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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顽石Fi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现实


    夜晚, 严深帮于沉月擦过身子,再将冷水中的帕子拧干,放在对方的额头上, 床上的人依旧昏迷着,高烧持续了两日,太医们每次诊脉后的脸色越来越差, 严深不是傻子, 他明白若再没有好转, 于沉月只怕是……


    “王爷, 公子的药。”金珠小心地将药端到严深的面前,严深盛起一勺送入于沉月的嘴中,对方没有任何吞咽的动作, 那汤药刚喂进去, 就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严深拿出手帕帮他擦干净嘴角,让金珠先去休息,过一会儿把粥端进来, 金珠吸了吸鼻子,背过身的同时抹了把泪。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药。”严深抚摸着于沉月的脸, 苦笑着喝了一口, 然后俯下身子, 覆上对方的唇, 嘴对嘴将药喂了进去, 这样循环往复, 直到药碗见了底, “月儿, 良药苦口,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喝,不可以这样闹别扭……我让他们给你买了很多很多糖,等你醒了,随便你怎么吃……好不好?月儿,求你了……快点醒过来……”


    “这……又是哪里?”刚才自己还在街上游荡,现在突然又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天空下起了暴雨,于沉月抬起头,面前的铁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孤儿院。


    “好孩子,你别怨妈妈……”身后突然跌跌撞撞地走来一位女子,于沉月下意识去扶,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他收回手,这才发现对方的穿着与他所见过的人都大有不同,“妈妈以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对不起,我的孩子。”


    女子哭着将怀中的孩子放在了门口,然后朝旁边的柱子上按了一下,周围发出一阵铃声,地上的婴儿被吵醒,发出刺耳的哭声,单薄的身躯在雨中瑟瑟发抖,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转身离开,于沉月蹲下身,盯着眼前的孩子,谁知对方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停止了哭声。


    “你……看得见我?”于沉月伸出一根手指靠近他,婴儿稚嫩的小手想握住他的手指,却扑了个空,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使小家伙满意,他噘着嘴又哭了起来,于沉月不知该怎么办,自己这样的身子,想找人帮忙也找不到。


    “是谁来了?”铁门缓缓打开,又是一位在于沉月看来,穿着有些奇怪的瘦大叔,他蹲下身将婴儿抱起,跑回到屋檐下,熟练地摇晃着,嘴里唱着歌谣,婴儿很快再一次停止了哭闹,咧开嘴笑了,“看来你以后就是我们这儿的人了。”大叔露出慈爱的眼神,抱着孩子打开了房门,“既然你身边没有留下字条,无名无姓的,你就随我姓严,我保证把你养大。”


    “姓严……”


    “严生!”于沉月回头,刚才还是冬日的夜晚,转眼就入了夏,枝繁叶茂的树下蹲着个小男孩,听到有人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石头,“你们又闯祸了?”


    “抱歉抱歉。”迎面走来几个高个子,明明比眼前的男孩高很多,说话却十分客气,“严哥,求你了,帮我们打个掩护,有点事情晚上回来的迟,今日你替我们做饭打扫,改日一定会还回来的。”


    “不用了,都是小事,你们早去早回,别惹祸就行。”男孩目送他们离开,转身想回到树下,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站在院中,“不好意思,请问你找谁?”男孩走到于沉月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于沉月还穿着之前的冕服,和他们相比难免奇怪,于沉月望着男孩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好奇地问,“你看得见我?”


    “是啊,哥哥你怎么穿成这样,不热吗?”男孩拉着他坐到树荫下的长凳上,紧接着独自一人跑回屋内,于沉月看着地上用石头写的无数个名字,陷入了沉思。男孩很快跑了回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哥哥渴不渴,喝点水吧。”于沉月接过面前透明的水瓶,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开,男孩看出了他的窘迫,帮他拧开了盖子。


    “谢谢你。”于沉月笑着道谢,男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我叫严生,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严生……”于沉月的目光再一次放到地上的字上,轻声问道,“地上是你的名字?为什么写这么多遍?”


    男孩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旁人,于是凑到于沉月的耳边小声说道,“因为我想换个名字,想把生这个字换掉。”


    “为什么?”


    “我其实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觉得这个字怪怪的……”男孩坐到他身边,一边晃着双腿,一边朝于沉月笑,“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给我想个字?”


    于沉月看着眼前的男孩,对方稚嫩的笑脸与自己熟悉的那张脸重合,他拉起男孩的手,在对方的手掌中写下来那个字。


    “深……”男孩盯着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起来,“严深……严深……哥哥好厉害!我喜欢!而且读起来也差不多,这样以后院长就不会怪我了。”男孩重新捡起石头,在地上写下来“严深”二字,“哥哥,你看我……咦?人怎么走了?”男孩望着凳子上开着盖子的水瓶,心中涌起一阵失落。


    于沉月好奇地观察着眼前那闪着光的物件,上面写满了自己不认识的字,正琢磨着,耳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严深,你还不下班?”


    “是啊,还有点工作,做完了才能走。”


    于沉月循着声音走到门前,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看见严深推开门,穿过他的身体走了进来,“唉,这家伙,早不把文件给我,快下班了才说。”


    严深打了个哈欠,对着那发光的物件不知在做什么,于沉月悄悄站到他的身后,看着对方的短发出神,原来阿深剪了头发是这样的,穿这件黑色的短衫看上去也不错。


    “喂?”严深身边的东西突然亮了起来,于沉月吓了一跳,只见对方拿起那个小盒子放到耳边,对着那东西说起话来,“李总,你说还有一份?又是全英文的……行,我今晚搞定它……”放下盒子,严深按了按太阳穴,于沉月看他疲惫得紧,自己也不由得替他担忧起来。


    他就这样陪着对方,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严深敲击那奇怪物件时所发出的声响,这样的和谐直到严深又一次拿起手边的小盒子时才被打破,“李总,你发给我的是什么?小说?什么小说?有我的名字?我的名字你随便搜一搜,能搜到几千万人……知道了知道了,我有空会看一眼的……好好好我现在看……”


    发光的物件上面换成了他认识文字,于沉月靠近了几分,发现居然讲得是韩秋殊,上面写的都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怎么会这样?小说……难道自己是书里的人吗?


    “怎么回事这个王爷。”严深喝着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些文字,“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的哥儿?这么好的一个人,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这样对他。”


    “阿深……”于沉月还没缓过神来,严深就倒在了自己的面前,鲜血从他的脑后溢出,于沉月跪在地上,无助地看着对方闭上了眼。


    “月儿……”


    谁在叫我?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于沉月站起身,身处一片虚无之中不知该往哪里走。


    “月儿,求你了……”


    阿深,是阿深的声音。于沉月仔细听着,然后朝声音的方向跑去,远处出现一个光点。


    “月儿,求你了……快点醒过来……”


    于沉月跑进亮光之中,他睁开眼,发现严深正跪在自己的床头,他动了两下被对方握着的手,轻轻喊了一句他的名字,“阿深……”


    听到他的声音,本来低着头的人浑身一颤,抬起头来,望着对方憔悴的面容,于沉月忍不住皱眉,可对方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看见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高兴地叫出声来,“月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善荣,金珠,快!快去叫太医!”


    “你怎么还在哭,我才睡了一会儿。”于沉月的声音有些沙哑,严深摸了摸他的额头,泪眼婆娑地笑起来,“傻月儿,什么一会儿,你睡了整整三天,烧了整整三天,你吓坏我了知道吗?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也退烧了,你现在没事了。”


    “三天,这么久?”于沉月心疼地用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难怪你会……抱歉,让你担心了,看你的样子,这几天累坏了吧。”也不知这几日他有没有睡过,是不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严深听了他的话,表示只要他能醒来,不管做干什么自己都愿意,于沉月听到这话,垂下眼,小声地对着严深说了句傻瓜。


    “公子!”金珠提着长裙跑了进来,一下子跪在了于沉月的面前,“公子你终于醒了,金珠要被你吓死了……公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这几天她也不知哭了多少回,双眼肿的厉害,于沉月看着她的样子,出声安慰道,“别哭了,眼睛都肿了,等太医来了我让他们给你拿点药膏擦一擦,是我不好,害得你们担心。”


    “不要这么说,是我没保护好你。”严深还攥着他的手不肯放,于沉月想起昏迷中经历的一切,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他看向严深,摇了摇头,“不是的,你很好,真的很好。”


    第52章 坦言


    严深坐在床边, 将最后一勺粥喂进于沉月的嘴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嘴, “真好,都吃完了,前些日子你昏迷着, 每次都只能喂进去一点儿, 看得我着急。”


    “话虽这么说, 但最近你也喂得太多了。”于沉月不急不慢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 他何尝不知道严深这些日子辛苦,修整屋子再加上照顾他,在于沉月眼中, 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憔悴。


    饭后两个人就这样靠在一起, 严深亲着他的额头,帮他把身上的外衣裹紧了些,自己则别过脸去,忍着倦意悄悄打了个哈欠, “等会儿吃了药,你再休息一下, 于太傅估计还有两日就要到京城, 父皇会先召他进宫, 我会派人去宫门口接他。”


    “我知道。”于沉月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心疼地握住对方的手, “这几天, 我不是吃就是睡, 倒是你……费心费力地照顾我……今晚金珠他们在我身边就行, 无论如何你都要回自己房间去睡, 不能再在我床边打地铺了。”


    严深揉了揉眼睛,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确实熬得有些久,但还是不放心地说道,“我没事,你知道的,不靠着你我不放心,会睡不着。”


    “严深。”于沉月有些恼火地将自己的身体挪到一边,摆出一副不愿意和他挨着的样子,“你很累了,需要休息。我爹爹快回来了,你不会就想用这张颓废的脸见他吧?”于沉月想起自己梦里对方的样子,一样是这么没有精神,也不知道多久没睡过好觉了,怎么在那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他是这样,现在陪在自己的身边还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又心软了,特别是看见严深那明明没有做错,却略带愧疚的眼神后,于沉月拽了两下对方的衣袖,说话的语气彻底软了下来,“好了,是我话说重了,对不起。但你这样真的很让我担心,还有……等明天你醒了之后,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严深看他不生气了,急匆匆地把身子又借给他靠,于沉月盯着自己的手心,眼里多了几分纠结和迷茫,“和你说了……怕你就睡不着了……以为我发癔症……”


    “不会的。”严深搂住于沉月的腰,将头轻轻放在对方的肩上,“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于沉月歪过头去,和严深的头碰到一起,虽然周围没有其他人,但还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昏迷的时候,做了很多奇怪的梦。在梦里,我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我看见,梦里的你很讨厌我,觉得我是累赘,我的身体也很差,你待我很不好,说想丢下我,之后……你就真的把我丢了,丢在了不知道是哪里的妓院,让我去接客。”


    听到这些,严深的头抬了起来,于沉月以为他会觉得自己疯了,或者说一些安慰自己的话,比如梦里的事都是假的,不作数的,说不定还会敲一敲自己的脑袋,让他不要胡思乱想,可结果,他的眼神充满的震惊,他就这样盯着自己,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伸出手,捧起对方靠近的脸,用力的揉了揉,用尽量轻松的语气打趣道,“阿深,你不会这样对我的对吧?要是你敢,我不会饶了你。”


    “当然不会。”严深缓过神来,抓住于沉月作乱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我永远都不会这样对你。”


    “那好……”于沉月露出一抹微笑,接着说道,“其实,我还做了一些关于你的梦。梦见,你在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生活,小的时候你不叫现在的名字,你拿石头在地上写字,说要改名,接着你长大了,好像很忙,我站在你的身后,盯着你的背影,原来你短发的样子还挺好看的,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那些字我都看不懂,只能陪在你身边,再然后……你受伤了,倒在我面前……”


    于沉月将手抽出,右手摸上严深的后脑,“好像是这里,鲜血就从这里流了出来……然后我就醒了,对了,我记得梦里你当时好像在看一本书,讲得是我身边……”话音未落,于沉月就被严深抱住,他被抱得很紧,能感受到对方胸前的起伏,“阿深……”


    “月儿,其实我……”


    要告诉他真相吗?严深有些退缩,他会不会讨厌自己,自己不是个货真价实的王爷,是个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的孤儿,这样残忍的差距,他会怎么看自己?


