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章 第 2 章

作者:月千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事理起来也简单。


    叶徽月的父亲叶之正以及他背后的文官们一直着力于清勋戚的田,这几乎是明着打宫里周贵妃的脸,几年抗衡下来,叶家与威远候府早就势同水火。


    前段时间,闹出了人命,益州死了位先帝的公主,连带着那驸马也跟着殉了情。


    勋戚抓住机会擂鼓喊冤,文臣也不逞多让文喧四起,一时间,奏表像雪片一样飞入内阁,呈到了皇帝的案头。


    □□已荒废朝政十余年,不得不步出西苑,露了个面。这事闹了大半年都没个眉目,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向来静心修道的□□也不觉有些头疼。


    杀吧,不知道杀哪边,有把柄的几乎都杀完了,现在剩下的个顶个的跟成了精的猴儿似的。不杀吧,又没完没了。


    这时候,有宦官给出了个主意——不如结个亲吧。


    结个亲,两方各退一步。


    那让谁和谁结呢?


    自然是两拨人最上头的两家了。


    这主意出的虽损却实在有用,消息一传出,两拨人立马消停不少,开始观望。


    “父亲同意了?”


    “那倒没有,不过听说那个天妃已经答允了,你爹这头倒是还没松口,不过,听我那位在宫中的朋友说,这事儿八成是定了……”


    老五叉腰感慨:“当年要不是这位天妃从中作梗,你哪里用千里迢迢避到咱们青云山去,没成想现在居然要跟她的侄子结姻缘……”


    这岂知不是孽缘?


    老五心中腹谤,一时心疼起自家师侄来,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另一头,叶堰离了栖月阁,径直奔了外院的崧山居,书房的灯还亮着,他走至门边,轻轻叩门。


    “父亲。”


    “进来。”


    叶堰理了理衣衫,推门而入。


    叶之正正坐在椅子上回帖,他久不回府,桌上的拜帖文章直摞成小山高。


    叶堰撩袍行了个跪礼。


    叶之正道:“这里没有外人,起来吧。”


    “是。”


    书房面阔三间,正中的明间置着书案,左右次间分别是起居室和书库。


    叶之正站在桌案前,捏着本尚未完稿的条陈翻看:“如何?”


    “父亲料事如神,那长宁公主果然是被杀的,刀伤透背,长宁公主素来病弱,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给自己当胸贯穿。”


    “那驸马虽投河自尽,脚踝处却有明显有勒痕,大概是被人绑了手脚,淹死后再扔进了护城河。”


    叶之正盯着微微摇曳的烛火半响:“你认为此事跟威远候有无关系?”


    “不好说。”叶堰道,“威远候常年驻军北疆,与贵妃几无往来,就连贵妃寄去的书信也鲜少回复。”


    叶之正沉思半晌,回身看他:“回来去看过你妹妹了?”


    “看过了。”叶堰点头。


    叶堰叹气:“你妹妹孤身在外多年,总归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她不起,你若得闲,多看顾她。”


    “是。”


    叶之正摆手:“去吧。”


    叶堰却没走。


    叶之正抬眸看他:“还有何事?”


    叶堰犹豫片刻:“陛下今日召见父亲,可是为了妹妹的亲事?”


    叶之正上下打量自己儿子两眼:“你如何看待此事?”


    叶堰正色:“此事散出去打打风也就算了,真让妹妹嫁过去……绝无可能,这些年咱们与周家的关系早已翻到了明面上,势难两立,只是不知陛下那边到底是何意思……”


    叶之正却忽然道:“近来陛下有意为太子擢选太子妃,等送走这次狘丽来京朝拜的使臣,礼部尚书赵屈良便会向上提请此事了。”


    自打太子幼年时被火烧伤受了惊吓后,身子一直不算好。如今,既要为其选妃,便是下定决心肃正国本了。


    而太子妃的人选……原本最大可能会落在叶家。


    叶堰立刻明了,难怪周贵妃会突然同意这门亲事,原来是怕这个。


    他立刻道:“如今国本将正,又赶上京察,父亲可借机将京中官员调任一番,拔些可堪之才上来,为后面做些打算。”


    叶之正却道:“云吉还没有消息吗?”


    叶堰摇头。


    叶之正涩然:“如今都二月里了,是死是活也该有个信了。”


    半月后便是花朝节。


    叶堰本答应了叶徽月,花朝节这日带她出府游玩,结果到了这天,同僚母亲病故,他临时顶了夜值,叫随人回府传了话。改日再带叶徽月出府,又叫人买了许多花朝用的彩带飘绸还有鲜花送了回来。


    白日里,栖月阁众人在湖边设了拜坛,卡着时辰拜了花神,又在树上绑了七色彩绦。


    回院后,叶徽月让雪尽和冬止取来去岁在青云山集的雪水,又叫了院子里其他几个近身伺候的女使一起做鲜花饼和花酿,大家热热闹闹的开了席。


    开宴前,叶徽月问:“四师叔和五师叔呢?”


    冬止笑道:“这种日子,他们自然去外头逛啦,听说今年的花朝节比以往还要热闹呢!”


    “是呢!”有女使道,“这几日狘丽人来京朝拜,又赶上春闱放榜,如今京里真是人挤人呢!昨日我和春杏出门采买,绕了半天才到宁荣坊……”


    “听说京中最近调来好多新官员,有些儿郎接到调任令后马不停蹄先赶了来,就是来凑这花朝节的热闹的……”


    大祁重农桑,花朝节又处在开春,年年都举办的十分隆重,往年□□好的时候,常私服出行,也传出好多佳话。


    雪尽和冬止是幼年时便跟随主人离京的,对京中文物并不熟悉,不由十分好奇:“那狘丽人长什么样呀,是不是真像书里说的……窄眉立耳,面似琼月?”


