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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镇龙·封门

作者:叶大胡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镇龙·封门


    镇龙台的轮廓在云雾中愈发清晰时,陆九溟的鞋底已经磨破了。


    他踩着碎石往上走,每一步都能听见地脉愈合的轻响——像老木梁在春日里舒展筋骨的脆裂,又像母亲缝补旧衣时穿针的轻响。


    这声音让他想起义庄后巷那口老井,清晨打水时桶底撞着井壁的动静。


    《归藏巫典·本源卷》在他掌心发烫,羊皮纸边缘的金纹顺着指缝爬向手腕,像活过来的小蛇。


    他站定在镇龙台中央,石砖上的饕餮纹正好卡住他的鞋尖——三百年前刻下这纹路的匠人,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闭眼。”他对着空气轻声说。


    白小芩的傩面贴在胸口,温度透过粗布麻衣渗进来,像颗跳得不太稳的心脏。


    那是她最后留给他的,在苗疆地宫里,血从她额角流下来,把傩面的靛蓝染成了紫。


    她说“陆九溟,你要替我看新的天”,现在他要给她看了。


    韩九叔的青铜罗盘插入地面时,带起一小股尘土。


    陆九溟听见老东西喉咙里滚出几个生僻的巫字,像石子砸进深潭。


    “这次封印不同于以往。”韩九叔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他睁眼,看见对方布满老年斑的手正按在罗盘上,指甲缝里还嵌着前日补地脉时沾的泥,“得用命源之力作引……小陆啊,你若败了,魂儿都得散在这儿。”


    季寒山不知何时站到了罗盘另一侧。


    陆九溟看见他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露出耳后一道淡红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在漕帮水寨,为替他挡诡雾留下的。


    “他不会失败。”季寒山说,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青铜,可握断命钉的指节泛着青白,显然用了十足的力。


    天空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响。


    陆九溟抬头,乌云正以镇龙台为中心旋转,黑色旋涡里翻涌着龙鳞般的光——是龙脉残余的气息,被诡门吸引了三百年,此刻正发了疯似的往这儿撞。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在天灵盖上,像被人用石杵猛砸,眼前霎时金星乱冒。


    “阴籍!”他咬着牙低喝。


    掌心的图谱应声化作金网,迎向第一波冲击。


    金光与黑气相撞的刹那,他听见无数细碎的尖叫——是被龙脉气息卷进来的残魂,三百年了还在喊冤。


    “别怕。”他对着空气说,像从前在义庄安抚那些没闭眼的尸首,“我带你们回家。”


    季寒山的断命钉钉入地面时,地动山摇。


    陆九溟踉跄两步,扶着镇龙台的石柱才站稳。


    石柱上刻着的“镇龙”二字正渗出暗红,像被血泡过的墨。


    “阴阳分界,命止于此!”季寒山的声音裹着引魂铃的颤音,震得陆九溟耳膜生疼。


    他看见断命钉的钉尾在震,每震一下,天空的旋涡就缩小一圈。


    韩九叔的归藏卷轴展开了。


    金纹从卷轴里游出来,像一群追着光的鱼,钻进镇龙台的石缝。


    陆九溟感觉有热流从脚底往上涌——是韩九叔在努力给他。


    老东西的手背上暴起青筋,额角的汗滴砸在石砖上,洇出个深色的圆。


    “当年他们用归藏锁龙脉,现在咱们用归藏养龙脉。”韩九叔喘着气笑,“小陆啊,你师父我别的不会,拆锁链……倒真熟。”


    陆九溟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韩九叔的模样。


    那是在黄河浮棺案后,老东西蹲在义庄门口啃卤鸭,油星子滴在青布衫上,说“我是你师父他师兄”。


    现在这双手,正把毕生修为往他身体里送,像在往快燃尽的灯里添油。


    “够了。”他轻声说。


    命源之力在体内翻涌,像煮沸的铁水。


    十二道阴行圣物的虚影从《归藏巫典》里钻出来,赶尸人的铜铃、傩面匠的刻刀、扎彩匠的笔……绕着他转圈,每转一圈就亮一分。


    白小芩的傩面突然发烫,他摸了摸,摸到上面新刻的纹路——是他在苗疆地宫里,用匕首替她补的。


    “归藏——封!”他大喝一声。


    圣物虚影突然凝实,化作十二道流光钻进巫典。


    羊皮纸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他的手。


    陆九溟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口被抽走,疼得他弯下腰,额角的汗滴在巫典上,晕开一片墨色。


    “诡门之镜!”季寒山突然喊。


    陆九溟抬头,看见十二道流光在半空聚成一面镜子,镜面漆黑如夜,却映出他苍白的脸。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镜面上,绽开一朵小红花。


    “归藏——闭门!”他蘸着血画符,笔锋颤抖得厉害,可每一笔都像刻在骨头上。


    镜面上的符文刚完成最后一笔,整个世界突然静了。


    乌云不再翻涌,地脉不再震动,连韩九叔急促的喘息声都消失了。


    陆九溟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像擂在空瓮上。


    然后——


    “咔。”


    镜子碎了。


    不是裂开,是整面化作星屑,簌簌落在他肩头。


    天空的乌云开始消散,露出湛蓝的底色,像被洗过的粗布。


    风停了,阳光落下来,晒得他后颈发烫。


    陆九溟突然腿一软,跪在了石砖上。


    “完成了……”他对着空气笑,嘴角沾着血,“白小芩,你看到了吗?新的天,蓝得像你傩面上的靛。”


    季寒山的手按在他肩上。


    陆九溟抬头,看见师父眼里有泪光,却笑得像个孩子。


    韩九叔的罗盘“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老东西一屁股坐在砖上,拍着大腿直喘气:“好小子,真成了……”


    可陆九溟感觉不太对。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正在变透明,像浸了水的薄纸。


    镇龙台的石砖透过他的手掌,清晰得可怕。


    “师父……”他想喊,声音却轻得像片羽毛。


    季寒山的手突然收紧,按得他肩膀生疼。


    “没事的。”季寒山说,可声音在抖。


    韩九叔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命源之力……你用了全部的命源之力!”


    陆九溟想笑,可喉咙发紧。


    他摸了摸胸口的傩面,温度还在,可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远。


    镇龙台在他脚下发出裂响,他听见远处传来崩塌的轰鸣——是镇龙台撑不住了。


    “白小芩……”他轻声说,“等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彻底透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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