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灯洒下明亮却毫无温度的光。秦远成随手将车钥匙丢在旁边的巴洛克风格边柜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步走到陈棋面前。
距离骤然拉近。陈棋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清冽冷冽的雪松的昂贵香水味,和他身后这座巨大豪宅里弥漫着的、混合着昂贵木材和鲜花的冰冷气息如出一辙。沉重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让陈棋几乎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猛地撞上冰冷的、镶嵌着金属线条的墙壁。
秦远成停下脚步,微微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的身高比陈棋高出一个头不止,此刻两人距离极近,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在灯光下,清晰地映出陈棋苍白紧绷、写满惊惶的脸。那眼神不再是餐桌上那种冰冷的漠然,而是变成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轻蔑和一种强烈占有欲的锐利,像猛兽在圈定自己的领地。
“听清楚”,秦远成的声音压得极低,“这里,不是你那个垃圾堆。”
他的拇指用力擦过陈棋下巴上被捏得迅速泛红的皮肤,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狎昵和粗暴的掌控。
“你爸把自己卖了,才给你和你那个烂摊子换了个狗窝的钥匙。”他嗤笑一声,眼神里的轻蔑如同实质的冰刃,“你以为你是什么?嗯?”
他凑得更近了些,冰冷的呼吸,带着浓烈的压迫和宣告所有权般的占有欲。
秦远成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而讽刺的弧度,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陈棋痛得闷哼一声。“陈棋,在这个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听哥哥的话,后果是什么,你好奇的话,可以试试!记住了?”
“啪嗒。”
陈棋手里紧紧攥着的帆布包带子,滑脱开来。那个小小的、洗得发白的旧包,砸在光洁如镜、价值不菲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而突兀的轻响。
青富国际高中,带着一种无形的,象征着难以企及的阶层。高耸的雕花铁门,宏伟的仿欧式建筑群,即使在深秋,巨大的草坪依旧绿得刺眼,中央的喷泉昼夜不息,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修剪过的青草气息。这里的学生,无论男女,都像橱窗里的模特,衣着光鲜,步履从容,眼神里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陈棋,穿着明显不合身、款式陈旧过时且单薄的校服衬衫,些许发抖,踉踉跄跄,突兀地出现在这片精致的场景里。他背着那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旧帆布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脚下的路布满荆棘。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让他如芒在背。
“哎,看那个转校生……,他那破衬衫是?校服?”
“嘘……,听说他是那个远诺集团秦董的新任丈夫带来的……”
“拖油瓶啊,怪不得一股子穷酸气……”
“秦远成学长知道吗?他能容忍这种人进秦家的门?”
“谁知道呢……也许秦学长根本不屑理会吧……”
低低的议论声,钻进陈棋的耳朵。他地低着头,加快脚步,只想快点找到高三(1)班的教室。
麻烦比他预想的来得更迅猛。
深秋的午后,阳光带着虚假的暖意。陈棋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避开那些刺人的目光。他走到教学楼后那片相对僻静的、环绕着中央喷泉池的小花园。刚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下,几个穿着青富校服、却将外套敞开、露出里面张扬潮牌T恤的男生就嬉笑着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身形高大健硕,染着一头嚣张的亮红色短发,嚼着口香糖,眼神轻佻而充满恶意地上下打量着陈棋,像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具。
“这不是我们新来的‘秦家小少爷’吗?”黄发男生(张威)故意把“小少爷”二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讽刺,用肩膀狠狠撞了陈棋一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秦远成没给你配个保镖?”
陈棋被撞得一个趔趄,后背撞在一旁的石凳靠背上,生疼。他攥紧了拳头,低着头,强忍着没说话。
“哑巴了?”旁边一脸痞相的男生(林强)嗤笑着,伸手就去扯陈棋的帆布包,“让哥几个开开眼,看看‘秦少爷’包里都装什么好东西了?”
陈棋猛地侧身躲开,护住自己的包,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别碰我!”
“哟呵?啊~(西)?还有点脾气嘛”张威像是被彻底激起了兴趣,一把推开林强,自己上前一步,几乎贴着陈棋的脸,挑衅地吹了个巨大的泡泡,“碰你怎么了?一个靠后妈施舍才能爬进来的东西,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他猛地伸手,用力推搡了陈棋一把!
陈棋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几步,脊背重重地撞在喷泉池的汉白玉柱上,痛得他闷哼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和戾气的冰冷声音响起:
“啧,吵死了!他妈的要死啊?”
