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生辰
于沉月和往常一样, 一觉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伸手去碰身边人的胳膊,结果手在床铺上摸了半天却扑了个空, 耳边传来几声熟悉的笑声,他睁开眼,发现严深半蹲在床边朝着他笑。
“早, 我的寿星。”严深一手撑着自己的头, 一手摸上他额前的碎发, “生辰快乐。”
生辰?于沉月坐起身, 迷迷糊糊地在心里数了数日子,“今天……今天是二月十二!对哦,都过去这么久了……”
“小糊涂蛋。”严深坐到他身边, 捏了捏他的脸颊, “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的。”严深知道去年的时候,于太傅已经被流放,府里被抄,于沉月和金珠连基本的生活都过得很困难, 更别提过什么生辰,所以今年无论如何, 他都想让对方多开心些, “长寿面已经做好了, 我帮你洗漱干净, 再让他们把早膳端进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辰……”于沉月问完, 觉得自己有点傻, 金珠是个藏不住事情的, 除了她还会有谁, “我想, 一定是金珠告诉你的。”
于沉月像个不会动的木偶一样,乖乖地任由严深帮他洗漱穿衣,严深帮他系腰带的时候随手多摸了几下对方腰间的软肉,于沉月被他的动作弄得发痒,忍不住出声制止,严深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对方的嘴,直到对方有些喘不过气,用手拍了好几下他的肩头,他才停下来。
“是我先问她的,怎么样,有没有奖励?”严深搂着于沉月的腰不松手,用脸不停地蹭对方的脖颈,于沉月笑着推开他不停作乱的头,轻轻咳嗽了两声,“我过生辰,你居然还要奖励?好吧,那你想要什么?”
“先留着,以后再用。”严深满意地松开手,从刚进来的人那里接过早膳,谄媚地放到对方的面前,“先吃长寿面,我为了你特地找了个新厨子,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于沉月不知道是严深亲自做的,他真的以为对方为了自己的生辰招了个新人,夹起碗里的面品尝起来,面汤的味道不错,面条的粗细也很均匀,既然是长寿面,那当然要全部吃完,于沉月将最后一口送进肚中,朝着严深满意地点评道,“味道很好,看来你找的人厨艺不错,不过你也不必专门为了我再招人,府里的人够用就行。”
“没事,这个便宜,基本等于不要钱。”见于沉月对他的手艺表示满意,严深脸上的笑容更是藏不住,他拉着对方的手,炫耀似的讲起了今天的安排,“上午我们去寺庙祈福,中午回来用午膳,下午我带你去马场,我都安排好了,保证你能骑个痛快。”
京城的寺庙自然与其他地方的不同,沿着城西热闹繁华的街道一直往前,最著名的华光寺就坐落在那儿,抬头看向高处的寺庙,那檀香和沉香混合的烟雾绕过檐角下的莲花串徐徐往上,络绎不绝的男女老少,还未登上高耸的石阶,就能听见庙里传来的悠扬钟声。
严深和于沉月站在巨大的佛像前,点燃了香烛,正准备跪拜,一位年事已高,穿着袈裟的僧人出声拦在了严深的面前,“阿弥托佛,不知施主是哪里人?”
“我?”严深疑惑地看向他,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依老衲看,施主不像是本地人。”
“住持说的不错,我夫君他常年在外,刚回京不久。”于沉月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开口帮严深解围,“可是我们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冲撞了住持?”
“不不不,阿弥托佛。”住持一脸慈祥看着严深,不停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公子不是一般人,与身边之人有缘,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一切都是天意。”
说完,住持就借口离开,于沉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严深听得明明白白,他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说自己与身边的人有缘,他信,因为他也一直这么觉得。
锦霞阁今天下午的戏一如既往的成功,香槐也亲自站在台上为昨日的鲁莽行为道歉,并且今日客人的赏银他分文未取,看着台下的反应,他明白,昨日的事情就会像一阵风一样,吹过之后便不留痕迹,“义父,沉婧已经回到了京城。”
班主接过香槐送来的信,看着信上的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很好,当时秦奕以为自己派人下了杀手,绝不会想到是我们在暗中保护对方。”
想起那人高傲蛮横的嘴脸,香槐就觉得恶心,他接过信,脸上露出几分杀意,“若不是要他帮忙在宫里寻找……我们也不会答应这种要求。”
“他一直在拖,到现在都没有给我们消息,不中用了,趁着祭天,加上去年那件事,直接解决他吧。”
香槐一个人独自回到房间,将信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中,看着它烧成了灰烬,“严哥哥,没想到吧,以前都是你帮我,现在,也该到我帮你一回了。”
“一定要这么隆重吗?”下午从马场回来,刚到王府门口,于沉月就被严深用红布蒙上了眼睛,二人一路牵着手走到屋门前,他听见对方开门的声音,内心有些忐忑,牵着对方的手也攥紧了些。
“可以了,我帮你解下来。”严深拿下对方眼睛上的布,于沉月眨了眨眼,适应着屋里的亮光,紧接着,眼前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他忍不住发出感叹,“这……怎么会这么大?”
桌上摆着一座用糕点堆起来的小山,山顶的最上面放着一个寿桃,于沉月有些不敢相信,他用手触碰了两下最顶端桃子,才发现这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太……”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严深上前搂住他的双臂,关心地问道,“喜欢吗?”
“喜……喜欢……”于沉月眼眶渐渐红了,他看向严深,严深见状亲了亲他的眼尾,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生辰贺礼,希望你也喜欢这个。”于沉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白色的,小巧的玉坠,“玉最养人,还能保你平安。”严深从盒子里拿出玉坠,带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月儿的脖子这么漂亮,没个东西相衬就太可惜了。”
“没有人会夸别人脖子好看的……就你与众不同。”于沉月扑倒对方的怀里,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滑落,严深抬起对方的脸,不停亲吻着他的泪痕,“别哭,喜欢就要笑,你一哭我就心疼。”于沉月因为他的话破涕为笑,严深看他笑了,便继续在他耳边讲道,“今天的菜都满意吗?我这个新厨子可不可以继续留在王府里面呢?”
“你……是你!今天你说的那个新厨子是……”于沉月没想到是他,想起之前他和自己聊天时说过的话,没想到对方当了真,真的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会做饭。”严深得意地挑了下眉毛,把放在桌上的蜡烛插进糕点山上,点燃了那根蜡烛,“我之前在那边,那里的人都有这个风俗,生辰那晚点燃蜡烛,闭上眼睛许下心愿,吹灭蜡烛后就一定会实现。”
“许愿……”于沉月望着眼前摇曳的烛火,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对方温柔的声音,“不要说出来,默默地许愿才最灵验。”
上天啊。
于沉月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双手交叉放在胸口。
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我的心愿,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平安顺遂,爹爹可以早日回来,我……我其实是个特别贪心的人,我想和我的夫君,一辈子长长久久,一直相伴到老,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于沉月睁开眼,没有着急去吹蜡烛,他看了眼旁边的严深,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你,夫君。”说完,他吹出一口气,将眼前的蜡烛熄灭,“这么多糕点,我可能要吃很多天了。”
“傻瓜,吃坏了肚子怎么办?”严深一手摸着刚刚被亲的地方,一手搂上对方的腰,“分给大家吃不就好了?”
“可……这些都是你做的……”于沉月将头靠在对方的肩上,“我不想……”
“傻月儿,你喜欢,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严深刮了一下于沉月泛红的鼻尖,又帮他仔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让金珠他们进来分,留一大块给你好不好?”
“好……等等。”于沉月突然拽住了严深的衣袖,“那个,我过生辰,你今天是不是应该听我的……”
“是,怎么了?”严深坐回到他身边,于沉月红着脸在对方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严深听了他的话,脸上逐渐露出一丝坏笑,“你说真的?这不好吧,万一累坏了……”
“你刚刚还说都听我的……”于沉月红着脸低下头,“不……不许反悔……”
深夜,到了休息的时候,严深靠在床上,看着红透了身子的人跨坐在自己的腿上,用手圈住对方的腰“真的要如此吗?过一会儿可没得后悔了。”
“不后悔。”于沉月摇摇头,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每次都是你……这次该到我了……要是……要是我做的不好,你不许笑我的……”
“不会,永远都不会。”严深覆上他的唇,解下了他头上的发带,两人瞬间拉近了距离,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我只会越来越爱你。”
第42章 闹事
玉华楼的生意都是从晚上开始的, 大红色的灯笼挂在门口,穿着华丽的哥儿站在大门两侧,身上环佩叮当作响, 胭脂水粉的香味不经意间就缠在了过往行人的身上,勾着那些愿意花钱的人情不自禁地迈着虚步踏进楼内。
“今日真是麻烦你了,谁知道那小家伙会突发高热, 唉, 第一次居然弄成这样, 可怜见的, 是妈妈我没照顾好。”华妈妈露出几分不忍,拉着薛苓不停地道谢,“这儿人多, 我招呼不过来, 一会儿小苓儿你自己从后门溜出去,虽说是来治病,但你被别人看见终究不大好。”
“知道了妈妈,对了, 上次清环要的香我忘记给他了,他现在在屋里吗?要不我……”薛苓刚准备往清环的房间走, 华妈妈立刻制止了他, 示意他别去, “别去别去, 清环正为小家伙报仇呢, 估计还要好长一段时间。”
“报仇?”薛苓不解的皱起眉, 华妈妈叹了口气, 就把他往后面隐藏的楼梯口推, “我真是糊涂了, 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没成亲的哥儿不懂也正常。”
“妈妈……”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清环快步走了出来,他穿戴整齐,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见薛苓,直接把人拉到身边,“怎么样,他人没事吧?”
“没事,药已经服下,等今晚退了热便好了。”薛苓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想起刚刚华妈妈说的话,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华妈妈说你报仇还要一阵子,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多亏你的药。”清环朝房门口看了一眼,脸上闪出一丝怒火,“我可专门在香里加大了药量,管他是什么将军,明天醒来的时候肯定头昏脑涨,走不动路。”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玩火,万一惹恼了他怎么办?”华妈妈用袖子拍了一下清环,“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其他我都不怕,就怕他知道你下药后再伤了你,男人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把小幺弄成那样,我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管他姓秦的是什么人,到了我们这里,就要守我们的规矩。”清环想起早上看到的场景就难过,大家都是苦命人,不得已才在玉华楼安身,即便做着这样的生意,那也是活生生的人,谁不是爹娘生养的,凭什么让人这么糟践?
