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青富整洁校服、外套着一件显得特别温暖的黄棕色风衣,身形颀长的男生站在几步开外的鹅卵石小径上。他气质温润如玉,面容干净清隽,此刻正带着毫不作伪的关切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温和地注视着浑身狼狈不堪的陈棋。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柔顺的黑发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迅速脱下那件质地柔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羊绒风衣
是林白屿。青富的学生会主席,全年级第一,家世优渥,温文尔雅,是公认的校园男神。
林白屿无视王溪铭骤然阴沉下来的目光,也仿佛没看到张威几人脸上的惊惧,径直快步走到浑身湿冷、抖如筛糠的陈棋面前。他看着陈棋胸前那片刺眼的粉红污渍和湿透冰冷的校服,眉头紧蹙,眼神里的关切真挚而纯粹,没有丝毫的鄙夷或猎奇,只有深切的同情和一种想要施以援手的急切。
“天这么冷!快穿上!”林白屿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动作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保护性的姿态,迅速将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柔软的羊绒外套裹在了陈棋身上,将被颜料和可乐浸透的衣领处也严严实实地盖住。衣服的尺码很大,衣长甚至到了脚后跟,显得陈棋更加柔弱娇小,但温暖的触感瞬间包裹住陈棋冰冷的脖颈和肩膀,带来一丝微弱的、却真实的暖意。
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陈棋布狼狈不堪的脸上,又缓缓的向下抚视胸口以及腹部,那隐隐约约透露的薄薄肌肤轮廓,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包容和安抚:“别怕,没事了。很冷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去医务室浴间清洗一下,好吗?”他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怀。
陈棋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温润如玉、写满真诚关切的脸,感受着身上那突如其来的、带着陌生人体温的柔软暖意。再低头看看自己胸前那片肮脏刺眼、冰冷黏腻的狼藉。一股委屈、脆弱和对这丝温暖的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坚持和防备。
他颤抖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下意识地攥紧了裹在身上上的大衣。
王溪铭没有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就在陈棋的手攥紧衣服的瞬间,林白屿的目光似乎极其不经意地、极其短暂地掠过了陈棋身后某个方向。那里,行政楼顶层的某扇巨大的落地窗后,一道颀长冷漠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不定。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楼下喷泉池边这片小小的、充满屈辱与“救赎”的戏剧性场景。
秦远成。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像一尊冰冷的监视塔,无声地注视着一切。
林白屿的目光与那居高临下、冰冷审视的视线在空中极快地接触了一下。他的眼神依旧温和清澈,充满了对陈棋的关切,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弧度。然而,在无人能察觉的、极其细微的角度,他那轻轻搭在陈棋冰凉后颈处的手指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收紧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某种掌控,又像是在向那高处的观察者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林白屿很快收回了目光,重新专注地凝视着眼前脆弱不堪的陈棋,仿佛刚才那的微妙交锋从未发生。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虚虚地扶住陈棋冰冷颤抖的手臂。
“来,跟我走。”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我带你离开这里。”
林白屿没有带陈棋去人来人往的医务室,而是径直走向了与教学楼区相连的、相对安静的艺术楼。他熟门熟路地推开一间挂着“美术器材室”牌子的房门。里面空间很大,光线从高大的窗户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角落里堆放着画架和石膏像,显得有些凌乱,却也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这里平时人少。”林白屿解释道,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的可能。他指了指靠墙的一张旧木桌旁的长凳,“你先坐一下。”
陈棋僵硬地坐下,冰冷的石凳让他又是一哆嗦。湿透的校服紧贴着皮肤,寒意更甚。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抱着自己,不敢看林白屿。
林白屿没有多言,快步走到一间些浴室的洗漱间,他提前热好了水,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温水声响起。又找出一条干净的、用来擦画笔的白棉布毛巾,用温水打湿、拧干。
他走回陈棋身边,蹲下身,动作自然地将温热的湿毛巾递到陈棋面前。“先擦擦脸和脖子,冷水会感冒的。”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眼神温和地看着陈棋沾满污渍和泪痕的脸颊。
陈棋迟疑了一下,对上那双清澈真诚的眼睛,心底最后一点戒备在巨大的寒冷和委屈中土崩瓦解。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块温热的毛巾。柔软的棉布贴在冰冷黏腻的皮肤上,笨拙地擦拭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污渍,。粉红色的颜料在温水的擦拭下晕染开,弄脏了毛巾,也弄脏了他的指尖。
林白屿安静地蹲在他面前,没有催促,也没有嫌脏。耐心地看着,等陈棋的动作慢下来,才温柔地开口道:“衣服湿透了,这可不行。得找个地方换洗一下衣服?”
