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尽头都大了,因为林嘉濯居然在壮壮奶奶封闭的田里出不去而哭了呜咽了快两个小时。
那群野孩子把他们关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下午,那会的天还是澄蓝色的,让游尽想起了妈妈常吃的“糖”的那个瓶子外面的颜色,那会游尽也想尝尝,但是妈妈坚决不给。
现在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而且竟然还下了点小雨淅淅沥沥的。雨虽小但是时间长,足以把游尽和林嘉濯的头发和衣服淋湿了。
游尽扯了扯湿透的衣服,衣服黏黏的,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你怎么还哭啊,他们不是都走了吗?”游尽朝林嘉濯问了一句,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
林嘉抹了抹眼泪:“我的衣服都湿了,我妈妈会骂我的。”他的语气充满着委屈,不过确实这事真的不赖他。
他现在也将衣服拉一下脱离皮肤,希望能舒服一些,但是一大块都黏在身体上,很是难受。他或许想到了什么难受的事,就稍微抽泣了一下。
游尽叹了口气,走向林嘉濯。
“你干什么……?”
突然游尽将林嘉濯的脑袋摸了摸,将他湿漉漉的后背拍了拍。他将林嘉濯拉到田的角落去,那里有一块平稳的大石头,他让林嘉濯坐下。
“好了,别难过了,说点高兴的事情。”
“这我怎么想起高兴的事情。”林嘉濯坐着抬头望向游尽,用拳头锤向自己的双腿,苦笑:“现在能坐一下也不错。”
“平常爱做什么?”游尽突然问他。
“我吗?我平常可能……就是看我爹给别人做做纹身?”林嘉濯把手指戳了戳他的太阳穴,好像在使劲思考似的,游尽看得他要有点好笑,他现在就像一只正在静默的羊。
可是为什么是羊呢?
游尽甩了甩头发。
因为一吓就哭。
“我……”
游尽还没说完,这时候,菜田外面才有了些动静,虽然插嘴别人的话不礼貌,但这声音他们等了三个小时,实在是雪中送炭,等得真是太苦太久了。
林嘉濯忍了三个小时的小哭终于酝酿成了大哭。等壮壮的奶奶赶紧看赶到现场,顺道一提,她已经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了。听说她已经是一名遗孀,或许是出于一些防人之心,她不愿交钥匙给任何人保管。
等壮壮奶奶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到现场开门后,林嘉濯迅速扑了过去,到了他妈妈怀里哭。这时游尽觉得他真的是像极了羊崽子。哭得一声一声尖锐得很。
游尽外婆比妈妈来得更快。
她一边跑着不太稳的步伐,一边喊着小尽匆匆而来。
“外婆,你慢点。”游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出这句话,绝不是一吐为快,他是有一些真心的。外婆这样跑过来让他有些难过。
而旁边的林嘉濯已经哭成了泪人。
尽管这样他还是要在新心里暗讽一下他:胆小鬼。其实他自己也并不大胆,仅仅是没什么情感罢了。
外婆把他接回家了,一路上壮壮奶奶还一个劲地对不起他们,还准备给自己一个耳光替孙儿道歉,却被外婆拦下了。
“都是在一个村里的,你这样打完了,我们以后怎么见你啊。”
壮壮奶奶听完连忙点头致谢。
于是大家回家过夜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游尽就到了拔草的老地方,他希望能碰见林嘉濯那个家伙。
可惜等了一个早上,林嘉濯一直没有出现。
不是吧。游尽想。不会是被打怕了再也不出来了吧?
正当他准备叹口气回家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扯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扯回去。
“你是在等我吗?”
那个半熟的、比他矮一截的小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其实并不算高昂,包括现在笑起来可爱一点也是很好听的那种。
这时候游尽居然愣神在想他那有磁性的声音。
“你怎么不动了?被我吓到了?”
……好吧,是胆小鬼林嘉濯。
“你比我矮一截就一定要扯我衣领吗,我估计你现在在垫脚吧?”游尽缓缓回头,直盯他的脚。
“你!”
林嘉濯立刻偷偷把脚放平。
游尽觉得他还是很有意思的,就是单纯一个小孩子,虽然好像问了是比他大一岁的样子,但是一点都不成熟。
“拔草吗?”游尽指了指墙壁。
林嘉濯眼睛一亮:“成!”