“姓秦的……将军……”薛苓脑海里浮现出韩秋殊和他提起过的事情,“能带我进去看看吗?”清环表示没问题,并告诉他,刚刚自己不仅在香中加了点料,还在酒水里也下了药,“混蛋东西,自以为能喝,没想到几杯下肚就昏睡过去,起不来了。”
薛苓走进屋内,床上的人背对着他,呼吸平稳,他头往前伸了伸,看到了对方的脸,确认过对方就是秦奕后,薛苓转身准备离开,结果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拽住了手腕,狠狠地摔在了一边,要不是他用手扶住了桌子,恐怕就要整个人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我还以为是那个哥儿又回来了,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秦奕站起身,随手在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拿起桌上的香炉,将里面香灰倒在布上,紧接着包好放进口袋中,“看来这东西是你给他们的,没想到薛太医家的哥儿和玉华楼有联系,要是说出去,只怕薛太医这院令也当不下去了吧?”
说着,秦奕将酒杯中剩下的酒全部泼在薛苓的脸上,“蠢货,你们不会觉得这点小伎俩能骗到我吧?我在塞外的时候,遇到的东西可比这厉害的多。”
于沉月平躺在床上,闭着眼享受着严深的按摩,对方的力道恰到好处,缓解了腰背的酸胀,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舒服了?”严深想起昨天晚上对方明明累得不行,却还要撒娇逞能的样子就觉得可爱,笑着加重了一点手上的力度,“以后还是我来吧,你别累坏了身子。”
“我只是想主动一点,谁知道那么累……”于沉月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却怎么也藏不住通红的耳尖,“以后再也不看那书了……”
“王爷,五殿下来了。”因为严深吩咐过不让他们进来,所以善荣只能隔着门喊了一声,严深没想到严烁会来,按说这段日子韩秋殊安胎,他应该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怎么会突然出宫?
他帮于沉月翻过身来盖好被子,刚打开门就看见严烁小跑着到了院子,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这么焦急,严烁见他出来,立刻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严深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二哥,能不能随我去一趟秦家。”严烁张望了一番,急匆匆地说道,“麻烦二哥了,昨夜秦奕不知为何抓了薛苓,今早派人到我们宫里传话,秋殊急坏了,我怕他动了胎气,就让他留在宫里,听说二嫂和秦小将军以前很熟,若二嫂同去,我想着不管什么事,都能帮着求个情。”
“你别急,薛苓到底是宫里当差的人,他不敢怎么样,我随你去便可。”严深不希望于沉月和秦奕再有什么交集,准备一人和严烁前往,但于沉月在门后已经听到了一切,他穿戴整齐后推开门,“我与你们同去。”
于沉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过秦家,这次他的心境和以前相比大不相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依照他对秦奕的了解,薛苓恐怕要吃苦头。
“秦将军有事外出,如今府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小将军一人管理。”帮忙带路的侍卫将他们引进屋内,秦奕看见他们三人,竟然表现出一丝诧异,他起身行礼,严烁不等他做完那些礼数,手一挥直接问道,“人呢?”
“五殿下别急,臣这就把人带上来。”秦奕嘴上说着,眼神却一直定在对方身旁的于沉月身上,严深上前挡在他们二人之间,将于沉月拉到自己身后,可秦奕的视线没有挪动分毫,仿佛可以透过对方的身体看到后面的人。
薛苓被两个侍卫拉了上来,虽然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但他低着头缩着身子,明显整个人都在发抖,走到大厅内,抬起头看到严深他们才回过神来,“王爷,王妃,五殿下,我冤枉,没有准备刺杀将军!”
下毒?于沉月看见对方戴着手铐,心头一紧,上前抓起他的手仔细端详起来,发现本来白嫩的手腕处已经被磨破了皮,“秦奕,你知不知道刺杀是非常严重的指控?在事情没查清楚以前,谁允许你私自用刑的?”
“王妃这可就冤枉了臣,我不过是把他关进柴房,至于手铐,是臣怕他私自逃走,不得已而为之。”秦奕从口袋里拿出昨夜的香灰,倒了一些在桌上,“五殿下,你看,这是市面上很难买到的,原料产自塞外的迷魂香,臣可不会随便冤枉他人,况且这薛苓还是您身边的人,臣若不是有证据,也不会那样轻易的把人带回来。”
秦奕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拎着个人进来,那人只穿着里衣,散着头发看不清脸,但明显是被人打了板子,鲜血顺着无力的双腿流到地上,形成两道血痕,侍卫将人直接摔在大厅的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那人就像是昏死过去一般,紧闭双唇不发一声。
“清环!”薛苓扑上前去,整个人跪在地上,把清环扶了起来,“他们对你怎么样?除了打你板子,有没有伤到其他的地方?”
清环无力地拽住薛苓的袖子,用指尖触碰了两下对方手腕渗出的鲜血,薛苓小声地告诉他自己没事,于沉月帮他一起扶住了清环,想一起用力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可清环双腿发软,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于……”于沉月紧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清环不要擅自出声,“没事的,我知道你没做过,我们一定会带你出去。”
“你还敢说没用刑?”严深看着清环身后一片血红,顿生一股寒意,“本王不管你在边疆是什么规矩,到了京城,在天子脚下,谁允许你在自己家里私自动刑,还把人伤成这样?你若真觉得他们有罪,大可以交给京城的衙门处置,到时候事情自会分明。”
严烁蹲下身,抬起清环的脸,对方脸上的胭脂水粉被汗水洗去了大半,干裂的嘴唇也被自己咬破,整个人看上去好不可怜,“你是谁,和薛苓什么关系,昨晚发生了什么?”
“奴家……清环,是玉华楼的哥儿……前夜……秦公子伤了我们楼里的人……咳咳……昨晚我才会和薛苓要的迷魂药……想教训他一下……”清环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于沉月从怀里拿出帕子,细心地帮他擦拭,严烁看向秦奕,他本就因为此事对他不满,现在看到薛苓他们二人的情况,心里更是恼怒,“你不能单凭一个迷魂药就觉得他们预谋不轨,无论如何,今日本殿下一定要把他们带走。”
“五弟。”严深拉住严烁,秦奕却突然谦卑起来,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清环,“殿下要带人走,臣无话可说,只是,薛苓能拿到塞外的东西,还与玉华楼这样地方的人关系亲密,只怕是不能再留在宫中当差,我听说,当时他进宫,是得了太后的赏识,还望殿下可以一视同仁,将此事禀报皇上和太后。”
第43章 教训
“你这是在威胁本殿下吗!”严烁的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 他指了指秦奕,眼里露出几分不可思议,他是皇子, 眼前的人不过是个刚刚得到一些兵权的小将军,居然敢和他这么说话,“你以为我不敢告诉父皇他们吗?你作为臣子, 在玉华楼这种地方与他们的人发生矛盾, 听清环所说还蓄意伤人, 你觉得父皇会饶了你?你一样要受罚!”
“不要, 五殿下,求您了……”薛苓朝着严烁和严深叩头,他深知, 若此事闹大, 父亲的职位不保,就连刚刚入职太医院的几位兄长和家中未曾出嫁的姐姐都会受自己的牵连,“是薛某的错,与家里人无关, 我可以不留在宫中,但求您不要告诉皇上和太后, 我求求您……”
“不是他的错, 殿下, 王爷, 是清环冲动, 是我的错, 就算把我打死我都心甘情愿, 你们放过小苓儿吧, 求求你们了……”清环也挪动着疼痛的身子, 转向他们,和薛苓一样不停的磕头,于沉月心软,拉着他们两个人直摇头,严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更是看不得的,他拉过严烁,小声地对他耳语道,“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的好,弟妹不是还等着你带人回去吗?若真如此,把薛苓赶出宫,你怎么向他交差?他还怀着孩子,受不了刺激。”
严烁知道严深说得对,如果是这样的结局,即使秦奕真的受到惩罚,薛苓也脱不了干系,不能全身而退,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地问道,“那秦小将军,想如何解决这件事呢?”
秦奕低下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若是王妃愿意同我单独聊一聊,臣倒是可以考虑让殿下把人带走。”
“你休想。”严深当然不会同意,于沉月却点点头,走到严深的身边安抚道,“没事的,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可……好吧,知道你救人心切,我就在外面等你,小心一点。”
于沉月跟在秦奕的后面,随他进了里屋,秦奕让他坐下,可于沉月不愿,往后退了几步,将身子靠在门上,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别紧张,又不是第一次独处。”秦奕往前走了几步,想拉近双方的距离,于沉月侧过身子,和十八岁那年一样,不愿意与他亲近半分,秦奕看他这个样子,发出一声冷笑,“也不知道那个王爷喜欢你什么,一个哥儿这么不解风情,无趣的很。”
“我和王爷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嚼舌根。”之前于沉月还因为会顾及他的一点颜面,但现在的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请你放尊重些,你也不是五六岁的小孩了,该知道些分寸。”
“是啊,你说得对。”秦奕的眼里露出一丝贪婪,他坐在椅子上,翘起腿,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今天你身边那个小丫头怎么没来,正好,我也嫌她碍事,这样吧,求我。”
“你说什么?”于沉月以为自己听错了,秦奕看着他这副样子笑了两声,接着重复道,“求我,跪下来求我,我就放了他们,怎么样?”
屋内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于沉月盯着他,眼里竟露出几分怜悯与同情,他将手背在身后,悄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你真的疯了,秦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癫狂?”
“癫狂?沉月,若你当年能听我的话,乖乖成为我的人,就不会有今天了。”秦奕站起身,于沉月没有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迅速地打开门,将人关在了屋内,严深站在门外的角落里,见人出来立刻上前抱住了他,“没事吧?”
“没事,只可惜,我们要换个方法救人了。”于沉月看向身后,秦奕居然没有直接冲出来,他用手抚着心口,小声地问道,“金珠带人来了吗?”
