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章 第1章 子时,皇宫内。 谢清挽茫然地走在宫道上,红墙琉璃瓦在此时显得诡异,皎洁的月光洒下皇宫被镀上层缥缈的薄纱。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难以忽视,他的眉头皱起好看的弧度,下意识伸手捂鼻。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宽大的袖口沾上血色,金丝祥云在这一抹艳红中变得模糊,他脸上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恢复常色。 宫内如死一般寂静,往日宫人匆忙赶路的身影不见踪影。这条道路仿佛比往日要长,延伸至远处形成黑点望不到尽头。 谢清挽发现不知何时一具具尸体堆积在红墙之下,有些早已腐烂生蛆露出皑皑白骨,散发阵阵恶臭。 突然一声凄厉的鸟啼划破死寂,谢清挽闻声抬头至见长空飞过群群乌鸦。 原本象征吉祥的乌鸦在此时透露着不祥,黑色的羽毛黯淡无光。 谢清挽注意到那群黑色之中,一抹白色格格不入,他轻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 突然乌鸦嘴一松,白色的东西砸了下来在地上发出声响。 谢清挽脸上满是惊恐之色,那竟是一颗人头。 人头的左上角被乌鸦啃食殆尽白骨露出,血液糊了一脸,眼睛凸起散发幽幽暗光死不瞑目。 从梦魇中惊醒谢清挽猛然起身,环顾四周自己还在殿内。 醉宿的感受并不好,脑袋传来阵阵疼痛好像要将他撕裂,谢清挽伸手捂住前额,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虎口处多了一枚红痣,在如凝脂白玉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他烦躁的用手去搓,直至皮肤染上粉红那至心头。 谢清挽清醒了许多,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如蝉翼般轻薄的里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很难受,却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 他随手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随后注意到一把玉簪正静静躺在桌上,那玉簪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价值不菲。 通体呈青白色,透彻的毫无杂质,上雕刻牡丹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谢清挽顿时喜笑颜开,正愁那茂密的黑发无法处理。 在穿好鞋后他便走出了殿,虽说在夏日的夜晚,风吹过被汗浸湿的里衣,他不住地打颤。 林允卿在殿外见皇上赶忙行礼,他小心翼翼抬眸观察皇上。不知何时起陛下好像变了,他跟在陛下身边两年有余,但陛下在他脑海之中仿佛只留了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仅此一眼谢清挽的身影与他脑海里的逐渐重合。 谢清挽敏锐察觉出他的视线,他伸手抬起林允卿的脸,谢清挽的手修长而又白皙,骨节分明。 因林允卿太监的身份,那张脸上雌雄莫辨,眼尾上挑,被陛下的动作所吓到睫毛微颤,朱红的嘴唇艳丽至极如任人采撷的花朵,为了方便陛下的动作,他刻意的向前伸脖子露出流畅的颈线,看起来像一只乖顺的鸟。 “今年多大?”谢清挽呼吸一滞,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娇嫩的肌肤上瞬间泛着绯红。 林允卿不敢直视龙颜,只能将视线转移屋顶上的骑凤仙人,雕塑在月光的笼盖下泛着金光,庄严而又肃穆。 “回陛下二十有六,”感受到他的动作,林允卿不住地微颤,陛下的手好冷仿佛从冰窖里拿出的一般,指甲划过脸颊又掀起一阵颤栗。 谢清挽沉默片刻,林允卿的身世他自然是知道的。 当年,本来服侍圣上起居的太监常德青一夜之间突然暴毙,死因很简单为毒杀,但不知为何圣上派人查了三个月无果,最后只能以自杀草草结案,后来圣上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林允卿指名道姓要他,原因很简单,无非是林允卿的年纪与自己相仿。 