    “所以是真的?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于沉月并没有特别惊讶,严深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我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成为了王爷,来到你身边,我……我是骗子。”


    “才不是。”于沉月抬起他的头,直接吻了上去,严深呆呆地愣在那里,好像连呼吸都忘了,于沉月很少主动,动作显得青涩又别扭,但还是强硬地占据着主导位置,直到自己先撑不住,分开了彼此,“你不是骗子,是我的夫君。”


    锦霞阁内,香槐刚结束今日所有要唱的戏,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将头上的饰物全部摘下,一边还摇头晃脑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看来你今天心情很好。”班主摇着扇子走了进来,顺手帮他关上了敞开的大门,“确实,秦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不要说保人,秦奕现在能秋后处决,已经算是万幸。”


    “是啊,好在他还有一丝人性。”香槐抹去脸上的妆容,用温水仔细的擦着脸,“我多怕他不在乎我们的威胁,非要拼个鱼死网破,那女人毕竟怀着他的孩子,若他把我们供出来,我们难道真要杀了那女人,来个一尸两命?”


    “现在不是没事了嘛。”班主双手覆上香槐的双肩,低声说道,“等他死了,再放了那女人,不要心急,我们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刺客的事情闹得有些大,我们就好好地唱戏,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于沉月若有所思地缩在严深的怀里,听着那些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所以,你醒了之后就变成了王爷?”


    “是的,我当时就想早点遇见你,和你见面,想……想对你好一点。”严深有些不好意思,于沉月盯着他的脸,笑着发出一声轻哼,“原来你是早有预谋,难怪第一次见面就对我那么好。”


    “我……”严深难得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沉月想起他们的初见,想起他们这些日子的点滴,他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情,即便再怎么早有预谋,也是真真切切,怎么也都假不得的,“阿深,你们那边没有哥儿,那我们之间该怎么称呼?”


    严深想了想,若是在他那儿,于沉月就应该是男子,这称呼倒是有些难办,“寻常夫妻,夫称为老公,妻则为老婆,你不是女子,但却是我的妻,我想我叫你老婆或者老公,都不算错。”


    “老公……老婆……”于沉月重复了一遍,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听上去不错,读起来也觉得朗朗上口。”


    “是吗?你喜欢就好。”金珠敲响了屋门,严深从对方的手里接过药,将药端到于沉月的面前,“该喝药了。”


    看着面前冒着苦涩热气的汤药,于沉月捂着鼻子皱起眉,整个人往后退了些,想离那碗棕黑色的东西远一点,“一定要喝吗?我感觉我好的差不多了,不喝行不行?”


    “这可不行。”严深盛起一勺,先放在自己的嘴边吹了吹,又亲自试了试温度,再举到对方的嘴边,“听话,药一定要趁热喝。”


    见药已经到了嘴边,于沉月张开嘴,闭着眼将那一勺药喝了进去,入口的一瞬间,脸色立刻变得狰狞起来,严深捏了一下他的脸,不慌不忙地又一次搅动起手中的勺子。


    “等一下!”于沉月握住对方的手腕,严深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只见对方摇着他的手,竟然撒起娇来,“求你了,不喝了好不好,老公。”


    “月儿,你……”严深的身子僵直了一瞬,被于沉月捕捉到了,没想到他们那边的称呼对他的影响这么大,于沉月知道不能讳疾忌医,但真的每日不仅要喝好几次,而且身上还要换药,自己已经从内到外都是药味了,还不能沐浴更衣,只能擦身子,真是有苦说不出。


    “求你了,老公,我的好老公,薛太医的药方真的太苦了……”说着,于沉月还将满是苦味的唇贴在严深的脸上亲了一口,“就一晚,好不好?老公我保证我明天一定按时喝药。”


    严深放下碗,丝毫不介意于沉月身上的药味,狠狠地亲了亲对方,虽然刚刚的那几句话确实让他浑身发麻,但是他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软,“嗯,确实很苦。”说着,严深舔了舔嘴唇,“现在还不算晚,我让善荣他们去给你买些果干和糖回来好不好?药你觉得苦,明日我会去找薛太医,看看能不能稍微改一下药方,但是不喝是不可能的。”


    “老公……”


    “乖一点,月儿。”严深再一次举起了勺子,“喝吧,为了自己,也为了我,求你了,我的好老婆。”


    “好吧……你让善荣多买一些,这几天府里的糖我都吃完了……”于沉月知道没办法妥协了,无奈只能低头将送到嘴边的药又一次地咽了下去。


    第53章 父子


    于承风入仕为官多年, 自从做了太傅,这争名夺利的心算是彻底淡了下来,于沉月三岁的时候没了娘亲, 自己长情,不愿再娶,好在孩子是个省心的, 这些年平安长大, 虽说少时在御花园不慎落水, 生了场大病, 身子弱了些,但反正他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好好养着, 等到了年岁, 给他找个会疼他的夫婿就行了。


    他一直想,沉月虽是哥儿,但他是太傅,还是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当个正妻, 好过当妾看别人的眼色,可直到那一日, 秦奕在长街上拦下自己, 他看自己的那种眼神, 现在想想, 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太傅, 臣是真的想娶沉月。”于承风看着秦奕, 这个可以和沉月算作青梅竹马的孩子, 如今长大, 个子比他高出半个头, 说话做事看上去也很有分寸,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沉月对他无意,他也不想强求,于是婉言拒绝。


    “于太傅是觉得,臣配不上您的孩子?”秦奕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于承风连忙解释,却不想对方露出另一副嘴脸,完全没了刚才晚辈的样子,“沉月是个哥儿,又自小体弱,也不知以后能不能生出孩子,想来,到哪里都是做妾的命。能成为秦家的妾室,已经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于承风不想和他多说,但他是晚辈,又出言不逊,他不得不训斥两句,看着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一甩袖子离开,回到家时,才细细回想起对方的话,突然觉得一阵后怕,秦家深受天恩,若真的因为自己的话而报复到沉月的身上……他不敢再想下去,所以豁出脸去,找了三皇子,想让沉月的婚事快些定下,沉月若是做了严家的人,秦奕应该就不敢再动他了。


    但终究是他错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被人诬陷,还是偷盗玉器这么严重的罪,东西在他的书房的屋顶上被找到,自己还被从未相识的宫女指认,这么多年的一切,一下子崩塌,毁于一旦。


    “于太傅,知道朕为何今晚来看你吗?”在于承风被判处流放的那晚,北麟帝特地来找他,他跪在对方的脚边,猜不到对方的意图,“朕知道你是冤枉的,委屈你了,但……朕有自己的考虑。”


    “只要皇上相信臣是无辜的,臣流放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想起自己的孩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沉月,只怕是无福和三皇子……”


    “朕知道,朕会为他重新选一户好人家,不必跟着你流放吃苦。”北麟帝让于承风抬起头来,接着问道,“你可有心仪的人?”


    “有,但臣不敢言。”


    “笑话,有朕帮你赐婚,谁不敢接?”


    于承风再次低下头,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会引得龙颜大怒,但为了孩子,他不得不说,“皇上,当年若不是沉月落水,想必现在,沉月已经是二殿下的人了。”


    “哦?你的意思是……”


    “臣斗胆,请皇上将沉月……赐给二殿下。”于承风重重地磕了个响头,他看不见北麟帝的神情,但他猜测自己受冤这件事和秦奕有关,他知道秦奕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臣知道,二殿下在外,皇上一直想找个机会把人接回京城,但又不想太惹眼,沉月如今已经不是太傅之子,是罪臣家的哥儿,不如……就借这个赐婚的机会,让殿下回京……”


    “你倒是聪明,确实,给他选一个罪臣家的孩子,在别人看来,朕像是彻底放弃了深儿。”北麟帝站起身来,走到于承风的身后,“朕会下旨,封严深会淮王,即刻回京,娶于沉月为……王妃。于承风,你安心的去吧,流放之地偏远凄苦,朕会让他们多照顾你的。”


    “太傅,到了。”赵喆笑着将人引到了书房外,于承风这才回过神来,他笑着朝赵喆浅浅鞠了一躬,接着走了进去,熟练地跪下身,“微臣……不,草民于承风叩见皇上。”


    “起来吧,朕知道你受苦了。”北麟帝看着眼前的人,比一年前苍老了些,但他知道,自己和淮王都有派人照顾,比起其他的那些犯人,他已经好了很多,“朕想着,复你太傅之职。”


    “皇上,草民年事已高,怕是不能担此重任,教育皇子了。”于承风说着,伸出自己的手,以前那双握笔的手,如今却变得粗糙起来,虎口和掌心都带着未痊愈的伤,“这样的手,殿下们见了,要笑话草民的。”


    “这样……那朕就给你个闲职,可不能再推脱。”北麟帝看向窗外的天,悠悠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想来淮王已经派人在宫外等候了。”


    坐上王府的马车,看着窗外熟悉热闹的街道,身边的金珠和以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只不过这次,说得全都是沉月和王爷之间的事,“老爷您不知道,王爷把别院重新修整,给公子当书房,公子不知道多感动……”


    于承风听着这些不合规矩的事,想起于沉月信中那有意无意间透露出的对严深的喜爱,他没想到,自己的决定居然歪打正着,让孩子有了一门好姻缘。


    “金珠,沉月已经是王妃了,你怎么还称呼他公子呢?”于承风明白,虽然严深对于沉月很好,但规矩不能破,“沉月要是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你也要记得提点两句,不能一味地惯着他。”金珠心虚地瘪了瘪嘴,平日里,都是公子提点她的地方比较多。


    到了王府,严深早就等在门口,见人下了马车,他上前几步,想亲自去搀扶对方,于承风吓得缩回手,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王爷,草民岂敢……”


    “岳父,都是自家人,不要计较这些,你我相称便好。”严深的手还悬在半空,于承风没办法,只能靠上对方的手臂,“王爷费心,不知沉月这几日身体如何?”


