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卿跟随谢清挽来到天牢。
明明是夏天此处仍然阴森,寒气透骨。冷风从领口灌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血腥味强硬地钻入鼻腔内,含着尸体腐烂的气息,谢清挽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原本正在喝酒摸鱼的狱卒见皇上大驾光临,立马端正态度。
谢清挽用余光瞥见,声音冷淡听不出一丝情感。
“自己领罚。”
狱卒的脸上闪过惊愕,他本想偷偷摸摸观察皇上的神色,看看自己是否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却望见林允卿鄙夷的眼神,随后他见对方薄唇轻起并未发出声。
但他判断出那话的大概意思。
“管好自己。”
谢清挽把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但他没有出声制止。
到了牢房前,他愈发觉得恶心。
空气潮湿粘腻,那血腥味仿佛粘在鼻腔中,越往里便越浓郁。
黑砖墙上是斑驳的血迹,交错纵横。地上坑洼一片积了些许污水,牢房内漆黑谢清挽只能借助墙上悬挂的蜡烛,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水坑。
一个犯人端坐其中,身姿挺立,如果不是身着血迹斑斑的狱衣,根本看不出他在此前受过酷刑。
谢清挽见状若有所思,看来用刑是行不通的。
狱卒递来钥匙,上面有编号他轻易地打开铁门,随后挥手示意人退下,林允卿会意也跟着退到门外。
犯人听到动静转身,在看到对方衣服上的龙纹时立刻低头,那双一尘不染的白鞋与肮脏的地面形成对比。
从进来的那刻起,谢清挽便在观察犯人的一举一动,他听闻此人名叫程焕是个汉人,但在北边长大。
“朕此次来并不是想要问罪,”他的声音里染上一层笑意,“你师傅是否叫做陈江鹤。”
程焕听闻此言也不管什么礼仪制度猛然抬头,在看清楚谢清挽那张极为艳丽的脸后,惊呼出声:“沈凌秋。”
谢清挽把手放到嘴边示意安静,蹲下来与其平视。
程焕刻意压低声音道:“怎么是你?”
“我也不知道,”他摊开了手,毕竟谁能想到一觉醒来就成为当今朝上最尊贵的人。
他看见程焕眸中迸发出的怒火,随后想到了什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手指伸到了对方嘴里,疼痛难忍,他到吸一口凉气。
程焕闭上眼睛,任意让血液在自己嘴里漫延看来,好像带着些许苦涩,只冲心头。
谢清挽把手指抽了出来,上面血肉模糊不清,隐隐约约能看见白骨。可见刚才程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下了狠劲。
他在程焕衣服干净的地方把血渍蹭去,幽幽开口:“你就那么恨我。”
在收到对方的白眼之后,也不气馁好心提醒:“我们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哦不,应该说你的死活在我手上,”他又改口道。
“如果不是你,师兄也不会死。”
谢清挽收了收气焰,道:“不要血口喷人,空口无凭算什么。”
他看到程焕眼里晶莹的泪珠,念在十年同门情,终是没狠下心来轻叹口气。
反正程焕刺杀的又不是我,他在心里自我安慰。
“等生辰那天你假死逃生,到时候我会调走天牢的大部分看守以及士兵,当然逃出宫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程焕一时间难以接受,他看见他眼底的落魄不像是在说谎,心里仿佛压了块巨大的石头喘不过气。
“真的?”他再次确认。
谢清挽点了点头吩咐:“记住回去如果见到师傅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自我进宫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信息了。”
蹲久了腿发麻,他扶着墙壁艰难起身,大脑缺氧向前栽去辛好被程焕及时扶住。
程焕刚想关心便被谢清挽打断。
“我没事,只是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
他知道谢清挽这是还在埋怨自己刚才的强势。
谢清挽停顿片刻缓过来后,便不再多做停留,这恶心的天牢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出去后直大口大口地吸气,新鲜的空气吸进肺部,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爽畅快。
林允卿上前,谢清挽看出了他的关心,解释道:“朕无碍。”
又转身对狱卒命令:“接下来的几天也不必对程焕用刑了,让他自生自灭。”
狱卒心下疑惑,当初不是您让我们动用酷刑的吗,但表面还是应了下来。
