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百姓苦啊。”
听到那血淋淋的事实,在座的太子们,全都面色有变化。
朱标叹了口气。
他是真心觉得,这现状太过于残酷,也太过于恶心。
事实上,苏哲说的情况,历朝历代,从未断绝,甚至变本加厉!
百姓苦,这三个字可不是瞎说的。
不信,你让朱标回去问问老朱。
老朱是真的亲身经历过,对那些事情可太了解了。
“先生,难道就没有办法制止吗?”
刘据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样的盘剥,天下还怎么能好的了。
刘据不是圣人,可他是真的不想看到百姓们过的那么凄苦。
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全面制止,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单就一点,你们觉得,你们的朝廷,能做到对地方的全面掌控吗?”
苏哲反问了一句。
古代那是什么情况?
皇权不下乡这句话听过没有?
都不说直接到地方村落了,但就说皇城的政令,出了那三九之地,还能维持多远?
不开玩笑的说,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面,中枢机构的政令,想要下到地方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很多朝代的中后期,那基本上就是散养状态。
越往前数,道路情况,山高皇帝远,光是传达政令就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我们能做的,只有去建立一个制度,一个框架,一个体系,来尽量减少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
一条鞭法是张居正根据前人的智慧,以及自己的总结,创造出来的,让大明起死回生的手段。
历史上,张居正的新政,确实做到了事情。
举个例子,在新政之前,大明一年的总税收,才不过200-300万两白银。
而在新政之后的十年,财政税收增长到了1000万两白银。
而一条鞭法之中,除了让百姓统一采用白银纳税,将那些苛捐杂税都归总之后,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理清田亩。”
“你们应该都听过一个词语,叫做隐田。”
“嗯,苏先生,这个我知道。”
朱标点了点头,他对这个词语,可真不陌生。
你要问为什么,还得从之前朱标降服勋贵集团说起。
那一次,朱标才发现,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勋贵集团已经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土地。
这些土地,绝大多数其实并不是那些勋贵们巧取豪夺而来。
而是……被分到土地的农民,主动贡献的!
所谓的贡献,其实就是抱大腿、靠挂。
用这样的方式,来减少风险。
农民虽然苦,但他们真不傻。
将土地挂靠甚至是贡献给大地主,自己成为长工,以此来逃避税收,同时也能保证最基本的收成……
这种事情,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
后来大明读书人因为不需要纳税,所以投靠读书人成为了主流……
这种土地兼并的速度,快的令人发指。
朱标当时看到这些后,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和老朱,想方设法的放缓土地兼并的速度,却架不住人家农民的反向操作。
但这能怪的了农民吗?
怪不了一点!
而这些献出来的田地,都是隐田的一部分组成。
“多田多收税,少田少收税,以此来平衡财富差异,即便他知道这样的阻力,会前所未有的大。”
理清田亩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是超级得罪人的活儿。
尤其是,这其中涉及到了除开底层百姓以外的所有阶层。
地主、豪强、百官、勋贵甚至是皇族。
越往上,越是隐田的重灾区。
想要查清楚,那已经不能单纯的用得罪人三个字来形容了。
说实话,苏哲都有些佩服张居正。
这种逆流而上的魄力,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我不怕,大明不怕,一定要狠狠地查!查他个水落石出!谁敢阻拦,孤杀他全家!”
朱标忽然面色狰狞,双拳紧握。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干一场了。
张居正能做的,他朱标做不得?
好,就算朱标没时间去做,但他上头有人啊。
天底下,还有谁比老朱更适合去当恶人的吗?
没有好吧。
“是不是觉得,就算有困难,只要你们愿意,以你们的身份与力量,自然要比张居正更能抗压?”
苏哲看着激动的朱标,于其却有些遗憾的说道。
“嗯?”
在场之人心中忽然‘咯噔’一下。
“老师,莫非……还有问题?”
李承乾有些迷,他刚才听完之后,都已经热血沸腾了。
结果听到苏哲的话后,一下子愣住了。
“你们还记得,交税,用的是什么吗?”
“白银!”
苏哲叹了口气。
张居正的新政,想到了阻力,想到了制度,想到了细节,却唯独没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大明缺银!
不,应该说,是华夏缺银!
一条鞭法实施之后,出现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情况。
那就是……老百姓手里没有白银啊!
上交税,需要用白银。
偏偏白银不在老百姓手中。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得到白银呢。
答案就是……卖粮食。
好,你卖粮食,我也卖粮食,在收获的季节,粮食的价格那叫一个飞速下跌。
然后,你猜白银在什么人手中呢?
上层人士手中呗!
这些人,囤积白银,然后低价收粮。
如此一来,百姓身上的担子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哈哈哈哈哈,讽刺不?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哲长叹一声。
“怎么会这样……”
李承乾完全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如此戏剧性的转变。
而朱标,他此时已经人都傻了。
“这不能怪张居正,时也命也,因为缺少金融体系的框架,所以大明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货币定价权。”
是的,因为大明没有官方构建的金融框架,甚至就连白银铸造权都不完整。
历史上,大明的白银实在是太乱了。
碎银、银锭、银元各种不同形制的货币分散于各地的银匠。
同时,由于早期大明铜钱铸造损失太大,并且假币泛滥成灾,当大明不得不选择白银作为货币的时候,又没有制定相应的严格制度,最终导致丢失货币定价权。
更要命的是,大明太缺银了。
只能依赖进出口贸易,吸纳岛国、东南亚,甚至后期来自欧洲的白银。
可这些进口的白银,又成为了冲击本地市场的巨大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