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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墨痕惊澜

作者:北极圈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千里之外的京都丁府后院,春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映出一室富贵雍容。


    书房内,紫檀木书案纹理沉郁,其上摊开的信笺,用的是太福祥新制的、掺了韧草纤维的竹纸,墨迹清晰挺括,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气。


    丁君澜一身月白锦缎常服,外罩水青色薄纱比甲,指尖正轻轻划过纸面。


    窗外,几笼名贵的画眉在鎏金鸟笼里婉转啼鸣,远处隐约飘来不知哪家府邸宴客的丝竹管弦,一派歌舞升平。


    然而这满庭的富贵春色,却驱不散她眉宇间凝结的一缕忧思。


    信笺展开,秦文的字迹沉稳有力,条分缕析,字里行间,全是冷静的权衡与商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如同在拨弄一把无形的算盘,计算着每一分利害得失。唯有那“相思如潮”几字,透出几分压抑的暖意。


    丁君澜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飞雪有孕是喜事,秦文信中流露的关切也让她心头微暖。


    但触动更深的,是秦文对局势的精准判断与对她锋芒过盛的警醒。她出身丁家,皇太后的亲侄女,自幼便是金枝玉叶,在京都商圈与官场周旋,凭借煊赫家世与玲珑手腕,几无败绩。


    执掌太福祥京都事务后,更是大刀阔斧,白糖如雪、咖啡如金、琉璃镜光可鉴人,件件稀世奇珍在她手中流转于王侯府邸,引得达官显贵趋之若鹜,银钱如流水般涌入,却也引来无数暗处窥伺的毒蛇。秦文信中那句“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如重锤敲在她心上。


    “锋芒毕露…… 确是我急躁了。”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华贵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文看得透彻,京都这潭水,深不见底,暗流汹涌。太福祥需要的不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景,而是稳扎稳打,如同弈棋,有时退一步,方是真正的海阔天空。烈火再旺,终有燃尽之时。


    房门被无声推开,飞雪一身玄色窄袖劲装走了进来,小腹已微微显怀。她脸色红润,步履间仍带着习武之人的矫健利落,只是眉宇间那股凌厉的杀气,被一种初为人母的柔和悄然取代。


    “君澜妹子,秦文的信到了?”飞雪的声音清亮干脆,目光径直落在丁君澜手边那封属于她的信笺上。


    丁君澜颔首,将给飞雪的信封递过:“正是。秦文忧心你的身子,更虑及京都局势诡谲多变,盼你早日回叶城根基之地安心养胎。”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世家贵女沉淀下来的、不容置喙的分量。


    飞雪接过信,并未立刻拆阅,柳眉一挑,手下意识按向腰间——那里原本悬着她的佩剑,如今为着腹中骨肉,早已空落落的。


    她语速快如连珠:“我才几个月?身子好得很!眼下京都正是用人之际,章阁那老贼的爪牙日日像嗅到荤腥的野狗在商号外打转,还有那郑侍郎、李元吉,腆着脸皮伸手要好处,吃拿卡要的嘴脸,比城墙拐角还厚三分!


    我若走了,单凭薛坦他们几个,如何应付得了这些豺狼虎豹?”话语间,旧日江湖儿女的泼辣与火气呼之欲出。


    丁君澜起身,拉着飞雪在铺着柔软苏绣锦垫的圆凳上坐下。窗外春光正好,映着飞雪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飞雪,你的心意,我岂能不知。”


    她声音沉静,如同滑过玉石的清泉,“然秦文所虑,亦是正理。京都这盘棋局,非是单凭刀剑便能定鼎乾坤。


    你腹中所怀,是秦文的血脉,更是我们太福祥未来的根基。护你母子周全,比震慑几个跳梁宵小,紧要百倍。”


    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属于商人与政客的精明算计,继续道:“况且,你此时以安胎之名返回太福祥,于外,恰是示敌以弱。让那些以为捏住我们把柄、日夜窥伺我等破绽的魑魅魍魉,以为我等心生畏惧,暂时松懈。待你平安生产,身子骨养得结实,我们再卷土重来,岂非更添胜算?此乃以退为进之道。”


    飞雪性子刚烈,却并非不明事理。她手掌覆上微隆的小腹,感受着里面那新生命细微的搏动,再想到秦文远在千里之外的殷切挂念,胸中那股沸腾的不甘终是渐渐平息。她撇了撇嘴,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妥协:“罢了罢了,都听你们的。不过说好了,最多两个月!待我把京都这边新招的那几个愣头青操练出点模样,把澜姐你身边的防卫布置得铁桶一般,立刻动身!”


    街角茶棚下,几个穿着短打的脚夫正歇脚。一个年轻些的,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惊奇,指着太福祥的牌匾对同伴低声道:“瞧见没,那就是太福祥!听说里头卖的白糖,比雪还白,比蜜还甜!还有那叫‘咖啡’的黑水水,苦了吧唧的,可那些官老爷们偏就爱喝,一小壶能值俺们半年嚼谷!啧啧,你说这秦大掌柜的脑袋是咋长的?咋就能弄出这些神仙用的东西?”


    “神仙?”旁边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脚夫嗤笑一声,端起粗陶碗灌了一大口劣质的茶水,茶水顺着花白的胡须滴下,“神仙个屁!那是妖法!你想想,自古哪有糖是白的?那黑水水喝了能提神?怕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方子,摄了人的魂魄精气才弄出来的!这些有钱人啊,花样多着呢,离远点好,沾上怕是要倒大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语气里充满了底层百姓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根深蒂固的迷信,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无法企及之物的酸意。


    这些市井俚语,夹杂着无知、震惊和根深蒂固的恐惧,如同街面上浑浊的泥水,在京都繁华的表象下无声流淌。


    它们传不到太福祥那间紫檀木书房的贵人耳中,却真实地描绘着这个时代巨大的鸿沟——一边是钟鸣鼎食、挥金如土、对“奇技淫巧”既惊且疑却不妨碍享受的上层;一边是命如草芥、在愚昧与困苦中挣扎求存、对超出认知的事物本能恐惧的底层。


    书房内,飞雪已拆阅了自己的信笺。秦文在字里行间透出的急切与关怀,让她心头最后一点抗拒也烟消云散。她抚着小腹,脸上第一次露出纯粹属于母亲的、温柔而坚定的笑意。


    “好,我回去,不必等两个月了。”她将信仔细折好,贴身收起,“京都不是久留之地,这孩子……也不能生在这里。”她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叠的屋宇,落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有更安稳的巢,等着她腹中的雏鸟。


    丁君澜亦望向窗外,春日晴好,鸟语花香,一派祥和。然而这祥和之下,暗藏的刀光剑影,她已能清晰感知。


    秦文的信,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去。示弱,是为了更强力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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