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宴会
严深知道此事是个意外, 但若是自己陪在对方的身边,这样的意外便不会发生,宴会即将开始, 按照薛太医的嘱托,于沉月最好还是留在偏殿里休息,不要一同前去为好, 可严深不愿意让他一个人留在此处, 便同陈贵妃请示, 想留在这里陪着对方。
“这……淮王, 此次的宴会全都是你负责的,若你不在场……怕是不好……”陈贵妃为难地看了一眼床边的人,于沉月明白她的意思, 若他不出席, 想必皇上肯定会生气,元昭国的人也会觉得未能得到应有的尊重,所以他连忙握住了严深的小臂,“王爷, 臣妾无事,您去吧, 有金珠和顺心陪在我身边, 没问题的。”
“可……”严深放不下心, 德西索看到这副场景, 知道这件事是他们理亏, 不由地用凌厉的目光剐了一眼身旁的弟弟, “没关系, 这事确实是伊莱斯的错, 我们要向王妃道歉。”说着, 用手狠狠压了一下伊莱斯的头,逼迫他低头,“王爷与王妃情深,我想留在偏殿也无妨。”
盛大的晚宴如期举行,宴会上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享受着此刻的欢愉,那时而悠扬时而热烈的乐声从正殿传来,传到了于沉月的耳中,让他忍不住被其吸引。
“你啊,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严深将晚膳端到于沉月的面前,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让他可以靠着自己舒服些,因为是在偏殿,他又将伺候的人全部赶出,所以对方虽有些扭捏,但还是乖巧地没有挣扎,“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还有以后?一次就够了。”对方先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肚子,然后端起食案的鲍鱼鲜虾粥,盛起一勺送到了他的嘴边,“试过了不烫,今日你的食物本就与旁人不同,我便让他们端到这里来了。”
“其实不必这么费事,我不能吃的东西直接撤掉便是。”于沉月尝了一口勺子里的东西,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严深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喜欢吗?知道你最近馋鱼虾,特地让他们煮的,不够还有,多吃一点。”
“你忘了前日薛苓说的话了?喜欢的吃食不能贪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怀里人喝粥的速度却没有变缓,严深朝一旁剩下的菜猛夹了几筷子送到他的碗里,然后笑着赞同道,“是,我知道,前段日子你吃了太多点心,如今要忌口。”
他也没想到,薛苓这次诊脉后会稍显严肃地将他拽到一边,告知他从现在开始,不可以再让于沉月吃任何的甜食,“一点儿都不行吗?”
“最近王妃吃得太多了,太多的糖对胎儿和他本身都不好。”说着,薛苓看了一眼坐在里屋的于沉月,“就……从现在到孩子出生,都戒了吧,点心,蜂蜜,甚至是平日里的膳食,也要少糖,不然……若是胎儿过大,我怕他会难产。”
提到难产二字,严深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二话不说,当天晚上就命人厨房的人,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做糕点,并且亲自查看了食谱,将甜味的菜全部更换,于沉月虽心中不愿,但知道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孩子,便坦然地接受了。
“原来那日你在桂春坊遇到的人是他。”于沉月心中了然,肯定是他们一起吃馄饨的时候被对方碰见,所以对方在御花园与他见面的时候,才会那么肯定的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也是可怜之人,自己是个哥儿,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样有所作为,这次这么重要的会面,太子偏偏带上他,只怕……怕是回不去了……”
“你指联姻?吕侍郎也说有这个可能,比起这个,更让我在意的是,他们元昭的皇子居然如此精通我们的语言,而我们却听不懂他们的话。”于沉月听他这么说,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之前帮清环带的书,我顺便拿着看了一些,学了些元昭的文字,又向清环请教了一些说话的技巧,如果以后,你在什么地方需要帮忙,或许……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出一份力。”
“怎么会,我怎么会介意呢?我高兴还来不及,我的月儿这么厉害,居然能自学一门语言,为夫真是自愧不如。”严深不得不对怀里的人表示佩服,他伸出手来,摸着对方的脸颊感叹道,“我想,你比我更适合做官,如果月儿你不是哥儿,一定会是个勤勉自立的好官。”
于沉月被他的话逗乐,一边笑一边打掉对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胡说什么呢,我哪里成,比起别人可差远了。”他小的时候不是没有这样想过,或许有一天,哥儿和女子也能同男子一样,读书做官,为国效力,可现在……他不自主地低头看向自己隆起的小腹,喃喃自语起来,“我是你的夫郎,是我们孩子的爹爹,哪里还能想这些不切实际的话……”
严深看出对方的惆怅,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唯有将人抱紧些,让他知道自己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支持他,“宴会结束还有些时辰,要不要睡一会儿?”于沉月点点头,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确实现在就开始犯困,严深将一旁的薄被盖在了对方的身上,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紧接着用手拍着他的身子,哄他入睡,“睡吧,等结束了我再喊你。”
伊莱斯喝了些酒,觉得宴席上的歌舞实在吵闹,便借着醒酒的由头跑了出来,他看着偏殿紧闭的大门和一旁的人,迈着步子寻到一处无人的窗边,悄悄地打开了一丝缝隙,伸着脖子想往里窥探,谁知刚往床边看去,就和抱着于沉月的严深对上了双眼,“谁?”
要不是于沉月刚刚睡着,严深肯定要走过去一探究竟,他的声音不大,但伊莱斯还是被吓了一跳,慌忙地想关上窗户,谁知手一用力,窗户反而被推开,将他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抱歉……我本来是来道歉的……但……听到里面没声音,就想从这里看一眼……”
因为北麟帝在正殿,且本身偏殿不被使用的缘故,此处的守卫被调走了大半,不然绝不会给他可乘之机,严深怀里的人翻了个身,皱着眉醒了过来,看见伊莱斯站在窗边,立刻扶着严深的手臂坐了起来,“三王子殿下,有什么事吗?”
“不,那个,下午的事,对不起。”既然醒了,伊莱斯觉得不能白跑一趟,于沉月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笑着和他说了句没关系,对方这才松了口气,一边赔笑一边帮他们关上了窗户。
回到住所,德西索的怒火终于爆发,他简直不敢相信伊莱斯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个王子该有的风范,反而是到处惹事,还差点还得怀孕的王妃流产,“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一点像是个王子!你难道还是个三四岁的孩童,没有读书明礼吗?”
站在他对面的人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摇晃着自己的胳膊,德西索见他如此,气愤地将桌上的书扔到他的身边,怒吼道,“伊莱斯!看着我!”
“德西索,我敬爱的大哥,我们的太子殿下,你敢不敢回答我一件事。”伊莱斯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感受着他的怒火,眼里出现了一抹嘲弄,“为什么是我?”
德西索听到他的话,有些不忍地侧过脸去,默默地攥紧了双手,没了刚才的气焰,“没有为什么,伊莱斯,这是父亲的决定,你从小就该知道……”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想知道!”伊莱斯一脚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哥儿从小跟着你们男子一块儿学习北麟的文字和语言,为什么父亲成年的儿女里只有我到现在还没有婚配,为什么只有我跟着你过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有所选择,为什么你和二姐就可以!四妹五弟都可以!为什么!”
“伊莱斯,你冷静一点。”德西索试图安慰自己这个面临崩溃的弟弟,可对方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到了墙上,“冷静?我怎么冷静?你连他都杀了我怎么冷静!”
“伊莱斯!”德西索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态度强硬地拽住了对方的胳膊,“你知道,要是我不出手,被父亲知道了,他可能会被千刀万剐,折磨到死。”伊莱斯疯狂地摇着头,试图甩来对方的桎梏,他不顾形象地哭喊着,控诉着自己身上的一切,“小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一个人偷偷的哭,为什么我能学的比其他人多,她会那么难过,直到我长大了我才明白,原来,我是礼物,是父亲拿来送来的精美礼物!从小到大,只有他是真心待我的,为什么你要杀他,为什么……”
“因为他作为你的贴身护卫,胆大包天竟然敢觊觎你!”德西索朝着伊莱斯冷冷地说道,他当时虽听了些风言风语,但谁能想到,自己的弟弟会真的和侍卫苟合,还被他当场捉住,“伊莱斯,你没得选,即使这件事被捅到了父亲那里,你还是会被送来北麟,如今木已成舟,我也很难过,从小朝夕相处的弟弟要远离故土,还是我这个大哥亲自送来的,你好好地洗个脸,休息一晚,明日还要接着进宫,别再出什么岔子。”
说完,德西索眼里露出几分感伤,伊莱斯双腿发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德西索将他扶坐到椅子上后,关上门离开了。
“是啊,木已成舟……”伊莱斯呆坐在椅子上,嘴里念叨着这四个字,双手却再一次覆上了自己的小腹,“木已成舟,但我并不是没得选择。”
第72章 侧妃
伊莱斯昨日所说的话, 让德西索有些犹豫,考虑再三后,决定今日独自一人入宫, 北麟帝在听到元昭国有联姻的想法后,并没有拒绝,只是委婉地和他表示, 自己不纳新人已久, 且三王子的年龄与他相差甚远, 怕是不妥。
“朕成年的皇子都已娶亲, 若是让你们的殿下做侧妃,岂不是亏待了他,放心, 朕会在北麟给他寻一门好亲事。”
听到对方这么说, 德西索自然同意,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弟弟不要进入后宫,要是嫁入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家, 想来伊莱斯也会觉得比在皇宫里自由的多,等到他离开, 北麟帝身边的赵喆才出声询问道, “皇上不愿让元昭送来的王子入宫, 老奴斗胆问一句, 可是皇上因为当年……”
“你倒是聪明。”北麟帝打断了他的话, 伸手接过了对方送来的茶, “当年, 朕还是太子, 妹妹被送去元昭, 朕纵有万般的不舍,但却无能为力,好在她没有入宫,如今在帝都,她生活的安逸自由,和夫君举案齐眉,孩子们也都平安长大,这些都是后宫中的女子难以得到的,既然如此,想必此次对方也希望朕可以拒绝,若朕真收了那个比晋王还小的王子,那才是错了。”
说到这里,他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记得这次的状元还未娶亲,朕本想着等两年,把他留给涴琳,罢了,你命人让他进宫一趟。”
回到住所,德西索就看见伊莱斯一个人坐在厅内,他将刚才北麟帝与他交流的话告诉对方,谁知对方并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神色,反倒是愣愣地和他说道,“大哥,我已经决定了……”
淮王府内,吕琳琅又一次过来帮于沉月做衣服,但是依旧没什么成效,严深瘫在院中的躺椅上,感受着午后的日光,耳边时不时传来屋内嬉笑打闹的声音,他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后笑着将身上的毯子盖紧,正准备小睡一会儿,就听到李廷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王爷,宫里来人说让您立刻进宫。”
“现在?”不是上午刚进过宫吗?刚回来一会儿,怎么又要去?严深茫然地望着门口等候的马车,叹了口气后默默地站起身,“让他等一等,本王先和王妃说一声。”
来到大殿,严深只感觉浑身不自在,北麟帝坐在上面略带戏谑的神情,以及德西索一旁讳莫如深的脸色,让他有种脊背发凉的错觉,“儿臣参见父皇。”
“淮王,起来吧。”北麟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将目光转向德西索,“如今,有一桩美事摆在你的面前,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美事?”严深有些不明所以,德西索走上前来,恭敬地朝他行礼,低声说道,“淮王殿下。” 其实德西索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弟弟会突然改变主意,但……既然是他自己选的,若伊莱斯真的开心,他这个大哥,这点脸面还是能豁出去的,“我三弟对王爷一见倾心,不求正妻,只求侧妃之位,还望陛下和王爷可以成全。”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甚至没有给他准备的机会,严深迷茫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德西索,然后抬头望着身处高位的北麟帝,而对方只是微笑着看向他,丝毫没有要替他说话的意思,“淮王殿下,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况且我想您的王妃也需要知道此事,但我知道,您和王妃都会以两国之间的友谊为重,不会亏待我的弟弟。”
德西索的一番话,让严深没有办法当场拒绝,他很快就回到了王府,此时吕琳琅刚刚离开,于沉月见他回来,迈着稍显沉重的步伐将手里做了大半的衣服拿给他看,“阿深,你看,是不是看上去还不……”他的话还没说完,严深就抱了上来,于沉月察觉到他的异样,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严深抱着他,一点点地移动到床边,让于沉月坐下,对方的肚子快六个月了,他抱着对方的时候并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伤到月儿和孩子,“月儿,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你别太激动好吗?”
