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生产
自白露过后, 于沉月临近产期,腹中不时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夜晚难以入睡,严深陪在他的身侧, 虽心急但也无计可施。
“还疼得厉害?”严深照着嬷嬷说得方法将热帕子敷在对方的肚皮上,试图减轻于沉月的痛楚,但显然效果甚微, 对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连续好几夜守在他们身边的金珠再一次将接生嬷嬷找来, 对方熟练地掀开于沉月腿上的被子, 低头仔细查看后退到一边朝着严深说道,“王爷,王妃现在……还未到生产的时候。”
“知道了, 下去吧。”严深搂紧于沉月的肩膀, 放缓语速宽慰道,“月儿,再坚持一天,孩子很快就会出来的。”
“我知道……”于沉月努力扯出一抹微笑, 但很快就被再次袭来的腹痛所打断,他靠在严深的怀里, 不停地喘着粗气, 严深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将被子盖在怀中人的身上, “金珠, 快天亮了, 你先回屋休息吧。”
金珠懂事地点头离开, 可刚一转身就忍不住悄悄地抹了把泪, 她关上门, 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蹲在石阶上暗自神伤。
“痛是正常的,估计再过两天,孩子就会出来了。”薛苓一早就被严深请了过来,他坐在于沉月的身边,却怎么都不见严深,一问才得知,是回自己屋内小憩去了。
“他都好几日未曾睡过好觉了。”于沉月说起这件事,心中难免愧疚,孩子白天倒乖,可一到了晚上就发作,惹得他们和身边伺候的人都睡不好,“听金珠他们说,最近王爷都要等我睡熟后才阖眼,如今肚子大了行动不便,他又怕靠我太近会弄伤我,每晚都睡在榻上。”
说着,薛苓朝着于沉月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一旁的木榻上放着被褥和床垫,“今日若不是你陪着我,他是断断不肯回自己屋里休息的。”
“你怀着他的孩子,他关心照顾你都是应该的。”薛苓伸手摸着于沉月的肚子,感受着孩子的起伏,“也不知伊莱斯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到元昭?”
“路途遥远,怕是还有些日子。”于沉月再一次对薛苓表示了感谢,这件事多亏了他,“好在你有把握,用药让他假死,还将假皮贴在他的手腕,让旁人也诊不出他的脉搏。”
“这有什么,若不是王爷从外头寻来替代的死尸,那大火烧完怕是没东西给皇上交差。”薛苓想起伊莱斯那晚知道此事的神情就想笑,那人是严深特地去城外挑的,是个嗜赌如命又瘦弱的男子,欠债不还被追债人打死,他的妻子和孩子正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严深帮忙还了赌债,又给了两人三十两银子,够她们母女二人生活许久,“她们要是知道,自己那没用的夫君和父亲被送去了元昭,还进了皇宫,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于沉月艰难地挪动了两下身子,突然觉得身下传来一股异样,他脸色微变,立刻伸手掀开了被子,床垫上的水渍和腹中难以掩饰的疼痛印证了他的猜测,“薛苓,我好像……要生了……”
“月儿!”严深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刚睡醒,还未来得及整理仪容就一路奔回院子,见屋内紧闭便准备直接冲进去,善荣和李廷见状连忙跪在他的面前,告诉他薛苓和接生嬷嬷都在里面,王爷若是现在进屋,只怕不合规矩,“王妃在里面生产,九死一生,什么规矩不规矩?”
严深没有多言,直接绕过他们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顺心端着满满一盆血水往外走,差点和他撞个正着,“月儿……”严深快步走到床边,抓住了于沉月的手,“你怎么样?”
“阿深……”于沉月疼痛难忍,眼前的事物因痛楚而变得虚幻起来,他听到声音下意识看向对方,严深担忧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知为何,竟突然生出几分委屈,“阿深,好痛……生孩子好痛……”
“以后都不生了,生完这一胎我们再不生了……”严深主动接过金珠手中的帕子,想要帮床上的人擦身,可于沉月却摇摇头,泪眼婆娑地劝他离开,“阿深,这不合规矩……产房污秽,你在外面等就……就好……”
“为什么,我要陪着你。”他当然不愿离开,于沉月看向薛苓,薛苓面色沉重地看了一眼屋外,不得不再一次帮着对方一起劝说严深,“王爷,宫里派人来了,您还是出去为好,免得王妃被皇上和太后身边的人……”他说到这里,严深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于沉月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赵公公,陈嬷嬷。”严深没想到皇上和太后如此重视,不仅都派了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过来,而且还带来了另外几位太医,“薛苓一人在此怕是不妥,太后不放心,便和皇上商量,多叫了几位过来。”
“有劳。”严深让善荣搬来椅子给他们二人坐,自己则一刻不闲地站在屋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时间仿佛停滞,屋内于沉月的声音虚弱而短促,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地端了出来,却始终听不见婴孩出生的哭泣。
“沉月怎么样了?”吕琳琅和于承风几乎同时到府中,于云兴跟在他们的后面不敢出声,善荣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口的严深,自己走上前去说道,“晋王妃,于老爷,一个时辰了,孩子还没出来。”
“头胎是慢些,我们再等等。”吕琳琅的话一出,严深再顾不得了其他,再一次冲进了屋内,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什么礼数,什么规矩,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条规矩礼数可以比得过他的月儿,屋内浑浊的空气加上浓重的血味,熏得让人头疼,于沉月此时已经浑身湿透,他躺在床上,双手紧握着身下的垫子,耳边是嬷嬷不停歇的叫喊,呼气,吸气,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她们的话照做,疼痛仿佛麻痹了他的思想,让他无法思考。
“月儿。”于沉月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他怎么会又听到严深的声音,他侧过脸,顺着声音出现的方向看去,没想到对方真的出现在他的床边,“阿深……我不是……不是让你出去的吗?”
“你知道的,我一定会回来。”严深重新握紧了他的手,于沉月想尽力控制住胸腔内喷薄而出的情感,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阿深……我……”他红着眼再次落下泪来,严深笑着用一个接着一个的吻来拭去对方脸颊上的泪珠,“别怕,我陪着你和孩子。”
又过了一个时辰,薛太医送来了助产的汤药,严深捧着碗,一直被于沉月拽紧的右手有几分麻木,他不得已换成左手去喂,滚烫的药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放在自己的嘴边猛地吹了吹,接着不放心地先抿了一口,很苦很涩,不是月儿喜欢的味道,“有点烫,喝的时候慢一点,仔细别呛着。”
于沉月在药端在嘴边的那一刻皱起眉,但他没得选择,望着严深焦急的面容,忍着苦味一点点地喝了下去,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了,府内的灯笼一盏盏亮起,于沉月没了力气,握着严深的手逐渐松了下来,此时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时辰。
“月儿,醒醒,别睡!”床上的于沉月已经虚脱,严深将他抱进怀里,试图唤醒对方,薛苓及时地端来了参汤,人参补气,对现在的于沉月来说是极佳的,严深将汤一点点喂进对方的嘴里,怀里的人很快恢复了神智,重新睁开了眼,“月儿,对不起,再坚持一下好吗?是我不好,以后我们都不生了,再怎么样都不生了……”
严深抚摸着怀中人的脸,泪水滴在了对方半举起的手上,于沉月虚弱地笑了,伸手摸上对方皱起的眉头,“为什么要道歉……我没事……别……别哭,让外面的人……看见了不好……”
“王妃,快了!孩子快出来了!用力啊!”接生嬷嬷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于沉月重新被放平在床上,严深紧张地看着他,一刻都不敢松懈,终于,在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中,一切都结束了。
听到孩子的哭声,院中的人也全都松了口气,几位嬷嬷相继走出屋子,赵喆最先走上前问道,“如何?是男是女?”
“是个哥儿。”领头的嬷嬷笑着回应道,转头看了一眼屋内,“虽说不是男孩,但王爷欢喜的不得了。”
“哥儿有什么不好,沉月和孩子都平安就是最好的。”吕琳琅喜极而泣,陈嬷嬷和赵喆特地和善荣他们多吩咐了两句,让他们务必照顾好王妃,接着便回宫交差去了。
于承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的双腿已经站得麻木,此时终于能坐下休息一阵,于沉月躺在床上,刚出生的小哥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放在他的枕头旁,严深坐在床边,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真好,你和孩子都没事,月儿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什么都不用想,孩子有我,有金珠他们,有乳母,你好好的休息,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知道了,你就会说我,都不关心孩子。”于沉月用手指小心地去碰孩子的脸蛋,严深看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声,出言反驳道,“怎么会不关心,你和孩子是我一辈子都要守护的人。”
“薛苓,麻烦你喊他们进来,大家一起看看孩子。”于沉月话音刚落,薛苓就跑到了外面,很快,屋外的人鱼贯而入,屋内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看着他们围在自己身边的模样,于沉月笑了起来,真好,他在意的人都能陪在身边。
第82章 月子
赵喆将消息告知北麟帝的时候, 对方正坐在书案前考虑孙儿的名字。
听到是个哥儿,北麟帝沉吟着划掉了纸上的几个字,而后摇摇头, 很快又添了几笔,赵喆静静地退到一边,直到听见笔搭在笔架上的细碎响声, 他才再次走到对方的面前递上一杯茶。
“淮王赏了府里下人一年的工钱?”盯着茶盏里浮起的叶片, 北麟帝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王妃生子不易,你明日让他们多送些补品去王府。”说着,他笑了一声, 将未入口的茶放回原处, 随即点了一下砚台,用指尖在纸上圈出一个字,“把这个一并交给淮王。”
于沉月生产后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严深正靠在床边休息, 他看着对方紧闭的双眼,突然想到了第一次和严深见面的时候, 自己发着热, 他也是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伸出手, 和那次一样帮着对方整理了一下翻起的袖口, 只是现在的感觉与往日大不相同。
“月儿, 你醒了。”严深动了两下僵硬的身体, 一眼就看见于沉月的胳膊放在外面, 连忙将它塞回了被窝, 嘴上还免不得叮嘱道,“你现在最受不得风,着凉就不好了,吃饭喝水有我,我会喂你,坐月子就是用来休息的,身子最要紧。”
“我刚才是见你袖口乱了,才帮你弄了一下……”于沉月看着他这样细心,心中甜丝丝的,刚想提醒他自己也要注意休息,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严深亲了亲他带着扶额的额头,吩咐金珠把午膳端进来,“你现在不能吃得太油腻,我让他们煮了牛肉小米粥,再用红糖炖了鸡蛋,不过没有加太多的盐,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不喜欢我让他们重做。”
“不用再费心了,这样就很好。”于沉月饿的厉害,一大碗粥和鸡蛋很快见了底,严深帮他擦了擦嘴,让乳母去把孩子抱来,顺便提起一大早宫里送来的东西和北麟帝为孩子取的名字,“严霁,你觉得如何?”