既然林允卿有二十六岁,那这圣上,谢清挽莫名烦躁曾经自己和师傅整日游山玩水,对宫内的事情一无所知,而现在自己多出了一个十一岁的皇子,换句话说圣上十五岁时便已有的孩子,他前半辈子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却要帮忙带孩子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看来得找时间见一见传说中唯一的龙嗣,谢清挽在心里盘算。 “派人将那浮清池的水蓄满,朕片刻后去沐浴。” 夜晚的风总归是凉的,谢清挽提灯走在宫路上,深灰色地砖密布延伸到远处看不到尽头。 烛火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丝毫不惧,因为眼睛被冷风吹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既然不是在梦里,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谢清挽走进繁景园,花香扑鼻。 正值盛夏,不少花儿绽放。它们簇拥,在风中微颤的花瓣宛如展开的蝶翼,传来的鸟啼和者夏日独有的蝉鸣,别有一番风味。 池水清澈碧绿,月光散落其中,这个宫内巨大的“明镜”波光粼粼。荷花点缀池中,像是缀满珠宝的的裙裾。 谢清挽饶有兴趣地看着池中锦鲤自由游动,开始懊悔刚才为何没笑向林允卿要些鱼食。 碧绿丛中的亭子内隐隐约约有微光浮动,在叶子里被渲染放大,看不真切。 忽然玩转悠扬的琵琶声传来,谢清挽循声望向那亭子,脸上的笑容正如这夏花般灿烂。 他走了过去,刻意的压低脚步没有发出声音。 一青衣女子正坐在亭中,纤纤玉手抚着琵琶弦,眼神中流露出哀伤。 她察觉出陛下的到来,将琵琶放置一旁屈膝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女子的声音很小散入风中,谢清挽也只听到了“请安”二字。 他微微颔首,随后开口:“朕方才听到你琵琶弹的不错,不知能否再为朕演奏一曲。” “是,”女子重新抱起琵琶,因是紧张不似刚才那样流畅,她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冒出的涔涔冷汗,悄无声息的抬头去观察陛下的神情与之前无异,便愈发觉得不安。 一曲完毕无功无过。 谢清挽眼眸暗淡,并未表现出不满。 “三日后是朕的生辰,朕希望你有所表现。” 虽说没有直接点明,但傅繁诗在宫中资历已有四余年,城府自然是深不可测。 谢清挽看着那琵琶上雕刻的梅花纹路入了迷,花纹伴着琴弦倒真有了几分枯树寒梅的感觉,从中反映出师傅的手艺高超。 在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过于直接后,他故意轻咳两声扯开话题。 “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待傅繁诗走后,谢清挽在亭中坐下,不知为何受到刚才情绪的影响,便觉得这满园盛开的繁花也显得庸俗。 没了赏花的兴趣,他转身去了浮清池。 整个殿内烟雾缭绕,与金丝刻在墙上的花纹结合,颇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意味。 裴厌声冷脸走在宫中,也不知道那小皇上大半夜不睡觉传唤他干什么?如果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低笑两声。 等到了大殿门口,却被林允卿拦下。 “你们皇上传唤我进来的,”说完从衣间掏出令牌递了过去。 林允卿在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道:“陛下在浮清池,裴大人请随我来。” 谢清挽看到热水后,下意识的将手伸进去确认温度。 这时裴厌声在没有任何通报的情况下闯了进来,他在快速打量了小皇帝一番才开始行礼。 谢清挽回头,一不小心对上他毫无遮掩的视线,便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浑身冰冷。 仅此一瞬,裴厌声恢复常色。 “谁让你进来的?”谢清挽声音中染上不易察觉的怒气。 “当然是陛下您,”裴厌声直接起身,只是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谢清挽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加重了几分。 裴家作为京城最大世家,实力在各地范围根深蒂固,而裴厌声是家主在四十五岁时得到的嫡子,算得上是老来得子,因此从小便深受父母的宠爱也养成了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不能与裴家为敌这一点谢清挽还是懂得,毕竟没有强大的实权只能忍气吞声任人宰割。 