    “月儿恢复的不错,说起来都是我不好,害得沉月受伤,让岳父担心。”严深带他直接去了于沉月的屋子,因为于沉月暂时还不能下床,所以不能出门迎接,“月儿很挂念岳父。”


    于沉月此时正焦急地坐在床上,看见于承风走来,他忍不住朝门口喊了一声爹爹,于承风听到他的声音,自己的脚步也快了几分,进到屋中,看见于沉月坐在床上,忍着泪水朝他笑,他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将人抱进了怀中,“沉月,孩子,你……你怎么样?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他当然知道严深把于沉月照顾的很好,但他还是想听自己的孩子亲口告诉他,告诉他一切都好,他才能安心,于沉月抱着他的父亲,他知道爹爹的不容易,这些年都是他一个人照顾自己,如今年纪大了,还要去那种地方受苦,“爹爹,沉月一切都好,都怪我,都是沉月没用,现在才把您接回来。”


    “没有,我的沉月已经很努力,做得很好了。”于承风帮怀里的人擦了擦眼泪,然后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笑着说道,“王爷把你养得好,我看你都胖了。”


    “哪有……阿深,不,王爷都说,我受伤的这些日子,瘦了不少……”于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神飘向站在一边的严深身上,“我胖了吗?”


    “哪有。”严深和于承风一起坐到他的身边,严深故意盯着于沉月的脸,打趣道,“岳父您不知道,他啊,怎么都养不胖。”


    “确实,沉月被养得确实挑嘴。”于承风赞同地点了点头,“王爷有所不知,沉月从小就嗜甜的很,小时候疼得晚上都睡不着,到了夏天又喜冰,明明冬日的时候窝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说怕冷,但到了盛夏,却又背着人偷喝刚拿出来的酸梅汤……”


    “爹爹!”于沉月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红着脸瞪了一眼还在偷笑的严深,“别……别在王爷面前说这些……”


    “岳父提醒的事,小婿记下了,等到了夏天一定会看紧了他,不会让他偷喝。”


    晚膳也是在于沉月的房中用的,严深搬了张小桌子架在于沉月的床上,虽说看上去十分别捏,但总不能他和于承风在一边吃,把于沉月一个人晾在床上。


    严深和往常一样,先将盛好的鸽子汤递给于沉月,然后又往他的碗中夹了好几块排骨,丝毫不避讳于承风的目光,“你昨天说想吃蒸排骨,今天我就让他们多做了一些。”


    于沉月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对面的于承风,“爹爹你快尝尝,都是以前府里的人做的,王爷把他们都找回来了。”


    于承风尝了一口,发现确实是以前府里的口味,没想到严深为了沉月连这些事都能办妥,看对方的眼神更多了些满意,严深端来一壶酒,于承风见状摆了摆手,他一向不贪酒,今日还是算了,严深见他拒绝,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连忙说道,“岳父,于府已经全部修缮完毕,今晚您就能回去住了,我也拨了些人过去伺候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同我说便是。”


    “王爷不必这么麻烦。”于承风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露出欣慰地笑容,“草民岁数大了,不在乎这些,只要王爷和王妃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平静安逸,草民也就安心了。”


    第54章 情迷


    于沉月的身体恢复的很好, 不需要再卧床休息,他摸着小腹上的那道疤,鼻腔里还充斥着身上残留着的难以消除的药味, 决定要好好地沐浴修整一番。


    于是他特地把严深支走,安排他明日一早去莫家,因为自己爹爹回来的原因, 于沉月想着把于云兴接回于府, 这样就不用再麻烦莫家的人照顾, “爹爹知道了这件事, 觉得可以把云兴收为义子,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待在于府,爹爹会教他读书习字, 不用再让麻烦他们了。”


    严深也觉得是件好事, 于沉月现在是王妃,和于承风不能像以前那样时时见面,让于云兴陪在对方的身边,两个人可以互相照顾。


    “不管怎么样, 你还是问清楚云兴的想法,我不想强求……”于沉月知道于云兴虽然看着唯唯诺诺地, 嘴上也不说什么, 但还是个有主见的人, “总之, 你告诉他, 就算他不愿意, 我们也不会介意, 不会生气, 我们只是提出个建议, 不是想为难他。”


    第二天出门前,严深和往常一样,坐在于沉月的床边,看着对方的睡颜,亲了亲他的额头,心里盘算着,今天应该可以回到这儿,不需要再一个人睡在自己的屋子里了,想到这些,他看对方的眼神更多了一分温柔,在吩咐过于沉月身边伺候的人后,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公子,王爷走了。”金珠轻轻摇了摇于沉月的身子,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和金珠对视了一瞬,立刻掀开了被子,“都准备好了?”


    “沐浴用的水和香澡豆已经备好,是不是现在让他们搬起来?”于沉月朝着她点了点头,要趁着严深回来之前赶紧洗,不然……恐怕要洗很久。


    顺心和金珠拉开屏风,那屏风上的山水雀鸟图上映出于沉月的影子,他脱下里衣,慢慢跨进浴桶里,让温热的水抚遍全身,他捻起一颗澡豆,把它放在手心,用水打湿后搓了两下,他凑上去闻了闻,香气扑鼻而来,于沉月将澡豆放回水中,发出一声长叹,今天终于可以洗掉这一身的药味了。


    “王妃,善荣刚回来说,王爷从莫家出来后会帮您买点心,顺便还会送一些给于老爷,所以还会再回来的晚些。”顺心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于沉月回了句知道了,便把自己整个人泡进了水中,既然不着急,那他就多享受一会儿。


    严深此时坐在院子里,见顺心出来,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告诉他了?”顺心点点头,退到了一边,和李廷一起看向他们中间的善荣,善荣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咬着牙小声地说道,“又是我?好家伙你们两个闷葫芦一肚子坏水,要问就自己问。”


    “我听得见……”严深看着对面三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他不希望我陪着,特地把我支开,我当然要假装不知道,遂他的愿,让他开心才是。”


    过了好一阵子,金珠拎着剩下的水出来,严深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前,他没有直接闯入,而是郑重地敲了敲门,“月儿,你在做什么?我能进来吗?”


    那语气里夹杂着藏不住的笑意,和那种十五六岁少年欺负自己喜欢的人时才会带着的不成熟,于沉月吓得发出一声轻叫,听到是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将刚穿上身的衣服裹得紧了些,“我……我刚才在沐浴……你进来吧。”


    严深慢步走进屋内,空气中还带着些水汽,他自然地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长布,再从柜子里取出毯子披在于沉月的身上,于沉月坐在床边,严深则站在他身旁,帮他细心地擦干头发,这里没有吹风机,大家的头发又普遍较长,因此这是项体力活,不过严深倒是干得开心,于沉月刚沐浴完,身上带着香澡豆和花瓣混合在一起留下的香味,头发上的香气则更浓郁些,连擦干用的长布上都沾满了气味。


    “怎么不等我回来?”虽然是明知故问,但严深还是想看一看对方的反应,于沉月背对着他,听到他的话后动了两下身子,耳垂慢慢红了起来,“你……谁让你之前……”


    “之前?”严深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头油,用掌心的温度把它捂热,然后细细地抹在对方的长发上,借机亲了一下对方的耳垂,惹得对方身子一颤,“之前,我怎地?”


    于沉月从脖颈处泛出一片粉红,咬着下唇不愿再出声,严深知道不能得寸进尺,便放过了对方,细心地忙着手里的事,二人一时无言,但心中都因为刚才的对话而燃起了小小的火苗,就差一点儿,便会烧的一发不可收拾。


    “阿深……”严深帮他擦完头发,于沉月突然叫住了他,他没有转过身,只是伸出微颤的手,想去拽严深的衣角,严深没有给他机会,主动握住了那只作乱的手,然后圈住对方的腰,把人翻了过来。


    “还说我,那你在做什么?”严深的眼里多了几分难以描述的情愫,于沉月心虚地移开视线,感觉到对方搂住自己腰侧的手臂紧了几分,周围的空气越发的燥热起来,他能感觉到严深的呼吸有些变重,呼出来的热气仿佛要烫伤自己,“我……”


    未等他把话说完,严深就锁住了他的唇,一点点撬开他的牙齿,慢慢地侵入他的领地,于沉月的身子一下子化成了水,沐浴后的身子没有便凉,反而越发热起来,他无力地靠在对方的身上,肩上的毯子随着两人的动作一点点滑落,严深没有停止亲吻,慢慢将身体覆了上来,让于沉月藏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他们仿佛处在夏日闷热的午后,急需一场暴雨冲刷洗净。


    严深的手从于沉月上衣的下摆处伸了进去,滚烫的手掌和指尖,带着半凉的空气触碰到于沉月光滑的肌肤,惹得他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他的手越往上,于沉月的身子就颤得越厉害,里衣已经完全敞开,身下的人一览无余,裸露的肌肤上散发着普通的澡豆香气,却足以让严深心猿意马。


    “月儿……”严深放过了对方的唇,于沉月喘着气,无力地拍打了一下对方的手臂,看着对方将薄被盖在他的身上,不解地问道,“做什么?”


    “怕你害羞。”严深将脑袋探进了薄被中,随着被子的起伏和对方的动作,于沉月有些明白过来,轻轻蹬了两下双腿想让他出来,但这样的动作显然无济于事,反而被抓住了脚踝,他羞怯地用手臂遮挡住脸,不知道说什么好,满脸通红,由着对方乱来,他想阻止对方,却开不了口,因为一张嘴他的声音就会抑制不住,唯有无奈地放弃了挣扎,直到他喘着气动弹不得,严深才伸出头来。


    “你……你怎么这样……”于沉月抓起旁边的枕头丢了过去,他用的力气很小,丢在严深的身上也不疼不痒的,严深用手背简单地擦拭了一下嘴角,拍了拍对方身上的被子,而被子下面遮住部分,是不能让旁人窥探的春色,“乖宝,也帮帮我,好不好?”