“霁,雨雪初晴,是个好名字。”刚出生的小婴儿又白又软,乳母刚喂过奶,孩子的脸蛋红扑扑的,嘴还嘟在那里,严深从乳母的手中接过半睁着眼的孩子,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哄了一阵。
于沉月看着对方熟练的动作弯起嘴角,严深将孩子放到他的身边,孩子无意识着抓起于沉月的一绺长发,一副想和自己的爹爹亲近的模样。
“霁儿,我们的孩子。”于沉月真想亲自抱一抱他,可惜现在身上没有力气,严深想帮着把头发从孩子的手中取出,不想刚碰上孩子的手,小家伙就哇哇的哭了起来,于沉月望着父子二人的神情笑出了声。
午睡过后,于承风和于云兴到访,两人一进门就关心起于沉月的身体,特别是于承风,想靠自己的孩子近一些,却又碍于严深在此,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严深知道于承风是个极看重规矩的人,若不是真的爱子心切,断不会如此慌乱,所以找了借口先行离开,留下他们父子三人。
“身子怎么样?”于承风坐到床边,有些粗糙的指腹抚摸着自己孩子的脸,“太医怎么说?月子期间要注意什么?还好你和孩子一切平安。”
“爹爹,我没事。”于沉月知道爹爹紧张自己,当时屋里的情况他不知道,现在告诉对方,不过是徒添烦恼,所以出言安慰道,“有王爷在,有金珠他们在,我不会有事的。”
“哥哥,哥儿生子是不是很痛?”于云兴想起昨日的事不由地觉得后怕,于沉月让他靠近些,脸上收起了笑容,郑重地说道,“是,很痛,我想九死一生大抵就是如此……”
于云兴听到这话慢慢低下头,于承风叹了口气,免不了和床上的人多说几句,“所以我完全不同意他和莫家那个臭小子一起,你知不知道他从来不走正门,这一年多以来踩坏了我多少盆花。”
“爹爹……”于云兴拽住他的衣袖,试图让他不要再说下去,可对方完全不理会他的意思,用手轻拍了几下床垫,发出阵阵闷响,“但凡那小子有王爷一半的稳重,我都不会反对,连赔给我的花都弄错了,真懒得说他。”
“爹,云兴明白事理,能分得清好坏,再说了,有你和我陪在他的身边,什么事情都能帮衬着,莫啸成不敢欺负他的。”于沉月将目光重新转向于云兴,想起莫啸成不着调的样子叹了口气,“云兴,以后让他走正门吧,总是半夜翻墙,被外人看见也不好。”
于云兴乖巧地答应下来,其实他跟莫啸成说过好几次,但对方总有借口,还说什么翻墙可以快些进屋,省些时间,自己没办法说不过他,也就顺着他的意了。
“哥儿?”严烁接到消息,确认再三后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个哥儿,不算什么威胁,想起锦霞阁那个班主曾经的所作所为,他就背后发凉,“希望他不会再动什么歪心思。”
“你已经将东西交给沈茜,他这阵子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动作。”韩秋殊抱着初思逗乐,怀里的小姑娘扎着漂亮的小辫,手里拿着院中新摘的花朵,严烁凑近亲了一口自己女儿的脸蛋,转头看向自己的皇子妃,“三嫂可又有了,什么时候你也给我们女儿生个伴?”
“是你自己不行,休想怪在我的头上。”对方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哥儿是不易有孕,需要多多尝试,但这家伙最近有些太过分了,“昨日陪你母亲聊天,我腰酸的差点坐不住,再这样我真的会赶你去书房睡,到时候别说我不给你面子。”
自从有了初思,李昭仪的心就扑在了自己这个可爱的孙女身上,说话做事也变得平静谦和了许多,连北麟帝都愿意抽些时间多陪陪她,严烁和她相处,二人说话不再是冷言冷语,多了几分母子间该有的温情,“好,今晚绝不胡闹,就一回?”
“别逼我在女儿面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韩秋殊转身就走,带着女儿去了御花园,丝毫不给严烁一点面子,对方则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般,主动又无声地跟在了他们二人的后面,寸步不离。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于沉月这段时间真的是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严深把他当瓷娃娃一样养着,就连每日擦身也都和之前自己受伤时一样,从不假手于人,因为有乳母的关系,孩子不需要他来操心,胸口的疼痛一开始让他难以招架,夜晚非要严深帮着小心轻柔地按摩之后方可入睡,好在薛苓配了抑制奶水的药,有了成效后,每晚都能一觉睡到大中午,把之前最后两个月睡不好的日子都补了回来,吕琳琅每次来看他,都说他的气色看着一次比一次好。
面前的浴桶热气弥漫,于沉月脱去衣裳,全身裹着一条长巾坐在床边,严深穿着里衣站在他的身侧,对方的双腿有些打颤,他于心不忍再一次问道,“真的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应该能……”话音未落,对方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却步伐不稳直接往前倒去,严深一把将人抱入怀中,怀里的人心有余悸地张着嘴,险些发出一声惊叫,长巾掉落在地,肌肤直接的触碰让严深稍觉气息不稳,但他依然镇定地将人腾空抱起,“月儿,还是我来吧。”
刚出月子,于沉月竟觉得自己的胯骨变得奇怪起来,不让人扶根本起不了身,琳琅和薛苓都跟他说是正常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可是……唯独沐浴的时候……
严深很负责地将他抱进水中,于沉月发觉对方卷起的袖口被热水打湿,红着脸让他把长巾放回衣架,“你……你去屏风后面等我……”雾气缭绕,心爱之人擦拭身子的水声和澡豆泡在水中的散发出的香气混在一起,严深盯着屏风上鲜艳绽放的红梅许久,直到对面的人沐浴完毕,喊了他的名字,他才注意到双臂上的不适。
他低头看了眼衣袖,索性脱下上衣,于沉月看着他赤裸着上身从屏风后面走来,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对方就用长巾将他从水中捞起,稳稳地放在了床上,“阿深……你怎么……”床上早就铺好了柔软的毯子,于沉月坐在那里,对方一言不发地帮他擦身,他现在不能着凉,所以严深的动作很快,刚擦完就帮他穿上了里衣,紧接着宽大厚实的棉被将于沉月裹了个结实。
“衣裳湿了,穿着不舒服。”严深将另一条长巾拿在手里,坐在对方的身后帮他擦拭长发,“屋内炭火足,我不穿也没事,倒是你,若不能将长发全部擦干,容易留下头疼的毛病。”
看上去像是自己想多了,于沉月靠在严深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手不由自主地环上对方的腰腹,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自己上手的一瞬间,对方的动作有一丝的停滞,“阿深,我好像又困了……”
于沉月的声音像蜜糖一样诱惑着严深,他克制自己的冲动,只给了对方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便停了下来,“睡吧,有我在。”怀里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严深看着他的睡颜,将手伸进被中,隔着里衣摸着对方柔软的小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就会考验我,不过我能禁得住,现在没什么比你恢复好身子更重要的。”
第83章 午睡
严霁的百日宴安排在宫里, 虽然有专人负责,但到底是自己孩子的宴席,严深今日特地去了趟礼部, 仔细查看了宴会的流程以及宾客和佳肴名录,顺道去了趟北麟帝的书房,想和自己的父亲商量些事, 可惜谈得不算愉快, 对方一如往常地让他滚, 而他也像是形成了默契似的, 如之前那般,不为自己辩驳什么,就急匆匆地出了宫。
“王妃呢?”严深风尘仆仆地赶回王府, 下了马车还未站定就问起于沉月的事, 他走向院子,朝着屋门口的顺心问道,“王妃睡了吗?”自己今日回来的晚了些,怕是到了月儿午睡的时辰。
顺心往院里看了一眼, 告诉他王妃还醒着,正在屋里和孩子玩, 严深了然, 在屋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另一侧的乳母和金珠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来, 严深让他们先出去, 自己一个人往床的方向走去。
于沉月坐在床上, 怀里抱着快要满月的严霁, 他穿着里衣, 只将一件属于严深的外衣披在身上, 乌黑柔顺的长发肆意散着,额前的一绺攥在孩子的手心,嘴里哼着几句成调的歌谣,哄得严霁朝着他咯咯的笑,看到这一幕,严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头突然炸开,紧接着化作一股暖流弥漫到他的四肢百骸,他走上前去坐在了于沉月的身后,用自己的双臂托住对方的手,帮他减轻孩子的重量,“孩子长得快,想必现在又重了些,别抱太久,胳膊容易酸。”
“我知道。”于沉月抬起头,严深用手遮住了孩子的视线,和对方交换了一个温柔的吻,直到听见小严霁发出几声不满的嘟囔,他们才回过神来,于沉月连忙轻摇着手臂哄他,严深则用手戳了两下那鼓起的脸蛋,结果自己的孩子完全不给他面子,将脸撇向一边,明明出生还不到百日,却好像真的在和他置气似的,“小坏蛋,没想到脾气这么大,阿父和爹爹亲亲你也要管。”
“霁儿还不到一岁,他哪懂这些?”于沉月知道孩子到了午睡的时候,便让乳母进来将孩子抱走,等到屋内静了,严深重新揽上对方的腰肢,二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刚才的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两人的身体紧贴着,他们的脸逐渐靠近,这次是一个深吻,带着浓厚的爱意和化不开的疼惜,直到于沉月的呼吸完全乱了,他才松开自己的双唇,“月儿,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身后的人手臂略微缩紧,刚缓过神的于沉月有些担忧地侧过身来,却发现对方没有任何顾虑之色,反而是一脸的轻松,他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笑着拍了一下对方放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快说呀。”
“我想让霁儿当世子。”严深话音刚落,于沉月的神情就变了,他直起腰对上严深平静的双眸,有些微颤的手暴露了他的慌乱,他很难不震惊于对方的决定,“你……你应该知道世子就意味着……”意味着王府将由严霁继承,往后府里的一切都将是他的,“是,我知道,我们就霁儿一个孩子,不给他给谁啊?你生霁儿那一日我就说过,以后我们都不生了。”
“但……霁儿是哥儿……哥儿会嫁人……不能……从来都是……”从来就没有一个王爷会选哥儿当世子,于沉月垂下头,当日他痛得厉害,甚至一度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才会听到对方这样说,开枝散叶是他们做皇子的义务,严深怎么可能这辈子就霁儿一个孩子?