“怎么了?你这么严肃……”于沉月有些担心地摸着小腹,严深叹了口气,将刚才在宫里的事情告诉了对方,“这……为什么……”严深在回来的路上有想过无数种对方听到这件事后的反应,但唯独没有现在这一种,于沉月只是盯着自己,然后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你?”
“月儿,你……你没事吧?”他有些不敢相信,可对方反倒抚上他的胳膊,宽慰道,“我没事,只是觉得古怪,为什么他会突然选你,老实说,明日我想亲自和他谈谈。”
一见倾心这种话,于沉月是断不会相信的,而且从对方和严深两次的交流中来看,应该不是用喜欢两个字就能简单说清的,想到这些,第二日,他就带着金珠去了伊莱斯的住所,提出想和他单独聊聊。
“真是稀客,没想到王妃会自己一个人来找我。”伊莱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收起了前两日的崩溃和无助,他翘着腿,托着腮,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望着对面坐得规规矩矩的于沉月,“不知,王爷是否知道此事,别到时候伤了你们夫夫的感情。”
“无妨,王爷不是那种人。”于沉月让金珠将食盒端到对方的面前,然后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下去,“这是桂春坊的青梅糕,知道你喜欢,特地买给你的。”
“那我不客气了,正好有点饿。”伊莱斯当着他的面直接打开了食盒,拿起一块就放进了嘴里,“王妃有事请直说,我不喜欢绕弯子。”
“那……我就实话实说……”于沉月看了一下周围,确认身边没有其他的人后,垂眼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想,殿下你同我是一样的。”
“什么?”听到他的话,伊莱斯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本王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怀孕初期,还是不要饮酒为好。”于沉月抬头看向他,从对方变化的脸色上,明白自己没有猜错,“还有爬高,太危险了,那一日若不是殿下身边的人接住了你,恐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伊莱斯冲到他的面前,将身子向对方压近,脸上出现一抹愠色,“你最好不要乱说,你知道,在我们那儿,胡说八道,散播谣言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吗?”说着,他靠近于沉月的耳边,恶狠狠地说道,“是要被割掉舌头的。”
“沉月的舌头,对伊莱斯殿下来说一文不值,只是怀孕这件事,若德西索太子知道了,这个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于沉月没有被对方的气焰吓到,他平静地和对方分析起现在的局面,“我不知道殿下到底有什么安排,但是既然你亲自选择了淮王,选择了我们,若再对我们所有隐瞒,你觉得这个孩子可以瞒得了多久?”
伊莱斯喘着气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喝了一口桌上的茶,于沉月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将茶盏往旁边推了推,“怀孕的时候,最好也不要饮茶。”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伊莱斯收起来刚才的怒火,看对方的眼神里多了两份钦佩,“就凭我和你一样想吃青梅糕?”
于沉月摇摇头,他表示,人在危机时刻的动作是装不出来的,当时伊莱斯从树上掉下来,下意识去保护自己的小腹,这一点,和撞在山石上的自己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就猜测,或许殿下同我一样,肚子里有必须好好珍惜和保护的人。”
“你痛成那样,居然还能观察的如此仔细。”伊莱斯不得不对眼前的人表示欣赏,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于沉月再次坐下,“可惜,你和我一样是个哥儿,不然,肯定大有作为。”
“我想,哥儿或者女子,一定也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殿下不必妄自菲薄。”于沉月看向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所以,殿下是如何安排的?”
“你放心,我伊莱斯绝不会进王府的大门。”伊莱斯眼神冰冷地望向指尖,将指尖的那一点糕点碾成碎屑,“我绝不会听命于我那无情无义的父亲,我会在大婚那日假死,再一口鲜血喷在大哥的脸上,让他知道,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是,这样做好像在你们这儿好像有点晦气,王妃你不介意的,对吧?”
“那倒不会,只是这样做太过激进,元昭帝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于你的母亲?虽然是侧妃,但毕竟关于两国,你在婚礼上这样做,怕是不妥。”于沉月细细思索了一番,继而开口道,“不如,你先进了淮王府的门,等到你大哥回去,再自称患有隐疾,将一切安排妥帖后,假死离开也不迟。”
伊莱斯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大哥走了,一切便尘埃落定,到时候他再跑,父亲是怎么也抓不住他的,可是他没想到,于沉月会为他考虑这么多。
“你放心,我有信得过的大夫,会帮你照顾好孩子的。”于沉月说完便准备离开,伊莱斯望着他朝着门口走去的背影,忍不住叫住了对方,“王妃!若是我真的喜欢王爷,你还能这么淡然的和我说话吗?”
于沉月回过头,眼里闪出一丝笑意,“老实说,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会怪你,那个伺候你的哥儿,名字叫桑梓,在我们这里,这个名字意味着故乡,我能想象的出,你远道而来的痛苦。”说到这里,于沉月看向了自己的指环,想起了以前严深给他的承诺,“而且,我信他。”
第73章 进府
于沉月刚下马车, 就看见严深一脸焦急的在门口等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严深则没有因为他的笑容而放松半分, 仍旧紧张地扶着他的身子,询问刚才的情况。
“其实,他也是有苦衷的。”于沉月和严深单独进了屋, 将和伊莱斯谈论的事情娓娓道来, 严深的脸色这才好了几分, 不过很快, 他就反应过来,事情被他们二人私下商量过后,这侧妃自己是娶定了, “月儿, 真是委屈你了。”
“傻瓜,我有什么可委屈的。”于沉月靠在对方的肩上,眼里多了些惆怅,“他才委屈, 自己喜欢的人不在了,又被迫嫁到这么远的地方, 若我们不帮他, 只怕他再也回不去家乡了。”
“你说得对, 既然都决定了, 那我自然是支持你。”严深亲了亲他的双唇, 扶着对方的腰, 小心地将人抱上了床, “人们常说, 一孕傻三年, 你怎么还越发聪明了。”
于沉月笑着搂住他的脖颈,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对方的背,“民间俗语不可尽信,再说此事也算是一举两得,一来,能帮伊莱斯摆脱困境,重获自由,二来,元昭与我们联姻,两国的友谊能因此更加长久,边地没有战乱,是百姓之福。只要我们将假死之事办妥当,一切都不是问题,想来此事还需要薛苓的帮助,你这几日安心地做自己的事,不要露出破绽,剩下的交给我。”
严深看着床上的人,怎么看怎么欢喜,眼前的人永远都是那么的会为他人着想,也永远能让他着迷,“月儿,我爱你,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我到底该如何疼你,我真是没办法了,你永远都让我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多,不够好,真想永远就这样抱着你。”
“大白天的,说什么呢……”于沉月被他说得害羞起来,也不知道对方为何总能随时说出这些羞人的话,虽然严深曾经煞有介事地告诉他,在他们那里都是这样直白的表达爱意的,但他总感觉自己有种被骗的错觉,在他思考的同时,对方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头上,拔下了他头顶的簪子,“你,青天白日的……至少等到晚上再……”
“什么?”严深停下手上的动作,于沉月脸颊泛起微红,扯过一旁的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神情,严深明白过来,坏笑着去抢对方的头上的被子,“我可什么都没做,拔簪子只是打算让你躺在床上休息能舒服些,月儿难道是想……”
“我,我什么都没想……”对方不肯将被子拿开,但却羞得连手指的关节都泛起了粉红,严深隔着被子猛亲了一阵,这才松开手放过了对方,刚准备离开让于沉月可以露出脑袋来休息,自己的衣袖却被对方拽住,只见于沉月还将头蒙在被子里,只伸出一只胳膊,声音粘腻地就像是半融化的糖块,“别走……陪我……”
之后的几天,他们的计划如期举行,德西索发现这些天自己的弟弟脸色变得不太好,可随行的大夫瞧了半天,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无奈只能用水土不服来解释,并开了些无关痛痒的药,“水土不服?昨夜吐了半宿,现在人都下不了床了!”德西索指着门让跪在自己面前的大夫全部滚了出去,望着床上睡得不安稳的人,他也开始觉得头疼,淮王答应了联姻,消息已经传回了元昭,若是现在伊莱斯有个三长两短,回去父亲一定饶不了他。
“大哥。”伊莱斯强忍着不适伸出手来,想让对方扶起自己,“别怪他们,咳咳。”德西索扶起他虚弱的身子,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好些了吗?那群没用的庸医……我马上就去宫中请太医,相信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没事,不需要麻烦你去宫里,比起这个,我有一件事,想请哥你帮忙。”伊莱斯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桑梓,德西索会意,让伺候的人全都站了出去,留下他们兄弟二人在屋里,此时,伊莱斯阴沉着脸,继续说道,“桑梓,你带回去,不要留在我身边。”
“为什么?他是母亲特地从身边拨给你的。”德西索不明白他的用意,可伊莱斯却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发出一声冷笑,质问道,“你也知道,他是你母亲身边的人?我没想到,你连王后的人也敢染指。”
德西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堪起来,他松开对方的手,站起身来在他的面前徘徊了几圈,“他告诉你的?”