    他语气委婉,动作却快人一步,于沉月根本来不及回应,对方就自觉地靠了过来,于沉月也知道对方这段时间辛苦,况且自己也找不到不同意的理由,他帮对方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又亲了两下对方有些发干的双唇,默认了对方的想法,严深搂着他,怀里的人乖巧得紧,他心软得不行,连带着动作都慢了下来。他知道于沉月身子弱,并且刚刚恢复,所以不想只让自己高兴而伤害对方的身体,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双方都愉悦才能叫情事,否则,只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过分的、充满借口的霸凌而已。


    这顿午饭吃得有些晚,二人心照不宣,毕竟重新擦身、换床单这些事耽误了些时辰,饭后,严深谄媚地拿出药膏,说要帮对方擦药,结果手刚往被子里伸就被对方狠狠地拍了一下。


    “不用你,我自己来。”于沉月眼角还泛着红,说起擦药,被子里的双腿动了两下,伸手不自然地拉了一下衣襟,挡住里面星星点点的淡红色痕迹,“明天要是肿了,我跟你没完。”早知道他精力这么旺盛,就该用手的,至少不会影响走路。


    “好好好,跟我没完。”严深知道于沉月不是真的生气,自己这回确实过分,明明之前还想着要克制,可自己到底是意乱情迷了些,虽然没伤着,但确实过了火,错在自己,被对方打几下,骂几声,都是应该的。他没皮没脸地又贴了过去,打开铁制的小药盒,挖出一小块淡黄色的药膏,“这是特制的,涂了药就不痛了。”那药膏涂抹上后泛起阵阵的凉意,驱散了大腿内侧的疼痛,这次严深的手倒是老实,可嘴上还没个正经,“是不是好多了,还疼的话我帮你吹吹?”


    “才不要你吹,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做些什么。”于沉月斜眼看着面前赔笑的人,那副略带严肃的面孔终于忍不住分崩离析,一下子笑出了声,严深知道他气消了,搂住对方又亲了好几口,于沉月假装嫌弃地推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登徒子,紧接着又反悔似的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严深重新靠了过来。


    第55章 意乱


    深夜, 莫家其他的屋子里都早早熄了灯,只有于云兴还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写字,他到现在还是不习惯握笔, 写几个字手就开始疼,但他相信,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有收获, 他放下手里的笔, 看着宣纸上自己写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字, 想起上午严深和他说的话——


    “真的不去?想留在这儿?”严深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么干脆, 虽然知道不好,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两句,“是有什么麻烦吗?我们可以帮你解决。”


    “不是的。”于云兴摇摇头, 他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现在的生活已经来之不易,他不敢再奢求更多,“我……我还是想留在这里……每个月拿……拿工钱……”


    “原来如此。”严深明白,自己没有过对方的经历, 不应该过多干涉,“既然这样, 我明白了, 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可以随时去王府找我们。”


    他终究和他们不一样。


    于云兴低下头, 一滴泪落在宣纸上, 晕开了写好的字, 他慌忙地想用手去擦, 结果越擦越糟, 把宣纸都弄破了。


    “云兴。”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于云兴将弄破的宣纸折好,塞进了抽屉里,然后走到窗边,“三少爷,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


    “什么明天?开门!你不开我就从窗户爬进来。”莫啸成好像有点生气,于云兴不敢违抗,便回了声知道了,然后走到门口帮他开门,结果门刚打开一条缝,莫啸成就冲了进来,握住他的手腕不肯松,“少爷……您别这样……”于云兴的手腕被抓得吃痛,对方用脚踢上门,拉着他坐到了床边,“我问你,你要走?”


    “我没有,我不走。”于云兴疼得厉害,好看的小脸皱得不成样子,莫啸成发现自己过了火,这才松开了他,看着对方泛红的手腕,自己说话的声音也缓和了些,“不走?真的?”


    “真的……”于云兴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揉着手腕,莫啸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拽过他的手,仔细地看了起来,“娇气,我都没使劲就红了。”嘴上这么说,他却亲自帮对方揉了揉手腕,还关心地询问了两句对方最近的生活,“我就说嘛,我们莫家没亏待你,怎么好端端要走……”


    两人之间的动作太过暧昧,于云兴的脸忍不住红了,想慢慢抽回手,结果一下子就被对方发现,硬是不让他走,莫啸成皱着眉,盯着他的脸,心里直犯嘀咕,漂亮的哥儿他不是没见过,端庄知礼更不在少数,怎么自己偏偏对这个胆小的娇气鬼这么在意呢?莫啸成停下手中的动作,别过脸去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哪儿也不许去,乖乖听我的话,我可是知道你的底细的,要是惹我不高兴,小心我说出去。”


    说完,他转过头来,却发现于云兴本来微红的脸上没了血色,连看他的眼神都比往常多了些许惊愕和恐惧,“不,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云兴你听我说……”于云兴一下子站起了身,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莫啸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这十七年里,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现在的情况,“云兴,我……”


    “少爷,奴才要休息了,要是被别人发现您又在这里,您肯定还会像上次一样受罚。”于云兴小声地说着,在长袖下攥紧了自己的双手,莫啸成想去牵对方的手,但手伸过去一半,又缩了回来,他在怕什么,他居然在怕云兴甩开自己。


    自己竟然懦弱成这样,莫啸成不敢相信,转头离开了,于云兴坐在桌边,将刚刚的字重新拿了出来,摊开在桌子上,想继续往下写,可这一回,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一颗砸在纸上,他不再用手去抹,只是呆坐着,坐到脸上的泪流干流尽,他才站起身来。


    “我这些日子……到底在想什么……”于云兴将自己的东西整理起来,就如同刚来时一样,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放进了那个深蓝色的包裹里,收着收着,竟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平日里他对你好一点,你就以为自己能喜欢他了?小幺,你怎么还不清醒……你不配……他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你……不过是看你的出身……想逗逗你罢了……”


    莫啸成一夜未眠,第二日天一亮就闯进了下人住的地方,把刚起床洗漱的众人吓了一跳,他径直走到于云兴的房间,用力地扣了扣门,不顾其他人眼光的大喊,“云兴,我错了!你开门我们谈谈!”


    因为严深和于沉月特别吩咐过,只有于云兴是一个人住的,所以旁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啸成见状,一脚踹开了房门,屋子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褥收拾整齐,连桌子都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有人住过的感觉。


    “人呢……”莫啸成打开衣柜,发现连衣服都不见了,心中一阵恐慌,窗边的灯下压着一张纸,他打开那张纸,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整个人站都站不住,那张纸从他手中滑落,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我走了,对不起,别找我。”


    他不敢相信,对方就这么走了,他能去哪儿呢?他无父无母,那么可怜的一个哥儿,娇气的要命,什么也不会,字都写的歪七扭八,连吃饭都比别人小口,他一个人怎么生活?莫啸成转身去找了莫其康,听到这个消息,对方也显得十分震惊,问过看门的守卫才知道,于云兴昨夜说有紧急的事,非要去王爷那儿,他们才放行的。


    “王爷……”莫啸成知道,若是真的去了严深那里,于云兴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说不定就再也和他说不上话了,一想到这些,他的心莫名地疼了起来,莫其康则表示,自己先去王府问一问,若真的在那儿,他们也可以放心,“我就怕这孩子失踪,找不到了可怎么办。”


    莫其康的话更是给了莫啸成一闷棍,如果于云兴失踪,他再也见不到对方,他该怎么办?本来他好好的,终于脱离了苦海,待在自己身边,为什么自己要说那种话,害得他离开……想到这些,莫啸成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事与愿违,于云兴没有去王府,严深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吓坏了,于沉月还没醒,他先召集了府里的人去找,莫其康也准备回家,准备派人去城外搜寻,莫啸成在家里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从马厩里牵了匹快马,顾不得其他,直接冲了出去。


    闹市骑马是违法的,莫啸成特地选了小路,清晨街上无人,一路狂奔到郊外,望着空旷的原野,他大声喊道,“云兴!你在哪儿!”从昨夜他回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久,万一于云兴坐马车离开,自己……想到这些,莫啸成骑马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心口好痛,痛到快要握不住缰绳,他想起前几天带对方来看自己的马,自己还说要带他来这里跑上几圈,现如今,那人却因为他的过失而离开了。


    往前又走了些路,突然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看见一个蓝色的东西,走近看去,居然是个包裹,“是他的东西。”莫啸成下了马,不放心地打开,最先看到的是几件对方常穿的衣裳,他拿起包裹,眼神顺着山坡往下,在坡子下面的一颗大树下,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云兴!”他将马丢在了原处,一路狂奔到了树下,于云兴坐在树下,靠着树干睡着了,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莫啸成红着眼站在自己面前,一瞬间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少爷,您怎么……”


    “对不起,对不起云兴,都是我的错……”莫啸成跪下身子,一把抱住对方,“我胡说八道,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少爷,对不起让您担心……”于云兴看着莫啸成泣不成声,眼前的这个人,比起自己,明明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平日里说话做事,也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算是挨了打,犯了错,也都是笑嘻嘻地,从来没见他哭成这样,“别哭了,少爷,我没事。”


    “是我的错,你打我,你打得消气了,就不会走了。”莫啸成抓起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打,于云兴吓得缩回了手,莫啸成愣了一下,然后居然自己给了自己两巴掌,“都是我胡说,害得你伤心才会走的,你别走,我不在乎你的出身,我从来没有嫌弃你,我喜欢你,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你原谅我胡说八道好不好?”


    “少爷,云兴是……是残花败柳的身子,不值得您这样。”于云兴从身上拿出帕子,想把对方擦一擦泪水,结果自己却也哭了起来,“您不应该喜欢我,我不配。”


    “你值得。”莫啸成再一次抱住对方,他抱得很紧,很害怕眼前的人突然又消失不见,“你才不是什么残花败柳的身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哥儿,你是我想留在身边守护的宝贝,所以,不要走了,行不行?”


    “少爷……”于云兴靠着对方结实的胸膛,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人,明明那么不成熟,却能说出这样的话,让他这么感动,也让他这么相信,“我信你,我原谅你了,其实是我不辞而别,是我的错才对。”


    “没有没有,是我嘴欠,你不走了,你相信我了对不对?”于云兴点了点头,莫啸成高兴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想把人拉起来,一起骑马回去,结果刚起身,于云兴就疼得叫了一声,莫啸成立刻紧张起来,这才发现对方的右脚踝肿了一片。


    “昨晚天太黑,摔下来伤了脚。”于云兴不好意思地抓住对方的衣襟,莫啸成心疼地看了一眼,紧接着蹲下身子,指了指后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第56章 鞭策


    人找到了, 没出什么大事,但莫啸成这顿打是肯定跑不掉了,于云兴坐在院子里, 听着鞭子落在对方身上的声音,偏过脸不忍心看跪在地上的人。


    “云兴,没事吧。”王府的马车终于停在了门口, 于云兴想站起身来迎接, 可脚上的疼痛阻止了他, 于沉月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仔细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身子,确认没有其他的地方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脚伤严重吗?影不影响以后走路?”