严深抓着于沉月的手,先是放在自己的掌心揉搓,直到对方的手不再颤抖,才细细吻上对方的手背,“东院我已经找人修缮,很快就会变成茶室,以后府里不会再进旁人,这王府迟早是霁儿的,也只会是霁儿的。嫁人?不必担心,谁说嫁人之后就不能管理王府了?再说我们的孩子,他喜欢就嫁,不喜欢,我们养他一辈子又如何?我倒要看看谁敢说闲话。”
现在听到这些,若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严深在乎他,在乎霁儿,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们,因为有阿深的存在,因为对方所做的一切,他才会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誓言,于沉月放下内心的桎梏,朝着身边的人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这件事我听你的,但是我想,皇上怕是不会同意你的想法。”
“确实……”严深想起今日在北麟帝的书房,本想将此事与父皇商量一番,结果对方根本没有给他商量的余地,直接从身后书架上挑了一本厚书就砸了过来,还放言让他立刻滚蛋,“父皇听到我的话后,脸色的确变得很差。”
“你已经说了?”于沉月不曾想他如此迅速,严深窘迫地朝他干笑了两声,于沉月朝着他的胸口拍了两下,紧接着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表示此事切不可再如此心急,还需从长计议。
“霁儿午睡,你该休息了。”严深捧着于沉月的脸忍不住多亲了两下,惹得对方披着的衣裳都掉了下来,“和之前一样,是想我读书给你听?还是抱着你哄你睡觉?”
“不了,你刚回来。”于沉月想起严深读书结结巴巴的样子就想笑,也不知是怎么得,都来这个世界快三年了,字与字之间的断句还是存在问题,他听着听着就要纠正,哪里还有心思入睡。
被对方扶进被窝,于沉月伸出手摸上严深有些松垮的腰带,“陪我一起躺会儿,即使睡不着也能放松休息一阵。”对方听着便站起身,正准备脱去衣衫,于沉月却出言让他坐下,接着,他再次从被子里伸出手,咬着下唇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帮你解……解腰带……”
“我就知道我的月儿最贴心了。”严深不由地往于沉月的方向蹭去,对方躺在床上,双手搭在他的腰侧,奇怪,明明是个活结,为什么他却找不出门道,于沉月不敢去看严深炽热的目光,终于,在他解下对方腰带的那一刹,自己的手腕被那人牢牢握住,可下一刻,对方松开了他的手,耳边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原来霁儿不是小坏蛋,你才是。”
说着,严深很快钻进了被窝,将被子里的人紧紧抱在怀中,“再等一段时间,你就知道做坏蛋的下场了。”
“公主,公主您慢点,王爷和王妃在休息,您不能直接进去。”善荣跟在突然到访的严涴琳身后,是想拦也拦不住,严涴琳站在门口,不客气地朝气喘吁吁的善荣白了一眼,“本公主知道,我在宫里学过规矩,不需要你教。”她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了门框上,生怕屋里的人听不见似的喊道,“二哥!二嫂!你们休息了吗!”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一阵噪杂纷乱之声,但很快严深就打开了门,严涴琳装作没看见对方胡乱扯紧的腰带,直接进屋冲着床上的于沉月就扑了过去,“二嫂,我来看你和孩子了。”
于沉月现在整齐地穿着自己的上衣,腿上盖着被子,坐在床上微笑着和她打招呼,接着吩咐外面的善荣,让他去厨房拿点心,严涴琳一听对方说的都是她爱吃的,紧抱着于沉的双手就更舍不得松了,嘴里刚说着还是二嫂待我最好,转眼间就被自己的二哥不客气地拎了起来,抓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三个月,严涴琳,你来过不下十趟,别次次都像是头一回出来似的。”
于沉月生子,让平日里鲜少出宫的严涴琳找到了机会,借着这个由头,每次离开王府后,她都会和自己的侍女在外面玩够了再回去,北麟帝疼她,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她独自出宫,严深不会给她乱跑的机会,他让李廷准备马车,等她要离开的时候,自己一定要亲自将人送回宫里能安心。
“不回去,二哥我告诉你,我说什么都不回去!”严涴琳吞下嘴里的糕点,挣扎着不肯离去,严深和于沉月见她神情有异,细问之下得知,原来是北麟帝准备将她许配给上一届的状元,消息传到严涴琳的宫中,她知道自己作为公主,没有办法拒绝父皇的指婚,便一个人跑了出来,想寻求严深他们的帮助,“本公主不想嫁人,而且听说那个人还是……还是韩秋殊的堂哥……这算什么?我绝对不嫁!”严涴琳伸手又拿起一块点心,但心中郁结,怎么也吃不下,便放回了盘中。
“堂哥?”又是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人,虽然那一届的科举他有负责,但他根本不关心结果,甚至连状元的名字都不知道,想到这些,严深心中感叹,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是熬夜熬到昏厥他都该把原书看完,不然此时自己应该不会觉得这么迷茫,“既然知道是韩家的人,你为何不直接去问五皇子妃?反而跑到我们这里来?”
“二哥你知道我的,我跟你和三哥比较亲,至于五弟他……”严涴琳欲言又止,严深明白,严烁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又不是陈贵妃的孩子,平日里严涴琳和他见面的次数当然比不得严泓,又不像他一样同是皇后所生,不亲近也正常,“罢了,我帮你问。”
第84章 百日
韩秋殊入宫三年, 本想着能跟韩家划清界线,但等他真的成了皇子妃,才真的明白, 家族和他是不可分割的,堂兄韩岐丰与他并不相熟,那日他回京, 父亲不愿派人来接, 又不让母亲出面, 是对方主动请缨, 将他送回了韩家。
他当时和对方坐在马车里,也曾不着调地问过对方至今可有婚配,对方打着马虎眼不愿多说, 见此情形, 他便不再多言,等到了府上,韩岐丰温文尔雅的态度也让他感受到难得的亲情,可惜之后他为了科考之事闭门不出, 等再次有了他的消息,便是他金榜题名, 成为状元郎, 为韩家光耀门楣。
韩岐丰不像是个冲动的人, 公主婚配岂是说退就能退的,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他现在不能出宫, 即便是挑了自己的人去, 韩岐丰会不会坦诚相待尚且犹未可知,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 就是对方和他一样憎恨家里的安排。
“殿下,淮王来了。”宫门口的宫女来报,韩秋殊猜到了对方肯定是为了严涴琳的事情而来,不由地紧张起来,他再怎么讨厌自己的母家,但他终归姓韩,这层关系是无论如何都脱不掉的。
严深刚进屋,就看见韩秋殊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他开门见山地问起严涴琳昨日同他说的事, “二哥,这些都是四姐同你说的?”韩秋殊面露难色,他对严涴琳了解不多,对方个性张扬又是女子,严烁不喜与她相处,在宫里平日里即便是见了面,最多也就是聊两句近况,从不过多深入的交谈,“我知道,这件事是堂兄的错,他当众拒婚,皇家的颜面和公主的尊严受损,确实是他的错。”
“什么?拒婚?”严深没想到仅过了一日,事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幸好是拒绝,这样的发展倒是合了严涴琳的意,“其实,涴琳她也不想……”简单地将事情阐明后,对方的脸色明显缓和下来,他不能出宫,堂兄府里的情况他并不清楚,皇上疼惜严涴琳,现在她都无意,那么这桩婚事即便是不成,想来皇上也不会过于迁怒堂兄,“可惜,我现在出宫不便,不知二哥可否帮秋殊去堂兄府上见他一面,将此信交给对方。”
韩秋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有些褶皱的信封,看起来对方似乎纠结了许久,严深本想着多问两句,为什么他不自己派人,为什么非得是我,毕竟对方是原书的主角,做起事来肯定比他便利,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是进宫来找他“兴师问罪”,未免对自己的妹妹太不负责,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多谢二哥。”韩秋殊没想到严深会答应的如此轻松,心中想好的那些说辞全都化作泡影,他本想朝对方行礼表示感谢,可对方伸出手来制止了他的动作,“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站在状元府的门前,严深有些不敢相信对方是韩家的人,比起之前于沉月和他所提过的韩府,面前的府邸,以及那块匾额,都显得那么质朴和素雅。
“臣韩岐丰参见王爷。”这就是父皇亲封的状元郎,眼前的人相貌不俗,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沉静,举止带着文人雅士特有的内敛与自得,难怪可以拔得头筹,“在你自己的府上,随意些便是,想来韩公子应该知道本王来此的目的。”
“臣知道王爷是为了公主之事而来,但臣觉得王爷能理解韩某的心。”韩岐丰低下了头,语气谦卑地接着说道,“当日王爷因联姻之事而迎娶侧妃,想来王妃……”
“放肆。”严深笑着打断对方的话,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刚入仕途两年的青年如此大胆,倒是有些旁人没有的魄力,让他高看几分,“本王和王妃的家事,也是你可以肆意议论的吗?你就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王爷恕罪,臣只是实话实说。”韩岐丰抬起头,倔强地直起腰来,“臣有妻室,如何迎娶公主,还望王爷能为自己的妹妹在皇上面前劝说几句,别错配了姻缘。”
“你有妻室?”严深不相信北麟帝会让严涴琳做妾,他朝四周看去,好奇地问道,“不知,那人在何处?可否与本王一见?”
“臣……臣也想知道他在哪儿。”韩岐丰凄惨一笑,挺拔的身姿顿时显出些许落寞,“当年若不是家里反对,他就不会不辞而别,离我而去……”
韩家的人确实做得出来,被棒打鸳鸯,到现在都想着对方,还敢在他的面前称呼对方为自己的妻子,倒是个长情之人,严深见状,只说自己会为了妹妹尽力而为,韩岐丰感激地朝他鞠了一躬,而他没有多做停留,将信交给了韩岐丰后便再次进宫去了。
“难得你们兄妹二人一同求见。”北麟帝放下奏折,故意不去看严深,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了一旁的严涴琳,语气是对待女儿特有的温和,“有什么事非要急着见父皇?”
“父皇,女儿不想嫁人,就想一直陪在父皇身边。”严涴琳撒娇似的拉着北麟帝的手不放,严深抬起头瞥了一眼,低下头暗自憋笑起来,北麟帝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踢了严深一脚,“胡闹,哪有女儿家说这种话的,再说了,你要是想一直陪在朕的身边,朕大可以破例允许你和驸马一起住在宫里,不嫁人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但女儿和他之前素昧相识,盲婚哑嫁怕是不妥……”严涴琳看了看严深,希望自己的哥哥可以帮她说话,谁知对方还未开口,北麟帝就先一步生起气来,“盲婚哑嫁?你是金枝玉叶,朕是金口玉言,怎么就成了盲婚哑嫁?”
北麟帝皱着眉,转过头来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严深,恨铁不成钢地用手猛指了两下,接着重新将目光放到严涴琳的身上,“你少跟你二哥学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再说了,他不也是朕赐的婚?现在你看他和你二嫂……”北麟帝一提起此事,就忍不住用手拍了两下桌子,“好到朕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果然父皇还在气他想要让霁儿当世子的事。严深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早知道这样,他就该先和月儿商量后再说,可严涴琳不知此事,以为父皇是为了让她嫁人而故意说给她听得,她将身子靠了过去,黏在北麟帝身上不肯离开,仿佛对方不取消指婚,她就永远不会起来似的,“父皇,求您了,我真的不喜欢他,更何况……人家有心仪之人……”
“有又如何?朕是天子,你是公主,即使是成亲了,朕让他休妻他也得休。”北麟帝一甩衣袖,察觉出不对,直接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朕都不知道,你居然先一步得知?”
