没有提前告知,秋殊和我说了,说二嫂为了找你跑去了仟州,还受了伤,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你为了这件事筹谋这么久,也是怕出岔子,我和你二嫂都明白。”严深知道对方没有恶意,比起一直将心放在家里的自己,严烁付出了很多,难怪他是原书的主角,是旁人所不能比的,“不过,若再有下次,稍微提前透露些吧,省的你二嫂着急。”


    王府的马车终于驶到了宅子的门口,于沉月被善荣搀扶着往前走了几步,还没跨过门槛,严深就冲上前将人横抱起身,“月儿,我回来了。”


    “我知道。”于沉月将头深深地埋在对方的胸口,笑声隔着衣裳传进严深的耳中,让他觉得心中泛痒,却也浑身舒畅,“夫君,我们回家。”


    “好,回家。”


    严佑卓豢养私兵是死罪,但他当场身死,共谋的仟州知府也被严烁送回了京,不久就下了大狱,玫乐和唐桉虽然知情,但韩岐丰记得这些年他们照顾沈容元和团团的恩,便出言和严深一起求情,最后留下了他们二人的命,被罚流放五年,永远不得回京。


    至于香槐,严深猜到他会要求见自己一面,对方的面容比之前憔悴了许多,但却多了一分释然,“至少这一世,我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可惜……还是没有个名字。”


    香槐看着严深端出的好酒好菜,毫不吝啬地吃了起来,“严哥哥,明天我就走了,你别为我求情,也别做什么……把毒酒换成迷药的那种事,让我就这样走吧,下辈子……我想我会活得更肆意些。”


    “我明白了……沈茜那边,许是打击太大,她变得更加神志不清,父皇说不会将你的死讯告知,会好吃好喝地待她,直到她死。”严深站起身,就在香槐以为他要离开,朝他挥手告别的时候,严深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小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一年后。


    “爹爹。”


    “爹……爹……”


    “阿父。”


    “阿……父……”


    淮王府内,于沉月坐在院中的摇椅上哄着严霁,快两岁的小家伙长大了许多,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他的长发,就连说话的时候,也会趁他不注意放进嘴里嚼两下,“霁儿,不可以。”


    “爹……爹……喜欢……”严霁看着自己手中的一绺长发就这样被爹爹夺走,不高兴地朝于沉月挥了挥手,金珠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布偶小马,轻声哄道,“世子殿下,我们玩小马好不好?”


    严霁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金珠手中的布偶吸引,立刻扑过去抓住了马腿,“好……马……喜欢……”于沉月看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霁儿和他一模一样,看来以后要早些找个师傅教他骑马才好。


    “王妃,王爷回来了。”顺心从大门口快步跑来,于沉月朝她点点头,熟练地抱起孩子,交到一旁的乳母手中,严深这次被北麟帝派出去办事,顺路去了趟仟州,所以回来的比旁人晚些。


    据他信中所说,锦霞阁剩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棠槿回了仟州,用这些年攒的银子将那间破客栈重新整修,做起了客栈的买卖,等着玫乐和唐桉归来。


    现如今已经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不仅打算盘的手法极快,客人多了还能开口唱两句,丝毫不怯场,比以前她那些个师兄都机灵。


    “月儿。”严深和以往一样,一进门先搂住自己的夫郎,不顾众人在场,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接着走到乳母身边接过孩子,将自己的脸贴在对方的小脸上猛蹭了两下,惹得严霁出声喊道,“阿……父……坏坏……”


    “小坏蛋,爹爹碰你,你就高兴,阿父蹭一蹭你,你反而说我坏?”严深幼稚地和孩子较真,狠狠在对方脸上亲了几口,严霁不满意地拿小手擦着脸,一脸委屈地看向于沉月,“爹爹……抱……”


    于沉月笑着想再次接过孩子,谁知严深直接将严霁塞回了乳母的怀里,抱起于沉月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霁儿该睡午觉了,我们进去吧。”


    “阿父……坏……坏……”严霁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大哈欠,好像已经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他趴在乳母的肩上,就这样被对方轻柔地哄着,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进了屋,他们也就不必拘束,严深将人直接抱到床上,还没等对方反应就吻了上去,于沉月的身子他再熟悉不过,如何让对方舒服他得心应手,他的手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从对方的衣摆处伸了进去,温热的掌心抚上于沉月滚烫的肌肤,让他们都心头一颤。


    “阿深……别……先,先沐浴吧……”于沉月努力撑起身子,气喘吁吁地说道,“热水已经备好,你一路风尘仆仆的,肯定累了,我们一起……一起沐浴……”


    “好,一起。”严深坐起身,但仍旧不愿松手,在下人隔着屏风倒水的时候,他还偷偷摩挲着于沉月的手腕,在对方手腕处的胎记上画着圈,惹得于沉月身子发软,却又不能出声制止。


    温热的水确实可以消除一身的疲劳,但严深的心思全在自己怀里的人身上,这次出行快两月未见,他着实是想得发疯,于沉月手里拿着香澡豆,还没能往自己胳膊上抹几下,身后的人就已经禁锢住了他的腰,“月儿,我好想你。”


    严深说话间轻轻咬上了他的耳垂,于沉月就这样随着他的动作转过身来,他满脸通红,不知是被热气熏得还是因为眼前的人,带着水汽的手一点点地攀上对方的脖颈,他们就这样亲密地贴在一起,“月儿……也想夫君……”


    明明不是第一次,为什么还是会这样心跳加速?于沉月容不得细想,对方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浴桶里溅起一阵接着一阵的水花,他的手随着水花的迸溅,软的再也抓不住澡豆,那东西就这样从他面前闪过,扑通一声掉进水中,不知去了哪里,想来,应该是被这热水给融化地一干二净了吧。


    “累吗?”于沉月瘫倒在严深的怀里,对方和往常一样用长帕帮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关切地询问着他的身子,“我今日发狠了些,怕是弄疼了你。”


    “不累,也不疼。”于沉月知道,不管严深再怎么失控,只要自己喊一声疼,他都会立刻停下,所以他从不担心,若是真的疼了,他当然会说出口,不会忍着,“阿深……”于沉月抬起头,再一次主动覆上对方的唇,“我爱你。”


    “我也是。”严深撬开他的牙关,用舌尖缠了上去,慢慢地回敬着这个吻,“我也爱你,月儿,很爱很爱你。”


    他们的身体再一次开始发烫,于沉月的手主动顺着严深起伏的后背上下滑动,不知不觉间,他竟变得越发难以克制,“再一次……也……也没关系……因为是夫君……”


    严深看着于沉月羞涩的模样,温柔地抚上了他的脸,接着直起身,拉下了两侧的床帘,“我的好夫郎,我的月儿,我一生的宝贝……谢谢你出现在我的身边。”


    屋外阳光正好,屋内一片春色,一切都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加美好。


    END


    第104章 番外1 春


    今年的晚春, 于沉月生了场病。


    起因是严深想带他和严霁去踏春,没想到突然事忙,计划一拖再拖, 于沉月见孩子等得心焦,春日难得,不愿让他失望, 便自己带人去了京郊赏花, 谁知突然变天, 他们又没带伞, 便淋了些雨,孩子被他护在身下自然没事,反倒是他, 竟发起热来。


    不严重, 低烧,睡前发起来的,喝了碗药睡了一觉便退烧了,可严深紧张的不行, 听到是因为淋雨受寒,这不, 连冬日取暖用的炭都拿出来用了。


    “金珠, 把炭盆拿出去吧, 热得慌。”于沉月用手指捻起书页的一角, 有些不满地朝那盆烧得正旺的炭火望去, “都快入夏了, 谁家还用这个?”


    “公子, 是王爷怕你再着凉, 才特地又拿出来的。”金珠嘴上推脱, 但自己也热的难受,见于沉月吩咐,立刻就命人把东西搬了出去,“其实公子生病,都是金珠的不是,上次出游的时候不小心把伞刮破了,当时扔得痛快,却忘了换新的。”


    金珠低下头,虽然王爷和公子都没有责备她,但她心里过意不去,于沉月察觉到她的沮丧,出声安慰道,“怎么好端端的认起错来?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忘了伞的事,况且从花田回到马车就一小段路。”


    说着,于沉月拉起对方的手,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是我前两日觉得不太舒服,不愿意再扫霁儿的兴,所以没告诉你们,淋完雨我才会发热的,怪不得你。”


    严深忙完事刚回王府,才走到屋门口就看见炭盆被端了出去,猜到是于沉月的意思,但还是出言问道,“怎么把炭盆端出去了?”


    金珠听到他的话,刚准备跑过去解释,于沉月就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紧接着将书本放到床头,直起身子准备下床,果不其然,刚掀开被子,脚还没落地就被人抱了起来,“生病还乱动。”


    严深每次归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一抱自己的夫郎,于沉月早就习以为常,他攀上对方的脖颈,严深亲了亲他的脸颊和额头,然后将他重新塞回了被窝里。


    屋内确实有些闷热,严深脱下自己的外衣后,迫不及待地坐到床边从身后抱紧了对方,声音粘腻地像烈日下融化的糖块,“好想你。”


    “不是才去了半日吗?”于沉月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严霁今年五岁,算起来,自己和严深在一起已经八年了,但他们的感情没有因为时间而冲淡,反而越发浓烈起来。


    吕琳琅曾和他直言,要是严深能飞,恐怕天上的星星都能为他摘下来做灯笼。


    “霁儿去宫里读书,也不过比你早回来一个时辰,再说了,你前几天为了我告假,今天刚回去办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早退了?”