在离开天牢后,谢清挽马不停蹄地出了宫,他清楚自己的老毛病又要烦了。
医馆内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他把药单递给了郎中让其帮他抓药。
自己则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听说过没有,宫内最近几天晚上都在闹鬼。”
一旁二人正喋喋不休地谈论宫中八卦,谢清挽听见悄无声息地挪近了些。
“鬼不鬼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听闻圣上其实有两子,”另一人拿起茶水喝了口润了润喉。
这下轮到谢清挽震惊了,关于皇上的孩子他只知道一个也有过一面之缘,但另一个别说见过他甚至不知道。
“怎么可能?”那人满脸难以置信,发出质疑。
“怎么不可能,说是什么私生子和花楼姑娘意外有的。”
见对方卖关子那人赶紧催促:“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楼姑娘也是可怜,怀胎十月生下后本想靠着孩子飞上树枝做凤凰,没想到被太后知晓为了保住皇家颜面给那姑娘赐死了,不过孩子应该还在宫中……”
没等谢清挽八卦完药已经抓好,他也只能回宫。
林允卿不知道医馆的事,见他心事重重便命人做些酥山送来。
他看着自己面前直冒冷气的甜点,难免好奇便挖了一勺放进嘴里,这东西以前在民间的时候可从未见过。
入口是一阵阵奶香,在嘴里化开含着冰凉,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林允卿只是在旁边默默守着,入宫已有十来天但他仍不接受宫中用餐的礼仪,被人看着吃饭难道不会不好意思吗,一想到这里谢清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绯色,直达耳根。
在尝了两口过过嘴瘾后,便把盘子向前推道:“这些都给你了。”
“陛下……”
“这是命令无法拒绝,”他打断了他的话,一脸傲娇地看向他。
林允卿不敢抬头下嘴唇被自己咬得通红,皇上变了但说不出是哪,在听闻此言后终是无法拒绝。
“好吃吗?”在看到林允卿尝了第一口后他急忙询问。
“好吃。”
……
等谢清挽去见传说中的大皇子时,那孩子的生母贵妃姜韫雪也在,她在教大皇子写字。
青丝用簪子挽起,一袭素雅的青衣,手如柔荑握着笔杆,一举一动都带有江南女子的温婉气息。
见皇上到来姜韫雪放下笔行礼。
声音如小溪流水柔和,透露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可大皇子怔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龙颜。
一旁的贵妃轻声提醒:“影儿赶紧给父皇行礼。”
听母亲此话,他直接伸手指向谢清挽,大声嚷嚷:“你根本不是父皇。”
谢清挽颔首,他没想到这小孩竟然能看出来。
姜韫雪显然没想到自己儿子如此胆大包天,她忙不迭道:“影儿不懂事还请陛下息怒,”薄弱的身姿在颤抖。
谢瑞影察觉出母亲的害怕,最后还是扭扭捏捏行礼满脸不情愿,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清挽摆了摆手,但姜韫雪还是放心不下没有起身。
他走到桌前,见纸上的娟秀清新随口一问:“爱妃这是练过?”
“回陛下臣妾出自书香世家,自然会一些书法。”
谢清挽心中了然,在纸上留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后便离开。
皇上走后,姜韫清悬着的心落地。
“母后他明明不是父皇,”谢瑞影摇了摇她的裙摆,为自己辩解。
姜韫雪抚摸他的头,看着那背影逐渐消失在宫门之中。
“影儿你要记住,我们只是后宫里微不足道的尘埃,就算知道皇上不是他又有什么办法,没有人会去相信一个连前朝都无法参与的女子和孩子呢。”
“他能够瞒过人到这个位置,自然是有他的本领,我们要做的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才能不惹祸上身,毕竟如今的大权掌握在他那,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谢瑞影似懂非懂,他好奇地望向那两行字,询问道:“母妃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这是在夸你字写的好看。”
“真的吗?”
“当然,不过影儿要更加努力,以后才能有所作为。”
[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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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