严涴琳瞄了一眼严深,紧着赶紧从赵喆手里接过茶,笑吟吟地放到了北麟帝的手边,“父皇,纸包不住火,您也不希望女儿嫁的不开心对吧,再说了,您是天子,是明君,何必要让女儿和那个状元成为一对怨偶,这岂不是有负父皇的圣明?”
“你倒是有理。”北麟帝接过严涴琳的茶,喝了一口后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罢了罢了,那就随你,不过若有一日,你有了心上人,可不许瞒着朕。”说罢,北麟帝这才让跪在地上的严深站起身来,“肯定是你查的,锦禾要是知道你这臭小子一天到晚和我作对,她一定……”他欲言又止,谈起莫锦禾,他的心终是格外柔软,“她一定会说……你像极了她。”接着,他看向严涴琳,自己这个从未和母亲见过面的女儿,“你也是,我的女儿,今后一定会嫁给更好的人。”
严霁的百日宴会如期举行,北麟帝虽然表面上还在埋怨严深的不是,但当对方将严霁抱到他怀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关心起自己的孙儿,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愠色,于沉月坐在严深的身边,有些紧张地看着北麟帝将孩子交给乳母,乳母身边立刻围过来一群嬷嬷,嬷嬷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充满的吉祥寓意的小物件。
百日抓周的仪式是为了讨个好兆头,严霁在乳母的怀里睁着眼,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歪着脑袋在四周的人群中张望,最后朝着于沉月的方向伸出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呜咽,像是在和自己的爹爹撒娇,于沉月和严深笑着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严霁的身边,从乳母的手中接过孩子,“乖霁儿,看到嬷嬷手中的东西了吗?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显然更喜欢于沉月的长发,抓着不肯松开,嬷嬷们没办法,将物件一点点地往前挪了挪,严霁此时才注意到它们,他放下手中的长发,懵懂的眼睛转来转去,左看右看,紧接着,他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将自己的小手搭在了里面那块有些厚重的金牌上,还发出了啊呜啊呜的声音。
其他的嬷嬷们退到一边,唯有拿着金牌的嬷嬷将东西交到了北麟帝的手上,对方看了一眼手里的金牌,又低头看了一眼于沉月怀里的严霁,小家伙好像对拿走金牌的行为非常不满,伸着手臂,似乎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北麟帝接过严霁抱在怀里,笑着蹭了蹭孩子的脸蛋,“霁儿不愧是我严家的人,淮王,你知道他拿的是什么吗?他刚刚拿的是朕的令牌,看来这小家伙以后肯定大有所为。”
第85章 簪子
严霁在宴席还未结束前就睡着了, 他似乎特别黏着于沉月,回去的路上醒了一阵,陌生的马车里哭喊着不肯让乳母抱, 直到实在没办法停下车,乳母将他交到于沉月的手中,他才停止了哭泣。
“小家伙到底是你生的, 父子连心, 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严深照例帮于沉月托着手臂, 减轻他的负担, 严霁哭红的双眼重新闭上,渐渐睡了过去,于沉月看着怀里的孩子, 内心深处一片柔软, 他亲了亲孩子的额头,紧接着又将目光转移到严深的身上,“今晚孩子抓周,皇上龙颜大悦, 我真没想到霁儿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不会是你为了让霁儿当世子, 偷偷做了什么吧?”
“怎么会?这么小的孩子, 变数可太多了, 是他自己什么都不懂胡乱选的, 再说了, 他不管选什么, 以后都是我们的好孩子。”严深从他的手里接过严霁, 怀中的婴儿眉头皱了几下, 但好在没有要醒的意思, 二人松了口气,随即都笑了起来,但又怕吵醒孩子,只能将笑声无言地憋在胸口。
过了冬至,夜晚的寒风吹得人发颤,严深让乳母先将孩子抱进府中,自己则不顾身旁下人的眼光,直接将于沉月拦腰抱起,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双手却自然地扣上了他的脖子。
“阿深……”严深的怀抱异常温暖,于沉月羞地将脸埋进他的心口,直到被对方抱上了床,他脸上的温度才稍稍降了下来,屋内温暖而明亮,留在府里的顺心按照严深的吩咐早就将炭火点燃,“我已经基本恢复了,不需要这么仔细……”
“才三个多月,身子还是要当心。”严深细心地帮他解下大氅,将刚备好的汤婆子送到对方的手心,便让金珠他们去打热水,“今日进宫想必是累了,我让他们打水进来给你泡脚。”
“进宫前不是都沐浴过了吗?况且这些事,你不用亲自做的。”于沉月坐在床边,看着对方蹲下身子熟练地帮自己忙活,捧着汤婆子的双手微微缩紧,“自从我怀了霁儿,你亲力亲为的事就越发多了……”
“夫夫之间,不说这种见外的话。”严深蹲在他的身边,脸上没有任何的厌烦之色,手悄悄伸进热水中就要挠对方的脚心,于沉月轻呼一声,抬起脚溅起一阵水花,惹得严深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于沉月见状反倒是起了玩心,当他准备故技重施再一次逗弄对方时,严深矫捷地握住了他的脚踝,然后用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脚背,故作深沉却又藏不住笑意地说了句淘气。
当严深收拾完一地的水,洗漱完毕回到床上的时候,于沉月正躺在被窝里背对着他,他小心地爬上床,从后面搂住对方的腰,结果手刚搭上,怀里的人就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不带丝毫的睡意,映着明亮的烛火望着他,“就知道你没睡。”严深亲了两下对方的唇,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于沉月发出两声舒服的闷哼,往对方的身上靠紧了些,“今日不得已坐了一整夜,你一定腰酸背痛的,我帮你揉一揉。”
“被你看出来了。”于沉月将严深的手往自己最不适的地方挪了几下,严深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惹得怀里的人动了动身子,手伸出被子攥住了他的衣襟。
“糟糕,差点忘记了一件事。”严深的动作突然停下,他坐起身来,从床头柜拿出一样东西,“猜猜是什么?”
“这是?”话音未落,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将东西举到他的面前,那是一根透亮的白玉簪,没有过多的珠翠点缀,簪头被雕刻成一大一小两朵梅花,看上去别样的精致,“送你的,周年礼物。”
“周年……”于沉月痴痴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簪子,严深将他搂在怀里,耐心地解释道,“今年我们的周年纪念没有出去庆祝,那时你刚出月子,府里事多,我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这是迟来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你……怎么……”手里的簪子似有千斤,于沉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见对方接着说道,“明日我帮你绾发的时候,帮你戴上可好?月儿戴上一定好看。”
“阿深,你为我准备了礼物,我却什么都没准备,只在那日和你说了周年快乐,我……”于沉月开始不住地哽咽,严深连忙伸出手来把他擦泪,怀里的人永远都那么让他动心,“傻瓜,别哭,哭伤身子,你为了我怀胎十月,生下了我们的孩子,这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月儿,其实是我要谢谢你,你知道我以前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到底姓甚名谁,也从来没想过会结婚生子,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我,你知道了真相不嫌弃我,还愿意为我生孩子,哥儿生产不易,你辛苦了那么久,疼了那么久,我只是让人打了一根簪子,怎么能比得上你对我的好呢?”
于沉月听了他的话渐渐停止了抽泣,严深抚摸着他的脸,帮他拭去泪痕,再牵起对方的左手,亲吻着那枚指环,“我爱你。”
“阿深,我离不开你了,对不对?”于沉月主动伸出双臂环上对方的脖颈,又一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严深的后背上,“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和霁儿……我好怕,怕你会回到你以前的那个世界,留下我和孩子……那我……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严深抱紧了怀里的人,一字一句地安慰道,“不会,永远都不会,我会陪你和孩子一辈子。”
“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个?”于承风没想到自己的孩子叫他过来是为了一桩成年旧事,难怪金珠他们都不在旁边伺候着,“当年先皇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年轻气盛,沈家自然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说到这里他抬起头,闭上眼回忆起当年宫里人人自危的场面,鼻腔里仿佛还能闻到那可怖的血腥味。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于沉月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留有活口?”要是留下活口,那查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活口?”于承风不知道沈茜还活着,他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杀害皇后是多大的罪,皇上诛了沈家九族,若不是先皇后在临终之前,求皇上不要大开杀戒,为她失了分寸,不要说皇后宫里伺候的宫女嬷嬷,就连当年的那群太医,怕是一个也活不了,要不然现在的太医院院令不可能还姓薛。”
“原来薛太医当年在场。”于沉月计上心来,或许可以从薛太医那里再知道些事,不过他不打算麻烦薛苓,他们父子关系不算融洽,他不想再让对方为了他和严深的事情烦恼,或许过几日他可以找个理由让薛太医来一趟王府,自己亲自去问。
于承风看不出他的心思,但作为父亲,他自然希望孩子事事如愿,但还是有必要多提醒两句,于是接着说道,“其实,我作为太傅,虽经常出入宫中,但后宫的秘辛所知甚少,大部分的事,你问其他人也一样可以得知,若真想知道些什么旁人所不了解的,不如想办法去问贵妃娘娘,不过……还是别问的好,沈茜是沈家的养女,皇上都没有放过沈家,可见此事……”
“沈茜是养女?”于沉月第一次听说,原来沈茜不是沈家真正的女儿,怪不得严深说,她当时嘶吼着朝皇上发问,为什么是她入宫,“沈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进宫为妃,所以选了当时适龄的沈茜。”
“是,她和你母亲一样,其实京城中很多大家族都会这么做,将贫苦人家的孩子养在家里,一来是彰显他们的慷慨,二来你也明白,从小和家里的孩子一块儿学规矩,学本事,等到有一日需要他们来报答恩情的时候,他们是没办法拒绝的。”
于承风放下茶盏,突然想到什么,用手划了一下茶盖的边沿,“对了,我记得好像就是沈茜入宫的那一年,沈家的小儿子去世,沈家费了心思将他的棺椁送回老家仟州,他们老爷还特地告假,亲自送儿子离开,记得那孩子的刚行过冠礼,可惜,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选择养女入宫。”
“原来如此,多谢爹爹。”于沉月说着从床头的盘子里拿了块糕点,他怀孕那会儿戒了许久,现在又馋了起来,严深一大早就派人去买了不少,于承风这会儿才注意到对方头上的发簪,伸手指了指问道,“新的簪子?看着倒是不俗,王爷给你的?”