见小皇帝的神色不太好,裴厌声勾起了唇角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随后把那令牌丢进谢清挽怀中。 “不信陛下您自己看,”语气里满是玩世不恭。 谢清挽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轻笑道:“不知裴爱卿是否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么没有教养,连最根本的皇权都识不得。” 裴厌声只觉得额角微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不出所料下一秒便听见谢清挽出声。 “今儿我便要替裴爱卿好好教导一番,允卿进来。” 林允卿恭敬的走到皇上面前,他按照指令再等到谢清挽将那上好的白瓷镶玉茶壶摔碎后,一脚踹到裴厌声的膝盖上让他一下子跪在了碎片上面,随后便退了出去。 谢清挽嫌不过瘾,干脆自己上手一把掐住他的后颈,卯足了劲儿往下按。 碎片撕破衣物扎进皮肉之中,血液顺着滑了下来把那白瓷血染成红色,裴厌声丝毫没有反应,在此过程中一动不动任人摆布。 “不知裴大人是否长记性。” “回陛下,是”裴厌声倒吸一口凉气回答道,教育一番果真要比方才乖的多。 谢清挽顿感心满意足,至少小狗不会再随便乱咬人。 “只是臣有一处不解,还望陛下能给予答案。” 听完此话他疑惑的看向裴厌声。空气的温度不低,裴厌声的头发被汗浸湿贴在脸颊两侧,狼狈不堪。 在接收到谢清挽的眼神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您不是皇上,臣干嘛还要尊重您口中的皇权?” 谢清挽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他尽力调整呼吸,反抛了个问题回去:“裴大人又怎知我不是皇上?” “您比皇上更有胆识,也更加好看,”裴厌声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此话不假谢清挽生得一幅好皮囊,眼波潋滟睫毛似鸦羽般浓密,左眼角下一颗小痣妩媚至极,抽出玉簪那乌黑的头发便如墨色的瀑布般倾泄而下。 “油嘴滑舌,”谢清挽深知就算自己身份暴露那又怎样,先帝当年为了成功让皇帝继位,可是将他其他的子嗣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正是因为皇帝这种一路顺风的继位方式才养成了他软弱无能的性格。谢清挽相信自己能做得比皇帝更好,再说了,他看向裴厌声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夹杂着探究,以裴厌声的性格他不认为他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不知何时,谢清挽的外衣已经褪去,被水打湿的里衣变得半透明,在热空气的作用之下他的皮肤染着粉红,在关节处更加明显。 实在等不了了,冷汗已干衣服穿在身上更加难受,他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 也懒得管还跪在地上的裴厌声,便迫不及待脱下里衣,反正都是男的没有回避这一说法 春色映入眼帘,裴厌声瞪大了双眼。 谢清挽其实不像他所想象的那般清瘦,因曾经练过武功谢清挽的腰线若隐若现,侧腰间也有一颗红痣不算显眼,腰肢纤细柔软,仔细看那张平日里高冷淡漠的脸在此刻也漾着绯色。 修长笔直的双腿迈入池中,那具极具诱惑力的身体也逐渐隐入朦胧的雾气之中。 翌日,天还未亮谢清挽便要起来上早朝。 龙袍穿在身上,他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黄色的龙袍上腾龙的图案极为精细,踏着祥云的模样栩栩如生。 只是觉没睡好,因此无精打采实在算不上是有威压。一双空洞的眼睛下两抹青色格外的扎眼,昨天晚上被梦魇支配了一夜,此时他仍然心有余悸。 多年与师傅一起修炼的经历告诉他,那梦魇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 一旁的林允卿实在不忍看到陛下这副模样,便出声劝阻:“陛下要不今日先耽搁一天。” 谢清挽摆了摆手:“不必。” 昨日被裴厌声刻意针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不知这朝堂之上还有多少人不畏皇权,亦或者是对这皇位虎视眈眈,他轻笑声看来今天的早朝会格外有趣。 