“还用告诉?这一路上,他好几次半夜从你房间出来,谁看不出?我知道你这次回去就要和大臣的女儿结婚,所以你才会想把他留在这里,还让王后给他改了名字,可惜,他懂得不多,并不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伊莱斯说到这里,垂下了双眸,细长的睫毛留下浅浅的影子,“他还傻傻的以为,你对他是真心的,其实,你早就准备不要他了。”
“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德西索回到了床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是太子,我不会娶一个平民的哥儿做太子妃,你应该清楚。”
“但你……咳咳,不能就这样把他留在这里……”床上的人激动地咳了起来,德西索帮他倒了杯水,伊莱斯一饮而尽后才缓了过来,“带他回去吧,就当是我最后的请求。”
又过了两天,伊莱斯的身子看上去像是变好了,德西索很高兴,也终是同意了他的请求,联姻的日子就快到了,淮王府中和两年之前一样,挂起了满院的红绸和灯笼,那个许久不住人的东院被重新收拾干净,迎接侧妃的到来。
“沉月,你真的没事吗?”吕琳琅看着同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绣东西的人,眼里透露着深深的担忧,她知道怀孕的痛苦,更何况在这个时候严深娶侧妃,因为是联姻,对方是邻国的王子,自然也就没了其他侧妃该有的下跪敬茶等环节,这样想来,于沉月这个王妃,恐怕是管不住对方,“要我说,二哥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肚里的孩子,为了孩子,你可不能意志消沉下去。”
“琳琅,你这话倒是和我爹爹说得一模一样。”于沉月放下手里的针线,自从联姻的事情定下后,身边的人都在不停地和他重复着差不多的话,伊莱斯的事不能声张,也难怪他们会为自己着急,“放心,我真的没事,而且我觉得伊莱斯王子挺好相处的,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朋友。”
到了那天,伊莱斯虽是侧妃,但北麟帝特赐以正妃的礼节入府,满街的锣鼓声响彻天际,于沉月坐在府中,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自己的夫君站在那里,牵着对方的手,做着和自己入府那一日相同的事。
“公子……”金珠暂时还不知道实情,看着于沉月在礼成之后,一个人回在屋内的孤单背影,她忍不住替对方难过起来。
夜深了,屋里难得的安静,于沉月独自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早就看过的书,思绪却早已飘到了远方,以往到了这个时辰,严深会坐在床边帮他捏腰揉腿,或是殷勤地帮他往肚子上擦油,顺便还会趁机将耳朵贴在自己的肚子上,自顾自地和未出世的孩子说话,但今晚,偌大的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严深靠在窗边,有意无意地朝盘腿坐在床上,不顾身份吃东西的伊莱斯看去,对方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周围所有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包括今晚的喜娘,所以当严深应付完所有事后,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时,也不得不佩服对方动作的迅速。
“你要是想走,那就快走。”伊莱斯用袖子将一床的空壳甩在地上,然后独自瘫倒在床上,“你们王府的床就是软,比这段时间在驿站住的舒服多了。”
“你喜欢就好。”严深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伊莱斯忙了一天已经困得厉害,直接走到烛台前吹灭了蜡烛,指了指门口对他下了逐客令,“我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再不走我可不管你了,你不睡我和孩子还要睡呢。”
“稍等,等事情办好,我即刻离开。”屋外的天色越发昏暗,严深的心还悬在半空,终于,善荣小跑着来到窗边,靠着窗沿小声地说道,“王爷,都办妥了,今晚伺候的喜娘和奴婢都发了双份的赏银,奴才更是好好叮嘱了一番,她们绝对不会多嘴。”
“那就好。”听到他这么说,严深松了口气,伊莱斯直接把人赶走,虽说是奴婢,但他们也是人,该做的事没能做成,得不到银子,肯定会对他不满,万一多嘴在宫里说了些不该说的,一定会惹祸上身,所以严深急忙让善荣去拦住她们,然后给了她们双倍的银钱,叮嘱她们不要乱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给足了银子,一定会比不给要好办事的多,“王妃睡了吗?”
善荣摇了摇头,严深看了一眼已经盖上被子,似乎已经进入梦乡的伊莱斯,不顾身份的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把同在窗边的善荣吓了一跳,伊莱斯躺在床上悄悄睁开眼,看着窗外的主仆二人细心地帮自己关上窗户,叹了口气后翻了个身,重新闭上了双眼。
第74章 计策
王爷娶亲, 还是元昭国的王子,涉及两国邦交的大事,自然是街知巷闻, 何况是以正妃的礼仪入府,大红的轿子穿过京城的长街,城内几乎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出来感受这喜庆的场面, 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锦霞阁今日得闲, 听着外面的锣鼓声, 香槐看着阁内的人全部站在门口看热闹, 无奈地叹了口气,继而转身准备离开,“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凑个热闹?”班主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香槐停住了脚步, 转过身来先是朝着班主和站在他身边的人行了个礼,随后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有点累,想回屋休息。”
其实他只是有点感伤, 没想到这么快,严深的身边就多了新人, 明明上一次和于沉月见面的时候, 对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好到让他直接放弃了与之相争的念头, 可为什么, 才过了几个月, 他们的感情就容纳下了第三个人的存在。香槐在这个世界的日子比严深多, 看惯了身边其他人的遭遇, 可现在, 自己仍然会为于沉月感到难过。
班主的目光紧盯着他,直到香槐的背后冒出一层冷汗,他才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去吧,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演出。”
望着香槐离去的背影,班主脸上的笑意渐深,接着转头看向一边,“五殿下,香槐不懂规矩,让您见笑了。”
“无事。”严烁背着手,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四周,“二哥娶侧妃,按理说我不该在此,但本殿下今日特地前来,是为了拿一件物什。”
“不知殿下想要的是什么?”班主低下头,挡住了自己的神情,严烁好奇地夺过对方腰间的扇子,拿在手中细细把玩了一番,这才缓缓开口道,“人,我已经找到了,不过我需要一件东西,一件……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严深没想到自己作为王爷,在自己的王府里,有一日为了见王妃居然要翻墙。终于到了于沉月的窗边,他先是朝着听到动静赶来的文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地打开窗户朝里面张望。
屋内,于沉月没有听到动静的声音,一个人躺在床上,身子背对着窗户,看不清他的脸,“月儿。”严深忍不住直接翻了进去,床上的人这才听到声音,稍显笨拙地动了两下,“抱歉,我回来晚了。”
“阿深,你怎么……怎么过来了?”严深熟练地帮他翻过身来,看着对方攥紧自己衣襟的手和逐渐变红的眼眶,他慌忙地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怎么哭了?别哭,我的夫郎,我的月儿,你一哭我心都跟着颤……”
“没,我,我不想哭的……”于沉月努力控制着眼泪,可怎么都控制不住,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严身小心地想帮他擦去泪痕,却不知为何却越擦越多,他捧起于沉月的脸,用一个接一个温柔的吻,慢慢地吻去对方脸上的泪珠,也一点点地安抚着对方不安的心,“没关系,我知道虽然都是假的,但你看到那样的场景,觉得不开心是很正常的事,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感情,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不能违抗父皇的命令,害的你难过。”
“不是的……我没有难过……”于沉月的情绪缓和了下来,慢慢将头靠在严深的肩上,有些自欺欺人地看向自己的肚子,“因为怀着孩子,我才会……”
“好啊,现在都学会把事情推给宝宝了。”严深笑着刮了一下对方通红的笔尖,然后顺着对方的眼神,点了点他的肚子,“等孩子出来,我定要向他告状。”
于沉月被他的语气逗笑,他闷哼了一声,在对方的脖子上轻轻留下一个牙印,“你敢,不许你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不敢,月儿说不许,那我定然是不会做。”严深脱下自己身上的喜服,随意地扔在地上,将靠垫放在对方的腰侧,细心地解开对方的上衣,“今晚擦过油了吗?”孩子越长越大,于沉月被撑的肚皮有些发紧,薛苓特地配了一款油膏,用来舒缓对方不适的感觉。
“擦过了。”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摩挲着,于沉月觉得有些发痒,刚准备想移开身子,对方就整个人靠了过来,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下,二人四目相对,放在肚子上的手也慢慢地往下移动了几分,“月儿,今天是个吉日……”严深说着,咬上了对方的耳垂,放在舌尖细细地□□,于沉月最受不了这个,但每次严深都会坏心眼地欺负他,直到他浑身软的动不了才会罢休,“阿深,别……停下……你又这样……”
“哪样?”严深松开了对方的耳垂,喘着粗气问道,“我又哪样?你想让我停下还是别停?”于沉月不说话,本来半躺的身子被对方整个放倒在床上,腰间的软垫也被放在一边,里衣慢慢地被剥下,指尖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微微颤抖起来,“阿深……”
“月儿,你知道吗?今天,我满脑子都是你,现在我的心情,就和两年前你进府的那天是一样的,月儿,我爱你。”说着,他覆上对方的唇,于沉月的眼角又流出两行清泪,一吻结束,他用手背抹去泪水,笑出了声,“我也是,阿深,我还是那么的爱你。所以才会……明明是自己的安排,明明都是假的,我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觉得难过……你原谅我刚才的失态,好不好?”
“傻月儿,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爱你。”严深俯下身,给了对方一个更加深入的吻,周围的一切变得虚幻,仿佛都融化在他们的缠绵之中。
第二天,于沉月昏昏沉沉地醒来时,严深已经陪着伊莱斯去为德西索送行,到底是怀着孕,身体现在疲乏的厉害,望着站在床边藏不住笑的金珠,他竟觉得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公子,昨晚王爷偷偷回来,还吩咐将备好的热水都送来我们这边,看来,王爷心里还是记挂着公子的。”她将对方扶起身,于沉月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随后交代道,“你去把顺心和李廷叫来。”
德西索站在马车旁,和伊莱斯做着最后的告别,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弟弟,已经成为了北麟王爷的侧妃,和父亲想象中的一样,为了元昭献出了往后的余生,“已经嫁了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任性妄为。”
“大哥你放心。”伊莱斯一边答应着,一边伸出手来挽住了严深的胳膊,和他装出一副很恩爱的样子,“王爷和王妃都待我很好,今后我一定会幸福的。”
“那就好。”德西索看着他们二人挽着的手臂,露出欣慰的笑,“你先回王府的马车上等,我有几句话要对王爷说。”
“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伊莱斯嘀咕了两句,不情不愿地先上了马车,他最烦大哥的这种态度了,和父亲说话的样子一模一样,“算了,看在你带桑梓离开的份儿上最后原谅你一次。”
德西索朝伊莱斯的方向看去,见他放下了帘子,才将严深拉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这封信我交给你,等过个十年八年的,你亲自交给伊莱斯。”
“为什么?”严深有些不解,德西索叹了口气,不愿意将缘由说给他听,只是说了一句“有缘无份”。
回到王府,伊莱斯看着自己屋前站着的两个陌生面孔,没有理会直接走了进去,坐在桌子前吃起了于沉月为他准备的糕点,“看来,我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不然王妃也不会安排你们过来伺候我。”顺心和李廷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点了点头,伊莱斯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床上歇息,门口就传来于沉月的脚步声,“抱歉,来晚了些。”
“没,按说我今日还该同你敬茶。”伊莱斯冷不丁开起玩笑,于沉月见他这样也跟着笑了起来,向他介绍了站在一旁的两人,告诉他以后若有任何事,他和王爷不在府上,都可以拜托他们,“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侧妃说。”
伊莱斯望着关上的屋门,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于沉月从袖子里拿出德西索交给严深的信,交到了对方的手上,“这是德西索殿下交给王爷的,说是几年之后再给你,但王爷不忍心,便交予我手,让我亲自递给你。”
手上拿着来自元昭的信封,伊莱斯不知为何内心莫名地紧张,他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封书信,是他非常熟悉的德西索的笔迹,于沉月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对方的双手开始发颤,突然,伊莱斯毫无征兆地笑了一声,紧接着便开始嚎啕大哭,“混蛋!大哥你这个混蛋!我就知道他还活着……你不会狠心地杀了他,我就知道!”
