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杜厂长,工作也要注意休息
东州的天,一夜之间变了。
调查组雷厉风行,短短数日,副市长名下房产、账户全被查封。
而刀哥的走私生意也被连/根拔起,无论码头还是夜总会,都接连被端。
他手下的马仔更是抓的抓,逃的逃。
老百姓们自然是拍手称快,组织终于还了东州一片晴朗的天。
至于那份染血的证据从何而来,无人得知。
三天后,陆时宴和杜采宜站在烈士陵园的一座新坟前,沉默的望着那块没有照片的墓碑,上面只刻着简单的几个字。
晏清河之墓。
陆时宴声音沙哑,把自己手里从码头爆炸现场找到的变形的军牌放到墓碑前,这是这些年一直跟在晏清河身边的东西。
是属于他父亲的东西。
“连我都不知道,他做的竟然是这么危险的事。”
他更想不到,自己这么多年和晏清河竟然只见了这一面。
也是最后一面。
杜采宜将一束白菊放在墓前:“调查组说,爆炸发生时,他正在交接最后一批证据。”
陆时宴没再开口,他蹲下身子,用袖子一点点擦去墓碑上不存在的灰尘。
“老陆,你有你的未来,我也没输给你。”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晏清河说过的话。
远处的松林里,一个戴着渔夫帽的身影站在阴影中。
晏清河压了压帽檐,最后看了一眼那对站在墓前的身影。
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新的身份早已安排妥当,今晚8:00,17号仓库,他会以另外一个名字、另外一个身份,继续活下去。
三天前的爆炸,不是演戏,却是他的机会。
只有“晏清河”真的死了,他才能彻底隐入黑暗之中。
他按了按胸口的伤,长呼一口气,风衣掀起下摆,他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松林深处。
陆时宴猛的回头,看向远处的观景台。
松林在风中沙沙作响,那处空无一人。
“怎么了?”杜采宜轻声询问。
陆时宴盯着那松林看了几秒,摇了摇头:“没事。”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松林深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东州服装市场再次热闹了起来。
紧闭的铁闸门被拉了起来,各家档口的橱窗也被擦的透亮,杜采宜和陆时宴并肩走过熟悉的档口,各家老板远远的看见她,就伸手打招呼。
“杜老板回来了,听说你要重新开你的档口,我们这儿也上了一批新货,你看看?”
隔壁档口的林姐直接端了碗绿豆汤塞过来。
“杜老板,西北那地方苦吧?瞧瞧你瘦的。”
说完又冲着杜采宜眨了眨眼,“不过,你男人倒是愈发劲朗了。”
杜采宜笑着应酬,手里很快被塞满了各家的样品。
这些老板都知道,杜老板的眼光独到,从前合作时,更是从没拖欠过尾款,说一不二。
所以自然是愿意和她合作。
可杜采宜此行,不仅仅是为了进一批货。
她要办厂。
一听说她要办厂,从前那些合作的布料老板连定金都不要,就先备好了货。
杜采宜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回程的路上,杜采宜和陆时宴两个人都心事重重。
杜采宜侧身,看着陆时宴一直紧绷的侧脸,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指尖轻轻插/进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
陆时宴怔了怔,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忽然收拢手指,握住她的手。
他的拇指不断的在她的虎口处摩挲着,像一种无声的应答。
杜采宜没再开口,只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知道陆时宴和晏清河之间的情谊,也知道他心里的伤口需要时间愈合。
可自己只想让他知道,自己会陪在他身边。
“时宴!”听说东州有一批杜采宜杜老板的货发来,赵景坤早就在出站口等着二人。
看见陆时宴的一瞬间,他眼眶红了红,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完又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看向杜采宜的方向:“听说弟妹要去西北随军,我还不放心。”
他的目光落在小两口/交握的手上:“你们两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好。”
又转头看向陆时宴:“你小子,找了个能干的媳妇。”
至于杜采宜那段时间受的苦,他没再提起。
听了赵景坤的话,陆时宴向来冷俊的面容罕见的浮现起一丝窘迫,耳尖更是迅速的蔓上一抹红色。
三个月后,“采宜服装厂”的招牌在鞭炮声中挂起。
车间里三十几台缝纫机同时轰鸣的声音,让杜采宜觉得心潮澎湃。
张姐捧着账本一路小跑过来:“采宜,采宜,东州百货公司的刘经理亲自来了。”
杜采宜忙快步跟了出去。
东州百货是全省最大的国营商场,能进他们的柜台,等于打通了全省的销路。
说起来,这东州百货还是陆时宴介绍给自己的。
“刘经理,您怎么亲自来了?”杜采宜角色转换得很快,忙迎了上去。
刘经理笑着看向杜采宜:“路过,顺便来跟你把合同签了。”
说着,他已经把合同递了过来:“按之前说好的,预付五成货款,质量,我信得过。”
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刘经理边写边笑:“杜老板在我们东州也是有一定声望的,别说是五成货款,就是全款先打过来,都没问题。”
杜采宜嘴角上扬,想到了那个闷葫芦。
接下来的几天,也是络绎不绝。
“杜厂长,供销社要订200套青年装。”
“杜厂长,东安市场用外汇券订了50条喇叭裤,说要卖给华侨商店。”
“杜厂长......”
杜采宜伏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钢笔在账本上划出沙沙声。
窗外早已漆黑一片,连办公室只余下她一人,她都浑然不觉。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背后伸来,“啪”的一下合上了账本。
杜采宜一愣,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陆时宴!我数到一半了!”
她猛的回头,额头却不小心蹭过陆时宴的下巴,两人肌肤相碰,呼吸近在咫尺。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涨红,忙往后仰了仰。
陆时宴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杜厂长,工作也要注意休息,现在都12点了。”
杜采宜眨了眨眼,把账本往他面前一推。
“你看!”她指着最后一行数字,“1、2、3、4......4个0呢!”
看着她得意的小表情,陆时宴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嘴角微微扬起:“我们杜厂长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