“来了,严烁正在大厅里和秦将军聊着呢。”严深拉着于沉月往大厅里走,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猛砸东西的声音,严深用手捂住于沉月的耳朵,让他别听,于沉月却笑着放下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再也不会害怕秦奕了。
“王爷,王妃,小儿鲁莽,还望恕罪。”秦将军见他们完好无缺的出来,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回来的及时,秦奕还没有闯下大祸,于是立刻跪在他们面前,为自己的儿子道歉,于沉月看着从小教自己武功的秦将军,急忙和严深一同拉起对方,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将军为国征战,保卫疆土,是北麟的功臣,至于秦奕……将军只要以后好好管教便可。”话虽这么说,但于沉月自己知道,秦奕性子别扭,以前又受尽了家里的宠爱,要什么有什么,求什么得什么,早就被惯坏了,是再也教不好了。
薛苓扶着清环一步步走出秦府的大门,说什么不愿意直接回宫,铁了心一定要先送清环回玉华楼,严烁看着清环奄奄一息的样子,也不能多说什么,便和薛苓一起将人搬上了马车,还派人按照薛苓的要求,立刻回薛家去取需要用到的药材,“二哥二嫂,多谢。”他的话一向不多,但和韩秋殊一样,不喜欢欠人情,这次的事,是于沉月让金珠去请回的秦将军,他记住了,以后一定会报答,“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放心,绝不和你客气。”严深朝他挥手告别,于沉月则回身看向府内,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皮甲的人跑了出来,“月哥,好久不见。”眼前的人身形健硕,脸上却还带着些孩童的稚嫩,严深看对方拉住于沉月的袖子,好像很熟的样子,脸上有些不解,于沉月帮对方擦了擦头上的汗,无奈地说道,“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不过确实是长大了,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不然你父亲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爹一向最惯哥哥了,都把他惯坏了……”少年说起秦奕,不免有些伤感,“月哥,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当年你为了帮我和他争吵,他也不会纠缠和欺负你这么多年……”
“与你无关,小恬你不要自责。”于沉月安慰道,“他一向看不起哥儿,你是他亲兄弟,他还那样对你,如今你只要在军营里听你爹的话好好做事就行,不用管他。”说完,于沉月将人拉到严深的面前介绍起来,“王爷,这是秦恬,秦奕的兄弟,是个哥儿,刚进军营不久,这次若不是他骑马加急去找秦将军,可就来不及救人了。”
“原来如此,多谢。”严深朝他点点头,看见于沉月手上残留着血渍,便从自家的马车上取下水壶,将水倒在帕子上帮于沉月擦手,“手上还留着血,赶紧擦一擦。”
“没关系的,一点点而已。”于沉月不好意思地看向身边的秦恬,秦恬笑着打趣道,“果然,月哥找了个好人家,幸好没成为我嫂子。”
“小恬,你错了,他不过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娶我的。”于沉月想起秦奕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因为他是个不会付出真心的人。”
“逆子,你是不是真疯了?皇子你也敢得罪!”秦将军一脚揣在秦奕的背上,秦奕跪在地上,低着头咳了一声,秦将军见他这样,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抽出棍子就要打,“我怎么教出你这种混账东西?”
“因为有其父必有其子。”秦奕抬起头,脸上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当年在塞外,你非要带我回来,母亲以死相逼,不是也阻止不了你?”
“你……”说起秦奕的母亲,秦将军一时语塞,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他的母亲,当年在塞外,与那样的异族女子发生感情,还生下了拥有外族血统的秦奕,但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能流落塞外,于是他决定把孩子带回北麟,可异族的女子他却不能名正言顺的给一个身份。
“别带我的孩子……我什么都不要,别带走他……”他到现在都记得,对方自尽之前最后的样子,那样充满恨意的眼神,他没想到那样柔弱的女子会夺过他腰间的佩刀,为了自己的孩子想拼死一搏,可终究是败了,他在外多年,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靠种药材为生的弱女子,他想把人扶起来,想再好好谈谈,可她就像山崖上随风摇曳的野花,用那把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是你杀死了我的娘亲。”秦奕抬起头,那眼神就和当年的女子一模一样,“你也是个骗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所以你就像我一样,在塞外找了个女人,还让她有了孩子?”秦将军闭上眼,他不愿意再看到这样的眼神,一瞬间,他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将手中的棍子随意扔在地上,背过身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娘绝不会希望你成为现在这副模样,如今我知道,那个女人身体不好,现在怀着孩子一个人在塞外,可怜我那未出生的孙儿,在他娘亲的肚子里才几个月,你就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罢了,我已经派人接那女人回北麟,也通知你母亲尽快从娘家回来,等那个孩子生下来,我们来养,不需要你这个父亲。”
秦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攥紧了双手,秦将军径直走出了门,和身旁的侍卫吩咐道,“找人看着他,跪满一个时辰才能起来。还有最近军营里的事务都交给恬儿,不允许他再插手,你们也不允许再听他的调遣,违令者军法处置。”
第44章 恳求
回了王府, 于沉月的心还是悬在那里,他很想去玉华楼看一下清环的情况,但是那儿毕竟是烟花之地, 恐怕严深不会答应,晚膳的时候,他好几次主动提起, 但话说了一半又自己咽了回去。
“吃完饭想不想出去消消食?”严深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 主动抛出话, “顺便去看一下清环, 看看他伤势如何?”
“真的?”于沉月激动地丢下筷子,看着严深脸上的笑容,发现自己失态, 窘迫地低下了头, “阿深你不会觉得……那种地方不适合我去吗?”
“不会。”严深帮他加了块排骨, “他们也是人,和我们没什么不同,既然月儿担心他, 把他当朋友,那去见一面又有什么关系呢?”说着, 又将剥好虾肉的碗递到对方面前, “看你欲言又止好几次, 我就知道了你的心思, 先把饭吃完, 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于沉月咬了口排骨, 严深摇摇头, 帮他再添了碗汤, “我想, 若是我在场,你们一定不方便说话,一会儿送你到了玉华楼,我就把马车停在一边等你。”
今夜难得玉华楼没有开张做生意,连屋檐上的灯笼都熄灭了,于沉月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用力地敲了两下,里面出来个穿着朴素,斯斯文文的男子,于沉月记得,上次他来得时候见过,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在一楼柜台前招呼的。
“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开门。”那人一边说,一边回头朝门缝里面望去,“估计我们这儿好几日都不会做生意了,公子还是去别处的好。”
“我是来看清环的,我是他朋友。”于沉月礼貌地露出微笑,那人听了这话,直直地盯着他,看上去有些不信,接着低声说道,“你等我一下。”
他砰的一下关上门,于沉月凑近了些,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紧接着,脚步声变响了许多,也变得更加急促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那门开了半扇,华妈妈红着双眼,沙哑着声音招呼他进来,“是于公子对吧,上回多有得罪,是妈妈我有眼无珠,没能好好招待你,这次清环和小苓儿的事情,听他们说多亏了你的帮助,快进来吧,他在楼上。”
“妈妈别这么说,上次是我鲁莽才对。”于沉月跟在对方的后面,上楼来到了清环的房间门口,华妈妈先是拦住了他,自己伸出手又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水,“我可怜的孩子,怎么被打成这样了……血肉模糊的……看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我现在也不管什么会不会留疤了……只要以后能正常走路我就谢天谢地了……”
“妈妈你别哭,清环不会有事的,薛苓怎么说?”于沉月从怀里拿出帕子,华妈妈摆摆手不肯接下他的东西,自己掏出了一块手帕,胡乱地擦了擦脸,“小苓儿说还要看之后的恢复情况,还说人要静养,最好能让清环搬出去住,我这几天已经开始忙着找宅子了……虽说是干这行的,但到底我把他们一个个都放在心里,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别担心,这事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人来找清环的麻烦,对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清环只说是对方弄伤了楼里的哥儿,真有此事?”他知道秦奕干得出这种事,特别是烟花之地的哥儿,肯定是伺候的人哪里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让他有了不顺心的地方,所以才会找借口打骂。
“你说小幺?唉,说来也是个苦命的,前天夜里是他头回伺候人,你说,第一次总有些拘谨和不适应,更何况是哥儿,身子本来就硬,谁能想到被那家伙捆着身子塞着嘴,用鞭子打的满身是血,连喊都喊不出,第二天一早我们发现的时候,那布条和绳子还在他的身上,真的是……”
华妈妈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抽泣起来,今日她未施粉黛,整个人憔悴不堪,身形晃荡,要不是于沉月及时扶住了她,恐怕已经要栽倒下去,于沉月赶紧喊楼下的男子上来,让他帮忙把人扶回了房间,他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裳,推开了清环的屋门。
“于公子?不,应该叫王……”清环撑着身子想站起来,于沉月连忙过去阻止,清环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脸上露出些歉意,“不好意思,这次的事情麻烦您和王爷了,明明上次元宵节就已经……清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才好。”
“用不着,我和王爷都不需要你的回报。”于沉月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关切地询问道,“可好些了?本想给你带些吃的,但不知道你要忌口些什么,这次就没带,等下你同我说,下次我来看你的时候带给你吃。”
“不用了,清环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让王妃带东西给我吃?”清环苦笑了两声,想起之前自己不知好歹,自己这样流落烟花的人,还带着人家清清白白的哥儿去逛街,真是太没脸了,而于沉月则拿起一旁的头绳,亲自帮他重新整理了一下发髻,“不要这么说,我和王爷都不是看中身份的人,今日我来看你,王爷也是同意的,实不相瞒,他正待在你们楼旁边的马车里休息,他是个随和的人,我也是,以后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叫我于公子就好。”说着,他伸出食指放在唇上,伏在清环的耳边,“还要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我的身份,不然我出门会很不方便。”
“一定。”清环点点头,看着毫不顾忌地坐在自己身边的于沉月,眼眶一热,他搓了搓鼻子,不希望对方发现自己的异样,想起今天回来的时候,楼里的人都哭得泣不成声,他不想再哭出声来,引得旁人感伤。
“清环哥哥,你怎么样了!”突然一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于沉月立刻站起身,只见对方直接跪在了清环的床边,他散着头发,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的身子颤抖着,紧紧握住清环的双手,“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会伺候人的话,就不会害得你这样了,都是我的错……”
“小幺,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他们照顾好你吗?你还发着热,快起来啊!”清环想用力把人扶起来,可他疼得厉害,怎么都使不上劲,于沉月帮忙拉起对方,这才发现,原来就是元宵节那晚,清环带在身边的人。
看着对方那张瘦弱的,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他突然间想起了自己,严深第一次见到自己那晚,自己是不是也这样狼狈?想到这些,不由地多生出几分怜悯,他扶着人坐在一边,按照清环的吩咐从柜子里拿出衣裳披在对方的身上,无意间看见对方手臂上的鞭痕,心里更加难过,出声安慰道,“小幺,没事的,清环休息些日子就能好了,不要太担心。”
“这是于公子,若不是他,我可就回不来了。”清环趁着小幺愣神,赶紧向对方介绍起来,他看着小幺那张稚嫩的脸,虽然很唐突,但还是咬咬牙向于沉月求道,“于公子,可不可以求您帮个忙,这孩子可怜,从小没了父母,一直颠沛流离,从一家卖到另一家,又受了那样的苦……不知道于公子能不能发发善心,把人赎出去,带回府里给口饭吃。”
“哥哥……我不走……我来了玉华楼就是这儿的人……我哪也不去……”小幺忍不住喊了起来,清环撇过头去,厉声说道,“你闭嘴!你懂什么,前夜那个混账把你打成那样,血肉模糊的,就算不留疤,你以后还能和我们一样接客吗?你心里过得去吗?于公子,钱不用你出,我这儿还有些体己,再和妈妈说两句软话,够赎他出去的了,他还小,还有希望,不像我们……我们这样残花败柳的身子,一辈子注定就是干这行了,也没什么其他的出路……算我求求您,您就当府里多养个小猫小狗的,让他学点本事,饿不死就成。”
清环说完,撑着身子爬下床,于沉月吓了一跳,想过去扶起他,清环冲他摇头,然后朝着他重重地磕了两个头,实木的地板发出沉重的声响,震得于沉月浑身都在颤抖,“求您了,带他走吧。”
“你……你先起来……我……”于沉月哽咽着,和满脸清泪的小幺一起把人扶回了床上,他侧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不忍再看床上的人一眼,“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问一问他。”
外面下起了小雨,严深看大门开了,便撑着伞走了过去,于沉月见他过来,红着眼扑进他的怀里,“阿深……”
“怎么了?怎么哭了?莫不是清环他有什么不好?”严深紧张地抱住对方的腰,于沉月摇了摇头,他知道王府招人的规矩,家世不清白的人是进不去的,像他们这种身份,若是被宫里的人查出来,只怕难以说清,他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严深说了个清楚,他知道为难,但还是试探地问道,“你看,有可能……把人留在府里吗?”
