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孩子。”
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游尽慢慢醒来。不是初来外婆家的他对于这里的一切已经不是前无仅有的陌生了。
苔藓野草是这个村里最为常见的游人，石苔中生的小野花努力朝上地挣扎着绽放着，仿佛要脱离地面的束缚绽向天空。
外婆家的是石制只有二层还生沾着青苔的黄褐色小屋，它在这个小村里也算是鳞次栉比，这些房子安静得常年受到风和雨刻意的侵蚀与打击。
从南区镇里来的游尽心里就一个字：旧，要么就是破，或者老。因为这里没确实法与南区的城市来比较现代感。
但他已经看惯了。
“妈，我们来了！”母亲提着装满了南区特产要带给外婆的蛇皮袋，鼓鼓囊囊的。还有一个大背包，里面都是换洗衣物等等。
游尽的外婆是一位看上去慈祥的老妇人，她此刻正放下刚在织的毛衣针与线，急急忙忙往这里应着赶着。
“外婆，小心点。”
游尽说出了这句与他的性格相违和的话，而他的外婆也不过才见过幼时的他几次，所以自然连忙点头喜笑，把这话当做幼辈对长辈的关心。
实际上是游尽的母亲告诉他应该这么外婆才会高兴些。他的母亲记性很好，每次去哪拜访谁都得由他母亲记着他的亲戚是谁是谁，他才认出来并且正确打出招呼。
他数不清他已经回来了几次，说了几次台词。
有时他也真的感叹，没有母亲他的情商该怎么办。
“诶——好嘞。”
他外婆笑着迎接他们，把他们的行李挪了过去。他们安顿好后，他就往外跑了。
他有他重要事情做。
“妈妈外婆我出去玩了。”
“小心点，小尽。走慢点。”
外婆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不知为何，他对家里其实是无感的。
他不太喜欢家里那一小方地域。
他喜欢的是外面一大片世界。
外婆家的隔壁墙后有一大片的巷子，而有巷子的地方就有墙头草。那一棵棵草从石缝里长出来，他觉得那会是未来的他，从这个家中逃出去，去到更远的地方。
而这个墙旁边，有一个男孩，一把将这个草给拔了。
“你……”游尽开口正准备询问，他已经和面前这个男孩见了很多次了，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与他说了一个词。
可这个男孩非常慌张：
“不要告诉那群人我在这！求你了！”
面对男孩的哀求，游尽只问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在以往的世界里重复了非常多遍：
“你是谁？”
“他们要欺负我的。”男孩瑟瑟发抖，好像非常害怕的样子。
“不是。”游尽摆摆手，“我问你叫什么。”
“我…我叫林嘉濯。”“我是游尽。放心，我不认识他们。”
游尽难得对人温和，像是面对一个弱小的生物，又像是面对一个珍宝。那个名为林嘉濯的男孩这才渐渐放下心来，顺道邀请他一起玩。
两个孩子的友谊的这样建立起来了。
那时候，一个心思缜密，一个天真无邪。
于是他俩一块开始拔草。那会游尽真没想到还有人爱拔草之类的游戏，他只见林嘉濯把草拔下来，拿了个石头子在那里砸，在那里捣药似的一下下磨着它们。
“好了，请用。”林嘉濯笑着，露出一颗好看的虎牙，将捣成泥的草放在他寻来的另一块石头上端过来，递给游尽。
在墙角边的林嘉濯额头上微微冒汗，有一些已经快要滴到那个好看灵动的右眼上。小孩儿的鼻梁挺得还不明显，但是圆滑得可爱。
游尽嫌弃地移开脸，摆摆手表示：“……你自己吃吧，谢谢你。”
他这一次仔细看了才发现对方的手要比自己黑那么一点点儿。或许因为成天在村里跑耍而在阳光下沐浴着。
忽然，他面前的林嘉濯拿出一个黑色一次性塑料勺子舀起一半被磨的烂了的“草药”，准备放到嘴里。
“这不能吃啊！”游尽准备拦住他。
但是林嘉濯只是往嘴边撂了一下就回来了，很是得意：“你觉得我有这么蠢吗？”
“有。”作为老朋友了，游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没有吧，你不要开玩笑。我认真地问你一回啊，你觉得我有没有那么蠢——”
林嘉濯话还没说完，眼神往后一瞥就立刻从蹲改站边拉起游尽：“游尽快跑！快跑啊！”
“怎么了？”
游尽被他拉着被迫站起来说了这句台词了，结果他一回头就看见四五个身形好听说偏壮的熟悉的小孩朝这里气冲冲地、甩着左右手过来，他还注意到其中领头的那个顺拐了。
嗐，又要发挥我精妙的演技了。
游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林嘉濯拽不动他，隧躲在游尽身后准备和刚认识的兄弟一起就义一次。他心里想，就这一次。
“林嘉濯那小子呢？”领头顺拐走来的小壮故意问。
游尽冷着脸：“不知道。”
林嘉濯在心里默默给兄弟点赞。
“那你又是谁啊？”
“不关你事吧？”游尽再次给他泼冷水。
小壮感觉自己怼不回去了，但是感觉自己不怼回去都对不起后面四个小弟跟着他。