于沉月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着手中的糕点,于承风笑着点点头,他是臣,王爷是君,他没资格评判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但实话实说,严深他是真的很满意,“真好,你们夫夫和睦,爹爹就放心了。”
等到于承风离开,于沉月立刻叫来了文昌,这次是个苦差,他必须要交待清楚,“文昌,辛苦你帮我跑一趟仟州,去帮忙查查当年,沈家的小儿子被埋在哪里,然后……”
于沉月低声在对方的耳畔吩咐着,文昌一一答应下来,表示自己会立即出发,“别急,我有个东西给你。”于沉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胭脂盒,交到了文昌的手中,“这里面的东西可以遮盖你手上的胎记,取出一点抹在手腕上,等一会儿干了便好,沾水也不要紧,露不出破绽,出门在外诸多不便,小心为上。”
第86章 除夕
正午时分, 窗外的阳光映着雪色,屋内的人却还在赖床,这三天京城下了大雪, 到了今日清晨才停,昨夜空中还扬着纷乱的雪花,没想到文昌竟然赶了回来, 事情正如于沉月所想的那样, 沈家的情况确实比看上去要复杂得多, 对方不辞辛苦, 又恰逢除夕,严深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有些日子未见,一定思念彼此, 索性给他们放了长假, 许诺他们初五之后再回王府,这几日也可陪在父母身边尽孝。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于沉月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手被对方熟悉的温度包裹着, 心中升起一阵暖意,他侧过身子, 将头靠向抱着自己的严深, 二人对视的目光越发炽热, 两道身影在厚重的被子下面纠缠起来, 对方的手逐渐从腰侧的缝隙中溜进他的里衣,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 几乎动弹不得。
他们已经将近七个月没有行房了。霁儿出生前的一个多月, 加之他生产后到现在的五个月, 他们都在克制着自己, 对方的身躯已经压了上来,于沉月明显可以感觉到严深清晨的躁动,但他的吻依旧是那么温柔,就在他以为对方会继续的时候,严深抬起了头,喘着粗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行,还不行……”
他一边呢喃着一边坐起身,于沉月眼睁睁地看着严深远离自己,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好几杯冷水,“今日是除夕,等会儿沐浴更衣后还要进宫,我们还是别耽误时辰的好。”
这样的说辞,于沉月不是不明白,他将身子往前挪了挪,严深将变冷的双手放在炭火上去了寒气才重新抱住了对方,“对不起,明明薛苓叮嘱过,半年内最好不要……我刚才冲动了……”
“阿深,不是你的错,刚起床确实会控制不住……”于沉月主动跨坐在对方的身上,双手学着严深以前的模样抚上对方的身体,“我帮你……好不好?”
“帮?现在?等等……月儿!”严深一把将慢慢低下头的于沉月拽了下来,对方脸上那副坚定的样子一看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别,月儿,你不会,你不必……乖宝你真的不必做这些……”严深紧紧抱住于沉月,怀里的人是他的宝贝,他才不舍得让对方做这档子事,“到时候嘴里发苦,吃什么都没滋味。”
“可你以前帮过我……”眼前的人不依不饶,但脸上已经红了一片,说话的底气也明显不足,严深哑然失笑,他刮了一下于沉月的鼻尖,接着点了点对方的下唇后吻了上去,“那怎么一样呢,傻瓜,我们两个脾气秉性不同,能接受的程度自然不同。”
他对于沉月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平时再如何的冷静自持,胆大心细,在这方面永远都是纸老虎一个,有时他们起兴致,不管是谁主动,先受不住的永远是月儿,严深每每看到对方快要承受不住但却不愿扫兴,甚至还执意要进行下去的样子,都会格外的疼惜,不管是自己的怀抱,亲吻或者是其他,只要对方需要,他都不会吝啬,给足于沉月这方面的安全感,所以到了最后,于沉月和他也总都是满足的。
事情在两人的拥抱中告一段落,金珠捧着清晨宫里送来的衣裳走了进来,打开之后他们发现,这次比往年的要鲜艳的多,以橙红二色为主,严霁柿红色的小棉衣上更是绣满了如意纹,粉嘟嘟的小脸蛋朝着他们笑,于沉月亲了亲孩子的小脸,难得从盒子里挑了支小巧的团云金簪搭配,严深看着他们二人的模样欢喜的不行,要不是乳母在侧,肯定要好好地腻歪一阵。
宫中的宴会和往常一样,歌舞器乐助兴,北麟帝和太后惯例说些祝福的话,只是今年孩童的欢笑声更多了些,太后看着几个孩子欢喜,非要留他们在宫里过夜,就连最小的严霁也想一并留下,严深和于沉月对此自然不会说什么,毕竟太后那儿什么都是最好的。
从宫里回来,按说应该直接回府,可于沉月觉出一丝怪异,平日早该到了,怎么现在马车还在往前行驶?他掀开帘子,发现他们变了路线,这条街他再熟悉不过,他走了二十几年,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是通往于府的路。
“阿深,我们……我们是要去爹爹那儿吗?”严深笑而不语,但对方脸上的神色已经给出了答案,于府的大门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于云兴站在门口等着他们,手里抱着一个汤婆子,脸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刚从温暖的屋内出来,“哥哥,王爷,爹爹估摸着你们快到了,让我出来等你们,没想到果真如此。”
“如何?我的月儿可还吃得下第二顿年夜饭?”严深将于沉月抱下马车,在门口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裳,顺带着揉了一把肚子,“反正除夕要熬过子时,以后每年我们都这样安排?别担心,我们那儿好多人家都是这样的,稀松平常之事,习惯就好。”
于沉月不懂严深他们那里的规矩,但他知道,对方一直在为自己破例,他看了一眼已经往屋子方向走去的于云兴,假装帮严深拢起大氅,实则偷偷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夫君。”
于承风准备的菜大都比宫里的合于沉月的胃口,所以即使用过晚膳,于沉月也吃了不少,幸好府里准备了消食的山楂水,望着撤去饭菜的桌子,于沉月提议大家一起玩几局叶子戏。
于云兴以前跟着玉华楼里的哥儿学过这个,于承风和于沉月以前过年常玩,只有严深是初次尝试,更别提他是女婿,自然想着多让一让他们,结果不仅一直连输,而且还被于沉月按照他们于府的规矩,亲自用笔墨在脸上画满了圈圈。
“没想到你的叶子戏打得这么差。”牌局结束,于沉月牵着严深的手回到自己的房中,在热水中打湿帕子,帮着对方擦去脸上的墨迹,“不仅输光了银子,还变成了花猫。”
“是你们一家子厉害,我唯有甘拜下风。”帕子带着潮湿的水汽混合着淡淡的墨香,严深趁他专心的时候将脸凑了过去,将自己脸上的沾着水的墨痕蹭到了对方光滑整洁的双颊上,“话说夫夫同心,月儿又岂能不与为夫同乐?”
“阿深,别闹。”于沉月连忙用手去挡,可他哪里躲得掉,严深直接将他抱上桌,他们就这样蹭着彼此打闹起来,最后还是于沉月先一步制止了他,重新举起了帕子,“爹爹和云兴还在外面等我们放烟花,别让他们等太久。”
等他们收拾干净出了门,发现莫啸成居然不请自来,他手里拿着烟花,用烛火点燃后交到于云兴的手中,明明自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却还特地嘱咐对方小心些,二人虽明面上保持着一些距离,但手中的烟花却慢慢地靠在了一起,于承风没好气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哼了一声,大过年的,对方又走得正门,还提了礼物,他没办法把人赶出去,只能在身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严深和于沉月看着这幅有些啼笑皆非的画面,心想莫啸成要走的路,似乎还很长很长。
“岳父,今晚辛苦了,初二我和月儿带着孩子再来看您。”严深扶着于沉月上了马车,还定下了初二再来的约定,于承风自是高兴,目送他们离开后,转头看向还站在于云兴旁边的莫啸成,“你也该走了,太晚了回去不好。”
“好的,于伯父。”莫啸成不舍地看了一眼于云兴,接着有些忐忑地向于承风问道,“伯父,我初二也有空可以过来,我爹是入赘,他们不需要回娘家,所以……您看……”
“你,不合适吧?”于承风的脸色明显变了,于云兴伸手拽了一下莫啸成的衣袖,对方明白过来,连忙摆手打消了想法,于承风看着对方莫名有些落寞的身影,终于叹了口气,捂着脸指了指院墙,“我是说,你从正门过来不合适,你要是真的有空,又不嫌麻烦……老地方进来就是,但你要是再敢踩坏我的花,我肯定把你赶出去。”
冬日院内怎么会养花,莫啸成明白这是对方开始接纳自己的意思,高兴地不知该怎么回答,说了好几遍明白后才离开,“谢谢爹爹。”于云兴凑到于承风的跟前,乖巧的模样让他说不出重话,于承风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叫我爹爹,便就是我的孩子,那家伙要是敢欺负你,你别怕,告诉我和沉月,我们帮你教训他。”
“怎么了?难道在想沈家的事?”王府内,严深将汤婆子塞到于沉月的脚边,再细心地帮他掖好被子,“明日再想也不迟,已经过了子时,再不睡明日可又要起晚了。”
“不是,我在想霁儿。”于沉月翻了个身,习惯性地躺进严深的怀中,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对方的胸口摩挲,“也不知他今晚睡得是否习惯?”
“我们不是把乳母留在太后那儿了吗,霁儿和你一样坚强勇敢,不会出岔子的。”严深吹灭了床头的烛火,月光在墙上照出他们重叠的影子,“放心,明日一早我就进宫,亲自把孩子接回来。”
第87章 契合
再一次放下手中的书, 于沉月的心思早就飞去了别处,金珠帮他倒了杯茶后,和前几次一样提着裙摆往院子门口跑去, 虽然知道肯定还是会得到和之前相同的答案,但他依旧开口问道,“金珠, 王爷回来了吗?”
在得到对方否定的答案后, 他打开窗户, 有些惆怅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自从过了元宵,北麟帝就安排严深在六部办事,上个月在礼部, 他还算熟悉, 这个月在户部,户部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严深初来乍到,虽是王爷, 但也不能因此懈怠,今日估计又要忙到深夜才能回府。
又过了一个时辰, 严深的马车终于出现在王府的大门口, 车上的人止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日比昨天晚, 只怕月儿还在府里等他, 想到这儿, 严深的脚步不由地加快, 但到了门前, 即使屋内灯火通明, 他还是放轻了脚步,缓缓推开了门。
于沉月穿着里衣靠在床上,本该拿在手里的书静静地靠在他的枕边,严深从桌上的笔筒里拿起书签,插在打开着的书页之间,合上书本将它放进柜子,望着于沉月的睡颜,他俯下身亲了亲对方的额头,正准备帮对方盖上被子,没曾想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严深微微一愣,小声问道,“吵醒你了?”
“我没睡。”于沉月坐起身来,伸手就要抱,严深阻止了他的动作,将对方温暖的双手塞回了被子里,“别,我刚回来,沾了一身的尘土和寒气,仔细弄脏了你的衣裳。”
“我让他们备好了热水和饭菜,你是先沐浴还是吃点东西?”于沉月说得着急,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垂下双眼,假意盯着自己被子上的花纹,“知道你辛苦,可惜我帮不上忙。”
“哪有?”严深看着对方的样子出言宽慰,“你照顾孩子,打理家事,一点都不比我轻松。再说了,我认识的月儿可不是个喜欢妄自菲薄的人。”说着,严深站起身,自顾自地脱下不算轻薄的外衣,吩咐善荣他们将热水送进来,于沉月缩回被子里,隔着屏风和朦胧的雾气,一双眼睛盯着对方,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严深用带着水珠的手推开屏风的一角,探出头来望着他,“怎么?月儿是想和为夫一起沐浴?”
