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溯洄睁开眼睛,首先是咸涩的海水从鼻腔和口腔中呛出。她剧烈地咳嗽着,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被烈火灼烧过。视线模糊不清,耳边嗡嗡作响,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逐渐清晰。
"醒了?别急着起来。"一个带着疲惫的清冷女声从头顶传来。
孟溯洄努力聚焦视线,看到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正俯视着自己。女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和颈侧。我……呕……”孟溯洄刚想开口询问,强烈的恶心感再次袭来,让她又是一阵干呕。
“别说话!你在呕吐!”女人声音急促了些,带着命令的口吻。她立刻伸出双手,一手用力扶住孟溯洄的后颈,另一手托住她的额头,猛地将她的头向后仰去!她的动作迅捷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孟溯洄猛地推开女人手,侧过身,剧烈地咳嗽和干呕起来,终于将更多的海水和胃液混合着沙粒吐了出来。
她大口喘着粗气,像一条搁浅的鱼,浑身脱力,冷汗涔涔。
“先别说话,你呛了太多海水,肺部和气道受了刺激。”女人一只手臂稳稳地穿过孟溯洄的后背,支撑着她半坐起来,另一只手力道适中地拍打着她的背部,“现在还没找到淡水,只能靠你自己尽量把海水咳出来,减少后续感染和电解质紊乱的风险。”她的动作干净利落,看起来颇为专业。
在女人有力的支撑下,孟溯洄终于能稍微顺畅地呼吸。她一边努力平复着喘息,一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在她周围,或坐或躺,或茫然四顾,或低声啜泣,散布着几十个身影。粗粗看去,竟有四五十人之多。他们无一例外都浑身湿透,衣衫凌乱,有的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有的只有麻木。
她身处一片宽阔的金色沙滩上,左右望去,沙滩仿佛没有尽头,一直延伸到视线被高大茂密的热带丛林切断。那片丛林绿得浓稠而压抑,层层叠叠的阔叶植物和虬结的藤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深不可测、散发着潮湿**气息的绿色壁垒。更远处,隐约可见陡峭嶙峋的黑色悬崖轮廓,沉默地矗立在海天之间,如同巨兽的獠牙。
"这是哪里?"孟溯洄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嗓子沙哑得可怕。
“一座荒岛。”扶她的女人回答得极其简短,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体力。
她顺势将孟溯洄完全拉了起来,“感觉怎么样?能站稳吗?试试看。”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孟溯洄的瞳孔,似乎在快速评估她的状态。
孟溯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肺部的灼痛和身体的虚软,点了点头。双脚踩在沙地上,有种不真实的漂浮感。她站稳了,这才真正看清女人的全貌。她身材高挑,即使湿透的衣物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站姿却依然挺拔,透着一股坚韧。
“我叫冉雅,是个医生。”女人主动伸出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你呢?叫什么名字?感觉你身体底子不错,呛水反应虽然剧烈,但恢复得比一般人快些。”
“孟溯洄。”她握住了冉雅的手,本能让她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拳击手身份,尤其是在这种完全未知的环境中,保留底牌是生存本能。“还在上学。”她补充了一句,这也不算说谎,她确实还在体校挂着学籍。
“学生?”冉雅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身份很意外,但也没多问。“溯洄,现在情况不明确,你尽量多走一走,恢复一下吧,我还要看一下其他伤员。”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混乱的人群和那片阴森的丛林,眉头紧锁。不等她道谢,冉雅便快速离开。
孟溯洄整理了一下湿透黏在身上的运动服,就在手指拂过胸前衣襟时,一个冰冷坚硬的异物感清晰地传来。
她低下头,居然是个耳环。
耳环样式独特而精致,像一滴泪水。主体是一颗被切割成完美水滴形的深蓝色宝石,深邃得如同的午夜深海,即使在狼狈的湿衣上,也幽幽地折射着阳光。
她沿着水线边缘,踩着湿冷的沙砾缓缓移动。视线扫过一张张或惊惶、或麻木、或强作镇定的年轻面孔。有人在徒劳地拧着湿透的衣服,有人对着大海发呆,有人则三五成群,交换着信息。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汗味和一种无形的恐慌。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堆被海浪冲刷得黝黑发亮的礁石上。
一个显眼的粉红色脑袋正靠在一块较高的礁石上,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额头,遮住了部分眉眼。
是那个粉发男。
他半仰着头,胸口微微地起伏着,喘着粗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马拉松长跑。他身上的蓝色卫衣同样湿透,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精瘦的轮廓。
似乎是看到熟悉的面孔,粉发男猛地转过头,脸上立刻又挤出了那副带着点戏谑又难掩疲惫的笑容:“哟,学生妹,还活着呢?命挺大啊。”
孟溯洄调侃道:“粉毛哥看起来累得不轻啊。”
"废话!"粉发男突然提高音量,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让他额前的水珠甩落,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线。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节发白。"你以为从鲨鱼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是闹着玩的?"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后怕的颤抖,"那群畜生,肺都快憋炸了。"
孟溯洄意外道:“我都没说我是学生,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一阵更大的骚动从人群中心传来。只见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程序员模样的年轻人被几个人簇拥着,正激动地大声说着什么,周围迅速聚集了更多人。
“有发现!重大发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拨开迷雾般的兴奋,穿透了嗡嗡的议论声,“我们核对过了!坠海地点跟那个‘谁是卧底’游戏的胜负有关!”
