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渊,肆景屋内。
褚洛白静立桌旁,拿起了桌上的九曜固精丹。
他眸光沉静,凝神辨析着其中成分。
原有的成分分毫未改,然而在其药力深处,却悄然蛰伏着一缕极其隐晦的异质气息。
那是…劫引。
难怪她会哼起那首曲子,原是又有部分神识被唤醒了。
庸元的玉折渊果真阴狠,若是寻常魔族服下此引,便会被引得识海崩毁,轻则癫狂,重则身亡。
他是想以此试探她的魔心是否稳固。
他算错了。
欲成其事,半在人为,半需仰赖时运。
而时运,正是庸元魔族所缺失的。
她非一般的魔,她识海深处,那缕属于阿景的神识,早已觉醒。
玉折渊这么做,反而加速了神识复苏,歪打正着,帮了他。
照理说,这样的发现,本应令他欣喜。
他日夜所盼的,便是她神识全然觉醒。
这样,他就能知道,她体内的神识是否完整了。
他让她扮作阿景,亦是出于这个原因。
若是碎片,剩下的一半便在厉元。
若是完整的…
他希望是完整的,他想带她回天元。
可从目前的进程来看,他的时运亦是不济。
若她能将瓶中余下丹药尽数服下,应能助他尽快揭晓答案。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折磨了他许久,令他难稳心神的问题。
阿景回来后,魔女肆景还会存在吗?
那个看似肆意张扬,实则对世间万物充满好奇,如孩童般懵懂的魔女…
她,会消失吗?
褚洛白取出新的九曜固精丹,瓶体温润,却冰冷生硬。
他可以骗她,说已替换了新药,好让她继续服用旧药。
可是…
他该盼望她消失吗?
素来澄定的心湖,此刻如同被投入了巨石,激荡起混乱的漩涡,不断扩大,难以平息…
-
白影翩转,褚洛白已回到了皇宫居所,然心中涟漪尚在。
落子无悔,决断已行。
不论结果如何,都需坦然接受。
他行至案前,斟了杯茶,试图平定心绪。
就在他执杯欲饮时,识海传来了声响:「天元老兄,许久未联络,你这边近况如何?可有将那魔女稳稳拿下?」
声线与自己别无二致,却是这般吊儿郎当,着实很难习惯。
永寿殿的那一出,他便是听取了他的建议。
若是早知对方受罚的原因,他绝对不会如此行事。
也罢,对方变成如此,亦是受庸元神族处境的影响。若他生长于这个纪年,大概也会同他一样吧。
褚洛白摈弃偏见,将情况如实相告,岂料对方反倒责怪起他来:「我是让你以魔的方式待她,是撩拨她,并非威胁她!威胁也就罢了,你竟还命她扮作她人!天元老兄你…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对方无语凝噎,他又何尝不是。
那所谓“魔的方式”,险些引动他压抑已久的心魔。而后那命令的口吻,亦非出自本心。
「你既深谙此道,又怎会落得个轻薄之罪?」褚洛白反击。
「那是饮酒误事,一时失了水准!」对方狡辩道。
他也曾认为饮酒最大的害处是误事,然在了解欢伯饮酒的缘由后,方悟其真正所害并非误事,而是伤身。
事有所误,尚有回旋余地。而身伤了,累及到了心,便很难挽回了。
欢伯买醉为乐,实则是心结难消。
这里的褚洛白,为人师表,不加以疏导也就罢了,还受其影响,酒不离口,真是…
褚洛白赶忙止住了责怪的念头。
他险些又忘了教训,显露了傲慢之心。
「之后呢?」对方似乎急于转移话题,追问:「她可有按时赴你那‘酉时之约’?」
「算是有依言赴约。」
只是她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你们相处如何?她可有半分动心的迹象?」
动心?
褚洛白细细回想了下,莫说动心了,连融洽都算不上。
她甚至还另寻了新宠,也叫小银。
这个小银不比花草,待她如幼兽护食,颇为棘手。
他将新情况告知了他,对方却对这半妖颇为赞赏:「他比你更懂女子心思,知道寸步不离,宣示主权。不过毋需担心,你与她早有前缘,你只需按原先的方式与她相处,她定会忆起过往,重燃旧情!」
原先的方式…
在失去过她后,他很难再以原先的方式待她了。
每次与她相处,他总忍不住想再靠近她一分,有时的行径,连自己都难掌控。
至于过往…
褚洛白放下茶杯,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夜景。
她能忆起全部过往吗?
忆起后,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对了,」对方再次追问,「之前一直未曾细问,你们是如何相爱的?」
一切皆由心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若要追溯缘头,那便要从那场命定的邂逅说起了…
-
寂渊,肆景屋内。
烛泪在青铜烛台上堆叠,凝固成暗红色的琥珀。
肆景支着头,坐在桌边,目光虚落在跳跃的火焰上,却又仿佛穿透了那点暖黄的光晕,沉入了深远的虚空中。
她捻着一缕垂落的发丝,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小银静默地立在她身后,狭长的桃花眼微眯,将她这副模样尽收眼底。
她这是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从老丘家回来后,便一直一言不发,安静得很反常。
半晌,小银忍无可忍,一步上前,打破沉寂:“主人,你可有心事?”
肆景眼睫微动,回过头:“为何这么说?”
“自那神仙走后,你便跟丢了魂似的。”小银坐到她身旁,紧盯着她:“你可是在想他?”
