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青石路上,毕扬拎着满当当的竹篮。
篮子里,刚出炉的定胜糕用油纸包着透出甜香,糖渍梅子的罐子叮当作响,旁边垫着的是给毕笙带的布老虎和给南溪扯的湖蓝缎子。
均逸更夸张,扛着整根草靶子的糖葫芦,活像棵移动的冰糖树。
“师姐瞧这个!”均逸把糖葫芦转得哗啦啦响,“我小时候在街上遇到卖这个的,每次都让父亲给我买下一棵,想想笙儿若是看到了,一定同我那时一样开心!”他指了指毕扬的竹篮说道,“你买布老虎的钱恐怕是要打水漂了。”
毕扬望着均逸被糖葫芦映得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有些恍惚。
夕阳给均逸毛茸茸的发鬓镀了层金边,笑起来时两颗虎牙毫无防备地露着,还是曾经那个被她从溪水里捞起来,呛得直咳还要嘴硬说在练龟息功的少年,也是那个偷烤红薯烧秃了半山竹子,被爹罚在山顶练基本功的小子。
该给他备份礼物的。
毕扬攥紧竹篮,有些懊恼,只因为一路有他相伴,却独独忘了这个总在身边吵吵嚷嚷的人。
“师姐?”均逸忽然把最大那串糖葫芦塞进她手里,“绷着脸做甚?今日玩得多痛快!”他倒退着走在山路上,衣袖灌满秋风,“下回咱们去捞溪蟹!”
他笑得那样敞亮,仿佛离别的阴影从未存在。
毕扬忽然将糖葫芦重重咬下,冰糖碎屑沾了满唇:“说好了!若捞不到最大的青壳蟹,可唯你是问!”
少年清脆的笑声惊起林间宿鸟,忽然他只觉眼前鹅黄色的流光一闪,毕扬已如轻燕般掠向陡峭崖壁。
她足尖在嶙峋岩石上轻点借力,身姿轻盈得仿佛被山风托起,裙裾拂过丛生秋菊时竟未碰落半片花瓣,若不是今日特别留心,还真没发现这般行云流水的轻功,比起前些日子进步了一大截。
“接好了!”她旋身摘得那朵龙脑菊,紫瓣在夕照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落回他面前时,发间的绒花兔儿簪都未曾乱半分。
毕扬仔细将花茎别进他衣襟,指尖带着山风的凉意:“抱歉……没给你备礼。”她垂眸抚平花瓣,“这花便当作提前赠你的出师礼吧。”
龙脑菊清冽的香气漫开来,与糖葫芦的甜腻交织成奇异的气息。
“谢谢师姐……”均逸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只挤出句:“师姐……轻功似乎又长进了不少。”
深一步,浅一步,暮色将二人追逐的身影拉得很长。
二人行至半山腰时,毕扬耳尖忽然微动,有种异常沉重的车轮声正碾着山道而下。
那声音闷得像滚雷压在云层里,与寻常采茶车的轻快轱辘声截然不同,听起来似乎是量更具分量的马车。
“走,有人来了。”她猛地拽住均逸滚进道旁灌木丛。
带刺的枝条刮过手臂,均逸刚要惊呼就被捂住嘴。
没等多久,只见一辆玄色平头车从山道拐弯处缓缓驶来。
车身比寻常马车宽出半尺,楠木车架裹着熟牛皮,车轮包着铁皮,行进时发出沉闷的轧轧声。车窗悬着青布帘,帘角坠着两枚小小的铜铃,随车摆动却寂然无声,显然内里填了棉絮一类的东西。
马车下山时通过第一个路口,径直朝毕扬和均逸的这条路而来。
毕扬和均逸两人各探出半个脑袋,只留一双眼睛稍稍高过灌木丛,距离越来越近,能看到赶车的是个四十余岁的精壮汉子,穿着青灰色窄袖公服,腰束黑革带,面上无须,一双眼睛如鹰隼般扫视着山路两侧。他握缰的手势极稳,指节处覆着厚茧,分明是常握兵器的。
马车笃定的前行让两人都秉着一口气,生怕是朝着自己而来,被发现藏身之处。
不过马车很快便从面前飞驰而去,朝着路的尽头消失不见。
“这是知州府的车……”均逸压低声音,“但比许知州坐的那辆看起来新多了。”
“知州府?他们来这地方做什么。”毕扬有些疑惑,蹙眉问道。
马车径直驶来的方向上,虽不止自己家一户,但也不过五六户的样子,寻常农户怎么可能值得知州府专程坐趟马车上来。
均逸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耸肩:“搞不好也是来摘龙脑菊的,毕竟这紫金菊王的名头,连京里贵人都知道呢!说不定是下午见到的那位章家小姐听说了此物,非要派人来采,一睹为快呢!”