文武百官早已在大殿之内准备就绪,放眼望去壮观至极。 [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 2 章 谢清挽在龙椅上坐下,他一手撑头斜身倚靠在椅背上,神情懒洋洋的,眼睛半眯扫视底下的朝臣,在茫茫人海中锁定了裴厌声。 没瘸吗?他见状在心中叹惋,早知道昨夜下手便重一些了。 毕竟裴家杀不起难道还打不起吗。 早朝时谢清挽懒得看一群老头勾心斗角,把玩起手腕上的串珠。 由十三个空心玉珠串联起来,小巧玲珑。整体为淡绿色,镂空上面雕刻的花纹缠绕相交,其中一颗与众不同上面的龙纹极为精细,龙须如银丝飘荡,龙尾卷起祥云不怒自威,在云中腾飞身体蜿蜒曲折,身姿矫健。 这手串是他十岁生辰时师傅寻来的,说是能保人平安顺遂,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任然光彩夺目。 谢清挽的情绪肉眼可见的落寞。 也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怎样了,从大殿中望去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自从谢清挽无缘无故入宫当了皇上后,便再也没听过有关师傅的线索,连自己主动放出去信息也石沉大海。 活生生的一个人仿佛人间蒸发。 早朝结束,他把裴厌声单独留下。 看见对方如昨夜一般嚣张的气焰,谢清挽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犀利,宛如毒刺正中对方胸口。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然他也懒得跟这种不知悔改的人计较。 “听闻裴大人武艺高强,不知可否让朕见识一番。” “原来陛下还懂得武艺,”裴厌声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分探究。 各自都心怀鬼胎,谢清挽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试探,莞尔一笑。 “何来的懂不懂一说,朕好歹是大晏的天子,”他喝了口茶,茶香顿时充斥口腔,没了昨天的苦涩,一看便知是林允卿安排的。 他投向林允卿的目光带着赞赏,怪不得能成为皇上的心腹。有了对比愈发觉得裴厌声没有规矩。 夏日校场两边的草长得茂盛,树荫投下一片阴凉。 谢清挽一手拂过弓,宫内的物品都是特意找人制作的,所以每一把都是独一无二的。 裴厌声注意到此处,他走过来用手按在谢清挽之上。 长时间的练武手上起了层薄茧,在他细腻的肌肤上摩擦,不一会儿红了一片。 谢清挽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想看弓箭,”温热的吐息洒在脖间,刺激得那块皮肤起了层鸡皮疙瘩,裴厌声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香味,并不是传统的龙延香,而是种清新的花香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春日的花园中,忍不住靠近了些。 谢清挽不动声色的侧身拉开距离,把手中的弓抛给对方,命令道:“就它了。” 裴厌声笑着接过。 少年的身姿挺拔,黑色的马尾高高束起在风中飘散,他深吸口气,拉弓的动作英姿飒爽,他闭着一只眼瞄准。松开手箭以破竹之势正中靶心。 裴厌声笑容张扬,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肆意,连带着谢清挽心情也很不错,他脸上带着笑意,裴厌声看着入了迷。 谢清挽见状笑意加深,至少自己这张脸对裴厌声是很有吸引力的。 他在他的脸上轻拍两下,开口提醒:“裴大人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没什么,只是觉得校场花色迷人眼而已,”反应过来后,裴厌声赶忙转移话题,“陛下要不也试一试?” 语气里满是挑衅,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欠揍。 谢清挽的胜负欲被他所激发,也来了兴趣。虽然自己从未接触过此类兵器,但说不定很有天赋呢。 第一箭气势很足半途而废,他简直不敢相信,紧接着又射出了第二箭,与靶子擦边而过。 他回头便对上裴厌声嘲笑的脸,毫不遮掩,还嘲讽道:“昨日怀疑陛下是臣的不对,看来您是真陛下。” 