“确实有几分困难。”严深帮他擦了擦泪水,轻声说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不能留在王府,留在别处不就行了,前些日子莫其康和我抱怨,说身边伺候的人不够细心,想再找些人,我想着是个机会,把人放在莫家岂不是正好?”
“真的,那太好了。”于沉月回身朝楼上张望,发现小幺正靠在窗边看他们,被发现后便急匆匆地关上了窗,于沉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抱着严深的手,严深顺着他的目光朝楼上看去,发现窗户关着,便亲昵地刮了一下于沉月的鼻梁,“去吧,把事情处理好,我在这儿等你。”
第45章 办妥
回到楼内, 于沉月向他们表明了态度,若小幺真的肯走,他们会给他找一个好的去处, “赎身的钱,我去和华妈妈说一说,你就不要出钱了, 那些钱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 要自己留着。”
于沉月俯下身拍了拍清环的手背, 让他放心, 小幺拽着清环的衣角,咬着唇不出声,不停地摇着头, 清环看他这样, 狠心地扳开他的手,将头转到一边,“小废物,你不是干这行的料, 能逃出去还不快跑!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清环……”于沉月看着小幺失神的样子,示意清环别再说了, 他知道对方是为了让小幺走得痛快, 才说这种话, 但终究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这样的感情, 哪里是几句伤人的话就能冲淡的, “小幺, 你先回自己的屋里去。”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小幺的额头, 发现他还没完全退热, 便将对方身上的衣裳裹紧了些,“你还病着,先回去休息吧,其他事都是后话,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
小幺怯怯地朝他说了声谢,然后将清环的衣裳取下,叠好后放在桌上,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见人走了,清环又转过身来,盯着人离开的方面出神,“他像个小猫似的,一看就好欺负,于公子您不知道,有些客人就喜欢欺负他这样的,唉,那晚他也是……那混蛋非要玩些过分的,他不同意,又不会说些委婉的话,才会被打成那样……”
“他虽然年轻,但我想他是懂的,是明白你的苦心的。”于沉月让清环好好休息,自己则独自去找了华妈妈,听到他想帮小幺赎身,华妈妈没有一丝惊讶,反倒是觉得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是清环和你说的。”华妈妈喝了口茶,继而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不对,是他向你求的,对吗?”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看穿,于沉月将本来准备好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有些紧张地说道,“妈妈……其实……”
“你把人带走吧。”她打断了于沉月的话,从身上抽出小幺的卖身契,就像是早就知道对方会在今天和她商量一般,连卖身契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要钱了,我不缺这点银子,是我的错,没教会他什么,要是真把人教好了,他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于沉月小心地接过对方递来的卖身契,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华妈妈帮他倒了杯茶,坐在他的对面接着说道,“其实,我楼里的不少小家伙们都存够了钱,都可以出去,但你也知道,女子和哥儿没有家里的依靠,又是做这一行的,我这楼里不识字的人多了去了,连那些招工的告示都看不懂,出去了能干些什么呢?就算有活干,要是被人认出来,知道了之前的事,肯定会被人说闲话,被人在背后议论,所以,他们索性就不走了,大家都是可怜人,聚在一起能互相取个暖。”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幺的。”于沉月接过茶杯,朝她郑重承诺,华妈妈看他一脸严肃,反而笑了出来,“你?你也比他大不了多少,能帮他找个地方,让他不愁吃喝已经很好了,他出去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才是,总靠别人是不行的。”她拿出帕子朝于沉月挥了两下,告诉他等人过两日病好了,就让薛苓通知他来拿人,“放心,不会让人跑了的。”
于沉月回到马车上,将头靠在严深的肩上,他从小生活在京城,这么多年只见过城里的繁华,即使于府落魄了,他识字,懂道理,出去抄书别人听了他的谈吐也会对他高看几分,从来没想过,在这盛世景象之下,所呈现的远远比他在书里读过的还要真实可怕。他同情他们的命运,但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改变这一切,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让他不由地抱紧了严深的胳膊。
“怎么了?”严深握住他的手,出声问道,“你看上去很累,是事情有什么变故吗?”
“没有,只是……”于沉月抬起头,一双眸子里藏着难以诉说的情愫,“阿深……你说,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或者我嫁的人不是你,我会怎么样?”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严深想起原书中对方的结局,突然听到他这么说,觉得有些诧异,“出了什么事?谁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于沉月看严深这样的反应,以为是对方觉得自己受了欺负,便笑着宽慰道,“我只是说如果……你知道的,我爹虽然是被冤枉的……但我到底还是罪臣的孩子,如果你没有来到我的身边,我是不是还会和金珠一起留在于府,或者被其他人收了做妾,更有可能,当时就跟爹爹一起被流放……”
“不要胡说。”严深抱紧了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没有如果,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你父亲事情也有了眉目,而且我们成亲都半年了,说不定过几个月孩子都有了,胡思乱想对身体不好,不要再想这些不存在的事情了好吗?”
“嗯……好。”于沉月拍了拍对方的背,享受着这个温暖的拥抱,“听你的,我不想这些了。”
几天后,严深和于沉月去接人,看到的是穿着朴素,卸去妆容的小幺,他手里拎着个包裹,小小的一个,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我把唯一的一点儿首饰和衣裳都给他们了……妈妈说,在外穿着不合适……换了些等价的银子给我……”
“别害怕,跟我们走吧。”于沉月将人带上马车,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玉华楼的人都站在门内,静静地看着小幺离去,一门之隔,人与人就差之千里。
“等到了那儿,别人若问你的家世,你就说是我的远方亲戚,过来投奔我的。”于沉月坐在他的身边,帮他整理了下衣裳,“以后你可不能再叫小幺了,听薛苓说你从小不知道姓甚名谁,你要是不嫌弃,就随我姓于,我想了想,云兴是个好名字,以后你就叫于云兴好不好?”
“好……”小幺说着就要哭,他已经从清环那里知道了于沉月他们的身份,没想到对方不嫌弃自己,还愿意给他取名字,于沉月拿出帕子帮他擦泪,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吸着鼻子道谢,“谢谢哥哥,以后我就是有姓有名的人了……”
到了莫家,莫其康和上次一样,在门口等着严深,见车来了,便热情的迎了上去,伸手掀开了帘子,脑袋直往里钻,“那小家伙在哪儿呢?让我看一眼!”
严深看着那颗乱动的脑袋,抄起马车上的软垫就打了过去,“你小心把人吓着。”莫其康直接迎面挨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缩了回去,于沉月牵着小幺,也就是现在的于云兴的手下了车,让他过去给对方看一眼,莫其康在眼前乖巧瘦弱的人身边转了一圈,忍不住问道,“十八了?真的假的?看上去不像啊,十五六岁的样子,比我十七岁的外甥小一大圈。”
“你外甥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能比吗?”严深不客气地给了对方一下,莫其康假装疼得叫了一声,吓得于云兴身子颤了一下,躲到了于沉月的身后。
“倒是个胆小的,没事,进了莫家以后就好了。情况我都知道了,你们带来的人自然不能做那些苦差事,我四哥家的小哥儿正好到了读书的年纪,身边缺个人伺候笔墨,让他陪着怎么样?正好跟着一起学。”
“那太好了。”听到可以读书习字,于沉月连忙帮着答应下来,“以后云兴就麻烦舅舅你多照看着了。”
“小事。”莫其康笑着拍了拍于云兴的肩,紧接着从地下捡起块小石头,朝着后面扔了出去,“滚出来臭小子,都看见你了,这么没规矩,看我怎么向三姐告状。”
“舅舅,在外人面前给我点面子。”看上去和严深他们比稍显稚嫩的男子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朝严深他们行礼,“大哥大嫂好。”说着,他绕过他们凑到于云兴的面前,仔细地观察起来,“我听到了,你叫于云兴对吧?以后进了莫家就是自己人,我叫莫啸成。”
莫其康的二姐没有嫁人,是招的上门女婿,对方是个读书人,进了莫家的门后才得了功名,所以就一直住在这里了,生的孩子也姓了莫。
“你……你好,少爷。”于云兴乖顺地朝他行了礼,莫啸成透过袖口隐约看见对方手腕上的印记,想看得清楚些,便抓起他的手,谁知于云兴害怕地大叫起来,于沉月立刻上前将人搂进怀里安抚,“不好意思,他有些怕生。”
其实于云兴自从秦奕那件事发生后,就有些害怕男子的触碰,身上还有未消失的鞭痕,他刚刚被莫啸成抓起手,以为是被对方看到了手臂上的伤疤,所以才会忍不住叫了起来,他紧紧地拽住于沉月,浑身颤抖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是我不好……”莫啸成呆呆地看着对方,在于沉月的怀里缩成一团,好不可怜,“我就是想看清楚,看你是不是哥儿,我才……”
“还不快滚回去,吓着人了吧。”莫其康没好气地轻踹了对方一脚,“以后他跟着你四弟,你小子少去打扰人家。”
“什么?四弟才多大?要跟……也该跟着我啊……”莫啸成趁莫其康还没真动手,最后看了于沉月怀里的人一眼,然后逃也似得离开了。
第46章 洗冤
于云兴留在了莫家, 分别前,他依依不舍地抓着于沉月的手,“哥哥……我会好好的学……好好的干活……不会给你丢人的……”
“我知道, 你没问题的。”于沉月放心地点了点头,“过些日子我来看你。”
回到车上,于沉月掀起帘子, 朝下面的人挥了挥手, 虽然只短短的相处了几日, 但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随着马车疾驰而去,莫其康看向呆呆地站在自己身边的于云兴,带着他进了家门。
“刚才莫其康和我说, 父皇这些天都有召见他父亲进宫, 不知在谈些什么。”莫家没了兵权,现在军中的事情大部分都由秦家在管,这么多年也未有什么不妥,北麟帝突然做出这种举动, 难道是对秦家不满,想将一部分的权利还给莫家不成?