“你没事……”于沉月正准备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谁知对方突然站起身来,随手将信一抛,一边骂一边开始收拾东西,“混蛋大哥,还瞒着我,还几年之后,你怎么不等我入土了你再告诉我?王妃,计划有变,我假死之后不会留在北麟,我要回元昭,有很重要的人在那里等我。”
“好,没问题,但你先冷静,现在收拾东西有点早。”于沉月想帮他把信捡起来,却发现自己实在弯不下腰,伊莱斯朝他瞥了一眼,急忙跑过去扶住对方的身子,“王妃你千万别乱动,我可经不起你吓我第二次。”
听他这么说,于沉月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肚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75章 至亲
自从伊莱斯看完信后, 严深总觉得计划实施的速度就变快了,比如上午顺心刚告诉他们,侧妃身体有些不适, 下午伊莱斯就开始咳血。
“会不会太假?那手帕里血包的量我怎么觉得有点多呢?”严深作为局内人,看待这件事的发展自然与旁人不同,于沉月收起自己搭脉的手, 笑着解释道, “放心, 薛苓的药不会错, 伊莱斯心急,所以药下得猛了些,看上去症状自然也要重些。”
读过那封信上的内容后, 伊莱斯毫不避讳地将信还给了他们, 上面是元昭国的文字,严深不懂,但于沉月看了个大概,看着对方喜极而泣的样子, 自己也为他高兴,“昨日借着出去的机会, 让伊莱斯和清环见了一面, 以后在外能有人陪在身边, 互相照顾着, 终归是好事。”
既然伊莱斯决定回元昭, 于沉月想着是个机会, 不如让清环同他做伴, 之前他与对方谈了好几次, 知道秦奕的事对其影响很大, 他现在苦学外邦文字,久而久之便有了想要离开北麟的想法,但缺少契机,人生地不熟又没有熟络的朋友,难免心生胆怯,昨日于沉月将伊莱斯介绍给他认识,他们聊得很投缘,当即同意了这个建议。
“王爷,王妃的身子无恙,孩子也很健康,只是现在月份大了行动不便,但还是要记得每日多走动,免得生产时王妃会使不上劲。”薛苓说着,将新开的方子交给了金珠,便站起身来朝东院走去,“臣去看一看侧妃。”
之后的一段日子,伊莱斯整日卧床不起,和之前德西索在的时候的情况一样,而且还有越来越糟糕的趋势,顺心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好几次地将咳出血的帕子端出来,淮王侧妃病重的消息,就这样和他们想象中一样不胫而走,一直传到了宫里。
“病重?”北麟帝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他盯着眼前局势尚未分明的棋盘,掌心里的几枚还未出手的黑子被他捏得细微作响,“是,听之前派去招待使臣的人说,当时伊莱斯殿下的身子就不太好,也是这个样子,成亲前吃了几日他们那儿的药,才勉强……”说到这里,赵喆停了一瞬,悄悄抬起头,见对方神色如常,他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接着说道,“皇上,薛家的那个哥儿已经去了,是不是要太医院再派人去淮王府上为侧妃医治?”
“不必,那个哥儿和朕的孩子们走得近,他去就行。”北麟帝说着,用食指和无名指捻起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赵喆了然,弓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陈贵妃见人离去,这才开口道,“陛下,伊莱斯王子怕是到了北麟还未适应,等过些日子应该就好了。”
“是吗?”北麟帝看着棋盘上对方刚放下的白子,不由地笑出了声,“你看,你刚才这步棋走错了,朕怕是要赢了。”
“臣妾不善下棋,还望陛下指点一二。”陈贵妃随意地抛下另一颗白子,刚才来不够明朗的棋局几步之间胜负已定,“其实,陛下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对不对?”
“不,不是打算,朕只是觉得有趣,想看看朕与锦禾的孩子到底可以做到何种地步。”北麟帝说着便搅乱了棋盘,光滑圆润的黑白玉棋子交织在一起,印在北麟帝的眼眸之中,他站起身来,走到对面牵起陈贵妃的手,“不谈那个臭小子,对了,忻儿这两日好些了?”
“陛下请放心,忻儿没事,那日他确实被吓得不轻,好在沉月是个稳重的,知礼数识大体,明明自己撞在山石上已经疼得快说不出话了,还能安慰忻儿。”北麟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一开始他确实对于沉月有所偏见,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会那么喜欢他,不惜愿意为他离开京城,但现在看来,他当时是错了,“最好,他这一胎是个男孩。”
“陛下说笑了,那是淮王的孩子,陛下的孙儿,即使沉月生的是个女儿,或者像他一样是个哥儿,您也会一视同仁的疼爱的,不是吗?”两人肩并肩一同往严忻那屋走,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严忻抱怨的声音,“我不写了!还有这么多!以前三哥三嫂在的时候,他们还能帮我写一点,现在都靠我一个人了!”
话音刚落,一支还沾着墨汁的笔就从里面飞了出来,直接甩在他们的脚边,那墨水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渗进了地板的缝隙,陈贵妃身边的宫女立刻跪下身子将笔拾起,北麟帝和陈贵妃对视了一眼,紧接着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严忻带着谄媚地笑容一点点挪动到门前,“父皇,母亲,忻儿知道错了……”
“认错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不错,不过其他方面,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北麟帝接过宫女手中的笔,将它还到严忻的手中,“原来以前晋王和晋王妃都在偷偷地帮你做功课,难怪你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样子!朕明白了,难怪他们搬出宫的时候你那么伤心,原来不是兄弟情深,是没了帮忙的人。”
严忻摇了摇头,使劲地摇晃着北麟帝的胳膊,不时地向一旁的陈贵妃投去求助的目光,“没有,忻儿是真的舍不得三哥和三嫂,而且……而且以前他们只是会帮我讲一讲看不懂的内容,让我理解的更透彻而已,不会真的模仿我的笔迹,帮我完成功课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北麟帝拿起他的功课,一边看着上面乱遭遭的涂鸦一边数落起他的毛病,“要不是于承风不愿意再胜任太傅一职,朕一定会命他好好管教你,只要你能学到你二嫂的一半,朕就很高兴了。”
“还好他不当了……”严忻小声地嘀咕起来,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对方的本事,之前于承风作为三哥的太傅,有一次,他偷偷摸摸去找三哥玩,被对方抓了个正着,不仅当面被考了一番功课,还因为功课不佳被他直接命人送去了母亲那里,害的他被训斥,“他最严苛了……幸好二嫂不像他……”
傍晚,薛苓回到家,和往常一样把药箱放在椅子上,身后就传来自己父亲暴怒的声音,“逆子,跪下!”
“父亲,我怎么了?”薛苓不明所以,但薛太医很快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他按照父亲的话照做,双膝跪地,等待着他的审判,“逆子……”他的右手高高举起,却始终没有落下,过了一会儿,他垂下头,放弃似的收回了手,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颓废,“淮王是不是让你帮忙做了些什么……”
薛苓没有出声,双手握紧了自己的膝盖,薛太医冷哼一声,伸出手指了指薛苓的额头,“我知道,你怨我,怨我以前嫌弃你是哥儿,怨我不喜欢你,不给你机会,不错,是我小看了你,你现在倒是厉害,淮王、晋王、五殿下,皇上成年的三个皇子面前,你都混的如鱼得水,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们三方相争,头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你!”
“父亲,我跟他们没有……”
“上次在秦家发生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一个清白人家的哥儿,跑去那种烟花之地多久了?有没有被认识的人看到?要是被认出来,我们薛家的脸往哪里放?他们那种人难道没有钱去请专门的大夫,需要你上门倒贴?”
薛苓听到他的话,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失望,他知道父亲一向看不起哥儿,更不要提那些流落烟花的可怜人,若是一早让他知道了,不知道家里要徒增多少事端,所以,他谁也没说。
“你老实跟我说,淮王的侧妃到底生的什么病?”薛太医进一步向前,将薛苓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逼迫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你知道这场联姻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淮王的侧妃出了任何的问题,你猜,皇上会让谁来给元昭一个交代?是淮王吗?不,那是先皇后和他的亲生儿子,是王妃吗?自然也不是,他是王爷的夫郎,他的肚子里怀着皇家的血脉,那么你觉得,剩下的人里面谁会被推出来?”
薛苓的心开始狂跳不止,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相信严深他们会处理好一切,况且,他和父亲并不亲近,比起他,父亲更喜欢母亲生的其他几个孩子,自己甚至从小就没有贴身的丫鬟或是小厮,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单独聊过天,没想到头一遭就是这样的场面,恐怕是因为伊莱斯病重的消息传到了太医院,淮王选了自己来为侧妃医治,他怕自己医术不佳,会害的全家陪葬,所以才过来兴师问罪。
想到这里,薛苓挺直了腰板,朝着薛太医摇了摇头,现在的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病因……还没有查清,我想我会更努力……”
“够了!”薛太医背过身去,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终于,他长叹一声,决定不再追问下去,“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搞不定,你可以来找我,我……我一定会尽力去帮你……苓儿你长大了,你母亲说得对,你我疏远至此,都是我的错……”
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薛苓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尘土,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第76章 刺客
今日晚膳后, 严深和于沉月去了东院,美其名曰看望侧妃的病情,实则是继续商议计划, 伊莱斯此时正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不止是薛苓的药令人反胃,肚子里的孩子也让他变得毫无食欲, 整个人看上去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一圈。
“你看上去气色很差。”于沉月坐在他的对面, 要不是知道对方是因为药物所致而造成的假象, 他真的会为伊莱斯现在的样子感到担忧, “真的不打算等到我的孩子出生?”