    “长相看不清,不过远远看去,还是好看的,只是穿着打扮跟咱们不一样,外袍跟罩了个亮面麻袋似的……”


    “哈!这如何能好看?”


    “新鲜嘛。”


    雪尽眼睛一转,逗她:“那可比咱们姑娘好看?”


    小丫头霎时急了:“那如何能比!咱们姑娘是我打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可比花神娘娘的画儿还好看呢!”


    众人皆被逗笑了。


    叶徽月坐在此间里,翻过一页书册,听见外头的嬉笑声,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面上也带了笑。


    天幕将将擦黑,外头便迫不及待的燃放起烟花。栖月阁位于叶府的进深处,离主街道甚远,其实是看不见焰火的,只能听见声响,但小丫头们还是很兴奋。


    只兴奋和兴奋是不一样的。


    雪尽差点没上树,被冬止制止后,小声嘟囔:“以前不也……”


    冬止瞪她,小声叱道:“以前是以前,这里是什么地方,任由你胡闹!”


    雪尽吐吐舌头,老老实实缩回了抱住树干的手。


    戌时,栖月阁便熄了灯。


    叶徽月在床上躺了许久,实在睡不着,索性起身,披了衣裳出去走走。


    府内十分寂静,仆人们大概都聚在一起庆贺佳节呢,叶徽月连续走过几排叠院都没瞧见什么人。


    不远处便是湖边,叶徽月随意找了处台阶坐下,托腮吹着晚风。


    今夜她也喝了许多甜酒,脑袋空空的,这一坐竟坐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几声“嘎嘎”传进耳朵,方才回神。


    十几只小番鸭刚跟着母鸭上了岸,甩着羽毛跟在母鸭身后摇摇摆摆走过,然后消失在院墙根——一处半人高的草丛里。


    “嘎嘎!”


    墙外传来几声鸭叫。


    叶徽月眨眨眼,走过去,拨开草丛一瞧。


    好大一个墙洞!


    这洞口原先该是一处引水的水渠,后来荒废,累的墙垣也塌了些许。


    墙洞后的地面时不时有光影略过。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躬身迈了出去。


    长长的巷道一直延伸,远处,行人往来,灯影交错。


    一缕细风擦过少女如花面颊。


    叶徽月站起身,朝着那光亮盛处走去。


    ——


    洗香楼,身为当今上京城内最大的酒楼,花朝节之夜定然是人满为患。


    这一夜,酒楼豢养的乐舞伎们会使出浑身解数,势要拿得那一年一度的“百花仙子”名号。


    凡此夜入楼者,都需持邀帖,每人分得一支鲜花,待姑娘们表演完毕,得投鲜花数目最多者,便是新岁的百花仙子。


    半年前,洗香楼的包间雅座便被抢订一空,连带着斜对面的几家酒楼生意都好了起来。


    恰逢三年一度的春闱刚刚结束,仕子们暂居京城,等待放榜,如此佳节,自是意兴浓浓,许多拿不到邀帖的风流文人,便在洗香楼对面的酒楼凑些雅局,写写诗词歌赋,亦是美事一桩。


    此刻,洗香楼二楼一处雅间内,几个身着华服的雅贵公子正坐在一处吃酒玩乐,楼下姑娘们的才艺比试进行的如火如荼,沸闹声如浪似潮,一阵高过一阵。


    包厢内,却是安静许多。


    有人问:“那位名满玉京的花朝姑娘怎得还不出来?”


    “嚯,你想见她?下辈子吧。”


    “嗯?汝延兄此言何意?”


    那人告知:“宋兄离京久了,还不知道吧,这花朝姑娘眼下可是豫亲王府的红人,这等时日,自是在豫王身边,又岂是我等下官能够参见的?”


    此话中带着揶揄,一时引得众公子大乐。


    “唉,这便十分可惜了。”宋引章折扇一翻,合击掌心,痛心道,“我随父离京那年恰逢她名声大燥,如今归来,却已名花归落,看来是没有缘分!”


    众人又是大笑。


    “你合该学学咱们砚之兄,今夜暗送秋波的小娘子如此之多,砚之兄看都不看一眼,哪像你似的,热巴巴的往上凑。”


    宋引章不以为然:“我若是长成砚之兄这般,我也不看美人,每日里只看看自己也便心满意足了……”


    砚之是叶堰的字。


    宋引章说着顿了一顿,忽的想到什么:“我记得砚之兄有个妹妹,如今也该及笄了吧?”


    叶家人是出了名的好颜色,便是叶首辅如今艾服之年,依旧风姿尚在,可窥昔年风采。


    不知这叶家唯一的女儿,得美成什么样儿。


    只可惜叶家姑娘自出生起就被钦天监批了个“命格带煞”,那叶首辅也是心狠,直接将女儿送去了方外道观,否则眼下这玉京城里头,怕是当一不二的名门贵女了。


    宋引章一向心疼美人,不由得在心中唾骂了几句当年的监正官,老匹夫多嘴多舌。


    叶堰今夜被硬拉出来参宴,颇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宋引章是怎么跟尚书大人说的,竟真给他放了假。


    “尚未行过笄礼。”


    叶堰不欲对此多谈,刚要换了话头,便见包厢内的诸位都止了言谈,向外看去。他随着众人目光一道看过去,便见一身着玄红劲衣的少年郎从大门洞开的包厢前行过。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