“莫老将军年事已高, 膝下的几个孩子虽然都有一身的武艺, 但自从收了兵权后, 就一直养在府里, 不仅从未上过沙场, 而且没有驻守过边疆一天, 军中的威望早就不比当年, 若就这样让秦家交出兵权, 恐怕很难服众。”于沉月说着打了个哈欠, 严深知道他这两日费心,便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一条薄毯,盖在对方的身上,然后将人搂进了怀里,“别想这些了,睡一会儿吧。”
马车慢悠悠地回到王府,严深怀里的人已然入了梦乡,严深自己也有些困倦,却突然听得一声嘶吼,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于沉月身子不稳在严深的怀里晃了两下,从梦中惊醒。
严深揉了两下太阳穴,先是查看了一下于沉月的情况,紧接着掀开帘子朝外望去,只见一位陌生女子拦在马车前,她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身上的衣服也很是破烂,裙角有些开裂,袖子上打着补丁。
“王爷。”她双膝跪地,看见严深从马车上走下来,突然哭出了声,“民女沉婧,曾经是宫中伺候李昭仪的宫女,锦丹姐姐当年的事,民女知道事情的真相。”
事关重大,严深在听完沉婧的讲述后,决定立刻带她进宫面圣,于沉月不放心,说什么也要跟着,严深明白他对这件事的重视,没有多说什么就同意了。
北麟帝刚批完今日的奏折,赵喆就将话传到,他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笔,看着严深和于沉月带着个女人走了进来,“儿臣参见父皇。”
“淮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北麟帝见严深和于沉月二人神情凝重,眯着眼问道,“什么事,说。”
“父皇,请您看一眼这位女子。”严深让沉婧抬起头,北麟帝用手指了指,沉婧跪在地上,匍匐着往前挪动了两步,“你是?”
“奴婢沉婧,曾经在李昭仪宫里当差。”沉婧耸着肩,不敢直起腰来,“两年前奴婢到了岁数,就出宫去了。”
“既然出了宫,还回来作甚。”
“奴婢……奴婢也不想……”沉婧俯下身,朝着北麟帝磕了个响头,再起身时,说话已经带了哭腔,“但是奴婢知道去年偷盗宝物的人不是于太傅,而且另有其人,因为知道了这个真相,被人追杀,差点活不成了,所以……还望皇上为奴婢做主。”
“去年的事,你前年就出了宫,怎么会知道?”北麟帝盯着地上的人,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说于太傅是被陷害的,那你告诉朕,幕后之人是谁?”
“是秦将军的儿子秦奕,奴婢会知道,是因为秦奕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诬陷于太傅盗宝的宫女叫锦丹,当年秦奕为了骗她帮自己的忙,假意与她相好,因为秦奕远在边疆,所以二人一直书信往来,当时奴婢被罚去花房当差,锦丹常来,一来二去便相熟了,锦丹忙起来的时候,会让奴婢帮着送信,直到奴婢出宫前,她才把事情全都告诉了我,说是等她到了年纪出宫,就来找我,还说……说希望我同她一样,早遇良人。”
沉婧说到这里,忍不住抽泣了一阵,北麟帝示意她继续,她不敢违抗,强忍着泪水继续说道,“我们两个虽然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但我老家偏远,家中还有弟妹要养,便留在京城做工,与锦丹也未曾断了联系,每月一封信,从不间断,直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突然寄信给我,说秦奕这次回来,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开始不停地打听有关于太傅的事情,还逼着……逼着她刻意地接近对方,她不同意,秦奕便动手,还用她家里人来威胁,她没办法,只能从命。”
“朕清楚的记得,于太傅说不认识她,看来秦小将军的计策没有成功。”
“是的……所以,秦奕便换了个方法……他先是收买了当天的戏班,让他们特地挡在于太傅平日里走的那条路上,害得他不得不转过弯去,从库房的门口经过,接着让锦丹晚上在御花园里等他,那一晚,他说了很多的好话,说得锦丹迷了心窍,然后就告诉她,让她亥时三刻出宫……锦丹没有多想,按照他的吩咐去找了嬷嬷,只说是家里有事,非要现在出宫不可,甚至下跪来恳求,嬷嬷不忍心就同意了,给了她通行证,让她明早就要赶回。”
沉婧深吸一口气,想稍微缓和下情绪,结果呛了风咳嗽了两声,她摸着心口好一阵,才接着说道,“之后,她按照指示,在于府的后墙那边找到秦奕,此时对方已经将东西放进了于太傅的书房,接着,秦奕拉着她,开始威胁,说明日如果不能按照他的要求,陷害于太傅,就……就杀了她的家人,秦奕让她自己选,是死她一个,还是全家陪葬……锦丹没得选,所以……才会如此……”
“捉贼拿脏,你有证据吗?锦丹已死,没有证据,单凭你一面之词,朕如何信你?”北麟帝没有因为沉婧的话而面露同情,反而是沉下了脸,沉婧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泛黄的布包裹着的物件,“在锦丹回宫之前,她特地来找了奴婢,将此物送到了奴婢的手上,她说……希望她死后,奴婢可以帮无辜之人沉冤得雪……”
赵喆接过沉婧手里的东西,递到北麟帝的手边,北麟帝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低沉着声音,和赵喆说道,“让秦奕速速进宫。”
秦奕来到书房,看见跪在地上的人的背影,并没有认出沉婧,直到走到身边,眼里才闪过一丝诧异,“臣,参见皇上。”
北麟帝看着他沉默不语,将手里的东西把玩了一番,秦奕拱着手低着头,看不见北麟帝的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臣不知,皇上叫臣来所为何事?”
“秦奕,你也算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北麟帝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他面前,“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朕,都替你父亲寒心。”
秦奕看着地上的东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没想到沉婧还活着,还会再回到京城,回到宫中来告发他,他咽了咽口水,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臣不知……错在哪里……”
“盗取宫中祭祀所用的玉器,并且嫁祸他人,杀害宫女,难道不算错吗?”北麟帝的声音突然提高,见帝王发怒,严深和于沉月一同跪了下来,北麟帝站起身,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东西,“你仔细看看,这是早年朕赏给你的黄玉扣,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个出宫两年的小宫女手上!”
思绪回到最后和锦丹在御花园的那一晚,秦奕想起那天,锦丹抱着自己,手细细地摸着他的腰带,当时他根本没多想,皇上赏赐的东西太多,这枚黄玉扣根本不值一提,他根本不在乎锦丹,所以随手拿了件衣服和腰带就去找她了,谁能想到,竟然会成为他的罪证。
“皇上,臣真的不知……或许是哪日臣进宫的时候,与人相撞,碰掉了这黄玉扣,被不怀好意地人捡去了也说不定……”秦奕看向沉婧,他没想到自己的人失手了,明明接到信,说人已经解决,毫无后顾之忧,“皇上,秦家多年来忠心耿耿,臣跟着父亲,一直久居边疆,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儿臣参见父皇。”北麟帝抬头望去,发现严烁带着人,竟然直接闯了进来,“请父皇恕儿臣鲁莽。”
“大胆,谁让你进来的?”北麟帝训斥起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严烁跪下身,朝着严深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儿臣知道父皇此时因于太傅的事情烦恼,正巧,儿臣身边也有个人知道此事的真相。”
“奴婢安秋,拜见皇上。”安秋的眼神一直恶狠狠地盯着秦奕,仿佛是想把他盯出个洞,“皇上,奴婢是李昭仪的贴身宫女安秋,锦丹……其实是我的妹妹,我和她同母异父,所以宫里无人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们经常会约在花房,所以,奴婢就知道了一切……”
“是吗?那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做的吗?”安秋听到北麟帝这么说,伸出手指着秦奕,大声地吼着,“就是他!欺骗我妹妹的感情,还利用她,害死了她!”
“胡说,你有何证据?”秦奕转头看向她,他竟不知锦丹还有个姐姐。安秋从怀里拿出一沓信件,哭着交给了赵喆,“皇上,这些是秦奕写给锦丹的信,虽然每次都只有寥寥几笔,但皇上明鉴,真的是他的笔迹。”
秦奕看着呈上去的东西,彻底慌了,他记得已经派人销毁了才是,“不可能,怎么可能……”他记得清清楚楚,他亲眼看着烧的,不可能还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没想到吧,锦丹以前真的很喜欢你,她把你的信临摹了好多遍,你烧的不过是锦丹的东西,真正的信她那晚已经交到了我的手上。”
听到安秋这么说,秦奕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输了,就如同现在地上那碎掉的黄玉扣一般,北麟帝命人将他扣押,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父皇,于太傅受此冤屈,不知可否,现在就命人接他回来,免受流放之苦。”严深说完,北麟帝点了点头,他看向于沉月,说道,“朕会立刻为太傅平反,并派人接他回京,与淮王妃团聚。”
第47章 看穿
在回去的路上, 于沉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整整一年,爹爹和他受尽了委屈, 如今终于沉冤得雪,严深抱着他,任由对方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于太傅很快就会回来, 没事了, 已经真相大白了。”严深拿出帕子, 轻轻擦拭着对方眼角的泪水, “一会儿就到家了,让金珠他们看见你这样,又要担心了, 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傻瓜。”于沉月破涕为笑, 他的眼眶中还噙着泪水,那双明亮的眸子透过泪光,就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星星,让人移不开眼, “你惯会哄我,若是被爹爹看见, 一定会怪我没规矩。”
“怎么会呢?”严深笑着握住对方的手, 虽然他对于今天的事还有很多疑惑, 为什么自己派人找了沉婧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 今日却会突然出现, 为什么之前自己旁敲侧击了安秋好几次, 对方都不肯透露一点真相, 刚刚却愿意将一切和盘托出, 这一天, 似乎发生了太多巧合的事情,但他现在看着于沉月的笑容,觉得这些事一点都不重要,“要怪也是怪我,是我没规矩才对。”
“才不会呢……”于沉月小声地嘟囔了两句,接着说道,“对了,有件事我想搞清楚,安秋,才是真正偷走镯子的人对吗?为什么她要冤枉顺心呢?”
“我就知道你看出来了。”说起这件事,严深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顺心被打的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谁有办法轻易地拿到李昭仪的首饰,还不容易被发现,那自然要是贴身伺候、可以随意进出的宫女才行,过了几日李昭仪被罚,我就更加确信,是她身边的人所做,想来安秋是不满李昭仪许久,想给她一个教训,结果第一次不太顺利,结果不小心冤枉了顺心,看她被打的那么可怜,所以才有第二次。”
严深说到这里,拍了两下于沉月的手背,“我特地调查过,安秋是大宫女,平日里会负责给李昭仪梳头更衣,伺候的时候自然要打开首饰盒,趁着这个机会随意拿走一个,是不是很难被人发现?只要她在李昭仪没发现之前,先一步装作发现东西被偷的样子,将自己从嫌疑人变成事件的发现者,就很难被人怀疑到她自己的身上,她亲自带头去搜,想把偷出来的东西随便放在那儿都可以,到时候就说是自己搜出来的不就行了。”
于沉月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第一次为什么会失败?”