谢清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谁不知道这大晏王朝的皇帝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一时间气血上头,也忘了什么皇家礼仪,张口就骂:“笑什么笑,难看死了。” 见小皇帝急眼了,裴厌声凑上前在他耳边低语:“要不要我教你。” 他亲眼看到小皇帝的耳根变红,随后慢慢点了点头。 耳根子这么软,以后在床上被那群城府深的后妃欺负了怎么办,一想到这里裴厌声眼眸暗了暗,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在谢清挽身后,宽大的手掌很轻易就包住他白皙的手。 一箭射出,虽然没有中靶心也至少没有脱靶。 手感不错他又接连射出两箭,比谢清挽一个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校场大多数都是些武将在此训练,所以弓故意设计需要很大拉力才能拉开。三箭射出,谢清挽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发麻。 裴厌声看他脸颊红扑扑的心情也不错,趁机开口:“费用一百文钱。” “你一开始没说要钱,”谢清挽疑惑抬头。 “坐地起价不行啊。” 谢清挽气急败坏看着裴厌声的那张脸都心生厌烦,干脆一把撤下自己腰间的玉佩丢给他,让他拿着赶紧滚。 他默默注视着裴厌声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红墙之中,手上还抛着自己玉佩了,吊儿郎当。 没一会儿林允卿走了过来,恭敬行礼。 “裴大人让我把此物交给陛下。” 谢清挽接过是一块从未见过的玉佩,他用手抚摸着上面好像刻的有字,借助阳光察看,只有短短两句诗。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轻笑声,算裴厌声那小子识相。 裴厌声顺利地出了宫,裴家的马车还停留在门口。 他一下子跳了上去,裴符正在品茶,在自己的儿子回来赶忙询问:“陛下找你何事?” “让我教他射箭。” 裴符沉默片刻,抬手让裴厌声靠近了几分确认只有二人能听到,才艰难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厌声你有没有觉得皇上有些不对劲。” 听闻此话,裴厌声故作惊讶抬头,随后又表现出惶恐的神色。 “猜忌君王可是死罪,爹,儿还未娶妻呢。” 裴符一脸无语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爹,待会儿要出去一趟,您先回去昂,记住今天这话千万不要让娘亲知道,儿也当未曾听到。” 说完便下了马车,径直朝京城店铺走去,裴符掀开窗帘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无奈扶额。 裴厌声在一处繁华地段停下脚步,他侧身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块写着“留香阁”巨大牌匾,字迹苍劲有力,行云流水。 店铺里人满为患,他艰难地挤了进去,熟练地上了二楼,在其中一间包厢前敲门。 “请进,”一道娇俏的女声传出。 姚折棠见来者为裴厌声,迎上前来故意软了腰肢往他身上靠,柔若无骨妖娆多姿,一双蓄满秋水的眼睛含情脉脉。 裴厌声斜身躲过,笑道:“姐你就别在我面前做无用功了。” 听闻此言,姚折棠稳住自己快要倒下的身形。 “真不解风情,”她娇嗔道,稍稍正色,“怪不得景将军更受京城女子的欢迎。” “景将军都快年满三十,也未见娶妻,”裴厌声反驳道。 姚折棠把桌子上干花分类,放进箱子中若无其事开口:“万一人家压根不喜欢这种呢,也说不准。” 见裴厌声的表情显然没听懂,她干脆坦白:“我的意思是万一景将军是断袖,毕竟这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哪个没养过男宠。” “估计还是个有心仪之人的那种。”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指了指自己:“姐你看人那么准,看看我像不像断袖。” 姚折棠勾了勾手:“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裴厌声好奇地凑近了几分,保持安全距离,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丁香味。 “你比景将军还像,”她说到后面越来越咬牙切齿,“至少见到女子摔倒景将军还会好心扶一把。” 裴厌声瞬间明白这是在内涵自己刚才的行为,恍然大悟。 “所以裴大人这次来是有何事?”姚折棠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 裴厌声小心翼翼从自己的衣领里拿出一个深蓝色荷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他从谢清挽那要到的玉佩,他把玉佩放在自己的鼻尖确认香气还在后,递给了姚折棠。 她见玉佩的款式不是裴厌声会带的那种,惊诧不已地调侃道:“你这是有心仪之人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调开话题:“姐帮我辨别下这是什么香。” 姚折棠把玉佩放在鼻下仔细分辨,渐渐的皱起眉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香味早就所剩无几,连她也只能闻出个大概。 “这应该是零陵香,”在停顿片刻后,又接着补充,“还加了少许的麝香混合。” 她把玉佩还给裴厌声,见对方动作的谨慎,生怕那玉佩突然碎裂一般,小声呢喃:“这是真有心仪之人了。” 姚折棠转过身从满墙的抽屉里一个一个仔细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个零散的零陵香交给了他。 “零陵香我这里还剩点,但麝香估计还要等几天。” “我明白了姐,”裴厌声把钱放在了桌子上面。 姚折棠实在是放心不下,好心提醒:“这两种香虽然好闻,但总归是有害处的,切记孕期勿使用。” 皇宫内,景凡明收到了皇帝的邀请,正前往大殿中。 谢清挽批阅着奏折,见将军已到赶忙邀请他坐下。 “朕此次传唤你是关于北疆的事,”他率先开口,顺便让林允卿倒了杯茶给景凡明。 “北疆王才死,如今的北疆混乱不堪,”在赶路的路上早就口干舌燥,他把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随后用袖子擦了擦嘴,颇有长期生活在军营里的飒爽味。 谢清挽的神色上染上担忧:“这一点朕自然是清楚的,但在北疆王才死没多久,就已有自称北疆的刺客过来不是很可疑?” 两天前,谢清挽刚进宫没多久,正在繁景园里赏花,却不料一只箭极速射出幸亏他反应及时,最终只是在脖颈处留下一道极为显眼的红痕,还带着血丝。 景凡明神色暗淡,他思索片刻道:“陛下那刺客恐怕不是北疆的,毕竟宫内守卫众多,想要混进来已经不容易,更别说孤身一人了,估计是有宫内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谢清挽点头表示赞同,但无论那一种情况都表现出大晏王朝处于内忧外患之中。但他希望是第一种情况,毕竟明着战斗总要比背后捅刀子要好。 空气中一时间有些沉重。 察觉出陛下的担心,景凡明出言安慰:“但无论如何臣永远站在陛下这一边。” 谢清挽烦躁地揉着眉心,他对一旁的林允卿道:“待会儿朕亲自去审刺客。” 他想到了几天前因生辰临近,军队已经停止训练,随后用一个真正皇帝的口吻发布了他的第一条命令:“明日起军队照常训练,不受任何干扰。” 随后他吩咐林允卿把景凡明送到宫门口。 一路上二人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林允卿低头跟在他后面,突然景凡明停下脚步,他不受控制地撞到了他的背上。 因常年习武训练,景凡明体型健壮,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手上血管与青筋交杂,背部都是肌肉,被撞到后林允卿鼻头传来酸痛感。 景凡明比他整整高了两个头,他抬头看向他道:“景将军有事?” “阿卿,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听到林允卿这番生疏,平时在战场上沉着冷静的大将军也开始着急。 “我们本来就不是很熟。” 景凡明听闻此言心如刀绞,他的手颤颤巍巍从衣襟中掏出一个袋子,还在冒热气,他怕林允卿不会接,强硬地塞到了他手里。 林允卿深吸口气道:“景将军您知道这种是属于贿赂吗?” “这不是给皇帝身边人的,而是给你林允卿的。” 他突然觉得眼前人简直不可思议,但对上那双略带恳求甚至算的上卑微的眼睛,便也不好意思辜负了对方心意,只好收下。 “还请下次将军别在送了,皇宫内什么都不缺,并且身份有别不是吗?” 林允卿抱着东西,目送景凡明落魄的背影上了马车,忽然觉得胸口发闷,眼眶酸涩。 打开袋子,是散发诱人香气的糖炒栗子。 [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林允卿跟随谢清挽来到天牢。 明明是夏天此处仍然阴森,寒气透骨。