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间有薄雾,初秋的晨露绵绵地落在金桂的花瓣上。直至迟日瞳胧的光拂开浅淡的雾气,黎安在才从冗长的梦中醒来。
一睁开眼,就看见煤球蓬蓬着一身蒲公英似的白毛,卷成半挂小马车,压在他的胸口睡大觉。
怪不得他在梦中四肢僵硬、呼吸不畅,原来是煤球压得他动弹不得。
不过……他梦见了什么来着?
明明合拢双眼陷在梦境中时,所觉之景真切实际地发生在眼前,就连思绪也察觉出其中的光怪陆离,但一睁开眼,黎安在就觉得那些近在咫尺的玄衣赤花,倏忽间就远去了,等彻底清醒时,噩梦已经如同隔了层层薄纱帷幔一般,看不清也记不起来。
黎安在把煤球收拾到床榻一角,自己在床榻上软绵绵地打了个滚,像只睡得餍足的狸奴一般,抻开双臂,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推开门,在小院儿内按惯例练了一套剑术,佘远刚好推门而入。
“诶,小黎你起来了啊,”佘远将在市集间顺手买来的包子扔给黎安在,“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说完,只欲言又止地看着黎安在,没再吭声。
“谢谢师兄。”黎安在双手接过包子,仰着头等待着后半句。
见佘远迟迟没说话,才试探着探头问:“……和一个好消息?”
“没,就一个坏消息。”
好吧,幸亏不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地消息。
“师兄请说。”
“很遗憾,摄政王还活着。我今早亲眼看见王府的马车在宣德门的住马石前停下,燕歧下了车,完好无损,气色也挺健康。”佘远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非常遗憾。
黎安在小口咬着包子,安静地听着佘远的话,直到将口中的食物全部咽下,才轻轻开口:“看来那一刀没能划伤他。”
佘远以为黎安在正懊悔着,正准备安慰他,抬眼却发现,黎安在正弯着眉眼,开开心心地啃包子。
少年心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昨日黎安在还在忧虑紧张,今日一早起来便将所有不快全部抛之脑后。
刺杀嘛,一次不成,那便再来一次咯,只要他持之以恒,日日阴魂不散地观察燕歧的行踪,敌在明我在暗,总有一日,必将取下燕歧首级!
他就不信了,燕歧也是人,总会有疏漏的时候,而他要做的,就是抓住燕歧松懈的时机!
哼哼,思及此,黎安在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快步走到桂花树下,坐在小桌旁,取出那卷写着刺杀计划的草纸。
黎安在提笔,横着在第一条上划了一条横杠,尔后抬手展卷,面向着阳光,看着他的第二次刺杀计划。
少年一双漂亮的杏眸清澈纯粹,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
一阵略带薄露的秋风飒飒吹拂,带来片缕凉意,吹动黎安在高束的长发,正红如丹的束发长绳轻柔落在颈侧,温柔的光簇拥着年方十九的少年。
黎安在仰头看向被风扫落的簌簌金桂,微微握拳,坚定地说:“燕歧,请等着,我一定会找到刺杀你的方法!”
与此同时,他的刺杀目标,正在宫内,从崇政殿移步偏殿。
早朝刚散,各个官员向着自己当值的公部四散而去,只剩下身居高位的朝臣,则被皇帝留下,召到偏殿详谈。
年少的帝王端坐于最北的龙椅上,燕歧仅仅次之,位居于皇帝左手边第一把椅子,相国在右位,剩下三省六部的长官依次排座。
临近中秋佳节盛典,皇帝召集忠臣前来协商此事。
燕歧微微垂眸,斜倚着宽椅,即使处在皇宫中、皇帝身旁,周身气势也依旧不敛。他没听那些冗杂的讨论,自顾自将左手覆盖于右手之上,蟒服的长袍覆盖住了手上的小动作。
右手的手腕上,正缠绕着昨日日暮时分,从黎安在身上扯落的,用于蒙目的白布条——他的战利品。
那副场景,一直从昨夜惦记到了现在。
黎安在忽然转身,向着他刺出那一刀。
身姿轻盈、步伐灵动,惊艳绝伦。
虽然黎安在用脂粉修饰了面容和骨骼走向,但那漂亮的眼眸,却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
那双杏眼澄澈干净、坚定纯粹,用勇气压住眼底那一丝紧张和仓促,却因这一分情绪而更加好看万分,即使是在朦胧昏暗的夜色中,也依旧闪闪发亮、熠熠生辉,胜过整座王府内所有精心雕刻的琉璃灯。
燕歧指尖轻轻摩挲着白布,又回味了一遍。
直到惹人烦的杂音又一次破坏掉他的回忆。
“摄政王?燕卿?”年轻的帝王又一次开口叫他,“你在听吗?”
