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正觉得又难堪又气恼,胸口一直憋着一口气,连带着脚下都生风,一转眼他就冲到了最前面。
然而银杏街内的情况实在过于复杂,又拐过一道弯后,眼前的小巷空无一人,两侧各有几个豁口,通向不同的地方。
罗云正这口气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总不能就这样把人追丢吗?这也太丢人现眼了,自己可是执金吾中郎将!这要让他如何回去跟宁熙复命?宁熙,五皇子殿下,新上任没多久的执金吾左将军。罗云正本来以为皇上迟迟不任命左将军,自己努努力就有可能拿到那个位置的。
现在,他想想就觉得没脸。
随即他又转念一想,其实放到宁熙身上,他也不一定能有更好的行动。虽说宁熙少年时名声很大,实际如何,自己并没有见到过。而今又已过七年,这七年间宁熙的举动可全然没有英才之意。
罗云正知道蓝府的事情,可时也运也,人不能总一直仰仗他人吧?宁熙是自甘堕落的。
想到这里,罗云正舒了半口气,剩下半口气还卡在胸口,他对左右吩咐,“搜仔细些,这里巷道错综复杂,那些屋子也都进去看看。注意不要声势过大。”
机会总是有的,他当然要努力做好每一次任务。金子总会发光的,他不指望宁熙能慧眼识珠,那不是还有卢将军呢么。
罗云正放下这些思绪,凝神看向周围。房屋虽说不算高,但仍旧挡住了视线。他翻身跃上其中一间屋顶,银杏街错综复杂的小巷尽现他眼底,他一寸一寸扫视。
话虽那么说,头顶上突然空降一位上司,还是一件十分不爽的事情。不过,宁熙方才一直捏着的那枚钱币,到底有什么问题?罗云正可以肯定,店家是在见到那枚钱币被发现后才慌神的,最终选择了逃窜。
“诶!你这人,看着点路!”
一声惊呼,拉回了罗云正的心思,他将视线放到那间茶摊。两个头戴斗笠的人正在争执。其中一人的衣角缺了一块。
“那边!”
罗云正对巷子里的执金吾指示了方向,率先跳了下去。
听见动静,店家匆忙撞开眼前之人,往窄巷里跑去。
罗云正记得这条巷子的出口,他脚尖轻点,往那边跑去。一瞥间,他好像看到茶摊里那戴斗笠的人有一双明亮锐利的鹰眼。正有些疑惑间,罗云正追至巷子口,与店家差点撞了个满怀,被他一把钳住。
“还想往哪儿跑?嗯?”
执金吾动作利落,赶到后将店家绑了起来。
罗云正拍了拍双手,“走吧,带回京兆府衙。对了,你去找到宁将军,告知他一声,就说人抓到了。”
在罗云正没有注意到的身后巷角,斗笠人正观察着这边的动向。待执金吾全部离开后,他闪身去了另一侧的酒棚。
一位白衣人端坐着,桌上摆着酒盏,酒液仍是满的。
“郎君,人已经被带走了。五殿下发现了钱的事。”
沈济之合着双眼,闻言微微睁开,“嗯。”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天还是有些冷,也不知道阿姝那边如何了。”
容权望向还在穿着夹薄绒衣衫的沈济之,“小玑传来消息,已经发现她们的行踪了。”
沈济之神色平淡,“嗯。杀妇孺还是为难他了。”
容权正色道:“小玑会完成的。”
一巷之隔的另一边。
宁熙听完执金吾的复命,轻笑出声,“中郎将当真有勇有谋。”
贺兰从看着那名执金吾离开后,小声问:“将军,接下来去哪儿?”
宁熙袖中藏着那枚钱币,“由不得我,这件事必须立刻告诉姚少平。走,去京兆府衙。”
罗云正将人带到京兆府衙,亲自与姚崇峻做了交接。刚走出京兆府大门,就见宁熙来了。
罗云正行礼,“将军,我有一事未明,还望……”
宁熙眼角挂着浅笑,“中郎将,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不代表被蒙在鼓里,而是确实事关重大,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罗云正看着宁熙进府衙的背影,脸色沉了沉。
事关重大?就凭他吗?若不是那次金川楼发生意外,长公主又恰好在场,宁熙如何能拿到执金吾左将军一职?
那眼角的笑意落在罗云正眼中,也带上了讽刺意。
不过多时,宁熙走了出来,姚崇峻跟在他身侧。
姚崇峻神色严峻,“将军,此事事关重大,不知?”
宁熙收起玩味的笑,郑重地说:“目前应当只有你我知。”
姚崇峻心跳很快,“只要比那帮人早知道,就占得先机。”
宁熙挑眉,眼带哂笑,“姚府尹可想好了。”
姚崇峻用力点点头,“知情不报,是因为核实之后才好上表,这点时间足够了,还望将军帮我。”
宁熙垂眼不语。
姚崇峻复又拉着宁熙进了府衙,一路低声说着什么。
罗云正本没想偷听,只是他恰好在府衙的石狮旁侧、那二人的视线之外,因而方才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最开始他本想走的,但是姚崇峻一句“事关重大”,让他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一边听着二人的谈话,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
偷听对罗云正来说,是件容易紧张的事情。
应该说,罗云正从小所受的教养颇好,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做不太光明正大的事情。
等到那二人又回了府衙,罗云正的心跳渐渐慢了下来,甚至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嗡明,身子紧跟着颤了颤。
连京兆府的府尹都认为此事事关重大,看来真是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那帮人”是谁?在京城之中,除去执金吾直承皇命,剩下的就是御史台了。
御史!