“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让开，不然揍你。”壮壮很没有耐心。游尽就知道他绝对会爆粗口的。这时候，他突然打住了。
“等下，等我一会。”
游尽转身，视线到了林嘉濯身上：“你犯什么事了啊？”
“不就是他们欺负隔壁小弟弟的时候我给他旁边那个小白菜一拳头了呗。”林嘉濯对了对手指头。
“行。”游尽准备赌一把。
他转回头对着那个壮壮：“来，三秒。”
壮壮开始数了：“得了！真不打算是吧！那行！听好了！”他甩了甩手：“三，二，一——”
“我靠！”
游尽在数最后一秒的时候突然狠狠一拳打在了壮壮的脸上，打得他整个人身体仿佛向后一震飞去。虽然游尽身子小，但是力量很大。把林嘉濯和那四个小弟还有壮壮自己都给打懵了。
他收手，使劲搓搓手指头，一下出拳手指头还是有些震疼的，但是这一拳让自己也够爽。他也没想到一向严谨的他当时会为了刚认识的一个人的一句话就出手。
这不像他。
他想。不过接下来肯定完蛋了。
不出他所料，那一群瘦白骨冲上去老大老大地叫，一边把壮壮扶起来。壮壮好如从地底下挣扎着起来。可见游尽那一拳真的挺重的。
他终于站起来之后，林嘉濯和游尽才发现那一拳正好挨壮壮的鼻梁上，鼻血都被打出来了，呈炸裂式喷溅。
“噗。”
林嘉濯不小心笑了一下。
“你还笑啊，我们要完蛋了知道吗？”游尽站在林嘉濯旁边，他轻轻掐了林嘉濯的胳膊一下。
“哎哟，疼！”林嘉濯叫出来的同时他看见那一群野孩子朝这里走来，气势汹汹得有如排山倒海的墙轰轰驶来。
游尽还是站在原位没有跑，可是林嘉濯嗓子呜呜着都快哭了。
“走，把他们赶到那里去。”
“啊……”林嘉濯虽然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但是他一听就哭出来了，游尽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林嘉濯转头看看比他高一些的游尽，心里很是复杂。
他不清楚他刚结识的兄弟为什么对着村头小野王纹丝不动。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勇气吗？
“把他抓住！快点儿！”
小野王显然不敢再对游尽动手，他喊那一群白瘦高押住游尽的手，摁低游尽的头。可就算游尽的头被往下摁了，他还是用一种在林嘉濯看来是“视死如归”的眼神往小野王的眼睛里瞪。
事实上游尽觉得他们实在太无聊了，而林嘉濯觉得游尽实在是太棒了。
于是那一群人就像拷罪犯似的，游尽在前三人拷着，林嘉濯在后却只有一人盯着，而那人还时不时打个小差，或许林嘉濯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胆小了。
“呜……”
“哭什么哭，胆小鬼！我都没拷你。”他踹了林嘉濯一脚。
林嘉濯敢怒不敢言，心里偷偷骂了他一贼眉鼠眼。
不是林嘉濯自己这么说他，全村的小孩都知道他被叫做“贼眉鼠眼”。
因为他的眼睛生得很细长，鼻子较长也较尖锐，上小下大，嘴唇很薄，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前排的两颗鼠牙，比如上一秒踹林嘉濯的时候正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你这什么眼神？”
贼眉鼠眼吓了林嘉濯一句，林嘉濯被他嗬了一声，全身一惊一下的。游尽叹了口气，真的同意他喊林嘉濯胆小鬼这个称呼。
因为他胆子是真的小，这群小孩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一惊一乍。
游尽回头怼他：“关你什么事？”
“你现在被三个人钳着，还想说什么。”壮壮抬手朝他脸上拍了一下，“还想干什么，啊，干什么？”
游尽朝他脸唾了一口。
这一伙人真的快要被他惊了。
“你还敢唾我？”壮壮给他一脚，但他还是不敢挥手揍他，他怕游尽出手狂飙。“等会给你关进去出不来你信不信！”
林嘉濯真的佩服死他了，他真的是小说里看的那种男主，富有勇气，敢于出手。
我遇见男主了诶。林嘉濯高兴了。
“你笑什么笑？笨蛋。”贼眉鼠眼皱眉问了林嘉濯一句，林嘉濯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开始花痴了。
壮壮一边骂着一边把他们越赶越远了，从公路赶到了湿湿漉漉的田野里。并且不久前才下过雨，所以整个田里都是泥和水交杂在一起，还有沙子和排泄物等等。
下田里就是废菜与即将被烧的草到了胸部，之后，走在后面的他们突然突然放开了他俩，将他们锁在了这片田里。
“哼哼，这一片是我奶奶的田，离那边非常远，钥匙我就拿走咯。”壮壮得意得笑了，“你们就在那里别回来吧。”
“不要！不要！”林嘉濯扑上去扒拉着门锁，但已经无济于事。游尽在原位站着依旧没动。
那群孩子就这样唱着地方话的歌高兴地蹦跳着走了。
游尽看了看田边锁紧的铁链门和在呜呜即将爆发的林嘉濯啧了一声。
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