“不了,喜事撞丧事,你们这里不是说不吉利吗?”伊莱斯从床头柜上的碟子里拿起三四颗果干, 一口气全放进嘴里, 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就算我们是假的,但日后说起来终归是不太好,我阿父曾经有个侧妃, 他在我出生后不久就病死了,在大家都该照顾我的时候, 我的爹爹和阿父还要忙他的后事……算了, 还是不要了, 我早点离开比较合适。”
说完, 他鼓着嘴缩回了被子里, 严深和于沉月相视一笑, 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递到对方的面前, “你倒是懂得多, 不过我和月儿都不在乎, 你不必为了我们过多考虑,尝尝这个,是不是和你在元昭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阳糖?你们从哪里得来的?”伊莱斯打开油纸包,从中挑出一颗放在嘴里,一股熟悉的酸味涌上舌尖,是北麟这里任何果干都代替不了的,“就是这个味道,酸中带甜,我从小吃到大的。”
“喜欢就好,是宫里送来的,这糖是元昭特产,我们想着你一定喜欢,便都拿来给你了。”于沉月咽了咽口水,他这段时间戒糖,看对方吃的这么津津有味,他仿佛嘴里也感觉到了那股子酸味,“听说这阳糖是用你们那里独有的一种酸果制成,你们进宫的时候带了不少,德西索还将此糖的食谱留在了御膳房,想来也是为了缓解你的思乡之情,要是我也能吃上两块就好了……”
“没事儿,等以后我回了元昭,再买些果子寄给你,让王爷带去御膳房。”即便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于沉月还是对他表示了感谢,伊莱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再将目光转向于沉月已经圆滚的小腹,笑着朝他伸出手,“王妃,听说小家伙五个月后就会动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最近他闹得厉害。”说着,于沉月被严深扶到伊莱斯的面前,将对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以后你的孩子也会如此,说不定比我的还要闹腾。”
“小家伙现在就够不省心的。”伊莱斯想起这段日子的苦,忍不住说道,“等我回元昭见到他,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顿,然后再告诉他,我为了我们的孩子有多努力。”
夜色朦胧,一轮明月高高地悬在枝头,金珠点燃了屋内的烛火,再将一杯刚倒好的热水端到于沉月的面前,“公子,小心烫。”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于沉月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让严深去书房帮他找书,现在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金珠慢慢地退了出去,将门虚掩着,留了一条小缝。
不对劲。
于沉月没缘由地觉得心慌,他伸手想捧起茶杯,却不小心抖了一下将杯子摔在了地上,陶瓷迸裂发出清脆的响声,尖锐的碎片混杂着滚烫的热水飞溅到了他的衣摆和手背上,他用右手的拇指漫不经心的擦去左手虎口下方开始往外渗血的细小伤口,一抬头,严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想必是听到了刚才的声音。
“没事吧?”他只浅浅瞥了一眼地上弥漫开的水渍,就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于沉月的身上,对方正准备将手藏在身后,不曾想却被他一眼看穿,“手伤着了?”
“没事,划了一下。”于沉月有些吃力地站起身,严深顺势搂住了他的腰,帮他分担了一些身体上的重量,将人扶上了床,“抱歉,我现在笨手笨脚的。”
“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只要人没事就好,这点东西算什么。”看着对方手上的伤口,严深立刻让金珠进来收拾,顺便从抽屉里拿出药膏,因为于沉月有孕在身,一些成效快的药不能使用,他们屋子里便只留下了一些普通的,“还是擦点药吧。”
于沉月盯着眼前稀松平常的药膏,心中的不安竟觉得再次加剧,严深将涂上药膏的手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驱走了伤口带来的疼痛,“睡吧,不然明日某人肯定还要赖床。”
“阿深……”他出言叫住了严深,一番思索后将刚拿来的书放回到他的怀中,“你拿错了,不是下册,是上册。”
“上册?我难道听错了?”他免不了有些迟疑,于沉月撒娇似的让他再去一趟,没办法他只能捏了两下对方的脸颊,重新站起身来,现在孩子月份大了,开始出现顶胃的情况,于沉月的胃口变小,有时候吃两口就饱,好不容易有些圆润的脸,就这样一点点地再次消了下去,“等我,我很快回来。”
见人离开,于沉月将手伸进床垫之下,在床板中有一个暗格,那里面藏着一把匕首,是严深给他用来防身用的,可他现在身子笨拙,才刚抓住暗格里的东西,一道寒光就闪过他的面庞,耳边传来一阵陌生的声音,“想活命的话就乖乖把手拿出来。”
听着对方蹩脚的口音,于沉月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他听话地伸出手,没有拿出匕首和对方硬碰硬,反而冷静地问道,“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眼前的刺客穿着一袭黑衣,脸部用面具遮挡,看不出对方的真容,他将手里的长剑往于沉月的脖子上靠近了两分,目光凶狠地凝视着他,“侧妃在哪里?”
“果然,你是来找伊莱斯的。”于沉月坐在床边,神色如常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想,你应该就是他口中那个……念念不忘的情人……”
刺客的手颤了两下,不知是被他识破了身份,还是因为话中的那句念念不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伊莱斯他在哪里?”
“伊莱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选择了联姻,你现在这样会打乱他的计划。”严深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只见他推门而入,没有喊人,没有叫嚷,一个人走到了于沉月的身边,“本王已经遣走了院子里的人,让金珠独自去叫伊莱斯过来,王妃现在怀着身孕,你若真的需要人质,本王来换他。”
“阿深……”于沉月看着严深挡在他的面前,用食指和无名指夹住剑身,将剑锋指向了自己,“别对我的夫郎和孩子下手。”
伊莱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和舒瓦尔重逢,就算看不到对方的脸,对方的身形、举止,包括拿剑的姿势,他都再熟悉不过了,更何况这个面具是他送给对方的!看着舒瓦尔举着剑的手,伊莱斯忍不住冲上前朝着对方的胸口就是一拳,“你在干什么?你是疯了吗?放下你的剑!你这个蠢货!”
“殿下,我……”舒瓦尔看着扑过来的人,听话地将剑扔在了地上,严深一脚将地上的剑踢了出去,随即抱着于沉月往旁边挪了几步,舒瓦尔摘下面具,不顾身边的二人直接抱住了正在拳打脚踢的伊莱斯,“对不起殿下,我来晚了。”
“混蛋东西……”伊莱斯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他知道自己现在虚弱着,要是以前他非要再打两下不可,眼前的人反正就是一身的蛮劲,再怎么打也不会疼,“气死我了,你是混蛋,我大哥也是混蛋,把我送来北麟……你知道……你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有多伤心吗……”
“对不起……我被关了起来,让你为我担心。”舒瓦尔的眼神柔和下来,伊莱斯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地和他说了一番,对方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应该这么冲动选择直接闯进王府,甚至还想要挟持王妃,“王爷,王妃,伊莱斯替舒瓦尔向你们赔不是,你们莫怪。”
刚才他们还在用严深听不懂的话交流,突然变成熟悉的语言,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于沉月笑着表示没事,还让舒瓦尔先离开王府,明日他们再到外面一聚,这样的态度让舒瓦尔更愧疚了,单膝下跪朝着对方行了一个元昭国侍卫特有的礼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伊莱斯,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严深松开抱紧着于沉月的双手,向面前的人说道,“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他。”
屋内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严深从身上拿出于沉月说的书,将它随意地扔在了床上,“为什么骗我?万一刚才的人真的是刺客,你怎么办?”
“对不起……我……我只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怕你受伤我才……”于沉月知道这次是自己做错,但他确实是下意识的想让严深远离危险,严深看着对方的样子,无奈地亲了亲对方的额头,“你还记得吗?祭天那一次,我差点失去你……”
“我……”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进屋之前,我有多害怕……”严深握住他的手,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求你,月儿我求你,别再让我害怕了,好不好?我可以照顾好你,照顾好孩子,以后让我们共同面对危机,好吗?”
于沉月伸出手,抚上对方的眼角,他轻笑了两声,泪水就这样随着他的笑声,比严深先一步从他的眼眶中掉落,“好,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们一起面对。”说着,他看向自己的肚子,“对不起,爹爹让你差点出事,我也要向你道歉。”
第77章 未央
昨晚的事情很突然, 但严深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王府里的人都懂规矩,且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舒瓦尔又是个武功高的,进出谨慎,没留下任何痕迹。
“若不是此事要保密, 我定要将府里的侍卫都罚个遍。文昌和文寿也要送回莫家, 让他们再好好教一番才行。”严深鲜少说这样重的话, 于沉月摸着床站起身, 亲自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衣带,从对方的身后绕了一圈,系在他的腰上。
“夫君别生气, 气大伤身, 舒瓦尔是伊莱斯的贴身近卫,自然不是我们府里那些普通护院能比的,至于文昌和文寿,他们昨晚虽迟钝了些, 但已经发现了舒瓦尔的行踪,要不是你把人都遣走, 他们二人在我和他周旋的时候就冲进来了, 他们确实护卫不当, 但也不至于送回去, 那样就太伤他们的脸面了。”
“你啊。”严深握住他的手, 将人扶到椅子上, 再将床上的软垫放在他的身后, “你也别为他人求情, 自己就是个不省心的。”
“你还在生月儿的气?我还以为你昨晚就气消了呢。”于沉月不肯松手, 一双眼睛带着歉意直勾勾地望着他,“不生气了,好不好,老公?”严深最受不了他这样称呼自己,没办法,他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俯下身咬了一口对方的薄唇,“你就这种时候叫的甜,偏偏我还最吃你这一套。”
于沉月心虚地抿着唇,用舌头轻碰了两下刚才被咬到的地方,不疼,麻酥酥的,对方总是这样,看上去是自己占上风,实则他自己也臊的厉害,“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伊莱斯他们等急了。”今日清晨,天还没全亮,伊莱斯全然不顾自己还在装病,换了身北麟的衣裳就出门去找舒瓦尔,好在他知道带上顺心,还托她回府将中午见面的酒楼告知严深,这才让他们两个放下心来。
“我们的计划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只是清环那边……要派人和他说一声,不知三人同行他会不会介意,不过我想舒瓦尔的武功那么高,去往元昭路途遥远,有个习武之人护着他们倒不是件坏事。”严深刚扶着于沉月坐上马车,还未放下帘子,宫里就派人过来传话,说是皇上召见,要严深即刻进宫,“现在?”