    严深见对方一眼猜中,心虚地摇了摇头,他现在是王爷,迟到或是早退,自然旁人是不敢有怨言的,但他曾经也是一名普通的打工人,知道该将自己的工作做完,不然手底下的人肯定会诸多怨言,所以他今日虽然早走一步,但的确是完成了所有的事才回来的。


    “我知道你心疼我的身子,但我已然大好,不必过分忧心。”于沉月靠在严深的心口,抬起头来望着对方,一双含笑的眸子清明又温柔,“况且,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今早薛苓来诊脉的时候都说,我的身子比以前好了很多,所以这次生病才会恢复得这样快。而且你也知道……”


    于沉月说着伸出右手,在严深的面前晃了晃,“我的手腕,这些年都没有再疼过。”


    虽然是他一直在说,自己离不开严深,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严深对自己有多紧张,这些年,王府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他,平日里,莫说什么头疼脑热,就是他在对方的面前咳嗽两声,严深都要仔细询问半天,所以他才瞒着,没有将自己不适的事情告诉对方。


    看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严深伸手轻握,低头小心翼翼地吻上对方的手腕,“本该如此。”他的月儿,就应该是这样,就应该享受最好的,就应该无忧无虑,健康地陪在他身边。


    严深另一只搂着于沉月的手微微缩紧,对方此时穿着里衣,发梢、脖颈和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气,粉嫩的唇瓣勾起淡淡的笑,无不让他觉得心猿意马,“你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沐浴?”


    “你还敢提?才不要和你一起。”说起这件事就让他生气,于沉月收回脸上的笑,有些不忿地瞪了他一眼,刚要抽回手就被严深拽住。


    对方朝他干笑了两声,讨好似的将脸凑了过去,“好月儿,上次都是我不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孩子不是没看到嘛,而且我当时就给你道歉了。”


    “我……那日倘若真被霁儿看到,我……我绝不原谅你。”想起上次的事,于沉月脸上闪过异样的红晕,说到底是自己太纵着他,才会在沐浴的时候弄倒了屏风。


    偌大的屏风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在院子里玩耍的严霁听到动静,什么也不懂的小家伙担心他们出事,大喊着就要进来,而此时的于沉月正以一种不可言说的姿态趴在严深的肩头,幸好金珠和善荣反应快将孩子带走,不然他真的无颜再见霁儿。


    “既然月儿这么说,那就是原谅了?”严深想起那日的事也觉得心惊,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不小心,本想着逗一逗月儿,谁知刚把人压在上面就倒了,吓得他赶紧把人圈进怀里,好在人没事,“你这次生病,怕是那日着了凉,之后淋雨加重才会发热,是为夫的错,为夫没有照顾好你。”


    于沉月叹了口气,他就是对眼前的人没辙,对方摆出这样一副愧疚的可怜模样,他怎么还能说得出一句重话呢?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我没怪你,若要说照顾,恐怕这府里无人能比得了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的好夫君。”


    见严深的脸色缓和,于沉月转头看向刚才放着炭盆的位置,无奈地说道“只是,这种时候就不必再用炭了,嘴唇都快干得起皮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下唇上划了两下,严深趁机又将脸靠了过去,他们的脸靠的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于沉月红着脸想躲,但对方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后脑,“别躲,让我看看,哪里起皮了?为夫帮你治一治。”


    对方的眼神炽热地仿佛要烧掉他,于沉月没了法子,看着对方越来越靠近的脸问道,“你……你不怕我把风寒传染给你……”


    “都八年了,你夫君吻你一下,你还说这个?”严深听到他的话突然笑了,抱着于沉月的手臂都跟着颤抖起来,“月儿,你未免太可爱了些。”


    自己的月儿在这方面永远是那么腼腆羞涩,但自己就喜欢他这样,喜欢他被自己弄得满脸通红,羞得不行还依着他的动作继续做下去的样子,这是他一个人,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窥见的,于沉月的另一面。


    对方的动作依然是那么轻柔,于沉月闭上眼,逐渐沦陷在这个吻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刚沐浴过不久的身子因为彼此的动作出了些薄汗。


    严深扶着他的腰,手指顺着他的脊背慢慢往下,于沉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年以来,若不是严深一直在吃避子的药,他们绝不可能只有霁儿一个孩子。


    说起那药,于沉月怕严深总吃那个对身子不好,便托薛苓帮忙,改了些成分,效果还是一样的好,对自身也不会有所损伤。


    三年前薛苓破格成为了宫中的太医,成为了太医院里唯一的哥儿,当他穿着太医的衣裳站在父亲面前时,对方第一次像对待他的哥哥们那样,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


    “居然在这种时候走神?”严深的话将于沉月拉回了现在,对方稍显不满地在他的大腿内侧轻咬了一口,惹得于沉月双腿一颤,“想什么呢?”


    “没,我……”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重重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严霁大声的呼喊,“爹爹!我功课做完了!可以进来吗?”


    于沉月坐起身,将刚被脱下的衣物快速穿好,他都忘了自己和霁儿说过,等他做完功课要拿过来给自己检查,严深用手抹了把脸,盘腿坐着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起身去开门。


    “阿父回来了!抱抱!”严深笑着蹲下身,严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拥抱过后,便头也不回地朝于沉月地方向跑去,带着自己的功课一起扎进了对方的怀中,“爹爹!抱抱!”


    严霁虽然年纪小,但机灵的很,他先伸手摸了摸于沉月的额头,然后踮起脚,学着自己阿父的样子在于沉月的脸色亲了一下,关切地问道,“爹爹今天好些了吗?”


    “好了,已经全好了,霁儿不必为爹爹担心。”于沉月将孩子抱上床,严深从他的手中接过功课,翻开看了看,朝于沉月点了点头后放在了一边,“霁儿很像你,虽然年纪小,但功课这方面一点都不含糊。”


    “那当然,太傅也夸我好。”严霁一手挎着一个,坐在他们二人的中间,小脑袋不停地转来转去,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严深怕他眼晕,便把人抱进怀中,捏着他的小脸问道,“不晕吗?”


    “不晕!和爹爹和阿父在一起一点都不晕!”于沉月听了这话,忍不住也跟着揉了揉严霁的脸蛋,严霁没觉得反感,反而笑着问道,“爹爹和阿父喜欢霁儿对吧?”


    “那当然。”于沉月看向严深,严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孩子今天突然问这个,只见严霁用双手捧着脑袋,撅着小嘴继续说道,“那霁儿今晚想和你们一起睡。”


    晚上,严深坐在床边,看着孩子抱着于沉月不肯松开的小手出神,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那是我的位置。”


    “阿深你怎么又跟孩子争上了?之前那碗燕窝牛乳羹也是。”于沉月不说还好,一说这件事严深就不得不出言辩驳两句。


    当时自己写字腾不出手,月儿见自己辛苦,便喂了两口,结果被这小家伙看见了,冲过来说他也要爹爹喂,自己当然要跟着争一争,“当时是霁儿看见了非要跟我抢,再说,我们抢得不是羹,是你。”


    “我永远都是你的夫郎。”于沉月见孩子睡熟,便松开严霁的手,坐到严深的身边,握住了对方的手,“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们才有了霁儿,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人,霁儿还小,以后他迟早会有喜欢的人,到时候不再黏着我们,等我们老了,我想你会和我一样怀念现在这段日子,对吗,夫君?”


    “我知道。”严深自己小时候缺少亲情,自然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这方面缺失,他看了眼床上的严霁,看着孩子的睡颜,感叹时光流逝的同时,撒娇似的将头靠在于沉月的锁骨上蹭来蹭去,“睡吧,很晚了。”


    “不吃醋了?”于沉月笑着看向胸前的人,严深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让孩子一个人睡最里面吧,今晚我还是要抱你睡。”


    第105章 番外2 夏


    严深是被热醒的。


    本想着午后在桌边小憩, 谁能想到会是这般的热。烈日当空,耳边是一阵接着一阵的蝉鸣,过于刺眼的阳光顺着窗台洒进他的书房, 桌边的盆中,原本完整的冰块已经全部化成了水。


    严深将摊在桌上的册子随意地扔在一边,伸了个懒腰后, 用手指往水里搅动了两下, 果不其然, 一点都不凉快, 甚至还有些许温热。


    “善荣。”刚走出门,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严深想自己明明才浅眠了一会儿, 怎么善荣的衣襟就被汗水打湿的这般彻底?