冷风从领口灌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血腥味强硬地钻入鼻腔内,含着尸体腐烂的气息,谢清挽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原本正在喝酒摸鱼的狱卒见皇上大驾光临,立马端正态度。 谢清挽用余光瞥见,声音冷淡听不出一丝情感。 “自己领罚。” 狱卒的脸上闪过惊愕,他本想偷偷摸摸观察皇上的神色,看看自己是否能逃过一劫,没想到却望见林允卿鄙夷的眼神,随后他见对方薄唇轻起并未发出声。 但他判断出那话的大概意思。 “管好自己。” 谢清挽把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但他没有出声制止。 到了牢房前,他愈发觉得恶心。 空气潮湿粘腻,那血腥味仿佛粘在鼻腔中,越往里便越浓郁。 黑砖墙上是斑驳的血迹,交错纵横。地上坑洼一片积了些许污水,牢房内漆黑谢清挽只能借助墙上悬挂的蜡烛,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水坑。 一个犯人端坐其中,身姿挺立,如果不是身着血迹斑斑的狱衣,根本看不出他在此前受过酷刑。 谢清挽见状若有所思,看来用刑是行不通的。 狱卒递来钥匙,上面有编号他轻易地打开铁门,随后挥手示意人退下,林允卿会意也跟着退到门外。 犯人听到动静转身,在看到对方衣服上的龙纹时立刻低头,那双一尘不染的白鞋与肮脏的地面形成对比。 从进来的那刻起,谢清挽便在观察犯人的一举一动,他听闻此人名叫程焕是个汉人,但在北边长大。 “朕此次来并不是想要问罪,”他的声音里染上一层笑意,“你师傅是否叫做陈江鹤。” 程焕听闻此言也不管什么礼仪制度猛然抬头,在看清楚谢清挽那张极为艳丽的脸后,惊呼出声:“沈凌秋。” 谢清挽把手放到嘴边示意安静,蹲下来与其平视。 程焕刻意压低声音道:“怎么是你?” “我也不知道,”他摊开了手,毕竟谁能想到一觉醒来就成为当今朝上最尊贵的人。 他看见程焕眸中迸发出的怒火,随后想到了什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手指伸到了对方嘴里,疼痛难忍,他到吸一口凉气。 程焕闭上眼睛,任意让血液在自己嘴里漫延看来,好像带着些许苦涩,只冲心头。 谢清挽把手指抽了出来,上面血肉模糊不清,隐隐约约能看见白骨。可见刚才程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下了狠劲。 他在程焕衣服干净的地方把血渍蹭去,幽幽开口:“你就那么恨我。” 在收到对方的白眼之后,也不气馁好心提醒:“我们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哦不,应该说你的死活在我手上,”他又改口道。 “如果不是你,师兄也不会死。” 谢清挽收了收气焰,道:“不要血口喷人,空口无凭算什么。” 他看到程焕眼里晶莹的泪珠,念在十年同门情,终是没狠下心来轻叹口气。 反正程焕刺杀的又不是我,他在心里自我安慰。 “等生辰那天你假死逃生,到时候我会调走天牢的大部分看守以及士兵,当然逃出宫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程焕一时间难以接受,他看见他眼底的落魄不像是在说谎,心里仿佛压了块巨大的石头喘不过气。 “真的?”他再次确认。 谢清挽点了点头吩咐:“记住回去如果见到师傅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自我进宫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信息了。” 蹲久了腿发麻,他扶着墙壁艰难起身,大脑缺氧向前栽去辛好被程焕及时扶住。 程焕刚想关心便被谢清挽打断。 “我没事,只是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 他知道谢清挽这是还在埋怨自己刚才的强势。 谢清挽停顿片刻缓过来后,便不再多做停留,这恶心的天牢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出去后直大口大口地吸气,新鲜的空气吸进肺部,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爽畅快。 林允卿上前,谢清挽看出了他的关心,解释道:“朕无碍。” 又转身对狱卒命令:“接下来的几天也不必对程焕用刑了,让他自生自灭。” 狱卒心下疑惑,当初不是您让我们动用酷刑的吗,但表面还是应了下来。 