“我私下问过顺心,她说和自己一个屋子的宫女是个脾气暴的,安秋带人搜查的时候埋怨了几句,和她们发生了口角和推搡,安秋上去拦,估计就是在大家都关注他人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最后被人在屋里发现,安秋当然不好承认,只能推给了顺心。”严深想起自己查到的事情,不由地叹了口气,“顺心可怜,不曾想被冤枉,那李昭仪确实罚人太过,安秋跟了她那么久,居然因为对方梳头的时候弄疼了她,就当众罚她长跪,还威胁说若再有下次,就等明年她离宫的时候减少该给她的银子,安秋怎能不怀恨在心呢?”
他自己以前也是打工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每月的薪水拼命努力,如果他的老板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要扣钱,他也会不高兴的。
从那天起,秦家就变天了,不仅收走了大部分兵权,连去大牢里探望秦奕的资格都没有,北麟帝的原话是,祭天在即,秦将军还是先忙好手上的事,不要分心为好。
“父皇明着拿祭天当幌子,实则是威胁,如果这件事办不好,他的儿子就难活了。”严深牵着于沉月的手来到大牢前,小心地叮嘱道,“你想见他我不拦着,但还是那句话,要小心谨慎些。”
于沉月向他保证,他一定会小心,随后松开严深的手,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现在是白天,牢里昏暗无光,唯有墙上那小小的,竖着栏杆的窗口与外界相连,于沉月随着看守的侍卫一路向前,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外,侍卫帮他打开门,于沉月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我想和他单独谈一谈,你去外面等着。”
侍卫拿着银子离开,于沉月一步一步,踩着散在地上的草席走了进来,眼前的秦奕早就没了以前的神气,他被废了武功,被铁链拴在墙上,还日日被喂食软筋散,如今,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这样见面。”于沉月看着他,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我上一次来这儿,还是皇上开恩,在爹爹被流放前许我同他道别。”
“所以,你现在是来取笑我的?”秦奕抬起头,脸上露出不服气的嘲弄,“看到我这副模样,你的心里是不是很高兴?我告诉你,我秦奕,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于沉月并没有被他激怒,他冷静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不放?从小到大都是……”
“因为你贱!”秦奕四肢的铁链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阵阵响声,他撑起身体,想靠近对方,却怎么也做不到,他像野兽一样低吼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为什么你总是要跟我作对?于沉月,你就是贱!小时候我欺负秦恬你非要帮他出头,大了些以为自己能山鸡变凤凰,想进宫当淮王的伴读,冠笄礼后你父亲拒绝了我,然后不知廉耻地去求自己所教的三皇子,想把你配给他,笑话,他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当时我能让你做妾,都是抬举你!既然如此,我当然要给他点教训,可惜,是我输了,棋差一着。”
秦奕盯着他,突然自己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大声,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牢房,让外面看守的人都听到,“不对,不是一着,我根本没想到你最终还是成为了淮王的人,也不知你给他下了什么蛊,灌了什么迷汤,他那么喜欢你,会为你拼命找出真相。”
于沉月一言不发,淡淡地看着他,这样的举动再次惹恼了秦奕,他挑起双眉,往于沉月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可惜,真可惜,当年我心软,把你从水里救了上来……你知道吗?其实,是我把你推下去的,那几日你在宫里,我也正好日日同父亲入宫,便在早些时候花了点银子,买通了跟着你的太监,命他把你带到水边,你那时候站在那儿,我藏在假山后面,把手中的石头轻轻往外一弹,打在你的后脚筋上,你就腿一软,扑通一声掉了下去……我看着你在水里扑腾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但我想着,若你真的死了,就不好玩了,所以我假装经过,把你救了上来,当时你浑身湿透,往外不停干呕的样子,现在想想我还是会好笑。”
“果然是你。”于沉月闭上眼,他曾经也想过,为什么跟着自己的太监会不见,为什么秦奕会突然出现,原来都不是巧合,“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为什么还非要娶我?甚至还想逼迫我?”
“因为我对你有情……”秦奕脸上的表情越发地扭曲起来,他伸出右手,尽力想去触碰于沉月的衣角,“不过不是爱,我只是想看到你伤心难过,想看到你不高兴,想看到你服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必须是我的人!因为这样,你才会永远绝望……你知道吗?看到你以前脸上的那副神情,我有多开心……”
“那现在,你开心吗?”于沉月看着眼前疯癫的人缓缓开口,“秦家因为你,被皇上降罪,你家里的人甚至不能来牢里看你,秦奕,你是疯了,但好在你没那么疯,你那么恨我,如果你被揭穿的那天任何冲动的行为,想来你自己也知道后果,株连九族,你家里的所有人都会陪葬。”
“不对……”于沉月突然摇了摇头,“你根本不在意他们,你永远都是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我不喜欢你,和你作对,你就要毁掉我,秦家每年回京都会进献宝物,去年你就是利用这个机会,以要将边疆的玉石雕刻为由,迟了些日子送宝入宫,在进入宝库的时候趁机偷走玉器,还利用无辜的锦丹……可怜,她临摹是一把好手,你让她仿造我爹爹的字迹,伪造二人来往的书信,没想到,最后你也被她骗了,让她得以保留下你的罪证……”
于沉月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走出牢房,他将门再次锁紧,隔着门和秦奕对视了一眼,“你肯定还妄想着,秦家会想办法救你出来,那你可就错了,你犯的罪,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你现在能活着和我说话,已是皇上开恩,秦家,能称之为将军的,也不止你一个。”
身后秦奕的吼声越来越小,于沉月走出牢房,面对着突然出现的耀眼光芒,用袖子遮了下眼睛,紧接着,严深就站在他面前,用身体帮他挡住了阳光,“谈完了?”
“是啊,都结束了。”于沉月把头靠在严深的心口,长舒了一口气,“你怎么把人都赶走了?”
“不是我干的,是快到换班的时辰了。”严深忍不住亲了两下对方的脸,然后小声地在他的耳边说道,“想亲你,所以给了点银子让他们提前一点离开而已。”
“我就知道……”于沉月早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他学着严深的样子,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下,当作回礼,然后主动拉起严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快走吧,一会儿换班的侍卫看见了不好。”
第48章 祭天
春日的清晨, 天是雾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寒意, 柔和的点点晨光穿过薄雾,洒在京城的长街上,祭天的队伍迎着这晨光, 朝着西郊祭祀的天坛方向, 浩浩荡荡地走去。
“今天居然要起这么早。”严深在车里伸了个懒腰, 晃了两下冕服的带子, 今日是祭天大典,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一同前往,连服饰都是特制的玄衣纁裳, 帝王的冕服则更加不同, 除去只有北麟帝才能使用的龙纹,两只衣袖和下摆都绣满了日月星辰,无不彰显着尊贵。
“没想到祭天之前还要吃素,感觉带子都松了。”祭天之前, 所有参见的人都需斋戒三日,严深虽不说什么, 但他从没到这个世界之前, 就没有吃纯素的习惯, 所以难免觉得有些清淡, “月儿, 回去之后吃暖锅怎么样?让厨房里的人多准备些肉。”
“适量就行, 一下子吃太多对身体不好。”于沉月让他站起身, 自己亲自帮他解开带子, 再重新系好, “是你最近太忙才会如此,爹爹要回来,你特地找人修缮于府,以前只是修了我的屋子,如今是全部,自然累些,其实你不必一直盯着,我看着都觉得辛苦,如今都快完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就行。”
“好,都依你。”严深拉着于沉月的手,扶着人坐下,“我知道你劝了我很多次,但我想和岳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留个好印象,不希望他不喜欢我。”
“不会的……”严深其实一直都不会过多的干涉于沉月的私事,于太傅送来的信件,他从来没有私自拆开过,于沉月不说,他也不会追根究底地过问,其实于太傅的信里总是会不经意间透露出对严深的放心,有时候于沉月看了都忍不住发笑,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爹爹真的很喜欢你,相信我。”
严烁的马车上,韩秋殊吃光了一整盒素饼,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又放下好几次,终是认清了事实——他带的东西都被他自己吃光了。
“我好饿。”韩秋殊摸着有些圆滚的肚子,瞪了一眼严烁,“孩子也饿。”
“等回了宫就好,暂且忍一忍。”严烁抚上韩秋殊的手,眼神变得柔软起来,跟着一起摸了两下对方的肚子,“之前什么都吃不下,瘦成那样,这几日斋戒,你倒开始有了食欲。”
“我也不想这样!”韩秋殊没好气地蹬了两下小腿,因为怀孕的缘故,动作有些笨拙,“二哥的事情和那老东西没关系,害得我没能抓到他的把柄,我就已经够生气的了,现在还要斋戒,今晚再吃不到荤腥我就要疯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韩丞相虽然凡事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但官场上的正事,他办的都还算公正,你若真的想扳倒他,我们可以另想办法,至于荤腥,这点小事我今晚还是能办妥的。”韩秋殊听见严烁这么说,便不再闹腾,他当然知道不可心急,自己怀着孩子不方便,严烁帮了他很多,他撑着身子又靠近了对方一点,靠在对方的身上,“知道你辛苦……我最近火气大,还老是找借口拿你出气,真的很不好意思……”
“真的只是最近吗?”严烁低头问道,韩秋殊心虚地侧过脸去,“你一进宫就开始欺负我,我可是忍到了现在。”
“我哪有?是你老是惹我生气。”韩秋殊嘴上不饶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理亏,自顾自地扭了扭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哈了个哈欠后闭上眼睛,自然地把严烁当成睡觉的垫子倚着,“好累,天不亮就起床结果还吃不饱,要是二嫂怀孕,你二哥就绝对不会让他这样累着。”
严烁听了,眉头不免皱了起来,将手伸到韩秋殊的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肩膀,“怎么,我待你不好?说得好像你和二哥二嫂的关系很好似的。”
韩秋殊抬起头,看着严烁的脸,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他想把笑声藏在袖子里,可声音还是从指尖,从袖口漏了出来,“你吃醋?吃你二哥的醋?原来你也会吃醋,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可要再对我好点,你让我满意了,我自然就不会再提别人。”
严烁意识到自己失态,可嘴上不饶人,他扭过头不看在自己怀里笑得发颤的人,一抹红爬上他的耳根,“胡说什么,是你困了才会有这种错觉,你……你熬不住就先睡一会儿,反正还有一段路……”
韩秋殊看他这样,起了玩心,说什么都不肯睡,非要盯着他看,严烁咬着牙,想放两句狠话,可无奈自己对着韩秋殊怎么都说不出,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应该是他听自己的话才对,结果自从进了宫,自己反而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到了天坛外,所有人都必须下马车,步行过去以表虔诚,严深他们走在队伍的前列,看着最前面自己父皇的背影,一步步走到天坛中央,再一步步迈上高台,祭祀官跪在台上等候,祭天所用的祭品早已准备完善,整齐地摆放在祭台之上。