    看着对方额头止不住往下滑落的汗珠, 他吩咐道,“你换身衣裳休息去吧,这么热的天谁也熬不住,让李廷去问一问厨房, 熬好的绿豆汤和酸梅汤是否都分发下去,不够就再熬些, 还有霁儿午睡前说想吃的酥酪, 让人送去给他, 他若还睡着就叫起来, 不然晚上会睡不着。”


    “是。”善荣刚准备离开, 却突然停住脚步回身走到严深的身边, 小声地问道, “王爷, 王妃的冰酥酪是否一并……”


    “送过去吧, 顺便让他们再送些冰过去。”严深说着,抬脚就往于沉月书房的方向走去,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屋内传来琴声。


    随着琴声变得急促,他的脚步也忍不住加快,当他推开房门,走到于沉月面前时,正好一曲终了,对方笑着抬起头来,一阵暖风从窗外拂过,微微吹动于沉月额前的碎发,“阿深。”


    “为夫来晚一步。”严深知道于沉月最喜爱这把琴,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弹奏、保养一番,他是不通音律,但他就觉得自己夫郎弹得是最好的,“真遗憾,没能听全月儿的独奏。”


    “只是突然来了兴致。”于沉月另一只手抚弄着琴弦,又随意拨弄了几下,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音,“你要是喜欢,我再弹一曲便是。”


    新送来的冰块静静地堆放在盆中,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而严深的目光却停留在于沉月泛着薄汗的锁骨上,过于坦率地神情惹得对方从一旁的桌上拿起账册,轻轻敲在他的头上,“想什么呢?昨晚不是才……”


    对方欲言又止,严深却因为他的话笑了起来,作乱的左臂就这样搂住了于沉月的腰,一把将人带进了怀里,“没想什么,就是想亲你。”


    话音刚落,一个吻就落到了于沉月的唇上,于沉月手上推开的动作像小猫挠痒一样无力,根本就没办法抵抗,好在严深不是强求之人,一吻过后便放过了他,甚至知道他昨晚辛苦,手还特地在他的腰间揉了揉。


    “天热的很。”于沉月嘴上这么说,身子却没有离开对方的怀抱,“一动就一身汗。”


    “巧了,酥酪吃吗?刚拿来不久。”怀里的人点了点头,严深将装着酥酪的碗拿起,刚从冰水里拿出来的酥酪冒着寒气,碗壁上凝结出一层水珠,他细心地将水擦去,挖起一勺送到于沉月的嘴边,“正好,放了一会儿,没那么冰。”


    “京城难得有这样热的日子。”牛乳香气夹杂着干桂花的清香在口中交错蔓延,于沉月坐起身来,将口中的凉意吞下,学着严深刚才的模样,拿过勺子喂了他一口,“连朝中的大小官员都因此放了假,那就更别提孩子了。”


    “是啊,上周还吵着闹着要和我们一起睡,这几天倒是说什么都不肯来。”说起这件事严深就觉得好笑,严霁每过几天都会找个不知哪里寻来的借口和他们睡一晚,现如今也被这闷热的天气打败了,“不过他倒是记得买狗的事,不如明日就一同去乡下集市上看看?”


    “也好。”于沉月手里的碗空了,他将碗放在桌上,抬头看向满眼都是自己的严深,“不过也只有你,在孩子想要弟弟妹妹的时候让他养狗。”


    严霁不知为何,在上个月突然提出想要妹妹,而且曾经不止一次的表示,为什么堂哥堂姐都有妹妹,只有他没有,于沉月对此非常为难,严深则异常的坚决,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阿深,你吓着孩子了。”于沉月很少看见严深对孩子这样严肃,“其实……霁儿想要的话……我的身子再生一个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严深拉住他的手,于沉月看着他,主动与他十指相扣,严深的脸色才逐渐柔和起来,“傻瓜,我对你好,把你的身子养好,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不停地生孩子的。再说了,霁儿也是哥儿,他现在不明白,以后迟早会明白生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嘴上说得轻巧,你可是要怀胎十月,从鬼门关里走一圈再出来的。”


    “那……霁儿明日要是再提起,我们该怎么办?”


    “……这样吧,给他买条狗。”


    乡下的集市比京城内卖的东西要多,幸好严深提前派人打听过,选了一家卖的最好,小狗数量最多的卖家,可以让严霁慢慢挑选。


    烈日之下,才出生几个月的小狗崽趴在一起,热的直吐舌头,严霁抱抱这个,摸摸那个,恨不得让爹爹和阿父将它们全带回去才好。


    “不可能,你只能选一只。”严深笑着冲他竖起一根手指,严霁瘪起嘴,低下头重新陷入纠结之中。


    就在于沉月看着自己的孩子不知该如何选择之时,身后突然急匆匆地闯过来一个身影,严深下意识将他护在身后,身边的文寿已经抽出了匕首,只要对方敢轻举妄动,他立刻就会出手,面前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于沉月看他穿着下人的装束,出声问道,“你是谁?”


    “回王……不,于公子,我是秦府的下人,我们家老爷快……快不行了……”


    自从秦奕死后,秦将军的身体越发的不好,府里的下人基本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银子连药都买不起几副,再次相见,于沉月没想到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人,现在已经病重倒在了床上。


    “你们来了。”于承风比他们先一步到了秦府,怎么说也是多年的好友,虽然之前的事让他们的关系大不如前,但如今人之将死,再计较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先带着霁儿出去,你们单独聊。”


    “王妃,老臣……不,草民知道,秦奕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但是……稚子无辜……”床上的人努力坐起身,如枯木般的双手撑起病重的身躯,于沉月和严深想伸手去扶,却被对方阻止。


    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他们二人跪下双膝,“秦恬是个未出阁的哥儿,不能一直养着他哥哥的孩子……草民恳求你们……帮那孩子找个好去处……”


    严霁才五岁,不明白什么叫生离死别,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在哭,但他不喜欢这样,于是迈着步子走到院中,想离那些哭声远一些,但外面热得厉害,他便走到院子中最大的那棵大树下乘凉,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大几岁的人蹲在那里哭。


    “你没事吧?”严霁学着他的样子蹲下身,对方明显被他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来问道,“你是谁?”


    严霁抬头望着对方哭红的双眼,从口袋里掏出几块从王府里带出来的糖递了过去,“我叫严霁,你别哭了,爹爹说哭多了眼睛会肿,会很不舒服的,我请你吃糖,甜甜的,保证吃完你就不想哭了。”


    对方警惕地看向严霁的手,在看到对方手腕处的印记后眼里露出几分纠结,但看着严霁真诚的笑容,他还是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糖,“谢谢你。”


    “秦杲(gao,三声),你怎么在这儿,快进去。”秦恬接到消息快马加鞭地从军营里赶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侄子在院里和别人说话,连忙走上前去,在看到与其说话的人是严霁后立刻拉着秦杲向他行礼,“原来是世子殿下。”


    “小恬,你不必跟霁儿也那么规矩,你父亲的事要紧。”于沉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恬带着秦杲走到他的面前,忍不住红了眼眶,“月哥,我……”


    “进去说吧。”严深低头看向秦恬身边的人,七岁的孩童天真无邪,一双明亮无暇的眸子有些无措地看了他和于沉月一眼,接着又乖巧地低下头去,若不是别人说起,他绝对想不到会是那个人的儿子,“事关这个孩子……”


    严霁望着天,看着湛蓝的天空逐渐变成彩色,他知道今天小狗是买不成了,但他也明白,阿父和爹爹是被很重要的事绊住了脚,不然也不会忘记将他先行送回王府,他和于承风坐在一起,翘着脚喝着茶,直到那扇封闭许久的门重新打开。


    “小恬,你真的决定带他回军营?”于沉月还想再多劝两句,但秦恬似乎心意已决,他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秦家已经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大哥当年干过那些个混帐事,他怎么好意思再让王爷他们帮忙,“是,让他多历练些。”


    秦恬苦笑着,秦杲望着他的脸,慢慢松开了拉着秦恬衣袖的手,他知道自己是累赘,是祸害,出生前没了父亲,一出生就害得母亲病逝,现在爷爷也要走了,而唯一的叔叔,本来在军营里好好的,现在却被他连累……


    “若你执意如此,那我和月儿尊重你的选择,毕竟你跟他血脉相连。”严深说着走到严霁的面前,准备带着孩子离开,谁知严霁却躲过他伸出的手,直接走到了秦恬的面前,指着他身边的秦杲问道,“爹爹,阿父,我不要小狗了可以吗?”


    还没等大人发问,他就继续说道,“霁儿要他!”说着,严霁拉住秦杲的手,将他拽到了自己那一边,“霁儿不要小狗,不要弟弟妹妹,霁儿就要他!”


    秦将军是那天晚上走的,十天后秦杲进了王府,成为了严霁身边的小侍卫,严深和于沉月明白事理,不会将对秦奕的怒火撒在孩子的身上,秦恬更是对秦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到了王府后规行矩步,千万不可肆意妄为。


    秦杲虽然都一一答应下来,但执行的时候,真的会有些困难……


    “好热,怎么还是这么热!”严霁跳下床,支走屋内的人后打开门,拉着秦杲的胳膊就往屋里拽,“秦杲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你站在外面热不热?我热得睡不着。”


    “世子殿下,奴才不能……”秦杲想抽出手,但唯恐弄疼了对方,严霁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手上的动作更大了些,晃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怎么又自称奴才,我都说了不许了,再有下次我要罚你……求你了,在屋里陪陪我。”


    “是……”秦杲低头答应下来,严霁这才满意地躺回床上,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你坐下来说,站着多累啊。”


    “不,世子殿下,我……”秦杲欲言又止,生怕严霁就做出什么越矩的动作,他突然想到什么,从桌上拿起扇子小声说道,“我帮您打扇,您快睡吧,很晚了。”


    “好吧。”严霁伸了个懒腰,在阵阵凉风的伴随中睡了过去,秦杲见他入梦,终于是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帮他盖好被子,慢慢地退出了房间。


    “秦杲那孩子真不错。”今日严霁又单独在自己房中用膳,于沉月和严深便谈起了这些日子里两个孩子之间的事,“不过未免太好说话了些,总是惯着霁儿,由着他的性子来。”


    “忠心好,霁儿身边能有个可交心的人,往后做事也方便。”严深帮于沉月盛了碗鸡汤,又将剥好的虾放在对方的面前,“这是霁儿自己的选择,我们尊重他,即便错了也没关系,有我们在,我们会保护好他,没什么好怕的。”


    第106章 番外3 秋


    一场秋雨一场凉, 今年夏日未降下的暴雨仿佛都移到了现在,萧瑟的秋风很快卷走了夏末最后的暑气,京城连续五日阴雨不断, 向来热闹的街道都变得冷清下来。


    于沉月坐在马车里,静静聆听着窗外雨水滴落的声音,金珠拉开帘子朝外张望, 回头看见自家公子正闭着眼假寐, 便将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如今已过了戌时, 于沉月站在王府的门口, 金珠撑起的伞被大风吹得微微摇晃,伞上的水珠斜倒着落在脚边,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公子, 回屋等吧,王爷今日怕是又要迟了。”


    金珠知道自家公子和王爷一向情深,但最近一个月严深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是早出晚归, 这两日更是醉醺醺的,换下来的衣裳上面还带着一股子脂粉香气。


    虽然于沉月不说, 但她知道公子肯定也看出了些什么, 不然也不会在发现王爷还没回来后脸色这样差, “公子, 你别伤心, 王爷不是那样薄情寡义之人, 他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做不得假。”


    “什么伤心?”于沉月正思考着, 听了金珠的话疑惑地转过身来, 看着对方的样子不由地笑出了声,“你以为我在因为王爷这些日子的行为而难过?”


