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尘埃尚未落定,空气中仍浮动着碎镜与灰烬交织的气息。沈砚舟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怀表金属边缘的凉意。他低头看去,表盖上的裂痕像是一道横亘在时间里的伤口,隐隐透出微光。
时雨蹲在地上,手中握着那块破碎的镜片。她轻轻摩挲着红嫁衣的轮廓,仿佛能触摸到百年前的温度。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将镜片放进袖中。
“我们得继续查。”她低声说。
沈砚舟点头,转身走向密室深处。墙壁上残存的铜镜映出他们的身影,却不再扭曲。他伸手抚过那些符文,指腹传来细微的凸起感。这些刻痕比灯塔其他地方的更深,像是被反复雕刻过许多次。
“这里不是终点。”他说。
时雨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角落里一扇半掩的木门上。门边堆着些破旧的布料,隐约能看到上面绣着海棠花的图案。她皱了皱眉,从怀中摸出一小块桂花糕,咬了一口。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她的眼前闪过一抹模糊的画面——有人跪在黑暗中,手执狼毫笔,蘸着血写下什么。字迹未干,一道银光闪过,纸张便燃成灰烬。
“有东西。”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就在那扇门后。”
沈砚舟没有多问,直接推开门。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宽敞,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散落着几本封皮破损的书册,最上面那本的封面上印着一枚暗红色的海棠。
“日记。”他轻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走近桌前。沈砚舟翻开封面,一股陈旧的墨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第一页写着一行潦草的字:
“献祭之日已近,圣女之魂终将归位。”
时雨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那行字,心跳不自觉加快。沈砚舟翻动书页,发现里面详细记录了一连串仪式步骤,涉及三处幽冥节点的开启顺序、灵力引导方式,以及……她的名字。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她喃喃道。
沈砚舟的目光扫过那些字句,忽然停在某一页。他的瞳孔微缩,低声念出其中一句:“唯有守护者亲手完成仪式,才能唤醒沉睡的地脉。”
时雨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沈砚舟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往下翻。越往后,字迹越凌乱,像是写的人情绪逐渐失控。最后一页只留下一句话:
“我等千年,只为再见她一面。”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陆沉渊。”沈砚舟终于吐出这个名字。
时雨的喉咙动了动。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当它从沈砚舟口中说出时,她的心脏竟泛起一阵钝痛,仿佛某个沉睡的记忆正在苏醒。
“他是谁?”她问。
沈砚舟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母亲曾说过,有一个男人,每一次轮回都会寻找圣女,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那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我想,我们找到了他。”
时雨低头看向那本日记,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戴着银质面具的男人。他在火光中摇响铜铃,眼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只是那时,她还不叫“时雨”。
沈砚舟合上日记,神色冷峻。他从怀表夹层取出那枚血色海棠木牌,轻轻放在桌面上。木牌表面的符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与日记上的某些符号极为相似。
“这不是普通的标记。”他低声道,“这是一把钥匙。”
“钥匙?”时雨蹙眉。
“通往幽冥节点的钥匙。”沈砚舟抬眼,“也是陆沉渊计划的核心。”
时雨的呼吸微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这场阴谋的旁观者,而是最关键的那环。
她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因为运气好才活到现在。她是被选中的,是被牵引来的。从她七岁那年失去味觉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已经转动。
“我不想去当什么圣女。”她忽然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倔强,“我不是谁的棋子。”
沈砚舟看着她,目光柔和了几分。他伸出手,将怀表放回她掌心,“你从来都不是。”
时雨低头看着那枚裂痕交错的怀表,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她知道,沈砚舟不会让她成为牺牲品。他会阻止这一切。
可问题是,他们该从哪里开始?
沈砚舟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伸手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在一页几乎被烧毁的纸张背面,有一张泛黄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三个地点,分别用不同颜色的墨水圈出。
“临江纺织厂。”沈砚舟念出其中一个位置,眉头紧锁,“那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
时雨也认出了那个地方。她曾在通灵时看到过那场火灾的画面,火焰中有人影晃动,还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我记得。”她低声说,“我在梦里见过。”
沈砚舟点点头,将地图摊开在桌上。他指着另外两个标记,“这两个地方呢?”
时雨闭上眼,将手中的桂花糕碾碎,撒在地图上。她屏息静气,等待嗅觉带来的讯息。
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其中一个标记,“这个味道……是我前世常去的地方。”
沈砚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废弃的古宅,位于城南,周围几乎没有居民区。
“看来,我们必须去一趟那里。”他说。
时雨点头,却没有立刻行动。她的目光落在地图的边缘,那里有一行小字,几乎被岁月抹去。
“归途即罪证。”
她念出这句话,心头忽然一震。
沈砚舟也看到了,他的眼神变得深沉,“母亲留下的线索……她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时雨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沈砚舟的母亲,或许不是单纯的受害者。她在死前留下了太多痕迹,每一个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你相信她吗?”她问。
沈砚舟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我相信她想救我们。”
“那就别再犹豫了。”时雨站起身,将地图收进袖中,“我们要抢在陆沉渊之前,找到剩下的节点。”
沈砚舟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嘴角微微扬起。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走吧。”他说。
两人并肩走出密室,身后是满地碎镜与未尽的余温。风穿过空荡的灯塔,吹熄了最后一盏油灯。
夜色如墨,星光隐匿。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座古老的宅院静静伫立,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