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好的要下山游历?”湛铭收到消息连忙赶到玄玑住处,看见玄玑在收拾行囊,“是不是师兄哪里照顾不周啊?”
玄玑看见他这副样子颇有些无奈:“天天数落我支使你,我走了你还不开心?”
考虑到自己入学宫做萧渚,时不时还要回来师父这边当玄玑,来回切换身份容易露出马脚,玄玑干脆禀了师父一声自己要出远门。
林虚渡都没多言,谁知湛铭这老妈子不乐意了。
“你走了,那师父派的活儿我自己可怎么办啊?”湛铭愁眉苦脸,泫然欲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给玄玑送终的。
在宗主座下的弟子大多要按吩咐下山为百姓除邪祟妖兽。
二师兄、三师兄各有职责,玄玑和大师姐是女修,师父不喜女儿家打打杀杀,并不叫她们去干这些。
所以大部分差事都落到了湛铭身上。
他修为不算低,胆子却不大,收拾些妖兽倒还勉强,一遇到邪祟自己先被吓得屁滚尿流,玄玑看他可怜,也不觉得自己身为女儿身便不能做这些,每次都背着师父偷偷跟湛铭出去除祟。
玄玑倒不担心自己走了师兄怎么办,春学期间下山除祟的任务多半是给学宫弟子历练的,湛铭倒是可以歇一歇。
她没出言提醒,只期望着湛铭能靠着这一丝有求于人的想念,待到自己回来时,他能更加虔诚地“伺候”自己。
装模做样地把行李放进储物戒,玄玑对着泪眼婆娑的湛铭摆摆手,像一阵风,飘走了。
出山正好可以经过学宫,玄玑借与在其中就教的师姐尹月兰道别,进入学宫先探个路。
在学宫供职,半年忙碌,半年清闲。
在春学入学期间,尹月兰忙碌的半年开始了。
“五行法术课、卜卦推演学都还有空缺,负责弟子生活的专职执事也不够……”
还未进门,玄玑便远远听见尹月兰略显暴躁的声音,待到看见她略显凌乱的发髻,玄玑原路返回默默走开,不去打扰。
可怜她这真正娴雅温润的师姐,人前一律端庄自持,轻言细语,一到开学被学宫摧残成什么样了。
这些日子各家子弟纷纷入学,学宫中十分热闹,从学宫管事和讲师所在的观澜楼出去,便可见各处都有小辈们嬉笑玩闹。
隐隐怀想了当时自己在春学中的日子。
胖揍了几个碎嘴子,事后自己被春学中教他们剑术的剑修首座胖揍……
首座叫什么来着?
玄玑沉浸其中,似乎又感受到了那股子独属于剑修的威压,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咧咧嘴,还是别想了吧。
“这就是我们宗门的玄玑仙子。”范小源对着一众弟子说。
章林霏胳膊肘戳了戳云流,挤眉弄眼道:“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啊!”
云流在旁边抱臂而立,见他这恶心的表情险些呕吐:“与我何干?”
章林霏表情瞬间恢复正常:“昨天她救了你,你不该做些什么吗?”
“不救我,我自己也能脱险,”云流皱眉,“要不是因为你莽莽撞撞把我挤下去,也不会丢这么大人。”
说话间玄玑已走远,云流的眼神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身影,淡淡道:“我送些谢礼过去就是了。”
玄玑同林虚渡说要向北方走,为防有人暗中监视,她得按照计划乘船到东都,再从东都走陆路。
学宫的仙师招贤还未结束,可距离正式开馆仅剩三天了,玄玑最起码要在第二天天黑前化身萧渚,回到偃山。
自己起码得做做样子走到楚州,坐大船需要一天,自己驾船倒是快得很,却为免太过着急,与自己“云游”的说辞相悖。
所以玄玑找了艘楼船,启程当自己观光去了。
子夜到达楚州,玄玑随便找了家客栈,短暂休整一个时辰。
玄玑此人爱好颇多,善于学习,前几年为着跑出去玩,专门苦练了易容术,本来也无甚大用,此时这雕虫末枝却派上了用场。
光是易容的法术容易被高阶修士看穿,秦高旻给了她丹房炼的固形丹,这本是剑宗弟子外出执行任务所用的,效果不必多说,只是时间有限,须半月服用一次。
玄玑身量修长,高五尺有余,与大部分男修同高,不必特意伸骨伪造。
施术换装,美貌无双的玄玑仙子变身俊美男修,临近清晨,玄玑捏了个纸人替身放床上睡觉,不再多留,感应到周边没有灵力波动,掏出缩地符,单膝下蹲,房间里瞬时气息流转,旋风四起,只一眨眼,人便到了偃山二十里外的小镇。
玄玑的头发还未从咒风的卷拂中停息下来,几缕发丝扬在空中,周边沙尘被尽数吹去。
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玄玑放下了平时端着的属于“玄玑仙子”的架子,泰然自若地向寻常男修一般走向了镇子的出口。
既已到家门口,玄玑便不再着急,慢慢悠悠坐着航船一路潜心赏景,等到了碎云渡,学宫的仙师考核也快开始了。
万虚学宫虽属于归墟道宗,可其中的掌教典事却来自各门各派,这也是为着公平所必须的。
仙师也是如此,大部分都从仙门百家选拔,要通过仙师考核才能进入学宫就教。
而且一次考核成绩只与这一年的就教资格有关,直白些说,若是明年还想来,那得再考。
主考官是一个玄玑不认识的中年男修,至于副考官,前两天还与玄玑打过照面。
是唐霖。
仙师考核并不繁琐,要求不多,只以实力论高低。
虽说玄玑少时在学宫跟那暴揍自己的剑修学过剑,平日里也从不忘记练习,但到底不是正经剑修,怕误人子弟,便只报了水系法术的教习。
考核也很简单,只须与副考官打过一番便可。主考会在两人交手过程中判断她是否有就教的资格。
虽然与唐霖算是认识,但玄玑确实未与其交过手,不知他的实力究竟如何。
两人站定,唐霖做了个手势,冷冷出声:“请。”
玄玑负手而立,未有迟疑,直接挥手调动水汽凝成细小的冰刃,向唐霖袭去。
她眉眼间满是兴奋,从前女儿身师父管束颇多,今时不同往日,正好借此机会探探深浅!