    “不是吗?难道是金珠会错了意?”金珠急忙捂住嘴,于沉月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接着解释道,“你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王爷和我说过是为了公事,我当然要信他,可……为了公事和人日日酗酒,还频繁出入烟花之地直至深夜,是难为他,也不知事情进展的顺不顺利,你知道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原来公子担心王爷的身体。”金珠恍然大悟,摸了摸额头上刚刚被敲的位置笑道,“公子不是让王爷随身带了醒酒的药丸吗?这几日天冷,厨房每晚都备好了姜茶,再说了,金珠觉得王爷一定没问题。”


    “为何?”


    “因为王爷是公子教出来的呀。”金珠笑得开心,于沉月刚准备再敲一次,没想到对方比他快一步,让他扑了个空,无奈的他只能说道,“惯会胡说的丫头,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明年送你出去?”


    金珠年纪大了,进宫当差的宫女到了二十七岁就会恩准出宫,于沉月则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可以早些自由,于是和严深商量,本想给金珠找个好归宿,但想到金珠曾经说过,说她不愿盲婚哑嫁,也不愿离开于沉月。


    所以他们决定在京中给她买个商铺,既能当个小掌柜自给自足,不用再伺候别人,也靠近王府,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回来,他们看着也踏实。


    雨越发大了,于沉月将身上的外衣裹紧了些,金珠正准备回去拿披风,却被对方伸手拦下,“罢了,回去等吧。”


    大雨一直持续到子时,严深也在这个时候乘着马车回了王府,他的步伐有些虚浮,善荣扶着他往于沉月的院子里走,走到半路却停下脚步,“太晚了,本王浑身的酒气,吃了药也不见好,只怕会熏着月儿,你派人和王妃说一声,今晚我在自己屋里歇下了。”


    “好色的老东西。”严深靠在床边,善荣端着手里的桶递到他的面前,严深往里面吐了几口茶水后便让他拿走,说在外面吐过一回,现在胃里干净,什么也呕不出来,“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成日的喝花酒,在外面不知养了多少外室,还敢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育我,若不是父皇……”


    严深用手捂着胸口,想起今晚对方的所作所为就生气,“本王怎么对待自己的王妃……还轮不到他多嘴……”


    “王爷,仔细身子。”善荣将姜汤端到他的面前,严深端起碗,刚抿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喝不下,你先出去吧。”


    善荣端着食案刚出门就和于沉月碰了个正着,他正不知该如何向王妃说明,连忙低下头去,但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于沉月还是直接把他拦在了院子里,“善荣,王爷今日去了哪儿?和谁在一起?”


    醉酒后的脑袋格外的重,严深闭着眼,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就连于沉月走到自己身边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对方用帕子帮他擦拭脸颊的时候,他才再次睁开双眼,“月儿……”


    “别乱动,我帮你擦一擦,你会觉得好些。”于沉月的动作很轻,手中干净的帕子带着些许温热的水汽,帮严深赶走了几分醉意,“是不是事情办得不顺利?”


    “你知道了?”严深猛地抬起身子,这样突然的举动把于沉月吓了一跳,他重新将帕子放进温水中浸泡,翻了个面后拿出来拧干,接着薄唇轻启,小声地说道,“不知道,是我猜的。善荣不愿说,我知道是你的意思,逼他无用,便不问了。”


    严深听到他的话后明显松了口气,他重新躺下身子,握住了对方拿着帕子的手,摩挲着于沉月的指尖,柔声说道,“不是我想瞒你,我是怕做不好,想等些时日再和你说。”


    “好,我等你。”于沉月点头答应,严深的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他的脸,刚才还有些迷离的双眼,此时眼底一片柔情,“月儿,有你真好,我真不知是哪里来的福气,可以娶到你这样好的人。”


    “傻瓜。”对方大拇指的指腹轻揉着他的眼尾,于沉月笑着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掌心,烛火摇曳,眼前的人和八年前初次见面时一样让他心动不已,严深的心微颤着,一把搂过他纤细的腰肢,将人按在了自己的身上,“我爱你。”


    “我也爱你。”于沉月将头靠在严深的心口,听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二人一时无言,于沉月抬起头,发现严深一直盯着他,他就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顺着对方的目光慢慢凑了上去,就在他们的双唇就要触碰的那刻,严深移开了自己的脸。


    “差点忘了……”严深拍了两下脑门,望着怀里那张略带疑惑的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今晚喝的太多,在外面吐过一次,还是别亲了,脏。”


    都怪那个老混蛋,为老不尊,要不是有求于他,自己才不会陪他喝酒喝到吐。


    严深在心里把对方又狠狠骂了一通,于沉月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刚刚得知对方醉的如此厉害,便起身准备让金珠把洗漱的东西拿来,谁知严深以为他要走,立刻坐起身来拉住他的手问道,“去哪儿?”


    “自然是让他们打水过来帮你洗漱。”于沉月能感觉到严深的委屈,对方的手指此时也在他的手背上画着圈,模样活像一只没有吃到肉的可怜小狗,他回到严深的身边,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我帮你洗漱,之后再给你亲,行吗?”


    结果到了最后,他们还是没能分房睡,不过是从一个屋子转移到了另一个屋子罢了。


    “公子,世子殿下已经送去太后那儿了。”金珠按照严深的吩咐,将严霁送进了宫,今晚他会在太后身边度过,明日下学后才会回来。


    她知道今天是当年公子和王爷成亲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单独庆祝,可不能出岔子,“真不知道今年王爷会送什么。”


    于沉月喝着茶,有些紧张地将手边的盒子开了又关,虽然严深早就说过自己不需要为他准备什么,但自己还是特地托莫啸成他们帮自己打造了一把匕首,想着送给对方,让他留着防身。


    “月儿!”严深今日的步伐比往日要快许多,刚进屋就抱着于沉月亲了又亲,于沉月细心地帮他解下披风,将它交给金珠的时候,有点不敢去看她此时的眼神,“你们都先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严深抱着于沉月的手依旧没有放下,他看着对方泛红的脸,在对方的耳边说道,“月儿,我一直都知道,把你留在王府是委屈了你,你这么优秀,这么好,应该去毫无顾虑地做你想做的事。”


    于沉月听着他的话,逐渐低下了头,严深却直接吻上他的唇,使得对方再次看向自己后继续说道,“其实……自从五年前我正式开始帮父皇办事,我就想……是不是可以让女子和哥儿也都像男子那样,能够参加科考,能够做官。”


    “你……你在开玩笑?”于沉月抱着对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知道严深说的话对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可能吗?一直以来我们都……”


    “现在看来,是可能的。”严深握住于沉月的手,脸上先一步露出笑容,“我求了父皇这么久,终于,在一个多月前,他说如果我可以说服宗室那些老王爷,得到他们盖章肯定,他就同意明年试行一次。”


    说着,他的语气变得张扬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希望能从于沉月的脸上看到他期待的喜悦,“我今天终于拿到了最后一个章,刚才我进宫,父皇已经答应我了,明日会颁布圣旨,给天下的女子和哥儿一个机会。”


    “你也可以去,不是作为淮王妃,是作为于家的大公子,父皇说了,如果考得好,你也可以进翰林院。”严深忍不住又亲了对方两口,于沉月明显被这个消息惊住了,直到此时才勉强回神,“希望你喜欢这个消息,喜欢今年我送你的礼物。”


    “阿深……原来你……忙了这么多天……你是在……”于沉月还没说完,严深就堵住了他的嘴,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他的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过,他没想到对方为自己筹谋了这么久,为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他不是傻子,他明白这样一场科考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于沉月的泪水越流越多,多到严深不得不停下动作帮他拭泪,“不哭不哭,我的宝贝。”


    怀里的人哭得浑身颤抖,严深托起于沉月的身子,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哄着,直到于沉月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眼睛闪着泪光,带着哭腔说道,“你这样,我想送你的匕首都拿不出手了。”


    “谁说得,我正缺一把好匕首。”严深知道自己的月儿是羞了,毕竟现在自己哄他的姿势和哄霁儿时没什么两样。


    他放下怀里的人,顺着对方的目光打开盒子,盒内的匕首在出鞘的那一刻发出铿锵之声,一听就是难得的好货,“真好,比我送你的礼物还要好。”


    第107章 番外4 冬


    临近春节, 王府里的各种花销和赏给下人们过年的银钱,都需要经过准确的核算后交去宫中,因为于沉月第一年就入了王府, 所以这件事一直都是由他亲历亲为,严深从来没有负责过,但今年不同, 于沉月要准备明年的科考, 这管理王府的担子严深便主动接了下来。


    严深迷迷糊糊地醒来, 满脑子都是昨晚没算清楚的帐, 怀里早已没了熟悉的温度,身边的位置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空荡荡的,他强忍着睡意张开眼, 望着床铺叹了口气, “善荣,王妃什么时辰起的?”