“回王爷,皇上现在正在书房议事,让您先去未央宫等他。”宫里派来的小太监低着头,严深为难地看了一眼于沉月,小声地在对方的耳边说道,“月儿,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人前往,要不你先在府中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于沉月点了点头,他知道昨晚自己理亏,现在也不是自己任性,而让身边之人担心的时候,更何况严深是进宫,万一被北麟帝看出他心神不宁,强逼之下问出些什么,打乱了计划就功亏一篑了,“阿深,未央宫是先皇后的宫殿,皇上长情,殿内一直未曾荒废,今日不管谈什么,都要小心,不可逆了圣意,惹皇上不悦。”
严深明白他的担忧,点着头让他放心,将人重新扶下马车,吩咐再三让金珠他们照顾好于沉月,这才跟着小太监朝宫里的方向去了。
“什么时辰了?”伊莱斯伸出一节藕臂,迷迷糊糊地搭在舒瓦尔的腿上,对方盘腿坐在伊莱斯的身边,赤裸的上身带着几道新鲜的抓痕,正用手指玩着对方的长发,“这次殿下你下手够狠,都出血了。”
“没事,我带了药,等我起床后帮你……”听到对方这么说,舒瓦尔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浅笑,他是贴身侍卫,即使是平日里普通的训练,也免不得受伤,“对我们来说,受伤是习以为常的。”他的朋友们都是这样说,并且这样觉得的,只有眼前这个人,会在看到自己受伤的时候掉眼泪,一边哭一边骂然后还亲自帮他上药,以至于他现在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被太子殿下发现的那一晚,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将所有事情揽上身的准备,但德西索殿下仁慈,留了他的命,只是将自己赶出了皇都,但当他冒着危险赶回皇宫时,才知道伊莱斯已经去了北麟,他日夜兼程地赶来,幸好,上天待他不薄,他可以再次和伊莱斯在一起。
舒瓦尔隔着被子拍了一下伊莱斯的臀,将地上的衣裳捡起后放到他的身边,“快起床,王爷和王妃估计快到了。”
“不起,疼死了。”床上的人一把将衣服甩到舒瓦尔的脸上,皱着眉在被子里面翻了个身,“我怀着你的孩子已经很辛苦了,你还这么没轻没重的。”
“什么?”舒瓦尔第一次从对方的嘴里听到“孩子”这两个字,手上穿衣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你刚才说什么?”他愣在那儿出神,伊莱斯则一副无所谓地样子,揉了揉睡眼后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我说我怀着你的孩子很辛苦……哦想起来了,你还不知道,没办法怀孕之后就是容易忘……等一下,舒瓦尔你干什么?你是狗吗从被子下面钻进来?别舔我肚子痒死了!混蛋你在傻笑什么?谁跟孩子这样交流的你胡说八道!”
未央宫自先皇后离世,就再未住过旁人,可殿内的布置依旧如新,像是每日都有专人细心整理打扫一般,院内的花开的茂盛,丝毫没有已经入秋的感觉,严深心中不知为何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是因为原身吗?他知道原身之前曾住在这里一段日子,虽然很短暂,但他想或许是对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想到这些,严深随手拿起屋内的一个青花瓷瓶,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是啊,那么年幼就被人陷害,因此被北麟帝送走,离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妹妹和再也见不到的母亲,任谁都会有心不甘吧。
“你还记得这个花瓶?”北麟帝低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严深连忙放下东西向他行礼,可对方却径直走向放着瓷瓶的台子,将瓶子放在自己的手中,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连说话都带上了笑,“在你母亲这儿,我们不必那么多礼数,起来说话。”
身边的太监将午膳端了进来,北麟帝示意他坐下,二人就这样,像一对寻常父子一般坐在桌前,“这些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的口味有没有改变,这个花瓶,是当年你母亲最喜欢的,你呢,就常在院中或是跑去御花园,折些新鲜的花朵送来,叫嚷着让你母亲帮你把花插进瓶中……”说着,北麟帝将瓶子推到严深的手边,“可惜,你母亲没等到你回来,也没看到你成亲,如今你也要做父亲了,王妃快生了吧?有没有让太医把脉看一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还有不到两个月。”谈起于沉月,严深的眼里明显多了些不一样的情愫,他低头笑了笑,接着看了一眼手边的花瓶,“我们不在乎,都一样喜欢,所以就没问,孩子健康就好。”
“你说得对,健康就好。”北麟帝想起他和莫锦禾的第一个孩子,说到底是他的疏忽,南方水患,他为了灾情决定亲自出巡,未免灾情过于严重,水患之后爆发疫病,还将宫中几名资历较深的太医全部带走,等他接到大皇子病重的消息,带着太医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锦禾伤心欲绝,痛哭流涕的脸。
可是,皇帝怎么会错?为了南方的百姓怎么会错?他没办法,锦禾也是,她是皇后,是天下女子和哥儿的表率,所以她很快振作了起来,等到他再一次赶去南方时,对方就恢复了以往的神色,继续帮着他管理后宫。
“晟安,你说我们要是老了,会是什么样子?”莫锦禾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撑着头问站在身后的人,“我也不知,不过我的锦禾一定貌美如初。”北麟帝帮她摘下耳环,搂住对方的双肩,“说不定,会更胜从前。”
“你取笑我。”莫锦禾站起身,甩开北麟帝的手,独自坐到了床边,“宫内三年一次大选,只怕到时候你早就将我抛掷脑后了。”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原来是有人吃味。”北麟帝想去拉住对方的手,结果莫锦禾完全没有给他面子,见他凑上来,便起身走到了窗边,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你也不想想,你老了,可户部送来的女子都是花儿一样的年纪,比起吃味……我倒是为她们觉得可惜……”
“可是每一位皇帝都是这样做的,父皇也是。”北麟帝再次走上前,将人搂进怀中,莫锦禾抬起头,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忍,“前人都是如此,晟安,你就一定要和他们一样?不能改一改吗?”
“那……等今年的结束,我就不让户部再准备选秀之事了,可好?”莫锦禾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她主动牵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才是我的夫君。”
就是因为记得莫锦禾的话,他才会到现在宫中都未曾添过新人,上一次要不是为了这几个孩子,他也不会想起重办选秀,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没办法只能作罢。
看着对面的严深,北麟帝觉得自己的这个孩子越发的像锦禾,他也开始后悔,或许当年自己不应该那么谨慎,应该将他留在京城,留在自己身边,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吃完饭,朕带你去个地方。”
第78章 弃妃
未央宫的后院墙上长着一大片的爬山虎, 如今刚刚入秋,满墙的墨绿尚未变红,北麟帝走在前面, 拨开其中的两片叶子,伸手朝着石块按了一下,紧接着墙壁缓缓开始移动, 很快一条小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严深站在对方的身后, 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窄路, 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有一种刺探到别人秘密的错觉,北麟帝双手背在身后,斜眼朝他望去,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以前朕惹你母亲生气,她不让朕进屋,没办法就只能从这里进来,朕是皇帝, 总不能翻墙吧。”
踏上窄路往前走,严深这才发现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进行过清扫, 也对, 先皇后去世, 眼前的皇帝再也没了从这里进入未央宫的理由, 他们父子两人相对无言, 就这样来到了一扇破旧不堪的门前。
“带你见一位老朋友。”北麟帝一掌推开木门, 里面是一处在皇宫中很久都未曾提起过的宫殿, 严深抬头瞥见挂满了蜘蛛网的匾额上那早已斑驳不清的三个字, “玉霄宫……”一看到这个名字, 严深突然感到一阵抽痛,他慌忙地捂住胸口,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悲伤夹杂着愤怒,仿佛要冲破他的身体,是原身带给他的情感吗?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淮王。”两位嬷嬷听到声音,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不顾地上的脏污直接跪下身子行礼,北麟帝甩了甩手,示意严深跟着进屋,他们走进屋内,陈旧难闻的潮湿气味呛人的厉害,严深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床上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惨白颓废的脸,凹陷的眼窝里,一双蒙尘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严深,“你是谁?”
“你觉得呢?”北麟帝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沈茜,你觉得他是谁,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沈茜?严深心中再一次升起异样,原身的记忆在此时提醒了他,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当年在先皇后的安胎药里面下毒,害的莫锦禾早产,继而离世,也同样是她,在事后污蔑他人,还不怀好意地让小时候被丧母之痛冲昏了头脑的原身,对着无辜的陈贵妃拔剑相向。
“他是……难道他就是当年的……”沈茜匍匐着向前,想靠近严深,不曾想双手无力,直接滑倒在地上,她狼狈地坐起身,拨开额前的长发,眼里突然出现了几分奇怪的笑意,“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真可惜,当年就差一点点……”
“你也知道差一点。”北麟帝发出一声冷笑,转而看向了一旁有些呆滞的严深,“是不是很惊讶?她居然还活着,还被困在这里十数年。”
“严晟安,你今天带着他过来,不就是为了将我的丑态摆在他的面前吗?让他可以出了这口恶气,对吗?”沈茜挣扎着身躯,脚上的铁链晃动着发出刺耳的声响,严深皱着眉退后的两步,可北麟帝却伸手抵上他的后背,把他往前推了几下。
“如何?”说话间,北麟帝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拔开刀鞘,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一面映出他们二人严肃的面容,另一面则是沈茜干瘦失魂的躯体,“你要不要亲自动手,朕给你这个权利,你现在是王爷,不再是当年脆弱无助,才失去母亲的孩童,你不想报仇吗?”
“我……”看着对方手中的刀,严深迷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可北麟帝却以为他是在害怕被别人看见,直接将刀塞进了他的手上,并出言宽慰道,“这条街已经荒废,朕也命人堵住了另一边出去的路,那两个嬷嬷知道乱说话的下场,现在就算她在这里化成一具白骨,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严晟安!你疯了!”沈茜扯着嗓子开始大叫,她嘶哑的怒吼让严深浑身充斥着一种以前在学校里,那些淘气的孩子故意用指甲去刮黑板时才会感觉到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不适感,“疯子!你们姓严的都是疯子!为什么当年是我被选进宫!为什么!”
杀了她,为母亲报仇。
心中疯狂的念头越发地强大起来,严深握住刀的手颤抖起来,他不是没拿过武器,但他从来没有杀过人,原身对沈茜的恨意,正不留余力地传输给他,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汹涌的浪涛一般,接二连三地充斥着他的大脑,此时此刻,他第一次这样真切感受到原身的恨意,他们仿佛真的合二为一,那些记忆就像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失去母亲的切身之痛从心口疼到指尖,让他双腿发麻。
眼前扑倒在地的沈茜似乎看出了他眼里冒出的杀意,她像是被猛兽抓住的猎物,拼命地想要逃离,可她忘了,她脚上还带着铁链,她努力地想往外跑,却被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方寸之地,无论如何也逃不掉,就像她一辈子都离不开皇宫一样。
“严晟安!你快让他住手!你答应过我,会让我一直活着,你不会由着你的儿子乱来的对吗!”严深拿刀的手缓缓举起,沈茜再一次大叫起来,她双手握拳敲击着地面,试图继续挣扎,“你快说啊!混蛋!你说啊!”
