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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君有疾!

作者:雪山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序一步踏前,单膝屈地,袍角随意散在草叶上,与坐在秋千上的孟令窈平视。


    “是,我想求娶孟小姐。”


    话音落下,他略作停顿,似在斟酌措辞。而后,声音更低了几分,唯有她可闻。


    “那日的药,我本可以熬过的。”他喉结微动,眼底深处似有暗火跳跃,迎上她清亮的眸光,“若非听见……窈窈的声音。”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只是气流拂过。


    孟令窈眼皮微撩,像被蜂子蛰了一下,一股热意倏然攀上耳廓,晕染出淡淡的红霞。


    身体动作快过思虑,她的脚尖已踢上了他膝盖。


    “登徒子!”


    她斥道:“‘克己复礼为仁’,圣人教诲,我看你是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裴序垂眸,视线精准地捕捉到那只在他袍子上落下一个模糊暗印的莲履,鞋面是浅色绸缎,上绣精致的并蒂莲花,精工巧制,鞋头微翘。


    搭在另一只膝盖上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曲了曲,手背上淡青筋络一浮即隐。


    他抬眼,目光迎上她带着薄怒的脸庞,不见窘迫,只余一派深潭般的平静。


    “情难自抑,我也不过是一介凡人。”


    “分明是不知羞耻!”


    孟令窈咬了咬唇内软肉,又踢了他一记,力道比方才更重了些许,依旧精准地落在同一处膝上。


    裴序却极轻地笑了一声,很短促,宛如水波漾开的一圈涟漪,无声地在他唇边绽开。那瞬间的笑容,驱散了惯常的清冷端肃,露出底下几分罕见的、蕴着无奈与隐秘柔情的真实。


    孟令窈心头猛地一跳。


    她从不讳言欣赏他这副皮相,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若是对手,这皮相毫无疑问是柄利刃,可若归于她私有……实在是一样极好的点缀。


    这个念头令她心神微晃。


    “你也看见了,”她定了定神,手指松松圈住秋千上的麻绳,“父母视我如珍宝,膝下唯我一女。婚后,我必是要时时归宁的。”


    “自然。”裴序颔首,“此地永远是孟小姐的家。只望小姐……届时莫嫌叨扰,允我随行便可。”


    孟令窈眨了眨眼,“怕少卿公务繁忙,不得空呢。”


    裴序眼睫微垂,眸中的光沉了沉,“我从前并不常回裴府,父母俱不在身侧,祖父亦常流连京中故友处。”


    他稍一停顿,抬眼,目光望向她,“家若无亲眷,何以为家?”


    “但若蒙小姐不弃,下嫁于我,”他眸中沉寂的微光似被重新点亮,“我便有了归处。纵事冗人忙,亦当……回家。”


    孟令窈轻抿了下唇。她再明了不过,他是在有意示弱,但偏偏,她确实吃这一套。


    她斜睨裴序一眼,微抬下颌,“好吧,那便勉为其难带上你。”


    裴序拱手为礼,姿态郑重,“多谢小姐。”


    “除此之外,有些事我需得说在前头。”


    她目光灼灼,凝视裴序,“婚后,我断不会拘在后宅中只顾相夫教子。京中的铺子如今生意正好,往后我还要开诸多分店,抛头露面的时候绝不会少。执掌经营、事必躬亲,我不喜欢将一切都丢给管事去做。”


    “孟小姐想做什么,尽可以去做。”裴序神色未动,不疾不徐道:“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就好。”


    这般识趣,倒叫人颇为满意。


    “如此甚好。”孟令窈唇角微扬,拖长了声调,“此刻便有一桩——聚香楼的钱掌柜,精于迎来送往之道,不过于洞察女客心思一事,尚欠几分慧黠通透。不知何时……可烦劳裴少卿遣琳琅阁那位魏掌柜点拨一二?”


    裴序从容应对,“无需过问我。小姐自行安排调度即可。执我先前所赠令牌就好。”


    孟令窈一时失语,不曾料到那枚令牌还有这种用处。


    她沉默了一瞬,问道:“那枚令牌还有什么用处?”


    “来日方长,小姐不妨自己探索。”


    孟令窈觉得这倒也是个不错的说法,没再追问。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低下头,身子微倾,骤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一事,颇为要紧。”


    温热的呼吸携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淡香气,丝丝缕缕拂过裴序的耳廓鬓边。


    他只觉耳根处被那气息烫了一下,强自维持着面上的不动如山,目光紧紧锁住她近在咫尺的双眸,“何事?”


    孟令窈更加压低了声音,神色认真,“你该寻个时机,去瞧瞧大夫。”


    裴序疑惑,“为何?”


    只听她正色道:“我从前也翻了些书册,书中记载,男子行事,常是一盏茶的功夫,至多不过一炷香。哪有似你这般,要那么久的?”


    多半是有什么隐疾!


    裴序难得怔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登时面色微红,无言以对。


    他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知该笑还是该恼。呼吸凝滞片刻,方才寻回自己的声音。


    “你都读了些什么书?可知‘非礼勿看’?”