“跪——”随着祭祀官的高呼,北麟帝跪下双膝,向着上天参拜敬香,高台下的众人跟随着他们的君主跪下了身,敬香完毕,北麟帝并未让人搀扶,独自站起身,回到台下,将太监手里捧着的玉器端起,一个人再一次走上高台。
北麟帝再次跪下身子,将手里的玉器高高举过头顶,祭祀官跪着将它们同祭品一样放置在祭台之上,把准备好的酒送到北麟帝的手上,他接过酒杯,将酒洒在天台上,台下陪祭的皇子、群臣,都低着头,随着祭祀官的话,和北麟帝一起三跪九叩,敬献苍天,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最后,北麟帝站起身,看着准备好的祭品全部被送进火炉之中,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被烧成灰烬,意味着这些被神灵带回天上享用,他作为帝王的愿望将会实现。
回去的路上,北麟帝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身边的赵喆说着午后的事宜,突然,寒光乍现,他的身体向后仰去,伸手抓住了飞来的物什,北麟帝摩挲着手里的东西,睁开眼,发现是一支箭。
赵喆看了一眼皇帝手里的东西,又看向帘子上被捅破的洞,一向谨慎的他惊出一身冷汗,大喊道,“有刺客!”本来安静的队伍因为这句话瞬间大乱,北麟帝的马车被侍卫们围在中间,他面带寒意,当着赵喆的面缓缓抬起一只手,“抓人,朕要活的。”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严深下意识伸手拉住身边的于沉月,将人护在身后,文昌和文寿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围了上来,护在马车的左右。
怎么会这样?他忍不住想,自己居然改变了这么多书中的情节?马车外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他想掀开帘子,寻找一些线索,但一只箭冲破了防守,直接飞进了车内,插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
严深知道事态越发严重起来,他从身后的箱子里抽出剑,仔细叮嘱着身边的人,“现在我要去父皇那边,月儿,你小心地躲在这里,我让文昌他们上来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出来。”
“阿深,别……”于沉月拽住对方的衣袖,他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知道对方是非去不可,自己留不住他,于沉月红着眼眶,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你……你去吧……小心些,不要受伤。”
“你放心。”严深摸了摸腰间的香囊,“你忘了?上次给我的平安符,我可是还带在身上的。”
马车外,乱箭纷飞,严深未穿甲胄,提着剑朝北麟帝的马车奔去,严泓也恰好在同一时候赶到,他们掀开门,看见北麟帝端坐在正中,没有丝毫的害怕,脚步躺着一支被掰成两半的箭。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严深和严泓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忘记规矩,严泓见皇帝脸色未变,小心地说道,“五弟和儿臣说,弟妹怀着孩子,不能及时赶来救驾,还望父皇恕罪。”
“无妨,老二老三,坐。”北麟帝让他们同坐,二人不解地面面相觑,北麟帝看着他们的模样,突然轻笑一声,“其实,你们虽然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但也不必太过担心,和老五一样,护住自己的身边人就行,朕还没有无用到需要自己的儿子来舍命相救。”
严深坐在北麟帝的身边,握着剑的手微微发紧,他听见外面的声音正在逐渐变小,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皇上,刺客已经抓到。”赵喆隔着帘子说道,“虽然死了两个,但其他的人均已活捉。各宫妃嫔、皇子公主、各位官员,都没有受伤。”
“嗯。”北麟帝发出满意的笑声,眼神飘到身边的两个儿子身上,“听到了?还不回自己的马车?”
于沉月站在外面,看见严深朝他走来,自己心急先一步冲了上去,“阿……王爷,您没事吧?”他想抱住对方,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哪里磕着碰着?”于沉月摇摇头,严深知道在外有诸多不便,他的眼睛看向身后,发现侍卫们正押着几名刺客经过,想来还是赶紧回自己的马车上最好,之前在府里,严深都是让于沉月先上马车,但按照规矩,其实是王爷为尊,凡事都应该是他为先,他上了马车,弯下腰想伸手把于沉月拉上来,谁知身后其中一名刺客突然暴起,抽出腰间藏好的匕首,朝严深的方向扔了过去。
“不要!”于沉月一只脚刚踏上马车,人还没站稳,看着严深背后飞来的匕首,用尽全力推开了对方,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小腹传来一阵巨痛,身体一下子动弹不得,直接摔了下去。
第49章 受伤
好疼。
于沉月眼前的景象越发的模糊, 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出来,他的手不自主地动了两下,耳边传来严深的呼喊, 对方抱着他,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月儿, 月儿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我……没……没事……”困意袭来, 于沉月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只能好好地睡一觉,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他现在好想摸一下严深的脸,可刚伸出手, 就被对方死死地攥住, “你在……抖……”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严深的恐惧,“别……怕……”
“傻瓜,为什么……”严深移开视线, 不愿去看那把插在对方小腹上的匕首,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安慰怀里的人, “我不怕, 太医马上就会为你医治, 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
“沉月!”吕琳琅不顾形象地冲了过来, 哭着跪在地上, 严泓蹲下身搂住她的肩膀, 才能稳住对方的身形, “怎么会这样?你没事吧, 怎么会……”
“没……你别……”于沉月看着自己的好友哭得梨花带雨,想试图扯出一个笑容让对方放心,结果身子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剧烈的疼痛就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别哭……”
“二哥二嫂。”严烁带着薛太医赶来,韩秋殊怀着孩子看不得血,他劝了好久才阻止对方擅自跑来,“此处离城不远,父皇已经下旨宫里剩下的太医全部赶去王府,他让你们立刻回去。”
“王爷。”薛太医提着药箱跪在严深的面前,简单观察了一下于沉月的伤势,“微臣还请王爷先将王妃抱上马车,尽快回王府医治,把匕首拔出来要紧。”
严深朝身边的人点点头,将于沉月平稳地放在马车上,薛太医立刻拿出药粉进行止血,并仔细检查了一番对方小腹上的伤口,严深按照对方的吩咐,将马车上所有的软垫和衣服都拿了出来,围在于沉月的身边,他握着对方的手,虽然嘴上说着鼓励的话,但看着于沉月惨白的脸,他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没有了平日里的镇定。
快马加鞭到了王府门口,几位太医早就等在那里,金珠和善荣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严深抱着于沉月下来的时候,和严深一样,从来没经历过这些的两个人顿时慌了手脚。
“王爷,公子怎么了?公子你别吓金珠……”金珠跪在床边,看到于沉月身上还插着匕首,差点就要哭得昏死过去,“公子,老爷快回来了,你不能有事……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到了今天……”
“傻……你……别哭……”于沉月艰难地从嘴里冒出这几个字,然后用手指在严深的手心划了几下,严深红着双眼让金珠站起身,太医们仔细检查着于沉月的伤口,为首的薛太医谨慎地对严深说道,“王爷,微臣不敢隐瞒,匕首插得有些深,需要先拔出匕首,然后查看伤口,看是否需要缝合。”
“缝合……你是说用针?”严深努力搓着于沉月变得有些冰冷的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里的医术到底能治疗到什么程度,即使是在他那个世界,这也是要做手术,送进手术室的大事,他现在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除了相信眼前的太医,他没有任何选择,“薛太医,我不懂这些,但我相信你们的医术,月儿不能再拖了。”
薛太医从药箱里拿出麻药,化开后交给严深,严深端着碗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将药一点一点地喂进于沉月的嘴里,“别怕,月儿,我在你身边。”
“我……知道……”于沉月的头轻轻侧向对方,麻药起效的很快,薛太医不放心,还将参片放进他的口中,严深看着怀里的人闭上眼,薛太医用双手握住匕首,说道,“王爷,微臣要拔了。”
严深听到他的话,转头看向那把匕首,无声地张了张嘴,他害怕,怕血止不住,怕床上的人即使喝了麻药,也受不住疼,继而再出什么事,但思考了一会儿,他还是哑着嗓子说道,“拔吧。”
匕首拔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还是不听使唤地紧缩了一下,看着溅出的血,严深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他那么努力的想让于沉月快乐,不想他像原书里描写的那样,那么悲惨,那么无助,可现在,对方气若游丝地躺在自己面前,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握住对方的手,默默地陪在对方的身边。
“王爷,血虽然有些止不住,但好在没有伤及身体内部,微臣现在要帮王妃缝合伤口,止住他的血……”薛太医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从药箱里拿出针线,将针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炙烤,严深看着对方的动作,终于忍不住问道,“薛太医,缝合之后……是不是只要等伤口愈合就行?月儿就会好起来?”
“这……”薛太医拿着针的手顿了一下,看向于沉月的伤口,“王妃的伤口只要细心缝合,调理几日便会好起来。”
“好,这样就好。”严深满脸担忧地看着薛太医缝针,明明不是自己动手,却还是急的满头大汗,薛太医到底是太医院的院令,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他沉着冷静地完成了缝合,将药粉洒在伤处,紧接着用布裹好,做完这一切,他跪下身朝着还处于紧张之中的严深说道,“王爷,微臣已经帮王妃处理好伤口,之后的几日是关键,微臣恳请王爷能多……”
“一切都听薛太医的。”严深打断了他的话,薛太医带着身边的人退到屋外,在院子里商量之后需要的药方,金珠又一次跪在床边,严深知道金珠陪了于沉月这么久,怕她受不住,让她先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都是我不好,月儿,要是我能多注意一下身后,你就不会……”严深抚摸着于沉月的脸,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再将对方已经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拨到一边,静静地等待着对方醒来。
“阿深……”于沉月呢喃着,严深本就坐在床边,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凑到对方面前,“我在,月儿,我在这里。”听到他的声音,于沉月缓缓睁开双眼,他看见严深仍旧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泪水顺着对方泛红的眼眶,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手背上,“伤口疼不疼?太医们已经去抓药了,不要担心,你很快就会好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吃东西?”