“沈茜,是你不愿意活着,是你一次次跟我作对,是你触碰朕的忌讳和底线,朕给了你机会,也是你自己不要的。”北麟帝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是皇帝,本身就掌握着宫中所有人的生死,更何况对于眼前的人,他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朕很好奇,上一次来看你的时候,你还要死要活的,怎么这回朕给了你死的机会……却突然想好好活下去了呢?”
严深的思绪很乱,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原身小时候的场景,他知道,这是原身的欲望,是他冲破了现在的一切,强烈地表达给他的欲望,他该怎么办?他真的要下手吗?北麟帝真的希望他杀了沈茜吗?如果只是为了这一瞬间报仇的快感,对方需要把人留到现在吗?
“父皇,儿臣……”
对不起,严深在心中默默地向原身道歉,他不能如此,他要克制,一时的冲动会毁了一切,就像是原身小时候那时一样,他还想起于沉月的嘱托,告诫自己要万事小心,他答应过对方,要让他放心的,严深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垂下了手臂,将刀重新递到北麟帝的面前,“父皇,儿臣不能,不能就这样杀了她。”
“为何?朕以为你恨毒了她。”严深的动作让沈茜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她斜靠在床边,控制不住地急喘着气,北麟帝接过刀,动作娴熟地将它放回腰间,严深低着头,语气平和地解释道,“父皇您是天子,天子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便不会收回,沈茜刚才说过,您许诺她活着,怎么能反悔呢?况且……儿臣相信父皇您留着沈茜,一定有别的用处。”
眼前的君王听到他的话,从胸中发出两声闷笑,他没有再盯着地上的人,反倒是转过身去,看向虚掩着的大门,“很好,朕没看错,你果然……越来越像朕和锦禾的孩子。”
看着北麟帝和严深离去的背影,沈茜缓了好一阵,确认他们真的离开后,这才爬回到床上,从床靠着墙的那道缝隙中摸出一把折扇,心有余悸地将它抱在怀里,“还好,还好他们没发现……我还活着……你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回到未央宫,严深站在北麟帝的身边,忍不住开口问起自己的疑惑,“父皇,儿臣斗胆,若刚刚……儿臣真的要杀沈茜,您会阻止吗?”
“若出手杀了她就能解了你的心结,朕不会阻止,只不过……朕作为一个父亲,觉得你不会那样草率。”北麟帝不再多说下去,他话锋一转,提起了伊莱斯,“那个元昭国送来的王子,身子似乎不太好?”
严深猜到对方肯定会提起此事,毕竟是两国的联姻,且对方明面上为了他,从而委曲求全成了侧妃,作为皇帝肯定要多关心一些,“回父皇,伊莱斯确实这些天精神不济,不过儿臣想,怕是他还未适应我们北麟的生活,所以才会思乡情切,以至于身体才会有所不适。”
“无妨,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们北麟治不好元昭的病也是寻常事,而且朕想他们将人送来之前,怕已经是得了病的,说到底是他们的问题,选了个错误的人选。”严深听到这话,难免感到心惊,难道父皇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又或者,他早就知道伊莱斯的事,只是一直没有发作?
严深不敢再多言,北麟帝却伸出手,指着院子中的一棵树说道,“以前你母亲刚住进未央宫,朕就特地命人在这里种了一棵从南方送来的树,可是没能活过冬天,因为它并不属于这里,朕本想着来年再试一次,结果被你母亲制止,她说不同的树,有不同的生长环境,人也是一样,即便朕是天子,也终会有朕改变不了的人存在。”
“父皇……”严深刚张开嘴,北麟帝就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他真的撑不住,你就早些通知礼部,让他们做好准备,你的王妃快生了,你不能懈怠,要记得通知陈贵妃,让她安排宫里的接生姥姥去你府上候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等朕的孙儿出生,朕要亲自给他取名,你们可不许抢先。”
“是,儿臣遵旨。”听到对方这么说,严深心中的顾虑全然消了,他虽然不明白自己的父皇是怎么想的,但伊莱斯的离去之路应该会变得轻松许多,北麟帝挑了下眉,转过身去一个人朝未央宫的屋门走去,“滚吧,想必王妃还在府上等你,别让人等太久。”
第79章 刺绣
于沉月不放心严深, 又不能一起进宫,只得安静地坐在院中,有些心不在焉地缝着衣裳, 金珠站在身边,再一次委婉地想让他放下手里的针线,可对方不愿, 目光则时不时地看向院门, 金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终于看到严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耳边就传来于沉月吃痛地轻叫。
“公子,你扎到手了?”金珠扶起于沉月,对方的手指上渗出几滴鲜艳刺目的血珠, 于沉月笑着和他说无事, 将手指放在唇边吮吸了两下,就快步朝严深走去,严深看着对方越走越快的步伐,急忙冲上前抱住了对方的腰, 于沉月被接了个满怀,还不忘用手摸着严深的身体, 生怕他哪里受伤, “阿深, 你回来了, 我好担心。”
“叙旧而已, 是我不好, 应该派个人来通知你, 害你的在院子里等。”严深紧张地搂紧他的腰, 摩挲着他受伤的指尖, “让我看看,疼不疼?快七个月的身子居然还敢走那么快,别说是我,就连金珠怕是都被你吓一跳。”
金珠听到严深这么说,抱着于沉月的刺绣盒子赞同地点起头来,于沉月望着他们主仆二人紧张的样子,心中感动,带着笑意和他们道了歉,严深扶着他进屋,将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唯独简化了自己和内心抗争的过程,于沉月心有余悸地望着他,双眸里透露出一丝困惑,“看起来皇上并不在意伊莱斯的事,甚至好像早就知道他会离开?”
说起伊莱斯,于沉月让金珠去通知他们,说是今日恐怕不能相见,要等到明日,谁知对方同意后,竟表示今晚不会回去,要陪在舒瓦尔的身边,虽然有些大胆,但他知道对方的性子,劝是劝不住的,无奈只好同意。
“我也有同感,此事本就冒险,但父皇这么说,想必是考虑过伊莱斯离世后该如何向元昭交代,其实父皇说得对,此事是他们选错了人,伊莱斯来北麟前,难道元昭帝就真的不曾有一点察觉?既然他们冒险把人送来,肯定也考虑过事情被人知晓的后果,我们继续依计行事,想来不成问题。”严深说着,同之前一样帮于沉月按摩起右手,却发现对方因自己的动作而脸色微变,他隐约猜到了几分,连忙问道,“又疼了?你手上的旧患许久未曾复发了。”
自从于沉月进了王府,严深就格外的注意他的手,平日间不让他用手去碰重物,就连最寻常的读书写字也是如此,每次他都会等对方结束后,帮着揉搓按摩,“不行,这些天你不能再碰那些刺绣的玩意儿,要好好的休息。”
“没……没事的……”于沉月小声地嘟囔起来,严深不顾他的劝阻,立刻让人将东西都移了出去,接着自己打开柜子,开始找起以前的药膏,“也不知那药还剩多少,我记得是放在这里……不对,你现在说不定用不得那个,等会儿让薛苓过来帮你重新配一盒。”
“我本身就慢,再休息只怕衣裳做不成……”对方的语气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失落,严深蹲下身,将头抵在对方的膝上,亲了亲他的小腹,“孩子不会怪你的,他在你的肚子里这么久,可以感受到你对他的爱,而这种爱,不是一件衣裳就可以表达的,做不完并不代表你不爱他,对他不上心。”
于沉月露出一丝浅笑,微眯的双眸闪着动人的光,让严深移不开眼,他拽了拽对方的胳膊,让严深坐回到自己的身边,严深自然不会懈怠,将自己的身体当作靠垫,让于沉月坐着可以舒服些,“你要是真的非要给孩子做衣裳,剩下的交给我来完成如何?”
“你?阿深,你连衣裳都会做?”说不惊讶是假,于沉月没想到对方可以这么坦然的说出帮忙的话,严深摸着他的耳垂,再用手指慢慢滑过耳廓,他被弄得心痒,却怎么也躲不开,“我不会,之前只帮着缝过补丁,但不会可以学,你不也是一点点从头开始吗?你为了孩子付出这么多,现在该到我了。”
薛苓自从那一日和自己的父亲争吵后,整个人就变得心事重重,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王府,发现于沉月一人坐在屋内看书,他环顾四周,竟没看见严深的人影,“王妃,王爷他……”
“他有事出去了。”其实严深是去晋王府请教琳琅一些有关做衣裳的事,一开始于沉月有些不赞同,但还是被对方说服了,与其到外面偷偷摸摸地去问那些不认识的人,不如找个相熟的,可信任的要来的妥帖。于沉月放下书,静静地看着对方,薛苓被盯的有些心虚,朝着他发出两声干笑,接着低下头,望着自己隐藏在桌子下面不停来回搓着的一双手,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
“你好像有心事。”薛苓抬起头,跟他说最近事忙,自己是有些累了,可于沉月根本不相信对方苍白无力的解释,他抿着唇,两道细眉蹙在一起,关切地问道,“以前王爷不在的时候,你从不叫我王妃。”
薛苓再一次垂下脑袋,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自己到底还是被父亲的话触动,这段时间减少了进宫的次数,韩秋殊甚至特地派人去府上询问,问他是不是病了,怎么好些时候见不着他,要不是今天严深特地点了他的名字,恐怕他也会推托不来,“我……不,臣只是觉得虽不在宫中,但规矩不能破。”
“薛苓,你我经历了这么多,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怎么能用简单的君臣来解释我们的关系?”于沉月不肯作罢,他努力将椅子往对方的身边挪了几步,握住了对方的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说给我听,我会帮你的。”
“沉月,我……”薛苓不愿意将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他委婉地换了个说辞,表示自己的心愿就是成为一名好大夫,拯救他手中的每一位病人,不想卷入其他过多的纷争之中,于沉月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没有缩回手,反倒是舒心地拍了两下对方的手背,“其实我早该猜到,老实说,我和王爷早就商量过,我们并没有争夺太子之位的心思,王爷心肠软,不是个适合管理天下的人,而我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安顺遂便够了,我们二人对于更高的地位,并不执着,甚至可以说,要是现在皇上宣布其他人当太子,我们反而会松口气。”
“这……这些话……是我一个还不能称得上是太医的哥儿可以听的吗?”薛苓转动僵直的脖子,将目光重新投向身边的人,于沉月看着对方有些痴傻的模样,真诚地点了点头,“是,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永远的朋友。”
深夜,于沉月的屋内还亮着烛火,严深坐在桌前,细心地摆弄着手中的针线,床上的人干咳了两声,习惯性地去拍身边的人,结果却没有摸到熟悉的温度,他强忍着困意睁开眼,只见本该和自己同榻而眠的人竟然大半夜的点着蜡烛,坐在那儿忙着做衣裳。
“阿深……”他小声地喊着对方的名字,严深听到声音,放下布料走到他的身边,于沉月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他半坐起身拍了两下对方的胸脯,沙哑的嗓音里还带着困意,“你怎么还不睡,很晚了,你总说我不能熬夜费眼睛,现在自己倒干得起劲,我想喝水……”
“好,我给你倒。”严深殷勤地将温水递到对方的嘴边,趁着他喝水的时机吻了吻对方有些被揉红的眼尾,“因为快做好的缘故,我想着就不把活留到明天了。”
“做好?怎么可能?”于沉月睡得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听错了,严深将快要完成的衣裳交到他的手中,自己则从后面抱住对方的腰,“你看,是不是快好了?”