“不…不用!”陈棋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惊惶。“我…我没事了…谢谢学长…我…我回教室…”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离开。肩膀上的大衣滑落下来一点,露出下面湿透的、贴着皮肤的校服衬衫,勾勒出少年单薄而狼狈的轮廓。
林白屿眼疾手快地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坚定。他的目光落在陈棋胸前那片被浸透、晕染着粉红色的衣料上,眉头微蹙,眼神里的担忧更深了。“你这样回去怎么行?会生病的。”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和,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体贴,“这样吧,我家在附近有个小公寓,平时放些东西,很安静。你先去那里把湿衣服换下来,处理干净,烘干一下再回去。好吗?总比穿着这个强。”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充满了关怀,让人难以拒绝。陈棋看着他温润如玉的脸庞,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写满了纯粹的善意。肩膀上的手掌传来的温度,还有那披在身上大衣,都在瓦解着他摇摇欲坠的防线。
“……麻…麻烦学长了。”陈棋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鼻音。
林白屿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他站起身,自然地拿过陈棋手里那块已经脏污的毛巾。“不麻烦。走吧,很近。”他重新将滑落的衣服仔细裹好陈棋的肩膀,动作轻柔而仔细,仿佛在包裹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公寓果然很近,就在学校后门隔了一条街的高档小区里。刷卡进入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只有轻微的机械运行声。林白屿输入密码打开房门时,一股混合着新家具、书本和淡淡清洁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公寓不大,装修是简洁的现代风格,色调以白色为主,干净得一尘不染,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甚至显得有些过分规整,缺乏生活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车水马龙,更远处是秦家别墅所在的市中心,在暮色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随便坐,别客气。”林白屿指了指客厅里那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米白色沙发,自己则快步走向卧室,“我去给你找件干净的衣服,我的衣服你穿着肯定有些大,先凑合一下。”他打开衣柜的动作很轻快,很快拿出了一件柔软的灰色纯棉的长袖T恤和一条宽松的灰色运动裤,都是崭新的,带着折叠的痕迹。
他又走进浴室,很快传来水声和翻找东西的声音。片刻后,拿着一块干净的浴巾和一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品走了出来,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浴室在那边,热水已经放好了。这是新毛巾和牙刷。你进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舒服一点。”他的安排体贴周到,语气温和自然,仿佛照顾一个受惊的朋友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陈棋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林白屿忙碌的身影,看着他递过来的干净衣物和毛巾,巨大的陌生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这里太干净,太安静,太……不属于他。
“谢…谢谢学长。”他低声道谢。
“快去吧。”林白屿温和地催促着,眼神里是纯粹的鼓励,“别着凉了。换下来的衣服放在门口篮子里就好,我帮你处理。”
陈棋抱着那叠柔软干净的衣服和毛巾,躲进了浴室。关上门,反锁的“咔哒”声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大口喘息着,胸腔里那颗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
浴室很大,装修同样简洁高级。所有的洗漱用品,洗面奶、沐浴露、洗发水……,都是新的,巨大的镜子里映出他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粉红污渍,眼睛红肿,渗着血丝。最刺眼的是胸前那片被可乐和颜料浸透、紧紧黏在皮肤上的衬衫,粉红色晕染开一大片,像一块丑陋的烙印。
他猛地拧开花洒,调到最大的水流。滚烫的水柱兜头浇下,冲刷着头皮和身体。他用力地搓洗着皮肤上黏腻的污渍,指甲划过胸膛,留下道道红痕。热水蒸腾起氤氲的白雾,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