    “哥哥你别担心, 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擦点药休息些日子就好,不影响走路的。”于云兴说着,眼神不停地示意于沉月往旁边看, 想让对方帮一帮莫啸成,可这次于沉月就像是看不见他的暗示一样, 吩咐身边的人去收拾东西, 说什么都一定要带他回于府。


    “二姨, 这小子还差多少?”严深走到莫啸成的母亲——莫清雪的面前, 他知道这次莫啸成闯了祸, 惹得于沉月很不高兴, 莫家肯定也要做出表示, “差不多了吧, 我看打得挺重。”


    “王爷放心, 他死不了。”莫清雪最了解自己的儿子,平日里没个正行,犯点小错总能被他糊弄过去,这次正好让她抓住机会,将以前的事情一并教训了才好,“三十鞭而已,只要王妃消气就行,这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好,谁能想到这家伙偷听我和其康的对话,还借机威胁云兴,等三个月后他满十八,我就送他去军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原来如此。严深挑了挑眉,看见于云兴满脸愧疚地坐在于沉月的身边,而于沉月的脸色相当的难看,看来对方已经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严深叹了口气,蹲在莫啸成的身边,小声地说道,“小子,你偷鸡不成蚀把米,想留下对方有很多种办法,你怎么就选了最差的呢?”


    “哥,对不起。”莫啸成咬紧牙关,朝严深露出乞求的眼神,“拜托了哥,别让云兴走。”


    “这可由不得我。”严深抬头看了一眼于沉月,于沉月朝着他的方向坚定地摇了摇头,严深明白,求情已经没用了,“云兴是你嫂子家的人,他不同意,我当然是听你嫂子的。”


    “哥哥,我能不能……”于云兴伸出手,轻轻拽住于沉月的袖口,小心翼翼地问道,“能不能不走……”


    “云兴,老实说我不该不尊重你的想法。”于沉月看着他的脸,于云兴的眼角还泛着红,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但,你就不怕他真的说出去?以防万一,还是回于府比较好。”


    “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于云兴想起早晨对方和自己承诺过的话,便鼓起勇气,想继续为他求情,“他虽然总是说一些不着调的话,有时候也有点得寸进尺……但……他分得清是非,不会真的做那样的事。”


    “月儿,要不再给莫啸成一次机会?”严深走回到于沉月的身边,他知道莫家不是那种在乎门第和身份的家族,这两个人有缘,说不定真的能成,“云兴觉得他不会,那我们就信他一次。”


    “这……”于沉月想了想,自己一觉醒来,听到这样的消息确实是乱了方寸,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于云兴受委屈,可既然对方愿意在自己的面前替他说话,或许还是可以考虑一下,“那好吧,不过若是他还敢这样欺负你,我绝不会再妥协了。”


    莫啸成的身体一向结实,但一下子三十鞭抽到身上,还是会有些不适,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呆呆地望着床顶,想起昨晚和今早的一切,就恨不得再抽自己几个巴掌。


    “少爷……”于云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莫啸成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对方又敲了几下门,他才有所反应,“少爷,我能进来吗?”


    “进来,能进来。”莫啸成坐起身,但突然觉得自己躺在这里更容易让对方觉得可怜,于是又躺了下来,顺便还发出几声难耐的苦叫,“云兴,你脚还疼不疼,有劳你来看我,我好疼啊,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不是都说开了吗,我脚现在好多了,不疼了,我也原谅你了,也不走了。”于云兴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莫啸成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想起身去扶,于云兴朝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并让对方继续躺着,他坐到床边,将怀里的药一瓶一瓶地放在枕头旁,流露出关心的眼神,“很疼吗?我拿了药给你,抹了之后就不疼了。”


    “云兴你真好。”莫啸成咧开嘴朝他笑,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拉住对方的手,“云兴,你帮我擦药可以吗?我背后火辣辣的疼,自己又摸不到,而且我的手粗,上药的时候不疼的地方也抹疼了,你的手嫩,就帮帮我吧。”说完,莫啸成的目光放在对方的手指上,于云兴抽回手,红着脸摇头,说他们这样别人看见不好,还是让伺候莫啸成的小厮来做这个比较合适。


    “不会的,你是最好的,求你了云兴,可怜可怜我吧。”莫啸成重新握住对方的手,说什么都不肯让对方就这样离开,“我知道我坏,用那种话来威胁你,这三十鞭是我应得的,可是上次四弟的小狗腿受伤了你还帮它换药,怎么到了我你就不行了。”


    “谁会把自己和小狗比较啊?”于云兴听了他的话,捂着嘴笑了起来,“它那么小,你都多大了。”


    “也没有多大,云兴,求你了,就一次,我……”


    “我什么啊?”莫啸成的话还没说完,莫清雪就直接推门而入,“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云兴你回去休息吧,路上慢点,我帮他上药。”


    “好。”于云兴朝莫清雪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莫啸成,然后就离开了。


    “娘,你这是做什么!”莫啸成一下子坐起了身,不高兴地控诉道,“好不容易和云兴单独相处一会儿,你怎么老是来破坏。”


    “哼,我还能不知道你?偷偷摸摸去找过人家多少次?上次我把你从人家房顶上拽下来,你都不记得了吗?”莫清雪一边帮莫啸成上药,一边指责对方的不是,“娘也不是那种阻止你们交往的人,云兴可怜,你说话做事当然要注意些,结果呢?差点把人吓走了。”


    “娘,你看出来了?”莫啸成背对着自己的母亲,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看得这么透彻,“我还怕您和爹不同意呢。”


    “笑话,你也不想想,你爹高中之前就是个街边摆摊卖书画的穷书生,我不还是和他成亲了?”莫清雪一掌拍在莫啸成的背上,疼得对方吱哇乱叫起来,“你要真对他认真,等你再大些,有了官职,娘替你去王妃那儿提亲,保证八抬大轿把云兴抬进我们莫家的门。”


    “真的?”莫啸成皱着眉,动了动肩膀,“那我先替云兴谢谢娘了。”


    “你啊。”莫清雪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想到这么快就长大了,快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莫家好不容易,又有机会可以上阵杀敌,等你进了军营后,你一定要珍惜机会,知道吗?”


    “唉。”于沉月坐在书桌前,忍不住又一次叹气,严深走到他的面前,搂住他的肩膀,“怎么了?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叹气,明明说要作画,可却一笔未动。”严深指了指桌上空白的画布,于沉月转过头来看着他,然后又是一声长叹,“你说,云兴和啸成,他们两个人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了。”严深把桌上的东西收走,一把抱起对方,将人放在了桌上,“我觉得他们很配,你在担心什么?”


    “要是以前,莫家没有兵权,不用出征,倒算是个好归宿。”于沉月靠着严深的胸膛,沉默了一阵,才抬起头接着说道,“阿深,我知道,我不该说这种话,要是以前的我,肯定会觉得,为国捐躯,是每一个将军都……但是,自从爹爹离开我之后,我就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就够了。”


    “我知道了,你原来在担心这些。”严深抱紧了怀里的人,想多给予对方一些安慰,他知道于沉月经历过变故,即使现在失而复得,伤疤也不会这么快就消失,他确实没有对方考虑的这么多,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虽然现在边疆安宁,但万一几年之后有了什么问题,莫家不可能不派人上前线,莫老将军年事已高,膝下的孩子要么在京中有官职,要么就是女子,除了现在无所事事的莫其康外,不可能那么容易离京,那么,莫啸成终有一天是要担此重任的。


    “我想莫家一定比我们更会考虑这些,云兴肯定也知道,但是,感情的事情,不是这些可以阻止的,就像你我一样,你已经知道了我真实的身份,虽然很诡异,但你还是接受了我,再说了,现在北麟昌盛,周边的各国都与之交好,说不定,莫啸成一辈子都会留在京城呢?你不能因为害怕,就强行断了他们的感情不是吗?”


    于沉月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但抱着对方腰的手却紧了几分,严深没有再说下去,他就这样抱着对方,直到怀里的人缓过神来,他亲了亲对方的脸颊,那双抱着对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作者有话说:


    于云兴和莫啸成的故事,具体我会放在完结后的番外篇中。


    第57章 夏日


    如果说严深有什么事情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不适应的, 那一定是炽热的夏天。


    今年的冬日特别冷,严深当时坐在摆着炭盆的温暖屋子里,抱着自己的夫郎的时候, 他就该想到夏天来临的时候,一定是出乎寻常的热。


    “太热了。”夏天的衣服轻薄,但暑热依旧难耐, 严深摇着扇子, 自言自语了两句, 拎着于沉月需要的东西走回王府, “之前不觉得,现在就知道空调的好了,唉, 连个电动风扇都没有。”


    别院的书房内, 于沉月端着冰镇好的一大碗酸梅汤,刚准备喝上一口,身旁的金珠就忍不住出声制止,“公子, 王爷说了,你一天只能喝一碗, 这都……第三碗了, 万一被王爷发现怎么办?”


    “怕什么, 今晚回爹爹那里吃饭, 我特地让他去买爹爹最喜欢的茶叶, 那店铺远着呢, 且回不来。”说着, 于沉月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金珠, 端起碗抿了一口, 满嘴酸甜的梅子香味,让他难以放下手里的碗,“我慢慢喝总行了吧,真是的,从小到大你都这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老是偷偷告状。”


    “可公子,小时候你喝多了冰的容易肚子疼,有时候贪食的太过头,还会发热和喉咙痛,我也是没办法……”金珠无奈,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夏日贪凉,怎么劝都没用。顺心听着他们主仆之间的对话,总觉得不放心,便慢慢走到门口,朝着屋外望了几眼,结果一眼就看见严深拿着东西往这边赶,赶忙说道,“王妃,王爷过来了。”


    “这么快?”于沉月吓得放下了碗,看了看四周,翻箱倒柜了一阵,最后拉开书桌最大的抽屉,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些,把还盛着酸梅汤的碗,小心地放了进去,然后又欲盖弥彰地拿了块布盖在了碗上,这才合上了抽屉,看着没有任何破绽的书桌,于沉月终于松了口气。


    “月儿,你要的茶叶。”严深刚走进屋,于沉月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也没有打开,就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把人推了出去,“不错,是这个。正巧,我想回去睡一会儿,你陪我吧。”


    “什……”严深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推出了房间,于沉月拉着他的手就想往外走,“等一下,月儿,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对方的举动太过反常,让严深不得不起了疑心,他夺回主动权,吻上对方的双唇,尝到一丝酸甜熟悉的味道,“你吃什么了?酸酸甜甜的。”


    其实严深已经猜到了,肯定是于沉月又背着自己偷喝酸梅汤了,虽然之前于承风告诉过他几次,但他都以为自己能看住,没想到防不胜防,他摸着自己的唇,笑着问道,“还有点凉丝丝的,你刚才在书房,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呢?”


    “没有,你想多了。”于沉月心虚地朝他笑了笑,严深搂着她又回到屋内,于沉月有些不安地坐在别院的床边,而严深则站在那儿,眼神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可有惩罚。”


    “都说了,是你想多了。”于沉月随着他的眼神望去,当严深看向书桌时,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严深当然没有放过他的这个动作,笑着走到桌边,用手指了指最大的抽屉,“如果我没记错,酸梅汤的碗大概只能放在这个里面吧?”