天子鹰犬!
罗云正嘴角抽了一下,难道宁熙真的是好心相劝?
那边宁熙被姚崇峻又拉回了京兆府,寻得个偏堂,姚崇峻就要跪下。
宁熙连忙扶住他,“姚少平,你这是做什么?”
姚崇峻语带凄然,“三年前的私铸钱案,我知道根本没有解决,甚至连那批钱从何而来都不得而知。这件事情一直是王兴业的心头病,这些年他始终没有忘记。而今不知为何,京城竟然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私铸钱……”
他眼皮颤了颤,声音轻抖,“殿下,有一件事我从未敢告诉过任何人。当年那批私铸钱,实际上并不是铜铸的……”
宁熙突然睁大双眼,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钱币撞击的声音不同,“难道是铁铸?”
姚崇峻痛苦地闭上双眼,“我当时发现这件事后,不敢声张,因为御史们一直声称是铜钱。我不知道我若是把这个发现告知御史会带来什么后果,那时候我的幼弟还在牢中,我不敢轻举妄动。我以为我都发现这个秘密了,御史们可能早就知道了。结果谁知他们并没有顺着铁矿这个方向查下去,而是抓住我的幼弟不放。从他进入台狱到最后,我都没有见过他一面。”
宁熙并没有被他的说辞打动,“姚府尹,虽说御史狠绝无情,不过他们手中的线索并不会比你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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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崇峻眼中充斥着血丝,他瞪大双眼,几息之后败落下去。他苦笑道:“殿下所言不错,幼弟死后,我一度不敢整理他的遗物。直到半年之后,我偶然从御史们的话语间嗅出了问题,他们说墨岭经常出入银杏街。墨岭作为市令,会深入市集之中,此乃不假。可是他们的谈话并不是那种意思。”
“那时我便起了疑心。”
“墨岭的房间早已被御史们搜查过无数次,他的那些遗物,也都是御史检查过后才还回来的。可我知道府中有一处,是墨岭喜欢藏东西的地方,就在小园里。果然,我在一棵桑树下掘出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张图纸,是一枚钱币的背模,上面写着一个‘利’字。”
“按规制,这应该是铸钱的州名,可不论改名前,亦或是改名后,都没有‘利州’这样一个地名。”
宁熙问:“这件事,你没有上报御史台?”
姚崇峻摇摇头,语气颓然,“那些人手掌生杀大权,隔了半年,我怕他们给我定一个‘知情瞒报’的罪名。”
宁熙刹那间恍然大悟,“姚府尹这是要拉我上一条船啊。不论我怎么回答,你都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姚崇峻声音发颤,“这偌大的京城,除了殿下,已经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宁熙冷笑一声,“姚崇峻,你可知我如今也算是自身难保,搅入私铸案,无异于把我往火坑里推。”
姚崇峻低着头,“殿下……”
宁熙紧缩眉头,背着手,在堂中来回踱步。末了,他站住了,拿手指点着姚崇峻,“姚少平,你让我怎么办好?这执金吾上上下下并非一条心,我能用的人还不如你这个府尹能用的人多!”
姚崇峻连忙说:“京兆府在京城之中有不少线人。”
宁熙微微抬头,“是京兆府的,还是你的?”
姚崇峻深吸一口气,“是我的。”
宁熙露出一抹讥笑,“你这么有本事,又何必拉我下水。”
姚崇峻叹气,如实说:“京兆府衙统管京城与下辖县,可并不具备巡查京城的职责,执金吾在这方面要比京兆府便利许多。”
宁熙似笑非笑,“原来少平是看中了我这一点。”
姚崇峻微微摇头,颇为郑重地说:“殿下本不该是现在这幅样子……”
宁熙扬起眉梢,“怎么,你也仰慕七年前的我?”
姚崇峻认真地说:“那时的殿下灿若星辰,如何能不心生向往之情?”
宁熙摆摆手,“奉承的话少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姚崇峻问:“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宁熙抚掌说:“不如还是按照假画一事去查访,只说现在京中假画泛滥,暗中调查铁铸钱币,看看究竟流了多少出来。那名店家已然发现我知道了铁铸钱的事,你可以直接审了。”
出了京兆府衙,宁熙轻笑一下,没想到就这样从姚崇峻处得到了消息。
他可以肯定,铁铸钱是沈济之故意捅出来的,一开始他只是怀疑那钱有点问题,没想到竟与三年前的私铸案有关。
当时他一瞬间就想到了沈济之,消失了三年的铁铸钱重又出现在京城,除了沈济之,宁熙想不到别人。
只是这件事,他所知甚少。姚崇峻有事求他,他自然而然演了一场,总算是得到一些内容。
宁熙收起眼中的笑,他要用执金吾暗中查访,最好还是同卢劲打声招呼,卢劲执掌执金吾多年,能用的人自然比自己多。
思及此,宁熙转身往执金吾府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