    “回王爷,卯时。”


    又是卯时。严深一边碎碎念一边起身,还未洗漱就直奔于沉月的书房, 果不其然,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望着书本着迷, 见他就这样来了, 才放下手里的书走到他的身边, “怎么了, 为何这样匆忙?”


    严深没有回答, 但于沉月已经从对方的神情中看穿了一切, 他笑着取下对方披在肩上的大氅, 熟练地帮忙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衫后吩咐道, “金珠, 你回屋去拿梳子和发带,再让善荣他们把洗漱用的热水和早膳端来。”


    “不要。”严深拉着于沉月的手,将人带去了书房后面的卧房,“十二天,整整连续十二天,我起床的时候没有看到你。”


    将人抱在怀中,严深从脑袋不停地蹭着对方的脖颈,只觉得身心舒畅起来,刚才起床时的不忿顿时烟消云散,“天这么冷,以前都是我叫你起床,现在倒好……”


    “十年寒窗苦,学子们都是三更睡,五更起,我不过是晚了几年开始罢了。”对方言语间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委屈,于沉月知道是自己疏忽。


    严深本就有自己的差事要忙,眼下年末还要管着府里的事,难免烦躁,于是捧起对方的脸主动亲了一口,轻声安抚道,“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还这般撒娇,知道你辛苦,等科考结束我一定加倍补偿。”


    “不能今晚就补偿吗?”严深的手禁锢着于沉月的腰,使得对方不得不转过身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二人贴着身子,额头相碰,于沉月紧张地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生怕有人进来,看到这不成体统的一幕,“别闹,你不是答应我一月一次吗?今天才九号,你这个月的机会已经用完了,你是王爷,虽没有立字据,但不能不认吧。”


    提起这件事,严深不得不承认,当时自己吃得餍足,温存过后的月儿趴在自己心口,说出来的话更是软的像水,自己怎么拒绝的了呢?


    “阿深,科考在即,我们定个规矩好不好?直到结束前,一月一次?”


    严深松开手,老实说他并不是真的想做什么,他只是希望对方可以在卧房里休息一会儿,这些日子于沉月的刻苦他都看在眼里,自己怎么能再为了一己私欲而强求呢?


    这是月儿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作为夫君自然要全力支持,但是对方每晚都在书房里待到子时,几乎不再午睡,从秋天到现在,自己不记得多少次深夜将人抱回屋去,这样下去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岂不是又要……


    “当然认,不过再怎么刻苦也要休息,不然身体会受不住,你最近太过专注,不如就休息一天?”


    “这……”于沉月从刚走进来的金珠手中接过梳子,转到严深身后帮他束发,“再等两日如何?”


    严霁今日不用进宫念书,吃完早膳就蹦跳着来找于沉月和严深,顺心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书房,二人刚进院子就看见严深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满脸落寞地啃着包子,“阿父怎么在这里用膳?”


    “今早厨房做的羊肉包子,你爹爹不喜欢羊膻味,我怕熏着他就出来吃了。”严深让严霁一道坐下,怕孩子冻着还将自己的氅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于沉月怕冷,薛苓建议冬日多饮羊汤,可对方怎么都受不了那股子味,严深试过好多种办法,就算加再多的香料也没用,他不愿在饮食上逼迫对方,所以便作罢了,“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好不容易太傅放假一日,结果秦杲去找他叔叔了,没人陪我玩。”严霁靠在严深的身上,用稚嫩的声音发出一阵长叹,“听他说最近西街特别热闹,可惜去不了……”


    “为何?我带你去便是。”严深将最后一个包子递给严霁,对方看向书房紧闭的大门,学着他的模样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不要,我要阿父和爹爹一块儿带我去。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去,把爹爹留在家里,那爹爹也太可怜了,霁儿不要抛下爹爹。”


    “那就一起去吧。”于沉月打开门,笑着拉住了孩子的手,其实在严深走后他便生出一丝后悔,自己确实太过冷落他们父子,听到孩子说出的那番话,看着二人坐在石阶上的背影,他再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了,“快过年了,西街小贩多,人流复杂,你可不能乱跑,要抓紧我们的手知道吗?”


    严霁是第一次来西街,满眼望去都是他从未遇见的,只在书中描写过的烟火气,他的一双小手被严深和于沉月牢牢牵着,却还是挡不住他的兴奋,拉着他们从街头逛到巷尾,每一个路过身边的小贩都会被他大声叫住,非要让严深买上一两个小玩意儿才肯罢休。


    “爹爹,不可以都买吗?”于沉月摇摇头,严霁望着小贩手里的糖葫芦架子犯了难,转而将目光投向严深,“阿父,真的不可以吗?”


    “不可以,只能选一个。”严深将孩子抱了起来,让他离自己想要的东西更近了几分,“说吧,是要糖画还是糖葫芦?糖吃多了对牙不好,到时候疼起来就吃什么都不香了。”


    严霁的小手在半空中晃了半天,可还是拿不定主意,他思来想去,最后小声说道,“要不,霁儿不买了,爹爹和阿父吃,一个人吃糖画,一个人吃糖葫芦,你们都分一点给霁儿,那霁儿不就都吃到了嘛。”


    “小机灵鬼,谁教给你的?”严深揉了揉严霁的脑袋,和于沉月四目相对,紧接着掏出铜板,交到了小贩的手上,“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我们都买了。”


    得偿所愿的严霁高兴不已,但他吃了两口就止不住地打起了哈欠,于沉月知道他今日起得早,又因为出门没能午睡,刚才到处乱跑,高兴的厉害,现在累了开始犯困并不奇怪,“爹爹,阿父,霁儿困了……”


    严深蹲下身将人背起,严霁有些不舍的将手里的糖葫芦交给爹爹,趴在阿父的背上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终于安静了。”严深和于沉月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笑了起来,但又怕吵醒孩子,只能努力将声音压低,“古灵精怪的,像你。”


    “我?”于沉月低头看向手里的甜食,忍不住出声辩解起来,“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像他这样过……”


    “是吗?”严深凑近了几分,用胳膊碰了两下对方的身子,“可我怎么记得……我刚回京城的时候从别人那里听说过,某人小时候为了学爬树,摔得浑身是伤也不肯罢休,还和岳父玩失踪呢?”


    “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沉月一时语塞,那确实是他做的事,他没办法不认。


    于沉月别过脸去,身子往旁边挪了几步,严深不依不饶地再次靠近,继续说道,“那又是谁,偷偷攒钱去马场,东窗事发之后不但不反省,还和岳父说反正我已经会了,要么你打断我的腿,要么就随了我的意呢?”


    于沉月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他也没想到琳琅会和严深说这么多事,还说得这样清楚,害得他现在没有办法辩驳。


    严深注视着他,看着他的样子便猜出了他的心思,这样可爱的月儿,真真是让他爱的无法自拔,他眼底的爱意如潮水般涌出,仿佛要将对方溺在其中,“古灵精怪没什么不好,我没能亲眼见到你说那些话时的模样,那才让人遗憾。”


    于沉月重新看向他,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明明都八年了,但每次看到严深用这种眼神看他,他还是会止不住的心跳加速,难以自持。


    他局促地转动着手里的糖葫芦,突然,一点寒意落在了他的手背,抬起头来,发现本来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纷纷扬扬的雪花如纸片般落下,“下雪了。”


    “回家吧,你也回去睡一会儿。”严深同他一样抬起头来,看着雪花肆意飘落,“看样子,明日说不定可以玩雪。”


    严霁一觉睡到天黑,醒来的时候仍然不见秦杲的踪影,他想去问阿父和爹爹,可金珠姐姐拦着,说他们已经睡下,自己不便打扰,“王爷说世子您的东西在厨房,用牛皮纸包着,用完了晚膳就可以继续吃了。”


    严霁就这样等啊等,一直等到糖葫芦和糖画都吃完了,等到他快熬不住了,秦杲才回来,他还是那样笔直地站着,外面下着大雪,即便严霁屋里的炭火再大,也抵不住他一身的寒气。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严霁往前走一步,秦杲就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想将寒气沾到对方身上,也不愿让严霁知道太多有关自己的事,“没,路上耽搁了。”


    严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不再多问,只伸手从架子上拽下一条长帕递给了对方,秦杲小心翼翼地接过,严霁趁机绕道他的身后将他推向了炭盆,“你衣裳被雪打湿了,爹爹说过,身上湿了不弄干会生病的,你赶紧擦擦,然后烤烤火,很快就好了。”


    说完,他就开始在下午卖回来的零食和玩具堆里忙活起来,直到秦杲将变湿的帕子折好放在了一边的凳子上,他才直起腰来,将一个大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秦杲走上前,严霁当着他的面将东西打开,里面竟装了一大堆牛肉馅饼,虽然已经冷了,但还是能闻出淡淡的香味,“你跟我说过,以前你爷爷带你去西街的时候,你最喜欢吃这个,你今天有事不能去,所以我特地给你买了很多,你可以吃好久!喜欢吗!”


    “我……”秦杲看着满桌子的牛肉馅饼,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他趁严霁重新包馅饼的时候转过头去抹了把泪,低声说道,“谢谢你,世子殿下。”


    第二天于沉月没能在卯时起床,他在严深的怀里一直睡到了午时,“没想到……你昨晚什么也没做……”


    “如果做了那档子事,你怎么能休息好呢?况且做人要言而有信,说好了一月一次不是吗?”严深低头吻上于沉月的唇,被子里的手慢慢抚上对方的后背,“雪还未停,用完膳后再睡一阵,如何?”