    “不,不知道你说什么。”于沉月还在狡辩,可对方已经伸手打开了抽屉,看见那块白布,忍不住笑出了声,“月儿,你怎么这么可爱?你觉得这样有用?”严深把碗端到他面前,轻轻晃了两下,里面的酸梅汤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着,于沉月的眼神也随着它一起晃动。


    “午膳前,你说热便喝了一碗,午膳的时候你又说是没胃口要再喝点开胃,我就同意你喝了一碗,这一碗,你还有什么借口?”严深把碗放回到桌上,坐在于沉月的身边,想听听对方怎么辩解,“我……我就是太热了才会忍不住想喝的……”于沉月明显没有底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找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索性就不找了,“都怪今年夏天太热,不是我的错。”


    严深看着平日里那个循规蹈矩的于沉月,如今为了一碗酸梅汤和自己耍赖,他只觉得高兴,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就这样被对方的小情绪戳中,他想看到更多,更多不一样的月儿,越来越自在的月儿,严深笑着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软下语气说道,“我知道暑气难消,但还是要顾及你的身子,薛苓也同你说过,切不可贪凉,这酸梅汤,冰镇过后拿出来,太过寒凉,等一等,等到稍微温热些的时候再喝也不迟。”


    “知道了……”于沉月乖巧地靠在对方的身上点了点头,没办法他知道自己理亏,“那你不生气了?我应该不需要受惩罚了吧?”


    “我本来也没有生气。”他明明知道自己从来都是嘴上说说,没有真的罚过他一次。严深看向书房那一盆已经完全融化的冰,重新端起了酸梅汤,“惩罚就算了,饶你一回。这里的冰都化了,你不是要回去睡午觉吗?我让他们再搬几盆过去,这碗汤等你睡醒了再喝。”


    于承风如今换了闲职,也不需要日日进宫,闲来无事,时不时就会和于沉月他们小聚一番,今日又是如此,待到傍晚时分,那王府的马车就驶到了于府的门口,严深拉着于沉月下了马车,将手里的茶叶递给在门口等待的于承风后,亲切地打了声招呼,“岳父,我们来了。”


    一开始于承风还会有些不习惯,毕竟是王爷,尊卑有别,这样寻常人家的称呼,显然是不合适的,可严深没有架子,说话做事又十分妥帖,几次三番之后,他也就默认了,“快进来吧,菜都备好了。”


    饭桌上,于沉月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又盛起一勺话梅番茄,于承风坐在对面,酸的咽了咽口水,有些惊诧地问道,“沉月,你不觉得……这些东西都太酸了吗?”今早王府派人过来送食谱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倒是察觉出些什么,“要不要让他们先把冰糖绿豆汤端上来?”


    “不酸,我最近身上懒懒的,总没胃口,吃点酸的正好。”于沉月擦了擦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吃有什么问题,“绿豆汤……我怎么记得应该是酸梅糕?”


    “是我改的。”严深也觉得最近于沉月有些太过于喜酸,今日送食谱前,他特地看了一眼,命人偷偷改了最后一道甜点,“你最近喝太多酸梅汤了,晚上又吃酸梅糕,你不会觉得胃难受?”


    “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绿豆汤了,怎么才一年就换了口味?”于承风命人将那盘糖醋排骨摆到自己面前,说什么都不肯让于沉月用汤汁去泡饭,“王爷再怎么惯着你,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可以再吃了。”


    饭后,严深和于承风说,今日他准备和月儿宿在于府,明天一早再走,于承风连忙推辞,既然嫁入皇家,那就和寻常人家不同,能经常回来吃饭他就已经很高兴了,哪里还有留下来住宿的道理。


    可严深却说,这是孝道,月儿和自己都想多陪陪他,虽说他的话句句言之有理,于承风也终归是答应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身边伺候的人,明天天一亮就必须叫他们起床,要早些回去才是。


    “真的?爹爹同意了?”于沉月躺在自己原来的那张床上,高兴地坐起身来,伸手就要抱,严深不客气地抱起对方,将人轻轻压在了一旁的衣柜上,“如何,你夫君是不是应该得到些奖励?”


    眼看他的手指已经勾到了自己的腰带,于沉月笑着朝他不安分的手拍了两下,略带遗憾地说道,“可惜,我爹爹让我一会儿去他那边拿点书,你等我回来,我再给你奖励,好不好?”严深知道长辈的事耽误不得,没办法只能缓缓地把人放了下来,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免得被看出什么。


    于沉月赶到书房,于承风先是赶走了身边的人,然后面色凝重地让他坐下,于沉月低着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敢先出声,对面的人看着他这副样子急忙开口问道,“沉月,最近身子怎么样?”


    “身子?”原来是问这个,于沉月松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结果一口没喝上就被于承风抢了过去,“问你话呢,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变化?”


    “爹你别担心,两个月前薛苓给我把脉,就说我恢复的很好。”于沉月盯着对方手里的茶,不明白为什么不让他喝,于承风叹了口气,从另一个壶里倒了杯温水递给了他,“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喜酸,而且身子乏力,总是嗜睡?”


    “这……”于沉月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之后反问道,“好像有点,今年夏天热得慌,吃不下东西自然喜酸,晚上蝉鸣不断,睡不好,白日困倦也是件平常事,为什么这么问?”


    “傻孩子,你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于承风听到他这么说,本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你最近这样的反常,我是在想,你会不会有了孩子,你自己却不知道。”


    第58章 变化


    回屋的时候, 于沉月脑海里还想着刚才的对话,怀孕,自己真的有了吗?他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感觉掌心连着指尖开始发麻,他和严深对于孩子的事情其实心照不宣,两个人都不着急, 不急着这么快有孩子, 特别是在他受伤之后, 严深本来就把他的身体放在第一位, 如今就更紧张了。


    “月儿。”严深接过对方手里的书放在一边,然后再一次抱起对方的腰,于沉月被他的动作吓得回了神, 下意识挣脱开对方的怀抱, “别,我……我不想。”


    要是有了孩子,一定会伤到他的。这样的话于沉月没有说出口,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 严深顾及他的身子,每次都是浅尝辄止, 直到半个月前他们才重新……于沉月有些心烦意乱, 难道真的这么巧吗?


    严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到对方拒绝, 他并没有生气, 只是把人拉到了床边, “是我不好, 在岳父这里做这档子事, 确实让你为难, 夜深了,我们睡吧。”见对方心不在焉的,严深主动把他脱下外衣,刚想帮对方解下头发的发带,突然就被于沉月拽住,“怎么了?”


    “阿深,我……”于沉月张了张嘴,想起于承风的话,还是泄了气般地放下了手,“没事,我就是太累了。”


    “你先别告诉王爷。”爹爹是这样说的,于沉月躺在床上,明明十分闷热,却还是整个人缩进严深的怀里,“要是没有孩子,让王爷空欢喜一场,终归是不大好。”


    半夜,于沉月因为这件事睡不着,想着出去走走也好,便一点点地把自己的身子挪出了严深的怀抱,刚准备起身,身边的人就伸出长臂,一把将他抱了回去,“还不睡?太热了吗,我帮你摇扇?”


    “不是的,我在想事情而已。”于沉月翻过身来,用手抚上对方的脸,在黑暗中描绘着自己熟悉的容貌,“抱歉,吵醒了你。”


    “没有,我正好醒着。”严深将人抱紧了些,于沉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晚,他守在自己的床边,陪了自己一夜,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即使是他对自己早有目的,也让自己那么感动,“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来这里。”


    “记得,不敢忘。”严深亲了亲他的眼尾,“你高烧不退,吓坏我了,你知道吗,那一晚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一定要把你养好,好好的照顾你。”怀里的人听到他的话,羞怯地笑了两声,也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的腰肢,“其实,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看你累得睡在床边,我就在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想碰碰你,又怕弄醒了你,想看清你的容貌,但你低着头,我不敢离你太近,只能帮你整理一下衣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傻月儿,现在我们不是都做到了吗?”严深覆上对方的身子,在他的眼睑上、脸上、脖颈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我们现在正抱着彼此,望着彼此,对不对?”


    夏日炎热,明明只是安抚的轻吻,却很快变成两人之间动情的拥吻,潮湿闷热的空气化作他们身上真实的汗珠,对方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里衣内,于沉月想拉开他们的距离,没想到对方先一步收回了手,严深看着他的脸,忍下心中难以控制的悸动,“抱歉,说好不做的,差点伤着你。”


    “没,是我扫兴。”于沉月知道自己不该拒绝,但顾及可能会有的孩子,实在是没法子,严深起身喝了几杯水,缓解了心中的燥热后回到了床上,“不是的,你当然可以拒绝,别说扫兴这种话,这是两个人的事,自然要双方都乐意才行。”


    第二日天刚亮,于承风就派人喊他们起床,严深他们半夜才睡,以至于他醒来时感觉头脑发昏,站都站不起来,看向身边因为不想起床而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的于沉月,无奈地笑了笑,“月儿,要不你换了衣服再接着睡,我抱你上马车?”


    于沉月挣扎着露出半个脑袋,点了两下头后,反应过来不合适,立刻摇了摇头然后缩回了被子里,严深慢慢地把人拉出来,最后还是在于承风的目送下,把人抱上了马车。


    醒来的时候,于沉月看着熟悉的房间,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王府,金珠站在床边,见人醒了便端着热水走上前,“公子,你醒了,王爷有事进宫去了,吩咐奴婢帮你洗漱,奴婢已经按公子昨晚的吩咐,趁王爷不在就让薛公子过来,现如今人已经在院中等着了。”


    “知道是什么事吗?”于沉月一边洗漱一边问,金珠表示不知,只说是三殿下要严深去的,不是皇上的意思,一听这话,于沉月松了口气,但突然想到自己清晨和严深的对话,不由地多问了一句,“我早上是怎么回来的?”


    金珠没说话,就是朝他笑,于沉月在她的笑声中逐渐红了脸,心想没想到严深真的一路抱他上了马车,最近自己确实太懒惰了,怎么连起床都这么困难,肯定被爹爹看见了。想到这些,他连忙让金珠去请薛苓进来,嘴上说是不能让对方等太久,实则是不希望再谈论这个自己引起来的羞人话题。


    将自己近日的异常情况告知对方后,薛苓让他伸出手,于沉月的心忐忑不安,不断观察着对方脸上的神色,薛苓放开手,从药箱里拿出纸笔,他知道眼前的人在期待什么,但他作为医者,不可以欺骗自己的病患,更何况还是自己的朋友,“沉月,很抱歉,你并没有怀孕,应该是你肠胃不适,脾胃失调才会出现这些症状,没关系,我开个方子,吃一段时间就好。”


    “我……我没有怀孕?”于沉月愣愣地望着他,薛苓点点头,于沉月的心坠到了谷底,虽然他早就猜到,但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的难过,薛苓知道他难过,出声安慰道,“别担心,孩子总会有的,哥儿本就困难些,再说了,王爷疼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你的。”


    “我知道他不怪我,是我自己……”于沉月表示自己没事,薛苓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几句才离开,刚走到王府门口,就和刚下马车的严深打了个照面,见于沉月叫了太医,不由地担心起来,拉着薛苓多问了几句,对方将情况告知后,严深还特地嘱咐他,不要开汤水,做成丸药吞服比较好,“他本就抗拒喝药,最近又不得不服用了那么多,这次就别再让他喝了。”


    回到屋内,于沉月不想将事情告诉对方,没想到严深看到他这副模样,却先一步问道,“你没怀孕,对吗?”