唐霖是木灵根,此处场地不小,却是临时用来考核的,许是事后还需唐霖清理,他并不用土木生根,只是唤出数以万计的飞叶,向着冰刃对冲而去。
薄薄绿叶,看似柔软,却将冰刃悉数击碎。
若非修真者,看出不端倪,原来是每一片树叶都以高速旋转着,速度快到难以用肉眼分辨,连玄玑都是凭借叶片旋转带起的气流发现的。
这叶子要是割到脸上,玄玑想,估计要把骨头都削出来吧。
又一轮叶片袭来,玄玑再次运作水汽,化作冰刃,待到冰刃要接触到叶片之时,瞬间融化,一个个水团在包裹住叶片还未被旋风绞开的瞬间又凝结成冰,一息之中,包裹着翠绿叶片的冰块尽数落下。
玄玑乘机猛然上前,身躯化作一到残影,眨眼间已到近前。
唐霖先是看见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他虽未见过这人却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转而看见她眉宇间尽显纵情恣意,似是被什么炸了一下,心跳停拍,转而感到周身灵力波动,火速回神后撤。
只见玄玑双手持水刃,毫不留手地挥舞而来,若不是即使闪身,怕是要身首异处了。
玄玑没有给他反应时间,偷袭不成,未有一丝停滞,顺势追击而上,出手快准狠,身姿却依然轻盈飘逸游刃有余,衣袂飘然,尽显风流。
玄玑动作极快,唐霖抽剑格挡却被眼前极速翻飞的水刃乱了阵脚,几欲不敌。
眼见唐霖渐落下风,主考官喊了停。
玄玑闻声收势,又是一副玉树临风处变不惊的样子。
唐霖心有余悸地回到主考身边,暗暗打量眼前人。
虽说有点熟悉,但自己身边没人走如此路数,若是有这么强悍的人,他必定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当是幻觉。
自己本就有鬼,玄玑感知到唐霖的视线,不觉有些心慌,面上仍然是淡淡的神情,心中却异常焦灼。
下一刻,那种审视的目光消失了,只听唐霖真诚道:“你很强,改日再战。”
玄玑闻言大松一口气,豪爽道:“定然。”
主考没公布结果,只是叫唐霖给玄玑拿去两张带字的纸。
是学宫就教的聘约,这就是考核通过了,签字画押之后便能正式成为本年度学宫中的讲师。
玄玑拿起笔签上了萧渚的名字。
“萧道友,你不仔细看看吗?”唐霖出言提醒。
“不必。”她回答。
玄玑心说自己就是为此而来,就是上面写着要负责为弟子做饭也得硬着头皮签。
况且,签字的是萧渚,关她谢玄玑什么事?
唐霖将两张聘约交给主考,主考过目之后便点头让玄玑离开了。
还未走远,主考又叫住她:“你出门前是否有观测推演天象?”
有各种法术法宝,恶劣天气对修真者的影响并不大,所以玄玑从来没有关注天气的习惯,她回答:“没有。”
“那你现在推演一番今日天气如何?”
真是莫名其妙的问题,玄玑不知他意欲何为,但还是不假思索地乖乖回道:“白日晴空万里,晚间方圆百里,山雨将至。”
主考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从未见过他如此表情的唐霖浑身恶寒,却没忍住心中疑问:“掌教为何要问这个?”
“唐霖,你若是要推演天时,该怎么做?”
唐霖思考了一下,答道:“排阵卜算,或是感应风息。”
“这萧渚未窥天象,也未借任何外物,便能瞬间感应天时,说明他对天地灵气的感知颇为灵敏,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夜山风灌耳雷声大作,百里之内果然下起了大雨。
闪电乍起,几欲劈开云栖剑宗一处洞府。
这洞府四周灵气波动剧烈,引来无数同门。
“这是要渡劫了吧?”一剑宗弟子说。
“可能,他的金丹大圆满迟迟突破不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到时候了。”另一弟子附和。
有人不明所以:“里边那人是谁来着?”
雷声慢慢消失了,只剩大雨滂沱,周边撑着避雨术的弟子们一头雾水。
不是要渡劫吗?天雷怎么都没了?
见洞府灵气波动紧张得要死的秦高旻见状,长舒一口气,气还没出完,见洞府大开,里边出来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险些把气咽回去。
秦高旻连忙御剑而上,见到人,他的心也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不是说闭关吗?”他苦着脸问。
高大男子心情十分烦躁,只回了两个字:“无用。”
闭关无用,这么多年依然是只涨修为,不破境界,干脆出关了。
附近同门见没热闹可看,悉数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只有刚才上来这人不动。
萧渚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秦高旻:“不是,你哪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