“没,怎么可能……”慌乱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内心,看着对方趴在浴桶边朝着他坏笑的样子,于沉月先是将头埋进了被子里,接着就这样慢慢地转过身去,这样稍显笨拙的做派,还有因为对方动作而暴露在外的后背,这一切都惹得严深移不开眼,他们已经成亲三年了,孩子都出生了,可对方不由自主的一些行为和动作,总能让他觉得无比可爱,“是我不好,我把屏风重新拉起来便是。”
当于沉月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严深已经沐浴结束坐在了他的身边,一点一点地挤进了他的被窝,“月儿,我的好月儿。”带着热气的身子贴了过来,对方贪婪地蹭着他的身体,略微还带着湿意的发尾弄得他锁骨直痒,于沉月藏在发间的耳根止不住地泛红,他推了推严深,二人之间留出一些空隙,“你帮我的时候总说,头发一定要擦干,不然容易头痛,怎么到了自己就粗枝大叶起来?”
“写了一天的东西,手酸……”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确实坐在那里忙了一天,假的是这样的强度对他这种曾经坐在办公桌前一直盯着电脑看数据,查资料的打工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于沉月不懂他以前的工作,所以听了他的话后,便不再多言,拾起他随手放在床头的长帕,将它重新搭在了严深的发顶,“既然如此,我帮你。”
“我的夫郎真好。”严深听话地低下头,半敞着胸口的样子让于沉月有些不好意思,他顺手想帮忙拉上,结果刚碰到对方微烫的肌肤,就被直接拉进了怀中,对方的眼神深情而绵长,帕子从于沉月手指间滑落,那双手逐渐攀上了严深的肩头,就这样随着他们越来越近的喘息而慢慢抓紧,“阿深,还……还没擦完……”
“不打紧,一会儿热了就干了。”严深抬起于沉月的下巴,轻衔着对方那不够明显的喉结,用舌尖在上面画着圈,于沉月的身子禁不住扭了几下,但毫无用处,“可以吗?今晚?”严深用单臂箍住他的腰,在得到对方同意的暗示后,另一只胳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药瓶,“许久不吃,都忘了这药的滋味了。”
“是药三分毒,回头我问问有没有其他的法子。”于沉月看着对方吞下药丸,知道这是他心疼自己的表现,不愿意再让自己承受生育的苦楚,“夜深了,既吃了药,明早我自己清理也没事。”
“这可不行。”严深搂着他的腰,将他放倒在床上,手自然地触碰到于沉月腰间的软肉,“再晚都要好好清理,不然会肚子疼,说不定还会生病发热,你放心,再晚都不算晚,一切交给我。”
善荣为难地站在门口,王爷怕是又要迟了,严深这会儿听不见对方内心的督促,还半眯着睡眼坐在床上,他胡乱抹了把脸,准备站起身来清醒一下,低头才发现于沉月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腰间。
果然有了爱的人便有了软肋。严深小心地将对方的手臂移到被窝里,再将被角掖好,于沉月发出几声无意义的轻哼,手竟然又主动地伸了出来,抓住了严深的袖口,“别走……”
“不走。”严深重新坐在床边,直到对方自己松开了手,才朝着对方的手背亲了好几下,他当然不想出门,但责任在身不得不去,“我保证,今天不会再让你等到晚上。”
于沉月的意识逐渐清醒,他动了动身子,除了肯定会存在的点点酸楚,浑身上下是舒适干爽的,阳光顺着窗户溢出,一直流淌到他的鞋边,这个时辰,对方肯定在户部忙着正事,他将脸靠在严深的枕头上,上面还残留着熟悉的气息,提醒着他,昨天深夜他是怎样被对方抱着,疼着,爱着。
又不是第一次……于沉月翻了个身,努力消下脸上的燥热,对啊,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真的做这档子事,他的身体居然会感到陌生和不安,“阿深,好长时间没……我,我有一点……”
有一点怕疼,怕伤到自己,严深脸上没有任何的尴尬与不满,他吻着于沉月的身子,帮他放松和舒缓,“别怕,不会疼的,我会帮你做好准备,我们慢慢来,要是受不住就告诉我,我立刻停下。”
于沉月点了点头,抱着对方的手因为他的话放松下来,昨晚严深真的如同他承诺的那样,极尽了温柔,他们的身体是契合的,于沉月随着他的动作很快感到了快乐和愉悦,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公子,王爷回来了!”金珠突然推开门,打断了于沉月的思绪,她快步走到床边,疑惑地向对方寻求答案,“真奇怪,明明王爷才出去两个时辰,怎么就回来了?”
“我也不知。”于沉月有些着急地朝院门口望去,想让金珠帮他更衣,可金珠却笑得灿烂,不愿意动弹,还说什么王爷回来,自然和往常一样,没有奴婢们伺候的机会,说着就大胆地走了出去,“真是惯坏她了。”
“惯坏谁?”严深和离开的金珠打了个照面,因心中有事,没有看出对方笑容里的深意,“醒了,身子累不累?帮你按一按?”
“不用,倒是你,怎么今日这样的早,是户部的事情都办完了吗?”于沉月说着,嘴角慢慢地向上扬起,严深见他如此,心中免不得感到为难,“不是,其实……”严深欲言又止,他握住对方的手,轻声说道,“你还记得文昌回来的时候说的话吗?京城的雪停了,仟州那里却受了雪灾,虽然父皇接到消息,很快命人前去帮忙,但还是有不少人死于寒冷与饥饿。”
严深的话提醒了于沉月,他的神情也随着对方的话而凝重起来,严深抚上他的脸,用大拇指的指腹去轻触对方的唇,“父皇今日特地派人去户部找我,说让我和五弟随官员去仟州一带,帮着灾后重建,以及……”他停顿了一下,放下手接着说道,“以及调查此次赈灾,是否有官员贪污受贿。”
“那……你什么时候出发?要去多久?”于沉月反握住严深的小臂,询问的声音都有些虚浮,语气是化不开的不舍,“我,我可不可以一起去……我……”
“后天一早就走,至少要去两个月。”严深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看对方眼底的难过,“月儿,你知道的,不能带家属,没办法……”
“我知道的,我知道……”于沉月松开手,自顾自地摇着头,“我知道,我太任性了,我没有官职,我去的话不合规矩,还会给你添麻烦,我……我要是男子就……”
“不是的,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严深抱紧了于沉月,在对方的耳边不停地安慰道,“你是我的宝贝,永远,永远都不会变成我的麻烦。”
第88章 出行
此番出行是件大事, 于沉月放心不下,他们在一起三年,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他宁愿自己多费些心思,也不愿严深到时候去了仟州那处有任何的麻烦。
“好月儿,这种事情让他们来做就好, 何必亲自动手呢。”严深站在于沉月的身后, 小心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伤药放进了自己的行囊中, 向善荣他们递了个眼色, 暗示他们赶紧将东西拿走,“再说了,后天才出发, 明日再收拾也不迟。”
“那怎么行?若是缺了什么, 少了什么,今日便要全部整理出来,明日让他们出门一并买齐。”将以备不时之需所需要的药物全部放进包中,于沉月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腰, 严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连忙扶着人坐下, 帮着对方揉了揉稍显僵硬的身子, “昨晚你辛苦, 今日本该好生的休息, 不曾想刚用完午膳, 就要你帮我操劳这些。”说着, 他吻了两下于沉月的手背, “剩下的我自己来, 你去睡一会儿。”
“你知道我睡不着……”于沉月苦笑着抽出手, 他知道上午是自己在无理取闹,竟然口不择言,说出想让严深带自己一起去这种会让对方为难的话,“阿深,对不起,我早晨说了些不懂事的话,你别怪我。”
“怎么会怪你呢?”对方低着头,垂下的眼眸里饱含着愧疚之色,严深知道他舍不得,自己何尝不是,但仟州偏远,他们之前出游都不曾去过,这次又逢雪灾,百姓受苦,民不聊生,于沉月的身子……严深是真怕他受不住,“其实我有私心,想让你留在京城,吕琳琅快要临盆,三弟此次都未能与我们同去,要陪在自己王妃的身边,你作为她的朋友,一定也放心不下她和未出生的孩子,而且你生下霁儿还不到一年,身子不适合舟车劳顿,万一再有个水土不服的,为夫岂不是要心疼死。”
严深捏了捏于沉月本就不算丰满的脸颊,努力帮他扯出一个笑容,于沉月挣扎着甩了甩头,摆脱对方的控制,反手揪了一下严深的鼻子,这才笑出了声,“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和霁儿两个人,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半夜,严深半梦半醒间觉得怀里轻飘飘地,没有往日该有的温度,他努力睁开眼,循着窗边刺眼的烛光看去,他下意识皱起眉,用手捂着脸,眼睛从指缝里向外窥视,朝着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问道,“月儿?还不睡?”
“我……我还有点事情没做完,是不是屋里太亮了,我灭一盏……”话音未落,严深就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身边,于沉月急忙想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可却慌乱笨拙地被上面的针刺了一下,疼得将那物件甩了出去,严深对掉在地上的玩意儿毫不在意,他拉起对方的手,仔细地查看伤口,确认无事后才弯下腰将东西捡起,“香囊?”
“都怪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现在都没做完。”于沉月抬头看向对方,手微微握紧了那块盖在自己腿上的毯子,他已经重做好几次了,怎么都不满意,现如今严深要出远门,他想着无论如何,要赶在对方离开前完成,所以才半夜偷偷爬起来点灯熬油,“你能看出上面绣的图案,对吧?”
对方的话中充满的期待,严深想起之前于沉月送给他的香囊,上面绣着两朵荷花,如今三年过去,虽旧了些,但他依然细心保管着,出门从不离身,他蹲下身子,将手里的香囊交还到对方的手中,“看得出来,月儿的绣工进步了许多,不过为夫见识浅,不认识这是两只什么鸟,还望夫郎指点一二。”
“是鹌鹑。”于沉月看出对方的疑惑,他举起香囊耐心解释道,“无斑者为鹌,另一只则为鹑,寓意事事平安,我什么都不盼,就希望你能平安归来。”严深听到这里,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对方,于沉月的手还握着香囊,而对方的吻已经落在了他的眉间,“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一定会万事小心,平安的回来,不过今天太晚了,明日再做也不迟。”
“但……啊!”还没等于沉月反应,严深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怀里的人不安分地乱动着,严深坏笑着拍了两下对方的臀部,于沉月立刻安静下来,红着脸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巴,“别闹……要是金珠他们听到声音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在房中打闹,想必他们都习惯了。”严深将人抱上床,执拗地不肯松手,“睡吧,明天再忙,我不抱你睡不着的。”
“胡说……”那你出去的两个多月怎么办?于沉月张了张嘴,想说的这句话还是堵在心口,他枕着严深的胳膊,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再过两日,他也要夜夜独自安眠了,确实应该珍惜此刻。
“宫里的马车等会儿来接我,我会先去和五弟汇合,然后再出发。”到了出门的那日,严深在屋里和于沉月单独道别,他将对方绣好的新香囊和之前那个一起放在身上,于沉月不舍地抱住他的腰,屋内没有旁人,他可以放肆一些,但出了这个门,他又会变成那个懂规则知礼数的淮王妃,“阿深,记得给我写信,绝对不可以报喜不报忧,如果你回来的时候带着伤……我,我就……我就生气了,不理你了……”
“好,我记住了,定不会忘。”严深一边承诺着,一边将于沉月拦腰抱起,放在怀中颠了几下,认真地说道,“我也记住了月儿此时的感觉,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不希望我怀里的人变轻变消瘦,你也要答应我,好吗?”