燕歧这才抬眸,看了皇帝一眼,示意自己在听。
李中桓没多说什么,自从他年少登基开始,摄政王便一直是这副对所有人都冰冷淡漠的样子,即使他贵为皇帝,燕歧也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将皇权放在眼里,早就僭越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对于谷卿的提议,你有什么看法?”李中桓坐在龙椅上,敲了敲扶手,问。
谷卿,谷汉章,大齐相国,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一脸正直严肃相。
燕歧根本就没听,也不知道谷汉章说了什么,无非是絮叨些不许劳民伤财的场面话,不听也罢,于是淡淡开口:“臣无异议。”
“太好了!朕就说,还是谷卿的面子大。”听到燕歧这话,李中桓完全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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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皇帝须不喜形于色的教导,面色一喜,“那中秋当夜朕会在宫中夜宴群臣,摄政王啊,你这次可不许不来。”
燕歧:“……”
怎么也没想到,谷汉章竟然提的是这种提议。
又试图拖着他参加宴饮,张罗着给他安排王妃,给他身边塞些会吹枕头风的人?
燕歧缓缓直起身子,嘴角下压了两点,抬眸看着谷汉章,轻声道:“这样啊……那方才本王没有听清,劳烦相国再重复一遍。”
这就是明摆着要打皇帝的脸,顺带又拂了相国的面子。
谷汉章盯着燕歧,憋了半天,没重复出口。
燕歧淡淡收回视线,拂袖而起,正对着皇上,散漫地拘了一礼,道:“臣近日身体不适,宴饮,便不参与了,中秋庆典一事,陛下全权做主便好,无需再问臣的意思。”
说完,也不等李中桓开口,便自顾自地重新坐在椅子上。
小老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燕歧,转头看向李中桓,激愤控诉:“陛下!您瞧瞧这个燕歧,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李中桓忽然被架起来,两头都是惹不起的重臣,只能打着哈哈圆场:“谷卿谷卿,消消气,朕听说昨夜燕卿在宅邸门口遭到了刺杀,定是受到惊吓……燕卿,没受伤吧?”
群臣还不知晓此事,而皇帝的情报总要更及时一些。
周围的朝臣们听闻,纷纷惊骇地捂住口鼻,倒吸一口凉气,低声议论纷纷。
“竟敢在天子脚下,刺杀朝廷重臣!”
燕歧抬头看了李中桓一眼,随意摇了摇头:“并未。”
李中桓关切地问:“抓住刺客了吗?朕可以通知官衙那边放出通缉令,让京城巡军多留神些。”
若换作其他官员,定会惶恐伏地跪拜:谢陛下关心。
然而燕歧却依旧稳稳坐在椅上,声音淡然。
“不必,臣已派人四下搜查。”燕歧敛眸道,“临近中秋,解宵禁,倘若公开发布通缉令,会让百姓惶恐,不利于陛下聚拢民心。”
李中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兵部尚书:“那便劳烦爱卿在中秋当夜,加强京中巡逻。”
而此时,被燕歧派去私下搜查的卫三,正双手抱臂胸前,揣着长剑,倚靠在一角屋檐下。
坊街巷陌之间,由他领着的刀甲卫褪去衣甲,一人拿着幅画了黎安在易容后的样子的卷轴,四处询问。
知晓一切的卫三摇头叹息,看着手下忙活着无用功。
可惜,自家主子爱演戏,明明回去拿着那白布痴迷不已,还要在外故作被惹怒的样子,气压低得吓人。
他只能跟着一起演。
好在,主子给钱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