“伤口还有点疼,但是可以忍受。”于沉月看着严深的脸,以前都是对方帮自己拭泪,如今倒是变了身份,他用手指轻轻划过对方的眼角,然后点了两下对方的鼻尖,“别哭,你这样哭,让旁人笑话,我现在不想吃东西,就想看着你。”
“月儿,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才会让你受伤。”严深抹了两把眼泪,将身子又靠过去一些,仔细地观察着于沉月的神色,“我让厨房熬了清粥,等会儿喝一点,再吃了药,睡一会儿,你现在需要休息。”
“知道了。”于沉月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没了力气,但他还是撑着精神,不想严深太担心自己,“可惜了,吃不上暖锅,好想吃肉呀。”
“傻瓜……”严深颤抖着声音,眼泪再一次落下,“等你好了,想吃多少我都不会拦着……”
晚上,他和金珠两个人一起守着于沉月,严深一刻也不敢睡,时时注意着对方,生怕他有任何不妥,一开始,于沉月的情况还算稳定,但到了后半夜,不知怎么的发起热来,烧得浑身滚烫。
严深立刻派人去请了太医,他先用沾满冷水的帕子先敷在于沉月的额头上,试图帮对方降温,金珠在于沉月的耳边喊了好几声,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严深的心坠入了谷底,他无力地看着太医们赶来,和白天时一样围在于沉月的身边。
“王爷,微臣刚刚检查了伤口的恢复情况,王妃只怕……”薛太医带着众人跪下,不敢去看严深的脸色,“只怕什么?”严深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一阵寒意席卷全身,“说。”
“王妃体弱……受了这样的伤,突发高热,微臣只怕王妃的身子会……会熬不住……”
“熬不住?”严深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他自顾自地帮于沉月又换了块帕子,没有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你说熬不住是什么意思?”
“王爷,微臣会再开副药方,让王妃服下,相信王妃吉人天相,一定可以渡过难关。”太医们跪在地上,严深终于转过身来,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情来面对他们,质疑?愤怒?或者可以直接高呼一声,如果治不好王妃,就让你们陪葬?但这一切都不会让于沉月好起来不是吗?
“既然知道,还不快去。” 他平静地说着,太医们站起身,不敢有丝毫怠慢,新的药方写了出来,金珠肿着双眼去帮忙煎药,严深赶走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留在了于沉月的身边。
“月儿,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真的会结婚。”严深不知道床上的人能不能听见,但他还是靠近了对方,试图和他多说些话,“不对,按你们这儿的说法,叫成亲。老实说,我没办法把我以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你,因为除了我的名字,其他都不是我自己的……”
他哽咽着,强忍着泪水扯出一个笑容,“我在这儿,什么都没有……你就当可怜我……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第50章 梦境
于沉月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地, 不知道在哪儿,意识就像是海上的一叶小舟,随着浪花不知漂向了何方。
我在哪儿?他看向四周, 好奇怪,明明自己站在这里,周围的人就像看不到自己一般, 他朝着熟悉地巷口走去, 里面是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家, 可是匾额去哪儿了?他迈进院子, 里面居然和严深没有来之前一样荒芜杂乱,他看见金珠坐在凳子上,一边哭一边还在不停地说些什么。
“金珠?”他喊了两声, 发现对方真的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站在对方的面前伸出手,发现居然穿过了对方的身体,“怎么会……”他还来不及惊讶,就看见金珠站起身, 嘴里接着说道,“什么破王爷, 看不起公子, 嫌弃公子是哥儿, 回京这么久都不愿意派人来看一眼……”
王爷?金珠是在说阿深?于沉月跟在金珠后面, 一起走回了房中, 他愣在原地, 因为屋子中, “自己”正躺在床上虚弱地咳嗽, 金珠连忙倒了杯水给“自己”, 于沉月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恍惚,为什么不一样?
“公子,王爷去秋猎受了训斥,居然怪到你的头上,你这都快出嫁了,他都没过来关心过你一回……”金珠的语气很不忿,半躺在床上的“自己”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头,轻声劝道,“算了,金珠,不要太为我难过,等进了王府,你可千万不能再说这样的话,免得落人口舌。”
于沉月就这样站在他们身后,突然,眼前的场景变了,从破败的灰变成了炽热的红,他认出了自己的身影,“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床边,双手紧张地攥着衣摆,等着王爷进屋,于沉月坐到“自己”身边,盯着那摇曳的红烛,覆上他的手,“别怕。”
虽然屋内的人听不到,但他还是希望给眼前的自己一点力量,可他们就这样坐着、等着,直到烛火熄灭,直到天亮,严深都没有来。
“王妃,王爷说让您立刻更衣洗漱,准备进宫。”善荣怯生生地推开门,那张小脸没有于沉月印象中的喜悦,他朝着屋内的“自己”行礼,然后对一旁同样陪了一夜的喜娘说道,“王爷让你们立刻回去,今晚的事情什么都不许说。”
等屋内的人都离开后,于沉月心里止不住的难过,他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摘下盖头,“自己”一夜未眠,脸上满是疲惫,他双眼通红,强忍着泪水更衣,因为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连金珠都不在,所以他的动作很慢,等他忍着不适跑到门口的时候,严深正背对着他,没有看他一眼。
“这么慢,不想进宫就滚回去,你知道本王一个人等了多久吗?”冰冷的话从严深的嘴里吐出,于沉月从来没有见对方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过话,他遇到的严深,似乎永远都是温柔的,好说话的,他从来不会如此地对自己疾言厉色,好像凡事只要稍微撒个娇,或者退一小步,不管什么事情就都可以商量,都可以解决。
“对不起,我……”
“还敢说话!滚上来!”严深一个人上了车,“自己”低着头,跟在他的后面,于沉月愣在原地,注视着那辆熟悉的马车,载着不熟悉的人离开。
“都是你的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于沉月转过身,刚刚明明站在门口,现在居然又回到了府内,他看见严深指着“自己”,将手里的茶杯摔在“自己”的身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可“自己”只是捂着嘴不停地咳嗽,不敢出声反驳,“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把你嫁给本王,娶了你这种哥儿,生不出孩子就算了,在床上也毫无新意,硬的跟木板一样,本王真是倒霉透了!”
“你做什么!”于沉月挡在“自己”的面前,他彻底看清了眼前这个陌生王爷的面容,虽然和他所认识的严深长相无异,但绝对不是他的阿深,即使对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还是站了出来,“他身体再不好,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不可以这样羞辱他。”
严深穿过他的身体,一脚踹倒了桌子,紧接着恶狠狠地朝于沉月的方向指了指,“你等着,本王迟早有一天休了你这个病秧子,扔掉你这个累赘。”
身后传来隐忍的哭声,于沉月正要转身查看,自己眼前的场景居然又一次变了,他站在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前厅,迎面躺着个瘦弱的人,他往前走了几步,居然发现还是他自己!他身子单薄,只见身后突然冲过来两个壮汉,将“自己”的身子拎起,门前走来个妇人,毫不留情地拿起竹条往“自己”的身上抽了两下,对方昏昏沉沉地发出两声闷哼。
“怎么,还以为自己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吗?被卖到我们这里,骨气可不能当饭吃,又不是第一次碰男人了害羞什么?你们把他拉到柴房去,别给他饭吃,再关两天甭管他愿不愿意都给我接客!”
刚把人拉走,就听见那老鸨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呸,怪我瞎了眼,买了这个赔钱货,哥儿本就难卖,这下倒好,还是个硬骨头,老娘这回算是赔了。”她越说越大声,但突然好像想到什么,拉住身边路过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商量起来,“你还记得镇上的那几个老爷吗?就是上回嫌弃不够尽兴的那几个?我看,不如就让那个赔钱货伺候他们,反正哥儿身子骨硬,玩不死就行,他们每次出手都那么阔绰,这样有钱的主,我们可不能损失。”
“可是妈妈……第一次就找他们,会不会太……”那女子自然知道镇上那些所谓的老爷的品性,不免为新来的担心两句。
“会不会什么?我听人说,他们刚从京城回来不久,想来那京城的货色还没玩够,这家伙他们保准喜欢,怎么,你这么担心他,要不你来替他接客?”老鸨嘴上这么说,那木条划过女子精致的脸庞,那女子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妈妈,我错了,我什么都没说,你别记在心上……”
于沉月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突然很想干呕,他摸着心口,觉得一阵苦水从心底泛了上来,“我……居然真的……”没想到,那个王爷真的把他扔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的自己居然是这样的,会有这么悲惨的遭遇,他了解自己,如果真的要逼迫他做这档子事,他当然是宁死不从。
“阿深……”他突然好想再见到自己的严深,他转头朝门外跑去,看着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他无助地看向天空,喃喃自语道,“阿深,你在哪儿?”
北麟帝因为祭天一事,惩罚了所有负责的官员,特别是秦将军,因为他儿子的事,一错再错,更是惹得天威震怒,“你说,淮王妃还昏迷着?”傍晚,北麟帝到陈贵妃的宫殿用膳,陈贵妃亲自将参汤端到他面前,面露难色,“是啊,可怜淮王陪了整整一天一夜,依旧没有好转。”
“赵喆,你亲自去告诉太医院的那帮人,如果治不好,朕要重重责罚他们。”北麟帝喝了一口参汤,站起身来牵起陈贵妃的手,“这些日子,朕忙于前朝,后宫就要麻烦你一人多费心了。”
“臣妾定当管理好后宫,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北麟帝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转身径直走了出去,“早些歇息吧,朕一个人在宫里走走。”
初春的气息早就布满六宫,可唯有此处仍是一片狼藉,北麟帝再次推开那扇门,里面的人和之前一样,瘫在床上毫无生机,仿佛很快就要不久于人世。
听到不寻常的脚步声,床上的人蠕动了一下身子,可刚转过身来,她脆弱细长的脖颈就被用力的扼住,“你……”她拼命的挣扎着,如枯枝般的手指用尽全力想掰开对方的手,但依旧是徒劳,终于,北麟帝看她的挣扎变弱,才放开了手,床上的人坐起身来,大口的呼吸着,“严晟安……你……你做什么……”
“是你的人干的。”北麟帝的眼神就像一把剑,恨不得直接刺穿对方的心脏,“沈茜,当年朕念及旧情,让你选,是一杯毒酒赐死,还是永远幽居冷宫残存于世,你选择了后者,可朕没想到,你的手居然这么长,还能伸出宫外。”
“咳……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茜摸着阵阵发疼的脖子,看着北麟帝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什么,笑出了声,“严晟安,你遭报应了对吧?你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还毫无悔意!老天肯定会惩罚你的!谁死了?是你的孩子吗?还是你最爱的嫔妃?对了,我忘了你根本不在乎你的孩子,你最爱的人是皇后,但她也被我害死了!”
“你觉得,你害死了锦禾,你就不会遭报应吗?”北麟帝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平静,“沈茜,你错了。你和后宫中其他的妃嫔不一样,你的孩子,岂能和朕其他的孩子相提并论。”
他低下身子,厌恶地盯着沈茜,“你什么都不用想,就这样好好的在这里待着,你放心,有朕在,你一定会和朕一样,长命百岁。”【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