于沉月点点头,二人做了最后的吻别,金珠敲响了房门,说是时辰到了,马车已经赶到了王府门口,他们打开门,严深从乳母的手里接过严霁,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事要离开他一段时间,刚吃饱的他张开手掌朝严深哼哼,严深蹭了蹭对方柔软的脸蛋,故作沉重地叮嘱道,“霁儿,阿父不在家,你要照顾好爹爹知道吗?不可以淘气,让爹爹不开心。”
严霁当然听不懂他的意思,以为是严深在和他闹着玩,张开嘴,笑得声音更大了,于沉月将孩子接到自己手中,他们就这样看着严深的背影远去,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到了宫中,北麟帝在临行前又和他们交待了两句,二人一一答应下来,便向着出行的马车走去,没想到,在那里等着他们的,会是一个让严深意想不到的人,“韩岐丰?此次是你与我们同去?”
“回王爷的话,正是微臣。”韩岐丰向严深和严烁行礼,眼睛却不知觉地飘向前面的马车,严烁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随即说道,“既然,二哥与韩公子熟悉,不如你们同坐一辆……”
“不了,本王怕韩公子会不自在,还是与五弟你同坐的好。”严深拍了拍严烁的肩膀,没有听出对方话里有话,而韩岐丰倒是不愿意点破,看着他们一起进了马车,自己才慢悠悠地踏上了另外一辆,“先别急着放下帘子,说不定王爷很快就会过来。”
严深坐在马车里,难得看见严烁出现这种不自然的神情,而这样的神情一直延续到他身边那个,本不该待在车里的人脸上,严深冷哼了两句,朝着他们问道,“所以,你们夫夫是不是应该给本王一个解释?为什么你可以带家眷?”
“二哥,此事说来话长……”严烁本就不善言辞,这件事他也不占理,于是递给韩秋殊一个求助的眼神,希望他可以帮自己解释一番,谁知对方心虚地往旁边挪了几步,靠在窗边心血来潮地玩起了穗子,“路途遥远,我们还是别耽误时辰,快些出发要紧。”
“五弟说得对。”严深站起身来,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严烁刚才不愿意和他同乘马车,原来是因为马车上已经坐了别人,“那本王就换一辆马车,不打扰你们夫夫相聚。”
到底是原书的主角,待遇就是不一样。严深心里莫名地叹了口气,虽然让于沉月留在京城是他所想,但看见别人结伴而行,自己说不羡慕才是假,他和还敞着帘子的韩岐丰打了个招呼,扭头就钻进了善荣和文寿所在的那辆专门给下人乘坐的马车里。
韩岐丰略显惊讶地挑起眉,看来这个王爷真的和韩秋殊信中所写的一样,与其他的皇子有些不同。
“你怎么也不帮我?”严烁一把拽过捂着嘴偷笑的韩秋殊,用手指抵着他的额头开始指指点点,“我为了你特地去求得父皇,二哥那么疼爱二嫂,都没说带他一起去。”
“仟州受灾,我们此番前去,是为了赈灾,救助百姓,又不是去郊游,那样偏远寒冷之地,你二哥才舍不得沉月陪着他呢。”韩秋殊反客为主,学着对方的样子伸出手,在严烁的胸口上点了几下,“我愿意陪你去吃苦,你应该谢我才对,怎么反过来要我帮你?”
“你……我……”严烁一向说不过他的皇子妃,看着对方抬着头不肯退让的模样,他只好和平日里一样,先一步服软认错,“好吧,我的错,你不会武功,到了仟州一带我会护你周全。”
第89章 纠结
班主特地下了命令, 锦霞阁这个月不开戏,戏班的事一向都是他说了算,他一言九鼎, 又是大家的师父,而且戏班里的人都发觉他脸色不好,自然没人敢去询问原因。
关门不做生意倒是轻松, 可练功是一日不敢拉下, 今日大家和往常一样结束了训练, 正准备各自回房的时候, 就听见香槐的房中传来班主的训斥,声音很短,但尖锐有力, 众人顺着声音聚集在门口, 他们面面相觑,师父的威严让他们退却,没人敢迈出这一步。
“师父这般生气,香槐师兄怕是……”棠槿推开面前的众人, 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来准备推门而入, “小师妹, 班主和师兄的事, 我们还是别掺和的好。”身边的师兄弟连忙出声制止, 棠槿的手停在空中, 犹豫再三后, 终是慢慢地退了回去, 其他人见状, 也作鸟兽散, 各自回了屋。
“义父,香槐真的不知错在何处。”跪在地上的人显然已经支撑不住,麻木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橘红色的晚霞染透了京城的天,霞光如彩带似的映照在他单薄的身子上,坐在一边的人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自顾自地喝了口茶,紧接着举起茶盏,将杯中剩下的那半烫的茶水全部洒在香槐的背上,“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在和我装傻?”
不等香槐说话,对方就继续说道,“你敢说,你没有为了那个王爷背叛我?”他的声音平静而冰冷,带着不容别人质疑的口吻,“是你心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对吗?”
“义父,我……”香槐抬起头,准备再为自己辩白几句,可班主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掌打在香槐的脸颊上,对方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无法抑制的耳鸣,他下意识捂着发烫的脸,嘴巴半张着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双眼失神地盯着前方,棕褐色的地板上还残留着刚才的茶水渍。
“我看你是哥儿装久了,忘了你真正的身份!”班主拽起地上呆愣着的人,将他推到了化妆桌边,从桌上的柜子里熟练的取出那个上锁的盒子,直接砸在了对方的身上,“我让你装成哥儿,不是为了让你去喜欢男子,让你感情用事的!你最好给我清醒一点,别再耽误我的计划!”
脸上的红痕不算起眼,却依稀残留着昨日的痛楚,香槐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因为被罚跪到太阳落山,他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你以后若是得空,可以来府里坐坐,遇到什么难处,能帮的,我和阿深都会帮你。”
想起之前于沉月和他说的话,香槐不由自主地朝着王府的方向走去,直到真的站在了王府门口,他才打退堂鼓,现在他们立场不同,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跟在严深身边的陈怀了,想到昨天义父的敲打,香槐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却和刚从晋王府回来的于沉月碰上。
“香槐,没想到这么巧。”于沉月走上前,将金珠手中的食盒举到对方的面前晃了晃,“别站在门口吹风,我们进去坐,一起尝尝王府的手艺。”
“这……要不还是……”香槐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用手遮着脸,不希望于沉月看见自己的伤,但弄巧成拙,这样的掩饰反而显得脸上的红晕越发突兀,于沉月盯着他的脸,看着对方为难的样子,轻快的语气慢了下来,“没关系,进去说吧,门口风大,阿深这些日子出门在外,你就当陪我解闷,和我说说话,如何?”
香槐第一次进王府,更别提还被于沉月请到了屋里,他坐在桌边,紧张的手都不知该怎么放,于沉月从柜子里拿出药膏,坐到了他的身边,“不用紧张,我们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他用手指蘸了些淡黄色的膏体,准备亲自帮香槐上药,香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还没忘了对方是王妃,自己不过一介平民,严深又不在府内,实在是不可,“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我们都是哥儿,不必拘束,这药是宫里的,见效快,一会儿就消肿了。”倘若他真的是哥儿倒也罢了,但……香槐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还好,他画的印记还在,于沉月见他这副拘谨的神情,想起严深和他说的话,香槐以前到底是男子,和他们不同,是自己鲁莽。
想到这儿,于沉月将整瓶的药膏递了过去,自己则坐到了他的对面,“是我莽撞,香槐你别介意。”
“不会……嫂子,我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你……”香槐回到座位上,想起义父和自己说过的话,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握着手里的药膏,还是在最后的时候转变的话题,“嫂子你的性格……不像是没什么朋友的人,怎么我之前从哥那里听说……”
于沉月被他的话逗笑,没想到严深还和他说过这些,也对,似乎从他和阿深在一起后,自己一直都只和琳琅作伴,他有这样的疑问也不奇怪,“其实我和京城里的不少官宦人家的哥儿关系都不错,虽然和晋王妃相比,关系没有那么好,但以前大家都未出阁的时候确实有所往来。”
“不过你也知道,我爹爹当年被冤流放,于府被抄,哥儿终究不是男子,有些在家里不算受宠,有的即便受宠,官场上的事,他们不敢也不能过问,我知道这些难处,怎么会怪他们呢?更何况,他们有的已经许配的人家,很多人出门、行事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所以变得疏远是必然。”
说到这些,于沉月免不得有些失落,但很快,这份失落就被严霁的声音打破,乳母抱着刚睡醒的孩子走来,于沉月接过孩子,先是放在自己的怀中哄了一阵,接着将严霁抱到香槐的面前,“霁儿,这是你香槐哥哥。”
“别,嫂子,还是叫叔叔吧,不然听着感觉差辈,怪别扭的。”香槐话音刚落,严霁就笑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挥舞着小手,香槐和于沉月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刚要碰上小家伙的指尖,突然想起人家常说,触摸孩子之前要洗手这件事,便把手缩了回来。
严霁明显对香槐的行为很不满,他不乖地在于沉月的怀里动了几下,一副作势要哭的模样看着香槐,好像在说,如果你不让我碰,我就哭给你看,幸好,于沉月看穿了孩子的心思,为了不让对方为难,先一步出声让乳母抱走了孩子,严霁的小计谋才没有得逞。
孩子被抱走,屋内就这样又安静了下来,香槐吃着于沉月递过来的糕点,王府的点心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可现在的他却感觉味同嚼蜡,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要是……要是现在的严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严哥哥,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烦恼了,他放下手里的点心,有些心虚地看向自己的杯子,轻声问道,“嫂子,哥这次是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仟州一带,估计最快也要两三个月才能……”
“什么?仟州!”香槐激动地一下子打翻了茶水,于沉月被惊得站起身来,确认对方没有被烫到后才松了口气,让金珠他们进来收拾了一番,“出什么事了?仟州怎么了?”