这句话像一块磁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赢了的!”格子衬衫男指向粉发男、孟溯洄的方向,又指了指人群中另外几个看起来状态稍好的人,“他们,还有我们这边几个确认过的,都是赢了之后掉到相对平静的海面!虽然有浪,但没那些要命的鲨鱼!”
他的手指随即转向另一边,几个脸色惨白、身上带着明显划伤甚至血迹的人,还有一个腿上缠着浸血布条的青年。“而他们是输了的!直接掉进鲨鱼堆里了!”孟溯洄边听边移步到离海水远的地方。
"又有人上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孟溯洄眯起眼睛,看到远处海面上又浮出几个黑点,正随着浪涛起伏。
沙滩上顿时乱作一团。救援者们分散开来,各自奔向最近的落水者。孟溯洄的目光锁定在一个瘦小的身影上——那是个年轻女孩,正在浪涛中时隐时现,明显已经体力不支。
更糟的是,因为这次上岸的人太多,根本没人注意到那个快要沉下去的女孩。
孟溯洄的身体先于意识动了起来,往前冲了两步,却在海水没过膝盖时猛地僵住。冰冷的海水像无数细小的针,刺得她皮肤生疼。坠海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黑暗、窒息、无助……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衣领,突然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愣。
是那个耳环。
"该死……"她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猛地扯下耳环攥在手心,大步冲进海中。
海水很快没到胸口,每走一步都需要对抗浪涛的推力。那个女孩的身影时隐时现,距离比她想象的要远得多。
一个巨浪打来,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抓住我的手!"孟溯洄大喊,半个身子探进水里。
女孩胡乱挥舞的手臂碰到了她的指尖,她猛地发力,把人拽了过来。女孩剧烈咳嗽着,瘫软在她怀里。
"谢……谢谢!"女孩呛着水说。
"别说话,先上去。"孟溯洄架着她往岸边走,余光瞥见不远处冉雅也在帮忙。
沙滩上乱作一团。有人跪在地上给溺水者做心肺复苏,有人撕下衣料给伤者包扎。冉雅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根浮木,正和几个人一起制作简易担架。
孟溯洄刚把女孩安置在一处干燥的沙地上。
"需要熟悉野外生存的人去找淡水。"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在人群中站出来,他手臂上的擦伤已经结痂,"最好是户外或地质专家。"
人群中有几个人举起了手,他们很快组成了一支七人小队,带着几个空矿泉水瓶和简易工具向丛林边缘走去。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个长发男人。他靠在一块礁石上,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边,像一幅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融化不了他眼中冰冷的雾气。
太阳渐渐西沉,将整片沙滩染成血色。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个跟她一起进行游戏的长发男人。他站在一块礁石上,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边,像一幅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融化不了他眼中冰冷的雾气。
她注意到,长发男正在观察一只灰褐色的海龟,海龟正缓慢地从礁石旁爬过,龟壳上布满岁月的纹路,在沙滩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迹,最终消失在涌动的浪花里。
“哥原来也没事啊。”孟溯洄主动开口道。
长发男的目光转向她,那眼神依旧深邃难测,仿佛能穿透表象。他微微颔首,只吐出一个名字:“柳歌。”
“孟溯洄。”她报上自己的名字。
“嗯。”柳歌的回应简洁得如同他这个人,目光却越过她看向正在清点人数的戴着眼镜的女生。
女生走到她们面前:“我们在统计人数,刚刚没统计到你们吧?”
孟溯洄摇头。
“80+2。”她在本子上写着数字,“我叫李嘉,你们叫什么名字?”
孟溯洄微笑道:“孟溯洄”
柳歌淡淡道:“王六。”
此时,太阳已彻底沉入海平线之下,只留下漫天血色的晚霞,将整片沙滩和疲惫的人群都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但许久都没有新的幸存者再出现。
“清点完了!”之前负责统计的戴眼镜女生声音沙哑地宣布,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沉重,“总共89人。每组十人,总共死了十一人……”
"我们组是四……"她刚想开口,柳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不大。他一个微不可察的摇头,眼神示意她不要开口。
就在这时,远处的丛林突然剧烈晃动,树叶疯狂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跑——!快跑——!"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夜空,寻找淡水的队伍从黑暗中狂奔而出,脸上写满绝望。
为首的退役军人踉跄着冲在最前面,脸色惨白,迷彩服被撕开几道口子,右臂鲜血淋漓。他身后几个人连滚带爬,其中一个年轻人绊倒在地,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发出惊恐的呜咽。
队伍最后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他的衣服被扯烂半边,脸上溅满泥浆,"它们追过来了吗?天啊,它们没追过来吧!"他的瞳孔放大到极致,不停地回头张望。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了?”有人试图安抚。
“沼泽里……”男人喘着粗气,声音嘶哑。
"沼泽里有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