    “好。”于沉月笑着答应道,“依你,好好休息。”


    第108章 番外5 莫啸成x于云兴(上)


    自记事起, 于云兴总觉得自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五岁那年,他被父母卖到一户人家里当奴仆, 他依稀记得母亲不舍的哭声和父亲的咒骂,狠拽着自己胳膊的中年男子将他丢在院中,咧着嘴将自己的卖身契塞进了带锁的小盒子里。


    当时年幼的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后来, 他长大了, 他懂了, 等他快十八岁的时候,自己的卖身契就这样被换成银子,被十几年前的那个男子被送到另一个人手上,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低着头不敢出声,连哭都不敢哭。


    刚到玉华楼的时候,华妈妈见他可怜,快十八岁的少年瘦弱的像个病猫, 居然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罢了, 都到这儿了, 还要什么正经名字, 都是可怜人。”华妈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衣裳, 和几件像样的首饰, 给他取名为小幺。


    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 他或许会永远待在玉华楼, 直到他年老色衰, 不再能奉承那些恩客, 拿着十几年攒下来的银子赎身,随后找个清闲地方过完余生。


    鞭子落在身上的疼痛几度让他晕厥,他拼命想要挣开绳索但都无济于事,拼命的求饶只会使得对方变本加厉,半温的茶水一次次的将他泼醒,他盯着屋内的点点烛光,心里想着,是不是要等到烛火燃尽,他才能解脱。


    第二天他发了高烧,整个人吓得神志不清,他没想到清环哥哥会在他昏迷的时候想法子帮他出气,也没想到自己这件事会牵扯到什么王爷王妃,“和他们走吧。”清环将卖身契塞到他的手中,“以后的路,你可以自己做主了。”


    他纵使有再多的不舍,此时也明白了清环的苦心,他离开的那天,所有人都来送他,但没有一个人跨过那道门槛,“去吧,再也不要回来。”


    王爷王妃亲自来接他,王妃还给他取了新的名字,甚至愿意和他以兄弟相称,他知道是自己高攀,但他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漂亮话,唯有一个劲的道谢。


    莫家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还要气派,他以前伺候的那户人家和他们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望着眼前陌生的男子,他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别怕,他们都是好人,不会苛待你的。”王妃的声音使他鼓起了勇气,跟着对方下了马车,他局促地往前走了两步,“十八了?真的假的?看上去不像啊,十五六岁的样子,比我十七岁的外甥小一大圈。”


    “你外甥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能比吗?”王爷和眼前的男子打趣,自己站在他们身边显得有些无措。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妃,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对面已经多了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我听到了,你叫于云兴对吧?以后进了莫家就是自己人,我叫莫啸成。”


    对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自己,他低下头喊了声少爷,谁知对方突然抓起他的手腕,吓得他大叫一声,躲进了王妃的怀里。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无礼,但是之前那件事带给他太大的伤害,他完全控制不住,于沉月耐心地帮他解围,莫啸成也因为自己的鲁莽向他道了歉,他就这样留在了莫家。


    莫家的人对他很好,不仅给他单独的房间,还允许他跟少爷一样学习读书写字,莫啸成的四弟年纪小,但懂事的很,像个小大人似的,会指点他写字;厨房的人每日都单独给他加菜,他碗里的饭总是最多的;身边一起干活的人也特别热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说一声一定会有人伸出援手,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多的温暖,说不感动是假的,所以他更加努力的做事,一刻都不敢怠慢,但莫啸成……


    于云兴坐在桌前,目光朝窗口望去,如他所料,那里很快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于云兴,开门。”


    “少爷……很晚了……”莫啸成每晚都来,不是送点心就是送些什么笔墨纸砚,其实他每天饭菜都吃得很饱,而其他东西,于沉月已经派人送过来了不少,并且都是最好的,但莫啸成毕竟是少爷,对方的心意,他也不敢违背,“明日再……”


    “不行,一早你就要去四弟那里了。”莫啸成将食盒从窗边递了过去,于云兴唯唯诺诺地伸出手,对面的人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直接从窗户跳了进来,“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啊?”


    “奴才没有……”于云兴往后退了几步,莫啸成见状不由地生起气来,直接冲到他的面前问道,“自称什么奴才?我们莫家没这些个规矩,说了多少遍了叫自己名字就好,你又不是没有名字。”


    “对……对不起……”莫啸成不知道于云兴的过往,自然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他是这种态度。


    其实于云兴对其他人也是如此,特别是男子,他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别人靠近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往回缩,但来了莫家这些天,这件事只有莫啸成一人介意,“给你带了桃酥,过来吃。”


    莫啸成用不小的动静将食盒按在桌上,于云兴迟疑了一会儿才端着凳子坐到了他的对面,“谢谢你,少爷。”


    “哼。”对方故意转过身去,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于云兴从食盒里拿出一块,张嘴咬了一小口,等桃酥的香气全部融化在嘴中,他才开口说道,“少爷,云兴嘴笨,又老惹您生气……要不,要不明天您别……”


    “别什么?”莫啸成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我想来就来,这是我家,怎么你想轰我出去不成?”


    “我……我不……”于云兴被吓得不敢说话,整个人退到了床边,莫啸成看着对方这副可怜样,才发现自己有些过了,但他年轻气盛不愿意道歉,于是皱着眉,伸手想把对方拉回到自己身边,“过来。”


    他语气不好,于云兴倔强地不肯照做,他是习武之人,手劲难免大些,握着于云兴胳膊的手稍微往前一拽,谁知这一下竟将对方拽倒在地,手里的桃酥也摔得四分五裂。


    莫啸成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蹲下身子想将人扶起,可谁知对方仿佛变成了一头受惊的小鹿,逃也似地躲开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少爷……”地上的人蜷缩着靠在床边,双手捂着自己的头,泪水瞬间布满了整个脸庞,“不要打我……我会乖的不要打我……求求你少爷我错了……”


    “我没,没想……”莫啸成眼尖,注意到对方袖口处露出的手臂上有淡淡的伤痕,他急切地走过去,谁知被对方一把推开,“不要!不要碰我!”


    “你受伤了?谁打的?谁敢在我们莫家打你?”莫啸成的喉结动了一下,他再一次蹲下身子,小心地问道,“于云兴,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帮你出气。”


    于云兴此时哭得鼻尖都红了,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莫啸成的心随着他的抽泣声颤动着,胸口也闷得难受,他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试着用他这些年以来最温柔的语气问道,“别哭,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打的你,疼不疼,王妃他们知道吗?有没有上过药,我那里有最好的,都是军营里用的,我拿给你。”


    “不……不用了……”于云兴抬起头,他终于停止了哭泣,扶着床慢慢站起身来,莫啸成就这样看着他,对方的身体像柳枝一样微晃着,好像很快就会再次倒在地上。


    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见于云兴将手背在身后,带着沉闷的鼻音开口道,“对不起,少爷,我吓到您了,还……还浪费了桃酥……”


    “没事,剩下都是你的。”地上的桃酥已经完成碎成了渣,莫啸成殷勤地帮他收拾干净,看见对方仍然呆呆地站在那个角落,他的心又开始觉得不舒服起来,“对不起,刚刚……是我冒失。”


    对面的人朝他摇摇头,努力挤出一抹微笑,莫啸成觉得那抹笑容无比的刺眼,刺得他浑身不适,他有些尴尬地指了指窗户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你好好休息。”


    莫其康恨不得现在一脚就把面前的人踹出去,但考虑到他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二姐的孩子,还是忍住了心中的那份冲动,“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舅舅,天大的事,十万火急。”莫啸成趴在他的床边,一双眼睛急得快要冒出火来,“于云兴胳膊上有伤,我亲眼看见的,而且看他的样子肯定不止被欺负了一次,我们家什么时候出了这种混蛋?”


    “不是我们家……”莫其康打了个哈欠,突然反应过来,眼中露出几分严肃,“等等,他胳膊上有伤,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别告诉我你这个臭小子去扒人家哥儿衣裳了!”


    “没,我没有。“莫啸成连忙摆手,莫其康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对方脸上没有半点心虚,有的只是难以掩盖的担忧和急切。


    他叹了口气,小声试探道,“啸成,我姐和姐夫把你养大,教你规矩,你应该明白,有些人为了生活,有着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于云兴……他的事情比较复杂,我怕你接受不了。”


    “不会的。”莫啸成摇了摇头,他只希望于云兴能高兴,他不想每次都看见对方那样怯生生的眼神,他想知道对方的过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舅舅你了解我的,我虽然偶尔会犯浑,但我不是那种看不起人的富家子弟,他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委屈,你告诉我,我以后……以后还能帮帮他……”


    莫其康依旧一言不发,莫啸成见状,伸出三根手指发誓道,“如果我知道真相后对于云兴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就罚我在院子里挨鞭子,让所有的下人都看着我受罚,多少鞭我都认!”