“没……没怎么……”为什么偏偏去了仟州,香槐慌乱地朝四周看去,在注意到于沉月疑惑的眼神后才假装镇定地重新坐下,他搓了搓手,试图用另一个话题化解对方的疑心,“对了嫂子,前段时间哥娶了侧妃,我还以为嫂子你要吃亏了。”
“吃亏?这话从何说起?”于沉月总觉得香槐有些奇怪,他与对方相处的次数不多,但能看出,对方是个直爽的人,有什么便说什么,而且还带着些那个世界的性子,说话方式和用词的选择都会展现些许和他们的不同。
但今日,对方明显是被什么事情扰乱了心神,而且刚才的举动,怕是在隐瞒什么,于沉月没有逼问对方,反倒是顺着他的话耐心回答道,“要说难过,自然会有一些,因为我和阿深有感情,可吃亏……我已是王妃,府里的一切由我和王爷一同管理,再如何也算不上亏。”
于沉月说着,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也不知是不是怀着霁儿的时候吃了太多的甜食,自己现在竟觉得盘子里的糕点没有以前那般吸引人,“我知道自己很幸运,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真心,更别提独占二字,说句不好听的,若我的夫君不是阿深……而他哪一日厌弃了我,我定会为了霁儿和王妃的身份忍一辈子。”
“一辈子?就没想过和离?”
“和离……”于沉月坚决地摇了摇头,“听上去很轻巧的两个字,但真的能轻松做到的女子和哥儿又能有几人?在京城,和离不只是关系到感情这么简单,更关系到身后所背负的母家,而寻常人家,就算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也有可能会承受到邻里之间的流言蜚语……”
想起香槐与众不同的身份,于沉月不再说下去,重新帮他倒上茶,“抱歉,我知道你们那里和我们不同,你不适应是正常的。”
香槐笑了笑,重新捧起茶杯,热气弥漫在他的眼前,挡住了于沉月脸上显露出的几分羡慕,“要是我可以去你们那个世界看一看就好了。我想知道女子为官,当家作主是什么模样,也想知道婚姻自由是什么样的自由,更想尝试你们那里所有新奇有趣的东西。”
要是真的可以实现,就好了。
第90章 将计
香槐来得突然, 走得也匆忙,于沉月看着对方的离去的身影,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不安, 仟州,这个本不该被多次提起的地方,似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但这一切和一个京城的戏班子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自己没有跟着严深出门是对的, 锦霞阁的事, 他应该能想办法得到些线索。他走到桌前, 准备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和自己心中的顾虑写在信中。
落笔前,他考虑再三,他不是没想过香槐和严深的特殊关系, 或许这样直白的怀疑会显得他有几分草率, 但,他希望阿深可以多加小心,万事平安,而且他也相信, 对方会信自己,不会因为涉及香槐而有所偏颇, “文昌, 你立刻将信送去驿站。”
按照行程, 此时严深他们应该到了仟州, 但路途遥远, 越是靠近目的地, 道路受到雪灾的影响就越大, 京城已经开了春, 他们出发的时候都褪去了厚重的棉衣, 但现在,他们不得不将它们重新穿在身上。
“好在第一批粮食都是从最近的州进行调配,要是和我们一样从京城出发,不知要饿死多少可怜无辜的百姓。”韩岐丰随意拍了拍衣上的尘土,看着忙活的众人叹了口气,道路难行,轮子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他们不得不下了马车后站在一旁干等,已经比预想的晚了三日,不知今天能不能赶到仟州。
“韩公子不必担心,已经通知了仟州的知府,他会派人过来帮忙。”严深走到他的面前,将刚备好的汤婆子递给他,这半个多月以来的相处,他发现对方是个谨慎且细致的人,与韩秋殊大不相同,“对了,你明明是翰林院的人,为什么这次会被派来赈灾?”
“读书习字,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百姓吗?”韩岐丰双眼凝视着远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声,接着转头看向对方,“之前拒绝赐婚,这次算是将功折罪,而且……我有一点私心。”
他伸手解下腰间的半块玉佩,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让他难以忘怀的午后,“他走之前,只留下一封诀别信和这个,家里本就不允许我和他来往,我只能私下托人寻找,这么久了,全都无功而返,年前,我派出去的人说,他可能在仟州,我本想着告假去找他,但很快就传来受灾的消息,我便借着由头,自告奋勇……”
“我明白了。”严深知道在这个世界寻人不易,刚要安慰几句,仟州知府就带人赶来,对方四十出头,短方的脸上一双垂眼稍显木讷,他走上前来,先用袖子搓了搓被冻得有些泛红的鼻尖,再朝着他们行礼道,“臣来迟,还望王爷和五殿下……”
“是我们路上耽搁,与你无关。”严烁和韩秋殊从另一边走来,直接打断了对方的客套,他有意无意地扫视着他们,最后目光回到了知府的身上,只见严烁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走到对方身边淡然随意地说了一句,“衣服料子不错。”
“在殿下和王爷面前,臣自然不能失了礼数。”知府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而严烁则从嗓子里挤出一声笑,转身回到了韩秋殊的身边,“那就有劳知府大人费心了。”
他们虽然听从知府的话,选择了另一条路,但等他们到了仟州,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本该灯火通明的街上如今漆黑一片,看不见人影,道路两旁还未收拾干净的门面残骸混合着淤泥和残雪,严深他们坐在马车里,看见这样的景象,心也变得沉重起来。
按照规矩,他们该宿在知府的宅子里,府里明显为了他们的到来整修过,严深一边注意着府里的事物,一边被下人领到西侧的厢房,这段日子风尘仆仆,他当然希望可以沐浴一番,但这里不是京城,外面的百姓还受着苦,现在能有盆热水擦擦身子,便是极好的了。
善荣和文寿也累了一天,知府说会让府里的人伺候他们,严深不在意这些,便由着他们安排,屋里早就备上了炭火,桌上也摆好了饭菜,就算再艰苦,他们的饭桌上还是能有一道荤菜和热气腾腾的汤。
屋外不合时宜地响起敲门声,严深刚拿起筷子的手缓缓放下,他站起身来打开门,屋外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端着的热水往外洒出了一些,“什么事?”
“奴才参见王爷……”眼前的人穿着宽大单薄的下人衣裳,整个人在夜晚的寒风中就像弱不禁风的柳枝,他连说话都在哆嗦,更别提抬头看严深一眼,“奴才奉命……来……来送热水……”
“天冷得很,你穿成这样不会着凉?把水给本王,你回去休息便可。”严深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指尖,果然很冰很冷,他迟疑地看着对方,然后转过身来准备将盆放在一旁的台子上,谁知刚放下东西,一双颤抖的手臂就圈上了自己的腰,“王爷,让奴才伺候您……帮您擦身……”
严深几乎是瞬间就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不算宽阔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二人,对方扯下帽子,长发顺着肩膀滑落,精致小巧的面容,看上去是那么干净,可他的手却已经伸到了自己的腰间,不顾严深惊讶的目光就要解下腰带。
“住手!”严深握着他的手腕,手上红色的胎记他再熟悉不过,对方被他的声音吓到,呆呆地看着他,“你是哥儿?”
“是……奴才是哥儿……”对面的人红了眼,不知是被严深吓到还是因为其他,严深慢慢松开他的手,用尽量平静且温和的语气说道,“出去,我有夫郎,不需要别的哥儿伺候。”
原来知府说的伺候是这个意思,严深心中不免冷笑,这算不算变相的贿赂?
“求您了王爷,别赶奴才出去。”站在那里的人突然跪倒在地,他伸手轻拽着严深的衣角,乞求般地哭了起来,“奴才是干净的,是第一次,不是那些勾栏地方的人,王爷求您了,让我伺候您吧。”
“你……你先起来吧……”严深将人扶起,对方脸上布满了泪水,单薄的身子哭得发颤,腰带也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就像落水刚被捞上来的兔子,“你别怕,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不会为难你的。”
严深将椅子放在炭火盆的旁边,示意他坐下,对方谨慎地坐在了椅子边,哭声渐缓,看上去冷静了不少,“别拘束,也不必自称奴才,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对方不愿说,似乎是也知道自己刚才做得事情不好,他依旧是怯生生的,但因为炭火的关系已经不再打颤,说话时,严深注意到对方的眼睛不时地飘向桌上的饭菜,于是问道,“饿了?”
被看穿了心思,对方极力地摇头否则,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严深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来,将一副新的碗筷放在桌上,“吃吧,我都没动。”
“不,我……我不能……”对方咽了咽口水,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继续推辞道,“来之前吃过了,喝了一碗粥。”
“可我的桌上有肉。”严深说着,将烧鸡的大腿撕下来放到了碗里,“真的不再吃一点?”对方显然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荤腥,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坐在严深的旁边拿起了筷子。
严深撑着头,看着对方孩子般的吃相,帮他盛了一碗蛋花汤,就像以前,他在孤儿院帮其他弟弟妹妹一样,“慢点吃,喝点汤别噎着。”
也不知他有多久没吃过饱饭了,看着对方逐渐圆润的肚子,严深忍不住想起于沉月,要是月儿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对方到底是哥儿,他再如何都要避讳些,刚又闹了这样一出,真是让他措手不及,“我想再问问你,为什么你一定要伺候我?是知府让你来的?”
吃饱了饭,对方看严深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他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嘴,接着终于点了点头,“是,知府大人说要没嫁过人的哥儿,管一顿晚饭,如果……伺候王爷伺候的好,就可以带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回家,他还说……还说要是有福,说不定可以被带回京城,这样一辈子就不愁……不愁吃穿……”
果然。严深知道眼前的人是为了生存,他不能怪罪到对方的身上,但仟州知府,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有问题,正思考着,身边的人再一次拽动他的衣角,眼里带着和刚才不一样的光,“王爷,奴才能不能……把剩的菜带回去?”
剩的菜?严深这才注意到,原来除了自己一开始放在对方碗里的鸡腿,这只烧鸡其他部位对方一点没动,而其他的几个菜,他都吃得规规矩矩,有一部分像是专门留出来的,没有任何碰过的痕迹。
方才他说过,伺候的好就可以带新鲜瓜果回家,想必家里一定有人在等着他带东西回去,他不愿告诉自己名字,只怕是家里人不知道他干这个,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严深难免生出几分怜悯,“今晚的事,我会和他算账,不会难为到你。至于桌上的菜……我一会儿去厨房,让他们重新炒两个菜给你带回去。”
严深推开门,不出所料,有人躲在拐角处,不用猜,他知道是谁派来的,他朝屋里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在屋里等一等,对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话的照做,甚至还用手捂住了嘴。
他关上门,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迈着步子往拐角处走去,不等他靠近,那人便逃了,严深嘲讽似的笑了起来,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厨房的位置,还要找个人问一问才是,再寻个食盒给那个哥儿,这样也比较方便,结果刚走几步,就径直遇上了同样走出房门的韩岐丰。【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