    话未落地,孟令窈又一次迅捷地朝他屈起的膝盖招呼过去。


    “讳疾忌医!竟还……”


    这一次,裴序早有防备。眼疾手快,稳稳地将那鞋尖正威胁般顶过来的绣鞋握在了掌中。


    他的手掌宽厚,指骨分明,几乎将那只精巧的莲履完全包裹。


    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绸缎印在她脚面上,那触感鲜明得令孟令窈心尖猛一颤栗。


    她下意识缩了缩脚,却被那铁钳似的手牢牢箍住,动弹不得。


    她抬眸瞪他,眼底羞赧交加,嘴上依旧不肯服软,“讳疾忌医!还不许人言!”


    裴序像握住一尾挣扎的小鱼,眼瞳漆黑,落在她因薄怒和羞窘而泛红的脸上。那霞色自腮边染上小巧的耳珠,更添几分楚楚。


    他喉结微动,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含着一丝无奈的叹息。


    “我是否有‘疾’。待你我缔结婚约之后,孟小姐自会知晓。”


    孟令窈半信半疑,还欲再劝几句,不远处传来几声轻咳。


    “咳咳——”


    是菘蓝的声音。


    孟令窈忙挣扎了一下,裴序识趣地松开手,起身整理衣襟。


    菘蓝缓步走近,低眉敛目,姿态恭谨,“少卿,小姐,老爷夫人问两位可谈好了?”


    “已谈好了。”孟令窈忙不迭接话,扶着秋千绳站起身,看也未看身侧的裴序,径直走向菘蓝。


    裴序在她动作的同时侧过身,让开道路,依旧垂着眼,对着菘蓝的方向淡淡颔首。


    朱漆门外,轻舟靠坐在车辕上,同车夫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眼角余光瞥见裴序出来了,忙站直了身子。


    远远望见自家大人徐步而来,神色是一派惯常的平静,眉宇间如覆寒霜。


    可他伺候裴序多年,最是见微知著,只看他眼角眉梢的舒缓之色,脚步落地时偏轻,心中便已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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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了!


    他心中长舒一口气。待裴序走近,才发觉他手上拎着一样蒙着绒布的物件,瞧形状像是鸟笼,恍惚间还听得几声鸟叫。


    大人今日不是来提亲的么?女方回赠一只鸟?


    这是什么规矩?


    裴序将鸟笼递给轻舟,叮嘱他看好。


    轻舟接过,没忍住好奇道:“大人,这是?”


    裴序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大理寺查收的赃物。”


    “?”


    轻舟面露错愕,待裴序进了马车,他悄悄掀开绒布一角,瞧见里头是只羽翼丰满艳丽的鹦鹉,一见人就要张嘴鸣叫。


    轻舟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它的喙,而后松开手,牢牢罩住了绒布。


    及至静观院,甫一入门,淡月便迎上来,“大人,都招了。”


    裴序颔首,转向轻舟,“明日……”话语稍顿,“再过两日,给孟小姐送信。”


    明日,似是太过急切了些。


    “是。”轻舟应道。


    裴序径直朝内院走去,忽驻足于白石板铺就的中庭。


    环视着这方方正正、疏朗开阔的庭院,目光在几竿修竹和孤零零的石桌石凳上流连片刻,仿佛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他住了数年的地方。


    他静立片刻,开口道:“此处太空了。”


    轻舟怔愣了数息,才猛地反应过来,急趋两步,“是呢。大人看添些什么好?太湖石?或是移栽些花?”


    裴序稍作回忆,嘱咐了几句。


    轻舟俱都记下,很快吩咐下去。一应安排妥当,他抬手抹了把脸,露出个似哭似笑的神情。


    淡月凑过来,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轻舟哥,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病了?”


    轻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懂什么!”


    淡月暗暗撇嘴,心道他知道得可多了。大人红鸾星动,他知道的时候,轻舟还在梦里呢!


    此刻孟府,终于送走贵客,迎来了清静。


    “答应了?”钟夫人指尖轻轻扣着桌案,见女儿点头,她凝睇良久,忽然笑出声来。


    “母亲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钟夫人慢悠悠道:“是谁从前说得那么笃定来着?”


    孟令窈放下茶盏,强作镇定迎上母亲戏谑的目光。


    钟夫人学着她平日的语气,惟妙惟肖,“整日板着脸,心里只有公务,蓝颜祸水,招蜂引蝶,最会惹是生非……嫁谁也不会嫁他!”


    “男人长成这般模样确实不容易。”孟令窈表情沉痛,语气无比真诚,“母亲说得对。所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烫手的山芋,总得有人接不是?”


    “呸呸呸!”钟夫人立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胡说什么?什么地狱不地狱的!我的窈窈是要顺顺当当地嫁进福窝里,享福去的!”


    孟令窈从善如流地点头,脸上绽开笑容,“那是自然。女儿定会过得顺遂如意。”


    钟夫人这才满意颔首,端起茶盏,似是随口问道:“对了,怎么把静姝送你的那只鹦鹉让裴大人带走了?那丫头知道了,怕是要闹腾。”


    “哦,那鸟儿啊。”孟令窈指尖绕着茶盏边缘轻轻滑动,神色不变,“方才裴大人说,像是桩案子里的赃物。静姝年幼,许是受人蒙骗才买下。既是赃物,自然要物归原处,让官府处置才好。”


    钟夫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神色坦然,便也不再追问,轻轻揭过了此节。


    “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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