    第109章 番外6 莫啸成x于云兴(中)


    那晚过后, 于云兴明显可以感觉到莫啸成对他的转变,无论是平日里对方说话做事的态度,还是每晚依旧会从窗户那里送进来的各种东西。


    对方似乎不再执着于和自己较劲, 凡事点到为止,晚上来的时候都是隔着窗户和他说话,自己虽然懂得不多, 但并不傻, 当莫啸成再一次将东西从窗户那边递过来的时候,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少爷,您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这让莫啸成脸上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那晚并没有从莫其康那里得到真相, 反倒是第二天一早,母亲去找舅舅的时候,他偷听到了部分,知道了个大概, 玉华楼是什么地方他听说过,但他就像昨日和莫其康保证的时候一样, 他根本不介意。


    想到这些, 莫其康假装轻松地笑了起来, 但不停搓着衣襟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怎么会……我没……不不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爷……”于云兴见对方仍在隐瞒, 便不再追问, 他知道有些事埋在心底便可, 说出来反而彼此尴尬, “少爷要是不介意……”


    “我不介意的!”莫啸成没等对方把话说完, 就激动地想从窗户跳进来,但想起于云兴的经历,已经抬起的脚顿了一瞬,于云兴被他有些滑稽的模样逗笑,他往后退了几步,轻声说道,“少爷,云兴是想说,您要是不介意,就进来一起吃点心,还有以后就别从窗户跳进来了,我给您开门。”


    莫啸成手里拿着糕点,却没有立刻将它放进嘴里,此时他的目光正一刻不离地盯着对面的于云兴,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心里想着,为什么对方吃东西的时候都那么可爱,让人移不开眼?


    于云兴不是没有注意到对面投来的目光,但他并不介意,只是在莫啸成手中的东西快要掉落的时候才出言提醒,对方回过神来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看着对面的人,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兴,你笑了?”莫啸成停下自己的动作,快步走到对方的面前,看上去比于云兴还要高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变好的,云兴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特别好看,你平日里多笑一笑,我……”


    “混账东西你大晚上的在别人房里做什么!”莫清雪推开门,抄起旁边的水盆就扔了过去,“你给我离人家远一点!”


    “娘你听我解释!”莫啸成躲开了迎面而来的水盆,慌忙地看向一边敞开着的窗户,准备跳窗出逃,莫清雪跟在后面,三两步就冲到了自己儿子的面前,拽住了他的衣角把他按在了地上,“好家伙,我听身边的人说你不老实,总是往这边跑我还不信,今日特地过来看一看,没想到抓个现行。”


    “我没有……娘你别打……别在这里打,你的手是拿枪的特别有劲我遭不住,胳膊……胳膊要拧断了……云兴救命啊!”


    “原来莫啸成他这么关心你。”于沉月第二天来的时候,于云兴还在帮对方求情,“是的,少爷他对我很好,哥哥,你可不可以让莫小姐饶了他?”


    “你放心,莫啸成是她的亲儿子,况且你昨晚已经帮他求过情了,应该不会打得很重。”于沉月看着他局促的样子宽慰道,“不要担心,不是你的错,是他举止不当,哪有人总是大晚上的跑过来关心别人的。”


    于沉月话音刚落,身旁的金珠就笑了起来,“你笑什么?”于沉月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紧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咳嗽了两声,喝了口茶后继续说道,“祭天的日子快到了,我要随王爷同去,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等我回来,我帮你解决。”


    祭天没有于云兴想象中那么平安顺利,等他知道于沉月受伤的消息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莫啸成帮他准备了马车,亲自带他一路赶去了王府,“王妃已经醒了,没有大碍,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你别担心。”


    身边的人双眼含泪,随着他的话不住地点头,看着对方颤抖的双肩,莫啸成再次产生了几分不一样的怜惜。


    “哥哥!”于云兴的泪水终于在看见于沉月的那一刻落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他扑到于沉月的床边。


    于沉月用帕子帮他擦去泪水,笑着说道,“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说完,他轻抚着对方的头顶,转头看向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莫啸成,“辛苦你把人送来。”


    “应该的。”莫啸成看着将于沉月抱在怀里的严深,对方的脸色不比受伤的王妃好到哪儿去,一看就是几天几夜都未曾合过眼。


    他曾经听舅舅说过,自己这个表哥对表嫂一往情深,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他们彼此看对方的眼神做不得假。


    “你和啸成先出去,我有话和我弟弟说。”于沉月用手轻轻拍了拍身后的严深,严深虽有些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帮于沉月将身上的被子掖好,又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别勉强,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叫我,我就在外面,一步都不会离开。”


    “知道了,就几句话而已,你看你紧张的样子。”于沉月笑着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捏了一下他的指尖,示意他安心,严深这才不舍的离开,大门关上,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于云兴坐直了身子,心中不知怎得有些紧张。


    “云兴,我爹爹已经洗脱冤屈,不久将会回京,你的事我已经写信跟他说过了,他说想认你当义子。”于云兴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愣住,于沉月了解他心中的顾虑,握住他的手接着说道,“别怕,爹爹很喜欢你,而且等爹爹回来,你可以去于府住,那儿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告诉我们,不用害怕。”


    于云兴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活是可以有盼头的,回去的路上,他望着窗外的风景止不住的傻笑,莫啸成则坐在另一边偷偷地观察着他,自己的嘴角也随着他的笑声逐渐扬起,想起自己之前和舅舅发过的誓言,看上去那些鞭子永远都不会落到他的身上了。


    但一段日子后严深的到访让他措手不及,他偷偷地在旁边听着,没想到于云兴很快就要离开莫家,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涌上他的心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云兴好不容易愿意让自己触碰,愿意和自己的距离近一些,他不想,也不愿就这样和对方分开。


    “我告诉你,你哪儿也不许去,乖乖听我的话,我可是知道你的底细的,要是惹我不高兴,小心我说出去。”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后悔的一句话,而之后所要承担的后果,自然也是他自找的。


    三十鞭他接得严严实实,是他的错他就要担着,想起于云兴趴在自己背上的模样,莫啸成忍不住用被子捂住头,在被窝里笑了起来。


    云兴太乖了,连用手搂着他的脖子都会问一句勒得疼不疼,而且他也太轻了,他怎么这么轻,明明家里好吃好喝的养了不少日子,怎么还养不胖呢?


    明天一早自己就要去找他。


    莫啸成兴奋地睁眼直到天明,拖着疼痛的身子来到于云兴的门外,想进去却又突然退缩,会不会来的不是时候,万一云兴还在睡觉怎么办?会不会打扰到他?踌躇了半天,刚抬起手,于云兴就碰巧打开了门,和他撞了个正着,“少爷。”


    “云兴,我……”莫啸成支支吾吾的,本来在心里编好的关心对方的话一瞬间全忘光了,于云兴关心他的伤势,不忍他久站,轻声说道,“进来说吧。”


    于云兴自己的脚伤也还疼着,走起路一瘸一拐的,让跟在他后面的莫啸成好不心疼,殷勤地伸出手来挽住了他的胳膊,“慢点,小心走路。”


    莫啸成小心翼翼地扶着对方,心中更是忐忑,将人扶着坐下后继续重复着昨日的道歉,“我昨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前天晚上是我胡说八道,我喜欢你,不想你离开,我不是想以你的过去要挟你,我……我知道你肯定很失望,我是这种混蛋……”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昨天拿药给你的时候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你今天怎么又……”于云兴看着莫啸成,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惶恐,他反握住对方微颤的手臂,抬起头来说道,“我不走,我会陪着你,直到你离开家去军营为止,少爷,我……”


    “那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少爷?”莫啸成蹲下身子,将脑袋伸了过去,就像四弟的小狗那样和于云兴撒起娇来。


    “少爷两个字,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层,我喜欢你,也喜欢叫你的名字,你能不能也叫我的名字?求你了云兴,我的云兴,好云兴你就疼疼我吧。”


    “我……”于云兴根本拗不过对方,更何况对方此时是这样一副姿态,他低下头,凑到莫啸成的耳边说道,“啸成,我喜欢你,我会陪着你的。”


    “云兴……”莫啸成感觉这句话就像闪电一般,震得他浑身发麻,他直接抱住了于云兴,什么好听的话都往外倒,全然不顾对方的脸已经因为他的动作而泛起红晕。


    “云兴我喜欢你,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会像王爷对待王妃那般的待你好,你信我等我明年去了军营,我一定会努力,我会让王爷和王妃认可我,我会八抬大轿娶你进门,我要娶你当正妻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我……”


    “好了,啸成,别,别再说了……”于云兴感觉自己浑身都烫了起来,他努力拍了好几下莫啸成的后背,对方才停了下来,“不,不用说这么多……我知道,我都知道……”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莫啸成几个月后进了军营,临行前在于云兴的房里,抱着对方不肯撒手,直到莫清雪用自己的枪砸开了那扇门,才把他拽了出来。


    “云兴我会去于府找你的!”这是莫啸成在离开前和于云兴说得最后一句话,自从对方去了军中,他也就回到了于府,于承风对自己这个刚得到的孩子非常满意,他很乐意当这个慈父,只是……


    “怎么回事?”于承风站在墙角,看着这个月自己失去的第三盆花,总觉得有什么蹊跷,“我不记得京城原来有这么多野猫啊?还专门踩我的花?若是小偷……也没丢东西啊……奇怪……”


    于云兴站在他的身后,悄悄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莫啸成来得匆忙,又粗枝大叶的,都叮嘱过他好几次了,却还是……


    “不行。”于承风摇了摇头,和身边的下人吩咐道,“去,买些捕兽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老是从这儿进我们家门。”


    第110章 番外7 莫啸成x于云兴(下)


    向薛苓学习医术可以算作是于云兴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自己决定的事, 于承风在知道他的打算后表示了赞同,多学点本事总没坏处,而且薛苓又是他们信得过的人, 自然放心。


    “你要是喜欢,那就去做。”此时正出游在外的于沉月知道此事后,还特地在信中鼓励了他, 这让于云兴的信心大增, 薛苓看着眼前满脸兴奋的人, 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