肆景愣了愣:“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小银冷哼一声,酸溜溜道:“还说你不喜欢他。”
肆景懵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男妖和男神都一样,联想力都如此令人匪夷所思。
她确是在想褚洛白,但这个“想”并非小银理解的那般。
她是在琢磨,这神仙中途落跑,是去干什么了。
肆景懒得同他解释,移开视线,无意间扫到了一旁的九曜固精丹,瞬间有了答案。
药瓶下方压了张字笺,上面写了四个字:新药已换。
没有落款,但她知道是谁留的。
原来如此。
她与小银的对话被褚洛白听去了。
骤然离开,是来替她换药了。
她本不想他插手此事,这丹药的蹊跷,她自会查清。
但既然他主动请缨帮了她,那这份情,她承了便是。
肆景拿起药瓶,摩挲着瓶身,忽然开口:“小银。”
“嗯?”
“我哼的那小曲儿,你可还记得旋律?”肆景起身,走向床榻。
“记得。”小银闷闷道。
肆景将药瓶搁至枕边,侧身卧下:“哼来听听。”
小银沉默了,空气中只有烛火摇曳的微响。
最终,他还是依言挪至榻尾,盘膝坐下,微阖着眼,唇间逸出一段悠扬的曲调。
起初,肆景只是闭目听着,心想着这小曲儿也没啥特别之处。
但渐渐地,那曲调如无形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攀附上她的思绪,每个音符都带着细小的构刺,漫入她的意识深处,撬开了尘封的门扉。
她被这段旋律托举着,缠绕着,缓缓沉入了梦乡…
梦中,她感觉自己半悬着,仰面是无尽的天空,耳畔是单调的流水声。
她无知无觉,就这么随波逐流地漂啊漂的,看着天空从白昼变为黑夜,再从黑夜变回白昼,周而复始,了无生趣。
直到一道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中,打破了这乏味的循环。
是褚洛白,却又不是她现在认识的褚洛白。
眼前的少年面容青涩,比厄元的那个神仙公子哥儿还要年轻几分。
看见她的那一刻,他清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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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如同夜空中骤然亮起的星辰。
紧接着,一道灵光,如初春解冻的河流,自她周身泛起。
她生了躯体、四肢,化为了人形。
很显然,这又是一段回忆,一段神女阿景与褚洛白初识的回忆。
后面的事情,如同褪色的皮影戏,在她昏沉的意识里一幕幕上演。
他带她回了九霄。
那地方,琼楼玉宇,仙气缭绕,却冰冷得像座巨大的水晶棺椁。
她不喜欢,神女也不喜欢。
她给自己寻了个云外绿境,那里草木葳蕤,奇花烂漫,满是生机。
她常独自流连于此,倚着树木,对着花草,哼着小曲儿,絮絮叨叨,仿佛它们真能听懂她的心事。
后来,这片绿境不再独属于她一人,褚洛白也意外地出现在了这里。
一次无心的闯入,一场场刻意制造的偶遇…
褚洛白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了这片葱茏之间。
他们的相遇变为了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默契。
他们在这里一起看风景,一起聊天。
她对他的称呼,从“洛白上神”变为了“洛白”。
对话从客气的寒暄,到可以互相打趣的亲密,再到只能相互倾诉的衷肠。
她见证了那个装腔作势的神仙,是如何慢慢放下了矜贵的架子,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安定三界的宏图伟愿。
那时的他,眼神炽热而明亮,像一把未开锋却自以为能劈开混沌的剑,带着未经世事的天真与赤诚,傻气却真实。
再然后,自然而然地,顺理成章地,与话本里写滥了的桥段一样,他们相爱了。
无聊、俗套、又冗长。
乏味得如同嚼了千遍的蜡,比牛郎织女的故事还要寡淡无味。
强行将这些甜蜜点滴塞进她脑中又如何?
即便当作戏看,她也入不了戏。
神女阿景的悸动、喜悦与倾心,传递不到她这里。
她与她,从来就不是同个一人。
幸好,梦里再糟心都无所谓,醒来后就结束了。
而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才是真真切切、能影响到她的。
睁开眼的那一刻,时间已来到次日,识海中传来了刘肆景的声音:「你…昨日…休息得可还好?身体可还有任何不适?」
言语间多了些紧张与犹豫,应是还在为昨日的不欢而散而忐忑。
肆景撑坐起身,拿起枕边的九曜固精丹服下,回道:「我很好。」
得到回应,刘肆景似是彻底放下心来,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那就好!出宫一事,我细细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肆景眉梢微挑,静待下文。
「不过嘛…」她顿了顿,娇嗔道:「你还欠我一个条件未达成呢。」
「什么条件?」
「是洛白上神啊!我还未与他互表心意呢!」
这位大长公主对褚洛白确实上心,若她是阿景就好了,这样对他们三人来说都是皆大欢喜。
肆景垂眸望着药瓶。
褚洛白自作主张帮了她,那她也自作主张帮他一回,权当是还了这份人情好了。
「公主殿下,今日酉时,你可有空?」
「有空啊,怎么了?」
「若是褚洛白邀你出宫,你可愿意?」
识海那段陷入了沉寂。
片刻后,刘肆景的声音炸开:「他为何邀我?莫、莫不是…」
「没错,正是公主殿下想的那样。」
「太、太、太突然了!」刘肆景彻底乱了方寸:「不能换个日子吗?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两情相悦,可遇不可求。公主殿下可得牢牢把握时机,若因一时羞怯而错过,怕是会抱憾终身的。」
识海那段再度陷入沉寂。
过了许久,刘肆景的声音终于响起:「好,我去!」
肆景勾起嘴角,缓缓将药瓶放回枕边:「距离酉时尚有几个时辰,公主殿下可愿用这段时间学首曲子?」
「什么曲子?」
「一首能让褚洛白死心塌地爱上你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