昏暗的烛火下,于沉月的手指抚摸着面料上的针脚,他必须承认,对方做的比自己的好太多了,尤其是裤子,两条腿一对比,无论是谁都能看出这是出自两个人之手,“你……你真的是第一次做这个吗?”
“是啊。”严深从后面蹭着他的脖颈,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或者不擅长的东西,有时不必强求。”
“你说得对。”于沉月泄气似的将衣裳交到对方的手里,在对方的帮助下重新钻回了被窝,“那我先睡了,你小心眼睛,别熬坏了。”
“放心。”严深看着对方似乎在赌气的背影,悄悄掀开被子,隔着里衣顺着肩头一直亲到对方的腰窝,于沉月被突然的吻打断了重新积攒起来的睡意,但他现在翻身困难,又不愿让外人听到屋内的动静,知道严深在忙些什么,只得一边咬着被角一边听着身后的轻笑,“严深……住手……别这样……”
“那你转过来,我想看着你的脸。”严深伸出脑袋,额前的碎发因为刚才的动作变得有些凌乱,看上去竟然让于沉月觉得有几分可怜,他帮严深整理了一下头发,扶着对方胳膊将身子转了过来,“好了,你快些忙吧,别熬太久。”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严深还在睡,看着被整齐地摆在自己的枕头旁的衣裳,于沉月将它们放在手中,这才注意到自己之前缝上去的那不够熟练的部分也被严深修改了一番,看上去对称整齐了许多,于沉月笑了起来,笑声惊动了旁边熟睡的人,严深伸着懒腰,双手不知觉地攀上对方的腰肢,“早,我的夫郎。”
第80章 如期
计划如期进行着, 伊莱斯的身体按照严深他们所想的那样,看起来是愈发的差,他甚至还以养病为借口封上了东院, 除了王爷王妃以及薛苓作为大夫要经常进屋诊脉外,不给任何人探视的机会。
于沉月的身子越来越重,下肢变得有些浮肿, 腰骶的疼痛感也明显起来, 严深现在每日都会用热帕子去帮他敷一会儿腿脚和腰侧, 要想减少他的痛苦, 可为了生产的顺利,于沉月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必须要不时的下床走动, 严深每次扶着他起身的时候, 都觉得心惊胆战,手上又不敢太过使劲,生怕弄疼的对方。
“看起来,伊莱斯走的那天我是送不得了。”于沉月有些沮丧, 他本以为自己还能撑得住,没想到快要八个月的身体竟会如此不适, “去了怕是会给你们添麻烦。”
“你若想去, 怎样都不麻烦。”严深帮他擦去额头的汗珠, 再将转了好几圈的人扶到椅子上, 蹲下身揉着对方略显臃肿的脚踝, “清环要一起走, 你作为朋友肯定想亲自送他们离开, 以后再次相见不知要等到何时, 不留遗憾才最重要。”说着, 他将头靠在于沉月的肚子上,像是真的在和肚中的孩子说话一般,“你阿父我说得对不对?你觉得爹爹是不是应该亲阿父一下?”
“胡闹。”于沉月有些难为情地伸出手指顶了一下他的额头,他的力气不大,但对方还是顺从地抬起了头,“怎么好端端地扯到……总之不许和孩子说昏话。”
严深摸着刚刚被对方碰到的地方,站起身来走到对方的身后,对着于沉月泛红的耳尖吹气,“真的不亲一下?最近月儿对为夫真是冷淡。”
“昨晚不是……”于沉月被激地音调有些高,他很快止住了嘴,斜眼朝门外望去,然后转过头来,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昨晚不是亲了好几次吗?”昨晚他靠着床本想看书来打发时间,结果对方非要抱着他亲,现在他们二人整日黏在一起,严深近日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更何况他们对彼此情意至深,他的心瞬间就化成了水,想着多亲两下也无妨,结果谁知对方愣是亲的他双唇发麻,今早起床的时候,他多害怕被金珠他们看出些什么,“你怎得……得寸进尺起来……”
“没办法,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严深从对方的身后伸出手,与坐在椅子上的人十指相扣,二人的指环就这样无声地碰在一起,最近于沉月的变化让他感到无能为力,虽然薛苓和宫里派来的接生嬷嬷都说是正常的孕期反应,但他的心总随着对方平日里的一喜一嗔而改变,“现在你这么辛苦,除了照顾你,吻你,让你知道我陪在你身边,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减轻你身体上的疼痛。”
对方熟悉且热烈的眼神,就像自己来王府找他的那一晚一模一样,于沉月凑近对方的脸,在那里留在了一个短暂却温柔的吻,“你能在我身边,就已经够了。”
此时金珠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吕琳琅独自带着香柏来找于沉月聊天,屋内的人相视一笑,严深适宜地走出了房间,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他们,自己则趁此机会去了东院,准备将院中人所求之物送去。
伊莱斯所求的,是一封和离书,这个消息是于沉月告诉他的,按照对方的话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名字是他自己的,他不想伊莱斯这三个字永远的留在北麟的土地上,严深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走在去往东院的路上,他甚至在想,等到对方离开后,可以将东院也改一改,改成月儿喜欢的茶室,反正此处不会再住进旁人,空着可惜,不如拿来另作他用。
吕琳琅小心地用手摸着于沉月的肚子,将自己当年生产前的注意的一些事情悉数告知,于沉月一边听一边点头,见对方满脸正色,忍不住打趣起来,“看起来你比我还紧张。”
“哥儿生产比女子艰辛,难产是常有的事,当年皇上的旼嫔……宫里做足了准备,结果如何?生了一天一夜到最后血崩不止,以命换命生下的六公主,自那之后皇上再没让一个哥儿入过宫,当年你和秋殊能被选为王妃,众人诧异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我真的怕你……呸呸呸,我乱说的,现在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王爷那么疼你,把你照顾的这么好,你一定会平安生产的。”吕琳琅当着对方的面打了两下嘴,于沉月明白她的顾虑,出言安慰道,“你别担心,秋殊生女儿的时候不是很顺利吗?我相信我也一定没问题。”
吕琳琅知道未发生的事,再怎么担心都是无用,便喝了口茶,讲起了“病重”的伊莱斯,“侧妃如何?听说毫无起色,是真的吗?他来王府的这些日子,我都未曾与其见过面,要不现在……”
“王妃,您忘了,王爷跟您说过……”香柏欲言又止,吕琳琅本想起身,听到她的话又坐了回去,于沉月看着他们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对方朝他笑了笑,刚才放在他肚子上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这不是……王爷想给永儿添个弟弟妹妹……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
于沉月大惊,激动地牵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欣喜,“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害得我都未曾准备。”
“等孩子生下来再准备也不迟,现在还不到三个月,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吕琳琅的眼神缓和下来,重新看向于沉月,“你歇着,等你生下孩子,做完了月子,再慢慢准备。”
严深推开东院的门,李廷和顺心立刻迎上前来,他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声张,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屋内的窗户都关着,床边摆着炭盆,床上的人苍白的面容仿佛已经病入膏肓,但严深将怀里的和离书拿出来的一瞬间,伊莱斯就坐起了身,直接从他手里抢走了信,并迫不及待地将其拆开,“终于……咳咳……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薛苓的药是从城东小药铺的老板儿子那里弄来的,他和妻子长年在外经商,去过的地方多,这两年更是去过好几回边疆,薛苓在京中帮着照顾他父亲,所以他礼尚往来,经常会寄给薛苓一些稀奇药材,算是作为一种回报,薛苓喜欢专研、试验,有时甚至会在自己的身上试用过后,才会用到病人的身上,确保万无一失。
“想来,再过两三日你便可离开。”严深坐在他的对面,环顾着屋内的一切,“把东西都收拾妥,别拉下什么,到时候再想回来拿,可不能了。”
“你放心,早就准备好了。”伊莱斯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交到了严深的手里,“我离开了,自然也要为你们负责,若父亲要你们北麟给他一个交代,就将这封信带给他。”
三日后,伊莱斯王子在淮王府的东院离世,因生前与王爷和离,他生前希望以元昭的仪式火葬,北麟帝同意了他的遗愿,并派人将信与骨灰一同送回了元昭。
“你们好慢。”清环在京城郊外的一辆马车不停地张望,终于等到了严深他们,“再不来,天都要亮了。”
“因为接的人多,所以慢了些。”严深扶着于沉月慢慢走下马车,伊莱斯则直接从另一边和舒瓦尔跳了下来,清环帮他们二人将包裹扔到车上,回过身来,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让他有些不敢相认,“你……”
“清环哥哥。”于云兴早已泪流满面,他知道玉华楼的规矩,出去的人不能随便回去,再外遇见曾经共事的兄弟也不能相认,他好几次希望和清环见面,却都被华妈妈阻止,这次他要离开,于沉月特地告诉了他,希望他们可以再见上一面,“小幺……不,我现在有新的名字了,我叫云兴,于云兴,以后……若是我们再遇见,可不可以不要装作不认识彼此……”
“真是的,于公子怎么把你叫来了,我……”清环拿出帕子帮于云兴擦去泪水,自己则胡乱地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两把,“好,我答应你,云兴,对吧?我记住了,以后遇到你,我绝对不会叫错。”他看了一眼于沉月,在对方鼓励的目光中,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支金钗,递到于云兴的面前,“我……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这支钗是我用平时帮忙译文和抄书赚来的银子买的,都是干净的银子,和以前那些……不一样……我本想着今日交给于公子,等你……等你出嫁那日……”
“我会带的!”于云兴说着,当着清环的面将钗插到了发髻中,“清环哥哥,好看吗?”
“好看。”清环流着泪笑了起来,将人抱进了怀中,“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回王府的路上,于沉月困意渐浓,严深将他身上的毯子裹紧,示意他可以先睡,可对方摇着头,表示还可以忍一会儿,“没关系,等到了我叫你。”
“很快就到家了,现在睡着等醒过来的时候反而会觉得头晕不舒服。”于沉月轻敲了两下后背,想要缓解腰间的不适,“伊莱斯一走,府里又安静了。”
“怎么会?”严深继续帮他敲着背,听到他的话,用手指了指对方的肚子,于沉月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确实,等孩子出生,府里可就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