于是两人孩子又开始拔石头缝和墙缝里的草了,林嘉濯觉得这个超级好玩,游尽想和他增进感情,就顺着他。
不过半小时,两个孩子在太阳的关怀下以及自己的努力下拔是拔了许多的战果,但是衣服也湿透了,但他们不是先关心衣服,而是先看看他们的战绩。
突然林嘉濯指着墙壁满是三叶草的泥土里大喊了一声“四叶草!”游尽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过来看。游尽眯着眼看了看好像真的是四叶草。于是他们俩像两只海狮一样趴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
“是的,可是要弄出来吗。”
“看我的!”林嘉濯自信地撩起了袖子。
于是他一点一点的从地上慢慢往下挖,越来越深,直到挖到它的根部,轻轻一把把它拉了出来。
“嗯……来,游尽,送你啦。”
游尽看着林嘉濯有点不舍得,就问着他。
“你想要就属于你吧,毕竟这是你发现,你挖的。”游尽推推他的手。
林嘉濯想了想,突然就很坚定了起来。
他很绝对地递过去给了游尽:“昨天是你安慰我了,今天我触碰过它了——
“希望它能给你我带来好运吧。”
游尽没有立刻给予他回答,而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那颗四叶草,他心中莫名想着些东西。
这算什么,定情信物吗?
“你怎么又不回答我啊!”林嘉濯在游尽使劲挥了挥手,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你刚才说到哪了?”
“我说——它能给我们——”林嘉濯一句喘一次。
——都带来好运。
游尽在心中和林嘉濯一起同时默念一遍,仿佛这是一个幸运咒语。他们在一堆杂草旁念着一句充满充满好意的话,好像超脱了命运与世俗。
这是之前的旅行都没有的东西。
“你手指上是什么?”游尽指着林嘉濯的手指问,因为林嘉濯的左手食指指背有一串花状的类似红色的纹身。
林嘉濯笑了笑:“哼哼,看不出来是玫瑰吗?我找我爸纹的,这可疼了诶诶诶你你你你干嘛———”
二话不说,游尽立刻上前去抓住林嘉濯的手臂,扛住左手就拉住食指,把他的“玫瑰纹身”把它轻轻一撕,好看的红色玫瑰就掉了一半儿。
游尽:看着林嘉濯,黑脸。
他就知道林嘉濯没办法忍得住刺青的疼痛,他也是那么小一个孩子,纹身又是那么痛。
林嘉濯:不好意思尴尬的笑。
游尽叹了口气,抛开了林嘉濯的手,去看看他们收集的野草,但林嘉濯以为他生气了,便追了上去。
“诶,游尽,游尽!”
“怎么了?”
“你别生气啊……”林嘉濯一手扒拉住游尽。
你这只羊。游尽心里想着。尽会讨好人。
于是游尽转身把住他的肩膀:“你以后要是不跟别人说你不要生气啊之类的话,我就原谅你。”
“真的?”林嘉濯一脸难以置信。“就这样?”
“真的。”游尽点头。
林嘉濯觉得很简单。在游尽看来,依他了解当时的这个家伙的性子,这事简直难如登天,他最后也不知道林嘉濯到底有没有做到。
他们一起捣了一下午的草,第二天游尽就走了,并且没有和林嘉濯说一声再见。
那枚幸运草被游尽花了一晚上时间做成花干夹在笔记本里准备作为这次旅行的纪念。
他坐上了返回南区城里的车。
[系统]:乌托邦时间管理者[游尽]您确定开启您的技能将时间前进到十年之后吗?
“是的,我确定。”
坐在回城大巴上的母亲与其他人已经昏昏欲睡,这趟大巴的路程并不短,小时候的游尽会怀疑司机叔叔或者阿姨会不会开着开着就睡着了,可此刻的游尽面对眼前的所谓的“系统”却是睡意全无。
他在博弈,而且他清楚正与谁博弈。
对方很是可怕,很是致命,他必须救回他,不然每漏缺一步他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他的身边出现了一阵光波,与一条条细丝电磁的变化,要不是没人看见,不然还得以为他是哪路奇异人员在做什么法。他的身体飘了起来,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很是违和。
哦。
他眼前是熟悉的游记陋室,那部破手机就正在他的手里。
此时已经不早了,他拨了拨头发,略显烦躁地慢步走了进去。
刚探进店门时,听见的是自己好爹那一声“欢迎光临”,但是下一秒游峰手上的盆瓢就掉落在地上。
“游尽?“他好像用着很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嗯。”游尽还是非常不舒服,并且没有看他。
游峰霎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出来,但最后他有些凶煞的脸上暴发出一种奇怪的笑容,紧接着就是疯狂抽泣的哭声,原来在他的世界里,“游尽”这个角色已经消失了十年了,今天突然失而复得,他没有理由不高兴。
但游尽见到他,仅仅只是三天前的事而已。
游峰走上来想要跟游尽说些什么,或者试图想拥抱他,毕竟游尽对他来说游尽算是失而复得的孩子。
但游尽对他没什么感觉,只是施以了他最大的礼貌绕开了游峰缓缓走上二楼。他听见游峰在楼下嚎啕惭愧的哭声,心中很不是滋味,拿出余绛送他的破手机写下了第一句话:
[为什么人类的笑容比眼泪先到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