    现在的他已经很难将对方和之前那个跟在清环身后, 唯唯诺诺又整天只知道低着头做事的哥儿联系起来了。


    “云兴。”莫啸成今晚又是从院墙翻过来的,上次的捕兽夹终究还是没能捕到他这个大家伙,但那晚他被蹲守在附近的于承风逮了个正着, 彻底暴露了他的行踪, “我就知道,怎么会有猫那么聪明,原来是你。”


    要不是于云兴拦着,于承风指定要用扫帚把人赶出去, 幸好莫啸成没有忘记之前被他毁坏的花,为了赔罪, 他不仅选了最名贵的品种, 还特地请人培育好后才送来, 这才让于承风的怒气消了大半。


    “今日你怎么来得这样晚?”于云兴照例帮他打开窗户, 莫啸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反而是在进屋后心虚地将手臂往身后一缩, 笑着说道, “没什么, 在军营里被琐事绊住了脚而已。”


    莫啸成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这样的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于云兴的眼睛,他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想趁其不备绕到对方的身后,但莫啸成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几次三番之后便用另一只手将人圈在怀里,不让他继续,“没事,什么也没有。”


    “那为什么不给我看?”于云兴挣扎着推开对方,莫啸成看着对方逐渐阴沉的脸色,这才不情不愿地将胳膊伸了出来,“就是……营中出了点乱子,我……”


    秦家被收回兵权不久,军中不服莫家的人大有人在,今日双方闹得有些僵,使得他们不得不出手镇压,以至于他不小心受了些伤。


    “受了伤你也不肯告诉我?”于云兴抓起莫啸成受伤的手臂,看着上面胡乱包扎,已经开始往外渗血的布条,冷静地从柜子里拿起剪子和伤药,“别动,我帮你。”


    明亮的烛火映照着于云兴的面庞,莫啸成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帮忙包扎的人,对方严肃的神情让他恍惚,快一年了,曾经那个胆怯懦弱的哥儿,如今面对自己狰狞的伤口居然都可以面不改色,“好了,这几天不要沾水,明晚我再帮你换药。”


    “云兴,谢谢你,你真好。”莫啸成慢慢挪动椅子靠了过来,于云兴小心地放下他的胳膊,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下次若再瞒我……我就不理你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等到严深他们从仟州回来,莫啸成果然和他承诺的一样,向他们提起了求娶于云兴的事。


    于沉月知道他们心意相通,于承风虽然对他有诸多不满,但也将他对于云兴的心看得一清二楚,他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


    两家人坐在一起商议,这门婚事很快就定了日子,莫啸成高兴的在家里手舞足蹈,莫清雪看着儿子的模样摇了摇头,吩咐身边的人一定要看好他。


    可不能让他出岔子,特别是婚礼前三天,按照规矩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但这小子有偷跑的惯例,这次可不能任由他胡来。


    “你要是敢去找云兴,我的枪绝对不饶你。”莫清雪直接将自己的长枪扛到了对方的床头,莫啸成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发现根本不管用后才无奈地咧嘴答应下来。


    “就让竹月跟着他去莫家。”于沉月坐在书桌前,一边整理账册一边说道,“她跟着云兴有些日子,而且做事细心周到,又懂礼数,是个能交心的人。”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严深从背后抱住对方的腰,用手勾住于沉月的一绺长发,“为什么你们身边的人都是女子,不管是你,还是吕琳琅,亦或是韩秋殊,按理说你们是哥儿,身边陪着你们的人应该是哥儿比较好吧?”


    于沉月听了他的话,放下了手中的笔,有些为难地说道,“你知道的,虽说我们作为哥儿没有让人怀孕的能力,但与男子相仿的外貌,以及只有手上的胎记可以证明的身份……京城中的人家,除非是家生子,或是从小便定了亲的,否则小姐少爷身边断断不会出现哥儿,宫里也是如此,因为怕出现纰漏,哥儿是不被允许进宫的。”


    “原来如此。”严深点了点头,亲了两下于沉月的脸颊,“难怪哥儿如此难找活计,这就是为什么清环当时……那么坚决的希望你能带着于云兴离开的原因吧……”


    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于云兴坐在梳妆台前,紧张的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别紧张。”于沉月将清环给他准备的金钗插在他的发顶,再伸出手来帮他擦上口脂,“一切都有喜娘帮你,莫啸成也会陪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们……”于云兴眼眶一红,积攒着的泪珠就要落下,“没有你们的帮忙,云兴……”


    于沉月连忙握住他的手,出声安慰道,“用不着谢,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别哭,还没上轿子呢,妆可不能花。”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莫啸成看上去比于云兴还要紧张,当握住对方的手时,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拜天地时僵硬的模样更是让莫清雪笑个不停,于云兴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的到,对方的掌心全是汗,连指尖都是烫的。


    “云兴……你真的……真的很好看……”莫啸成坐在床边,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我……我们……是不是该……该洞,不是,休息了。”


    于云兴缓缓地点了点头,交杯酒的酒香还留在他的齿间,莫啸成的手从袖口逐渐摸到了他的腰带,二人的脸越靠越近,他的心跳声也越发明显,都两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接吻。


    莫啸成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口便停了下来,他害怕从于云兴的脸上看到丝毫的恐惧和厌恶,但对方只是红着脸,慢慢将身子贴了过来,“夫君……”


    一声夫君喊得他丢了魂,他抱起于云兴的腰,直接将人按在了柔软的床上,于云兴的耳根红得滴血,他确实还有几分害怕,但看着那张熟悉且让他心安的脸,还是鼓起勇气搂住了莫啸成的脖颈,“夫君,云兴不怕,因为……因为夫君和别人不一样……”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顺理成章,莫啸成每一步都进行的格外谨慎,于云兴被他的温柔包裹着,心中留下的阴影在此刻被全部抹去,“夫君……”因动情而产生的泪水滑过眼角,他主动覆上对方的唇,“我爱你。”


    第二天清晨,莫啸成痴痴地望着怀里的哥儿,脸上止不住的傻笑,自己终于娶到他了,像在做梦一样,“你在笑什么?”于云兴缩在他的怀里,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莫啸成一把攥住他的手,放在嘴边狠狠亲了好几下,“云兴,我爱你。”


    “现在什么时辰?我今天还要给你爹你娘敬茶,是不是起晚了,这可不行。”说着,于云兴就要起身,怀里突然空了,莫啸成有些不高兴地将人拽了回来,“还早呢,再睡一会儿,而且,什么我爹我娘,以后也是你的爹娘,既然如此,就是迟了他们也不会怪罪的。”


    “但是……”


    “我十日之后就要回军营了,你就不能多陪陪我……”


    莫啸成说着背过身去,假装伤心地叹了口气,于云兴最看不得他这样,主动躺下身子,从后面抱住了他,“我知道了,你别难过,即便是回了军营,每日早出晚归,我也会等你。”


    “不行。”莫啸成握紧了对方的手,转过身来将人抱了个满怀,“你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我……我每晚回来能看到你就知足了。”


    莫家的人都很喜欢于云兴,特别是莫啸成的四弟,每天下了学就喜欢去书房找他,跟在他的后面一直嫂子嫂子的喊个没完。


    有一次莫啸成回来的早,一进屋就看见于云兴在喂对方吃点心,嫉妒的他直接和小孩子吵了起来,看着两个人幼稚的模样,于云兴没了办法,只好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雨露均沾之后他们才肯罢休。


    “今日云兴你去给那臭小子送东西,他肯定高兴坏了。”莫清雪将食盒交到身边的竹月手上,仔细叮嘱道,“马车会直接送你到他的营帐门口,我还安排了人在门口接你,不用担心。”


    于云兴是头一回来军中,下了马车后他不敢乱跑,乖乖地坐在营帐里等莫啸成回来,此时的莫啸成刚结束上午的训练,身边都是男子,又练得满头大汗,在帐外就脱了上衣。


    他赤裸着上身走了进来,在看到面前正襟危坐的于云兴,和红着脸转过身去的竹月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披上衣裳,“你,你怎么来了?”


    “天气炎热,娘让我给你送绿豆汤。”于云兴红着脸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小声地让竹月先回马车上等,然后走到桌边打开食盒,将冰镇好的一大碗绿豆汤端了出来,“你……你快喝吧,不然一会儿就不冰了……”


    “云兴,我的夫郎,我的心肝,你就不能多陪陪我?”莫啸成将刚刚整理好的衣襟再次弄乱,用帕子擦去身上的汗水后故意将胸膛贴在于云兴的后背上,轻声问道,“你留下了用膳怎么样?然后一起睡个午觉,休息一下?”


    “我……这,这不好吧……”对方的沉重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颈上,于云兴用勺子搅动着面前冒着寒意的绿豆汤,碗中的冰块与勺子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会不会……坏了你们的规矩……”


    “谁敢说你坏了规矩,我把他嘴缝上。”莫啸成将头抵在对方的肩上,刚要亲一下对方的脸颊就听见营帐外面传来不寻常的响动,他脸色一变,紧接着一脚踹开了帐门,差点就将前来送饭的小兵直接踢倒在地,“抱歉抱歉,我还以为是……”


    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偷听呢,要是真的被他抓到,非要罚他五十军棍不可。


    “我……我还是先回去了,绿豆汤你记得喝……”于云兴趁机上了马车,莫啸成根本拦都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马车就这样扬长而去。


    坐在回去的马车里,于云兴用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自言自语道,“好险,差点……差点就被他蛊惑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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