“且不说他们能否掌握深山的地形,就说龙脑菊向来长在悬崖峭壁,可不是官职高就能轻易得到的。”毕扬叉着腰指了指刚才自己采花的山崖,“不过……你刚说起这马车是为了那个什么章小姐过来的?”
“不失为一种可能嘛,毕竟这马车似乎就是下午在瓦舍接他们那辆,怎么了?”均逸澄清道。
“你下午看到马车啦?”毕扬的目光倏地亮了起来,如同暗夜中被火折子点燃的星火。
她攥紧衣角,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若那辆马车真是章家父女的,尾随其后或许就能揭开子期下落的迷雾!即便无法当面质问,能确认他们与子期被带走有关,也好过如今这般无头苍蝇似的猜测。
“你先回去,”毕扬把手中的竹篮递给均逸,“我去瞧瞧。”
“那可是知州府的马车……”均逸下意识接过东西,瞬间又觉不对赶忙补充道。
“我的功夫,你尽可放心,回去给爹娘带个信,就说我晚点回。”
重燃希望的毕扬眼中亮着光,说话间便要走。
“你老这样,”均逸深知此种情况已无法拦住她,无奈说道:“我看你压根就没忘记王鹤尘,你是为了他去的吧。”
暮色中少女的侧脸绷紧,蜕下了往日的活泼,有几分冷漠。
“下午在瓦舍那些人说他是考试时被带走的,不知生死,不知安危。既然不是自愿离开,我总要去问清楚原因,问清楚下落,抱歉。”
不等均逸回答,她已如轻燕般掠向山道。鹅黄身影在暮色中几个起落,很快追上那辆缓慢行驶的马车。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尖点过树梢时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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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都未曾惊动。
均逸手中抱满大包小包站在原地,直到看不到毕扬的身影才缓缓转身,隐入夜色渐浓的山林。
……
暮色四合,崇州城的灯火渐次亮起,勾勒出与城外山野截然不同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轮廓。
那辆知州府的马车果然一路未停,径直朝着城中心驶去。
毕扬身法轻盈如夜枭,在高高低低的屋顶和墙垣间无声穿梭,鹅黄衣衫已融入渐深的夜色,唯有一双清亮的眼睛紧紧锁住下方的目标。
眼看逐渐抵达目的地,她心中飞速盘算着:知州府高墙深院,守卫必然森严,虽难不倒她,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打探,也需费一番周折,寻个最佳时机和路径。
然而,就在她以为马车要驶向那戒备森严的府衙方向时,它却在前方一个岔路口突兀地一拐,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毕扬黛眉微蹙,足下一点,悄然跟上。
这条巷子异常幽深,青石板路面湿滑,两旁是高耸的粉墙,罕有门户,更无寻常街市的喧嚣。越往里走,越是寂静,只听得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陈旧木料和淡淡苔藓的气息,与城中主要街道的繁华判若两处。
巷子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处临水的小小院落。马车在一扇看似寻常的黑漆大门前停下。毕扬伏在对街屋脊的阴影里,凝目望去。
门前只悬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光线微弱,勉强照亮门下挂着一块半旧的黑漆木牌,上面以并不起眼的墨字写着“州驿”二字。
这就是驿馆?毕扬心中疑窦顿生。
虽说自己不算是个崇州城万事通,但也知驿馆乃是官家迎来送往之所,纵不奢华,也当在交通便利之处,有个宽敞门脸,断不会如此隐蔽低调,藏在这等深巷尽头,悄无声息。
眼前这院落,白墙乌瓦,格局精巧,门前虽无守卫,却自有一股沉静而不容窥探的气度,与其说是驿馆,不如说更像某位显贵精心置办的私宅别业。
只见车夫上前有节奏地叩了几下门环,那黑漆大门便无声地打开一道缝隙,验过凭证后,马车缓缓驶入,大门随即又紧紧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毕扬屏息观察四周,院落临着一条狭窄的内河,水流无声,对面是更为茂密的树丛,夜色中显得黑黢黢的。
除了风声和水波轻漾,再无其他声响,安静得令人心头发紧。此处绝非普通驿馆。
车上坐的是谁?
瓦舍闲人口中“考试时被人带走”的话语再次回响在她耳边。
种种疑虑交织,更坚定了她一探究竟的决心。
这地方越是古怪,或许就越接近子期失踪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秋夜微凉的空气,眸光锐利如刃,仔细打量着那高墙和院落的布局,寻找着潜入的最佳路径。
鹅黄色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出现过,只余下风中一丝极淡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