在离开天牢后,谢清挽马不停蹄地出了宫,他清楚自己的老毛病又要烦了。 医馆内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他把药单递给了郎中让其帮他抓药。 自己则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听说过没有,宫内最近几天晚上都在闹鬼。” 一旁二人正喋喋不休地谈论宫中八卦,谢清挽听见悄无声息地挪近了些。 “鬼不鬼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听闻圣上其实有两子,”另一人拿起茶水喝了口润了润喉。 这下轮到谢清挽震惊了,关于皇上的孩子他只知道一个也有过一面之缘,但另一个别说见过他甚至不知道。 “怎么可能?”那人满脸难以置信,发出质疑。 “怎么不可能,说是什么私生子和花楼姑娘意外有的。” 见对方卖关子那人赶紧催促:“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楼姑娘也是可怜,怀胎十月生下后本想靠着孩子飞上树枝做凤凰,没想到被太后知晓为了保住皇家颜面给那姑娘赐死了,不过孩子应该还在宫中……” 没等谢清挽八卦完药已经抓好,他也只能回宫。 林允卿不知道医馆的事,见他心事重重便命人做些酥山送来。 他看着自己面前直冒冷气的甜点,难免好奇便挖了一勺放进嘴里,这东西以前在民间的时候可从未见过。 入口是一阵阵奶香,在嘴里化开含着冰凉,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林允卿只是在旁边默默守着,入宫已有十来天但他仍不接受宫中用餐的礼仪,被人看着吃饭难道不会不好意思吗,一想到这里谢清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绯色,直达耳根。 在尝了两口过过嘴瘾后,便把盘子向前推道:“这些都给你了。” “陛下……” “这是命令无法拒绝,”他打断了他的话,一脸傲娇地看向他。 林允卿不敢抬头下嘴唇被自己咬得通红,皇上变了但说不出是哪,在听闻此言后终是无法拒绝。 “好吃吗?”在看到林允卿尝了第一口后他急忙询问。 “好吃。” …… 等谢清挽去见传说中的大皇子时,那孩子的生母贵妃姜韫雪也在,她在教大皇子写字。 青丝用簪子挽起,一袭素雅的青衣,手如柔荑握着笔杆,一举一动都带有江南女子的温婉气息。 见皇上到来姜韫雪放下笔行礼。 声音如小溪流水柔和,透露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可大皇子怔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龙颜。 一旁的贵妃轻声提醒:“影儿赶紧给父皇行礼。” 听母亲此话,他直接伸手指向谢清挽,大声嚷嚷:“你根本不是父皇。” 谢清挽颔首,他没想到这小孩竟然能看出来。 姜韫雪显然没想到自己儿子如此胆大包天,她忙不迭道:“影儿不懂事还请陛下息怒,”薄弱的身姿在颤抖。 谢瑞影察觉出母亲的害怕,最后还是扭扭捏捏行礼满脸不情愿,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清挽摆了摆手,但姜韫雪还是放心不下没有起身。 他走到桌前,见纸上的娟秀清新随口一问:“爱妃这是练过?” “回陛下臣妾出自书香世家,自然会一些书法。” 谢清挽心中了然,在纸上留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后便离开。 皇上走后,姜韫清悬着的心落地。 “母后他明明不是父皇,”谢瑞影摇了摇她的裙摆,为自己辩解。 姜韫雪抚摸他的头,看着那背影逐渐消失在宫门之中。 “影儿你要记住,我们只是后宫里微不足道的尘埃,就算知道皇上不是他又有什么办法,没有人会去相信一个连前朝都无法参与的女子和孩子呢。” “他能够瞒过人到这个位置,自然是有他的本领,我们要做的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才能不惹祸上身,毕竟如今的大权掌握在他那,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谢瑞影似懂非懂,他好奇地望向那两行字,询问道:“母妃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这是在夸你字写的好看。” “真的吗?” “当然,不过影儿要更加努力,以后才能有所作为。” [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