    “你……你怎么知道?”于沉月有些惊讶,他不由地躲开对方的目光,一个人坐到了窗边,“刚才薛苓告诉你的?”


    “不是,他什么也没和我说,是我就猜到了一些。”严深帮他打开窗户,柔和的风拂过于沉月的脸庞,带来一丝凉意,“昨晚岳父在饭桌上那样问你,从他那里回来后你又那副样子,我就猜到了这种可能。”


    于沉月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敏锐得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严深让善荣端来一碗早就备好的红枣银耳汤,放在了他的面前,“我娶你回来又不是为了孩子,我也不会用这件事来评判你的价值,所以,不要难过了好不好?你伤心,我也跟着伤心,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严泓要开府了,很快你就能和从前一样,常常和吕琳琅见面。”


    “真的?”开府是件大事,这些年北麟帝未立太子,陈贵妃盛宠不衰,严深又一直在外,大家虽都不敢议论,但心里都认为太子之位肯定是严泓的,更何况现在吕琳琅生了皇孙,所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开府出宫,“那太好了,琳琅以前经常和我说,在宫里待久了,那些规矩压在身上,日日都觉得乏累,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同意?”


    “是,我今日进宫,就是为了府邸的事。”严深见他脸上又有了笑意,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和三弟特地选了个离我们这儿近的位置,以后你们见面也方便。”


    严泓开府,确实是件让严深都没想到的事,之前他和对方提过,但对方的态度都有些模棱两可,严深本以为摆脱不了原书的控制,他会在宫里因为太子之位而被严烁针对,最后心灰意冷地离开,没想到他自己会私下去找北麟帝,还让陈贵妃帮他说话,大夏天的在北麟帝的书房外求了好久,对方才终于松口。


    虽然北麟帝明面上生气,嘴里还说着让他赶紧滚蛋,自己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他,可心里还是舍不得这个儿子,还未出宫,甚至连封号都没定,就借着开府的事给了很多赏赐,就连选址这件事,都没有交给礼部的人去做,反而是让严泓亲自去挑,所以今日严深才会进宫,帮着严泓参谋。


    “现在就剩严烁,他是唯一还留在宫中的成年皇子。”原书严深并没有看到最后,他看到严泓离开后就没再看下去,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书中的情况,不知道后面的事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他现在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足够了。严深眼含深情地望着于沉月,于沉月受不了他的眼神,默默地喝起了汤,谁知对方没有一点自觉,于沉月红着脸,没办法将身后的靠垫拍在了对方脸上。


    第59章 周年


    闷热的夏日终究随着日升日落而逐渐远去, 夏风带来的暑气被萧瑟的秋风卷走,转眼天就凉了。


    韩秋殊也在这个金秋时节诞下了一名女婴,取名为初思。据吕琳琅说, 他生产前一日还在和严烁吵架,结果气到生产,把隔着门生闷气的严烁吓坏了, 几个时辰之后, 孩子顺利降生, 可躺在床上的韩秋殊还憋着一肚子气, 不允许严烁进屋看他,对方求了好久才松口,进屋后, 严烁握着他的手表示, 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和他商量,绝不会再惹他这样生气。


    “都是做爹爹的人了,怎么气性还这么大?”吕琳琅坐在床边,和进宫的于沉月一起逗弄着怀里的初思,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地碰了碰对方的小手,惹得小家伙朝她笑了起来, “也就你敢这么和五殿下置气。”


    “谁让他非气我不可, 我给他生孩子, 怀胎十月, 一朝分娩, 累得要命又疼得要死, 他还敢那样和我说话。”韩秋殊躺在床上, 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床垫, 于沉月担心他受风着凉, 连忙帮他把手放进被子里,“他不是已经道歉了吗?况且你在坐月子,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韩秋殊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吕琳琅怀中的初思就先一步哭了起来,小小的婴儿不能说话,只能用哭来表达不满,床边的二人哄了一阵发觉无济于事,没办法只好将孩子交给了乳母,乳母抱着孩子熟练地喂了奶后,小家伙停止了哭泣,慢慢闭上眼在乳母的怀里睡着了。


    吕琳琅让乳母把孩子带下去,于沉月则望着孩子离开的方向出神,韩秋殊见状,将不安分的手又抽了出来,拽了两下对方的衣袖,“你和二哥早晚也会有的,到时候可有得你累。”


    “沉月,别担心。”吕琳琅往对方的身边靠近了些,将自己的手搭在对方的背上,“缘分到了,就来了。”


    “谢谢你们。”于沉月朝他们二人笑了笑,韩秋殊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等琳琅你出宫,我身边就没个人一起说话了。”


    “我们会经常进宫来看你的。”说着,吕琳琅和于沉月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知道的是,韩秋殊进宫前,和严烁的目标就是希望严泓可以封王出宫,这样,宫里的消息他们就不会知道的那么快,严烁就能事事为先,一步步成为北麟帝最喜爱的孩子。可如今,真的得偿所愿,严泓封了晋王,吕琳琅跟着出了宫,他竟然觉得身边突然变得冷清起来,心里也会生出一丝不舍。


    送于沉月出宫的路上,吕琳琅身边只带了香柏,望着那道门,想想再过两个月,自己也能像对方一样这么轻易地,大步地走出去,她脸上就止不住笑,“到时候,我日日去找你,你可别嫌我烦人。”


    “我只怕你不来。”于沉月上了王府的马车,掀开窗帘和她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他才放下帘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布包里放着一只白玉镯,那玉温润清透,洁白无暇,这是先皇后的遗物,是为严深未来的妻准备的,今日他刚入宫,就被太后请到了自己的宫中,将此物交给了他。


    太后握着他的手,亲自将镯子交给了他,虽说于沉月的母亲是太后母族中的养女,但终究是母家的人,又嫁给了自己的孙儿,怎么会不关心呢?


    “沉月,你也知道,严深是锦禾唯一的儿子。”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懂了太多,看透了太多,严深现在宠着他,保不齐是因为现在还新鲜着,在皇家,他们生下孩子,才是唯一的指望,“子嗣的事,哀家不愿再讲,但……快些总没坏处。你父亲对你母亲一心一意,可这世间有多少男子,能和你父亲一样,我想你也清楚。”男人的话若是全当真了去,那她早就死在宫中,这太后的位置,也不会是她来坐。


    “你的夫君不是普通人,趁年轻,趁他还在意你,在意他说过的承诺,生个男孩保住你王妃的位置,才是最好的。”想到太后最后的叮嘱,于沉月眼里的光黯淡了几分,一年了,他和严深不在乎孩子,可身边的各种声音从来没有断过,今日太后亲自和他说这些,让他的这颗心又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但他不愿意再把这些事说给严深听,让他也徒增烦恼,所以下了马车后,于沉月装作无事的样子,一如既往地由着门前的严深拉住他的手,等他们进了屋后,和往常一样腻了一阵,只不过这一次,对方似乎要激动地多,有些忘了分寸,他不得不用手在对方的背上拍几下,才停下了这个吻。


    看着对方的笑容,他没有询问原因,午膳很快就端了上来,满满一桌都是他爱吃的菜,严深遣走了身边的人,亲自为他布菜,于沉月尝了一口面前的鱼,严深脸上的笑意更甚,于沉月放下筷子缓缓开口,“都是你做的?”


    他现在已经可以尝出对方的手艺,严深撑着下巴点点头,并告诉他,因为今天是九月二十八,所以要自己做菜庆祝,略表诚意。


    “九月二十八……”于沉月想起来了,去年的今天,是二人成婚的日子,“你……居然记得?”他们这里没有庆祝的习惯,于沉月没想到严深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为了今天特地下厨。于沉月觉得自己变得爱哭起来,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又变得湿润了,他用手背抹去眼角快要掉落的泪珠,重新拿起了筷子,这个男人真的愿意事事亲力亲为,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饭后的点心,依旧是从桂春坊买来的荷花酥,于沉月咬了两口,突然发现糕点的中间夹着个东西,他疑惑地将里面的物件拿出,发现是个用糯米纸包着的指环。


    “这……”还没等他出声询问,严深就从他的手中接过指环,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拿出另一枚一模一样的指环,“月儿,这个指环是我特地找人打的,在我们那里结了婚的人都会戴这个,我一直想今天该送什么礼物给你,想来这个是最合适。”说着,严深帮于沉月将指环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指环内侧我让他们刻了一句话,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1]。月儿,我爱你,谢谢你帮我挡刀,谢谢你知道了真相后还陪在我身边,不怨我骗你,让我继续做你的夫君。”


    “阿深,我……你……你不用……不用这样的。”于沉月颤抖着手,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严深将另一枚指环交给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指,“月儿,你愿意帮我戴上吗?”


    “我愿意。”眼前的景象被自己的泪水弄得模糊不清,但于沉月依然可以将指环准确地戴在对方的无名指上,“都怪你,以前我没有这么爱哭的。”爹爹流放的这一年,不管多苦,他都没有在外人和金珠的面前流过眼泪,可自从和严深在一起后,却时常被他感动到哭得停不下来。


    他以前未有婚约的时候常常在想,自己会嫁给什么样的人,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现在这一种,眼前的人,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来到他的身边,呵护他,照顾他,包容他,他带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特有的爱,将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更真挚,更坦诚的自己。


    严深帮他仔细地擦去满脸的泪痕,摸着对方的手,亲吻了一下于沉月的指环,“是,都怪我。月儿,我还有一件事,希望你可以答应。”


    “是什么?”于沉月抬头望着他,眼眶还泛着红,严深亲了两下他的眼尾,挤上他的椅子,从背后缓缓抱住对方,“你还记得之前你生辰的时候,你说过会给我奖励。”


    “记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提到这件事,但于沉月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严深想要的奖励,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他都会同意的。


    “我……我知道你自从那件乌龙之后,心里一直就有个疙瘩。”严深抱紧了怀里的人,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确认无恙后继续说道,“我不希望你再难过,与其留在京城闷着,不如出去走走,看一看大好河山,所以我向父皇说了,我想带你出去游历一段时间,他已经同意了,我们把府里的事情都安排好后,就可以启程。”


    “出去?你说真的?”


    为什么他又看出来了?为什么自己总是掩盖的不够好?于沉月靠在严深的肩膀上,心中五味杂陈,是自己不好,受那些想法的影响太深,早晨太后的话也是,他很难不去思考,没想到自己居然耽误了对方。


    虽然严深不是他们这里的人,但这些日子,他都在努力地做一个好王爷,经常向自己的爹爹请教,还会去莫家精进武艺,连字都好看了不少,而现在却因为自己要做出离开京城的举动,“你不用耽误自己,我其实不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严深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根本不觉得有耽误什么,他一直都希望身边的人快乐,这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你没有耽误我,月儿,你说过会给我奖励的,可不能反悔,老实说,我自己也想去看看这里的风光,书上写的再好,都不如亲眼所见,我希望那时候我的身边有你,我的好月儿,答应我吧。”


    于沉月笑了,一双含泪的眸子闪着光,他伸出手来抱住了严深的脖颈,手上的银指环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下是那么的耀眼,他不再去想早晨的事,不再去管旁人怎么说,他现在所想的,就是陪在严深的身边,“好,我答应你,我不反悔。阿深,我们就一起去看看这世间的万物。”他再也想不到别的理由去拒绝眼前的人,阿深这么为他着想,他怎么能不接受他的好意呢?


    于沉月松开手,从怀里拿出那只玉镯,把他交给了严深,“这是先皇后的镯子,说是等你成亲后,要交给你的妻子。既然我们要出门,这么贵重又易碎的东西还是留在王府比较好,等我们回来之后,你亲自帮我戴,好不好?”


    “好。”严深接过玉镯,重新抱紧了对方,“我们什么都不用想,把那些令人难过的话和事全都忘掉。”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汉代苏武的《留别妻》


    第60章 旅途


    晋王府内, 吕琳琅心不在焉地坐在院中,手里拿着剪子和面前的盆栽较劲,准备帮其去除过密或过于老化的枝条, 但她手法有些粗糙,本来枝繁叶茂的五叶松,经过她的修剪后叶子掉了一地, 看着那光秃秃的枝丫, 吕琳琅叹了口气, 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又毁一盆?”严泓出现在她的身后, 望着那盆惨不忍睹的松树,发出了无奈地笑声,“还在想二嫂的事?知道你心痒, 这几日不忙, 要不我也带你和孩子出去玩一趟?”


    “别了,万一有什么事急召你入宫怎么办?算算日子,沉月出去一年多了,虽说每月都有寄信给我, 但始终是见不得面,你又经常早出晚归, 只留我和永儿两个人在家。”严泓将双手搭在自己妻子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他知道对方的苦, 可父皇这一年交给他的事情越发的多, 他身为儿臣, 怎么能拒绝?他倒也希望能和严深一样出去游山玩水, 可天不遂人愿, 严烁不知在忙些什么, 大部分的事情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现在肯定是走不掉,如今他只盼着对方能快些回来,兄弟二人一同分担,“抱歉,辛苦你了。”


    “从嫁给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会辛苦。”吕琳琅转过身来,牵住了严泓的手,“好在,我不后悔。”


    据说北麟地界内最高的山是坐落于最北边的白峰山,站在巍峨的山巅上极目远眺,淡淡地云雾环绕在四周,薄雾之下,满目苍翠净收眼底,不管是谁,看到这一切内心都会平静下来,忘却人世间的烦恼,静静地感受属于大自然的美。


    山顶上有一家客栈,供过路来往的行人落脚歇息,掌柜是个微胖的老年人,说话缓慢平和,做事沉稳老练,如今店里的人不多,他独自坐在柜台后面,拨弄着手里的算盘,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掌柜的,多谢你的帮助。”


    听到对方的话,掌柜抬起头,笑着朝面前的男子略微颔首,“公子客气,这地方高,平日里买卖东西不易,那货郎一月才来一趟,你是赶巧,我和他相熟,写封信让他帮你带些东西,小事一桩。”


    男子听了,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掌柜摆摆手,说举手之劳,不肯收下,男子只好作罢,抬脚朝楼上走去,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前,他先是轻轻敲了两下,那屋门缓缓推开,从门缝里露出个脑袋,小声地朝屋外的人说道,“王爷,公子刚才还在看书等您,没想到一会儿睡着了。”


    当时听说要出门远游,金珠和善荣是说什么都要跟着,严深其实是想把身边的人都带上,但最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招摇为好,于是将李廷和顺心留在了王府,并嘱托他们和于承风一起打理府里的事。


    出门在外,便不像府里有那么多规矩,所以严设和于沉月并没有让他们像以前一样时时陪在自己身边,像现在这样,住在别人的客栈里,都会给他们安排自己的房间分开住,特别是文昌文寿,这样做便于他们休息整理。


    “知道了,你先回屋休息去吧,我来照顾月儿。”严深推门而入,此时的于沉月手上拿着一本书,就这样静静地睡在屋内的躺椅上,他先将自己的东西和对方手上的书一起放在桌上,再小心地横抱起躺椅上的人,想把他抱回床上,结果刚走了几步,怀里的人就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于沉月闭着眼,张开双臂抱住了严深的脖子,将头靠在对方的心口乱蹭,一边蹭一边窃窃地笑了起来。


    “我听到了你的笑声。”严深没有责备对方乱动,轻轻地把人放到床上,耐心地帮于沉月褪去衣裳和鞋袜,正准备去拿被子,床上的人却睁开眼,搂着他不肯松手,不让严深去拿,其实于沉月没用多大的力气,但还是稳稳地圈住了严深,严深假装生气地咬了一下对方的鼻尖,然后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去蹭他的脸颊,双手趁机挠起了对方身上的痒痒肉。


    “山上冷,不盖被子要着凉的。”趁着对方笑得松了手,严深顺势将一旁的被子盖在了他们二人身上,于沉月笑着趟进严深的怀里,咬着下唇,用手指勾在对方的衣襟上,“你好慢。”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都等睡着了。”


    “是是是,都是我太慢了,绝不是因为你爬山太累,还倔强地不肯让我背所致。”严深抓住他作乱的手,用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指环,这一年多以来,月儿想去哪里,他就跟着陪到哪里,半个月前对方心血来潮想爬白峰山,所以很快他们就从海边赶到了山顶,并且在这座客栈里住了一天一夜。


    “当然不是。”于沉月心虚地撇过头去,他知道对方惯着他,不想继续说下去,可严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搂住对方的腰,不让他脱身,含住对方的耳垂用牙齿轻咬了两下,“小坏蛋,还敢说不是?”


    “我……”看着严深脸上的坏笑,于沉月假装气恼地拍了对方几下,挣扎着说道,“我只是想多看看沿路的风光而已。”


    见对方把头重新埋进了他的怀中,严深的心和动作都软了下来,什么重话都出不去了,虽然自己很想告诉月儿要量力而行,但说真的,他又不想做一个扫兴的人,“罢了,已经到了山顶,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昨天说想看日出,明天我们就去看,到时候可别赖床,不然……我真的会抱你出门。说起来,上次在山间泡温泉,明明是你起了兴致,结果动静大了,差点被人发现,好在我抱着你躲到了山石后面,现在我的肩膀上还留着你的牙印。”


    “你还好意思说!”于沉月抬起头,想起那件事,他羞得满脸通红,“我当时都听见了掌柜走过来的声音,告诉你后你还非要继续,是我起的头不假……但你怎么……怎么收不住呢……我没办法才咬的,不然肯定让别人听见了。”


    严深被他逗得笑出了声,这种事哪里是说收就能收的?他在被子里的手偷偷往下,然后捏了一把对方腰间的软肉,“月儿好不容易如此大胆,有这样的要求,为夫若是半途而废岂不让你失望?”


    油嘴滑舌。想起那晚自己被严深抱回房里的样子,于沉月将脸埋在被子里,现在想想,说不定人家当时就发现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让他们难堪罢了,一想到这些,他就不愿再理对方,严深松开使坏的手,下了床拿起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从被子下面的缝隙中塞进去,“你要的书,看看是不是这几本?”


    于沉月背对着他,在被子里动了几下,伸手把书拽到了自己身边,翻开书确认之后兴奋地坐起身来,“没错,是云兴和薛苓要的医书,还有清环要的译本。”


    那年冬天,北麟帝用一杯毒酒赐死了秦奕,将尸体归还了秦家,此后,兵权正式重新回到了莫家的手上,至于秦恬,虽被他的哥哥连累,但莫老将军惜材,特许他留在军中效力,莫啸成年后入了军营,于云兴则回到了于府,陪在于承风的身边,成为了他的义子,除了读书习字,现在也跟着薛苓学习医术,听说,有时候莫啸成训练受了轻伤,还会特地趁着夜色跑去于府找他医治,于承风警告过多次,但效果甚微。


    而清环,自从伤好了之后,就开始自学外邦文字,想着另谋出路,如今已经掌握不少,于沉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很高兴,自此,在旅途中若是看到什么新鲜的译本,都会帮对方买下,托人送回京城。


    严深回到床边,握住对方的脚踝,示意他继续躺下,“腿和脚还酸不酸?帮你捏一捏?”于沉月把书放在床头,重新钻回了被窝,如果说一年前的他还会觉得不好意思,那如今,他已经学会坦然接受对方的好了,“酸得紧,月儿多谢夫君。”


    白峰山的山顶风大,隔着窗户就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于沉月被严深熟练的手法弄得昏昏欲睡,抓着被子的手也慢慢松开,见他一副快要再次睡着的样子,严深慢慢将对方的双腿塞回被子后,站起身来把窗户锁紧,准备一起睡个午觉。


    于沉月迷迷糊糊地,听到动静后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紧接着伸出一只脚,用脚趾去碰严深的背,对方此时在床边刚脱下外衣,那不安分的大脚趾一下就溜了进来,点在严深的脊椎骨上,他的脚虽还带着一丝暖意,但趾头仍被严深的体温烫了一下,感觉到对方的触碰,严深转过身去抓,于沉月没防备,被他逮了个正着。


    “越发淘气,从哪里学的这些,刚才不是还困得厉害嘛。”严深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不恼,把那只露在外面的脚塞回了被子后,自己钻了进来,伸手抱紧对方,在怀中人的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于沉月被他的动作激地浑身一颤,不敢再放肆,严深摸着他的长发,柔声细语地威胁道,“再不听话,就莫怪我惩罚你了。”


    “皇上。”皇宫里的一切似乎都和一年前一样,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或许从来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北麟帝和往常一样批阅奏折,看不出悲喜的脸上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赵喆走到北麟帝的身边,低沉着声音在他的耳畔说道,“冷宫里那位,又闹绝食了。”


    “又闹?”北麟帝拿着笔的手停顿了一瞬,眼底露出一丝寒光,没想到安静了这么多年,严深刚回来一年就开始变得不安分,正好严深找他想出去游历一番,自己权衡之后便同意了,刺客一事还没找她清算,知道自己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去了,所以才闹了一回又一回,“把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换了,找两个老练的嬷嬷看着,若再绝食,就把饭菜换成米粥,直接给她灌下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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