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冰碴子,瞬间让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张威几人脸色一变,瞬间噤若寒蝉,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畏惧。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喷泉池另一侧的廊柱阴影里懒洋洋地走了出来。他同样穿着青富的校服外套,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一件黑色T恤。头发是自然的黑色,有些凌乱不羁地垂在额前,遮住了一点眉眼,却遮不住那双此刻微微眯起、如同蓄势待发野兽般的眸子,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暴戾和被打扰后的极度不爽。
王溪铭。
青富无人敢惹的校霸,传闻他家世显赫,背景深不可测,本人更是心狠手辣,行事肆无忌惮。
他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的张威几人,最后又落在喷泉池边、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的陈棋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纯粹的、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味。
王溪铭走到陈棋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将陈棋笼罩。他微微歪着头,打量着陈棋因为屈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苍白的脸,还有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衬衫。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玩味又恶劣到极致的弧度,眼神里的暴戾被一种更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取代。
“新来的?”王溪铭的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和不耐烦,尾音微微上扬。
他伸出手,不是打人,而是极其粗暴地一把揪住了陈棋校服衬衫的前襟!用力往上一提!
陈棋被他勒得呼吸一窒,像一只被拎住后颈的猫,毫无反抗之力地撞进王溪铭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怀里。
王溪铭深吸了一口烟,随后吐在了陈棋的脸上,陈棋被这股烟味呛得轻声的咳嗽了几下。
“刚才不是挺能躲?”王溪铭恶劣地凑近陈棋的耳朵,带着烟味的温热气息喷在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现在怎么不躲了?嗯?”他晃了晃手里的人,看着陈棋因为恐惧而微微涨红的脸,眼神里的兴味更浓,如同找到了有趣的消遣。
“放…放开!”陈棋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但声音并不低。
“放开?”王溪铭嗤笑一声,松开揪着衣领的手,在陈棋身体下坠、以为解脱的瞬间,却猛地转向旁边看热闹的林强。手里正拿着两瓶刚从贩卖机买来的冰镇可乐,还有一罐喷漆颜料——显然是准备去搞恶作剧的。
王溪铭伸手就夺了过来!毫不费力地单手用指甲撬开一罐冰可乐,倒了一半出来后,将那罐荧光粉红色喷漆颜料,对着罐口,狠狠地挤了进去!粉红的浓稠颜料瞬间与黑色的可乐混合,形成一种诡异而肮脏的粘稠液体。
王溪铭按住罐口,用力摇晃了几下易拉罐,看着里面翻腾的、令人作呕的粉黑混合物,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兴奋的笑容。然后,在陈棋惊恐放大的瞳孔注视下,他猛地将瓶口对准了陈棋敞开的衣领口!
哗啦——!!
冰冷的、混合着大量气泡的粘稠液体,夹杂着刺鼻的化学颜料气味,一股脑儿地,全部从陈棋敞开的衣领口,倾倒灌进了他温热的前胸和后背!
刺骨的冰冷瞬间穿透薄薄的衬衫布料,激得陈棋浑身剧颤,如同被扔进了冰窟!黏腻、滑溜、散发着可乐甜腻和颜料刺鼻气味的混合物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衣,紧紧黏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触感!冰凉的液体顺着胸膛、脊背疯狂流淌,带走身体仅有的温度,留下大片黏腻冰冷的湿痕。粉红色的颜料迅速在浅色的校服上晕染开大片肮脏刺眼的污渍。
时间仿佛凝固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液体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啪嗒,啪嗒。
张威几人完全呆住了。
陈棋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冰冷刺骨、黏腻滑溜、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触感无比真实地烙印在每一寸皮肤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混进胸前肮脏的污渍里。
王溪铭随手把空了的、沾满粘稠液体的可乐瓶丢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仿佛刚才只是丢掉了一个空瓶。他微微俯身,凑近浑身湿透、剧烈颤抖、胸前一片狼藉粉红的陈棋,脸上挂着那种恶劣到极致的、如同恶魔般的笑容,眼神却像盯住濒死猎物的猛兽,带着纯粹的、令人胆寒的兴奋。
“叫啊,怎么不反抗一下”王溪铭的声音不高,带着戏谑和命令,钻进陈棋嗡嗡作响、被绝望填满的耳朵里,“像刚才那样叫出来!大声点!叫。”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里,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那灭顶的屈辱和汹涌的泪意。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他压抑的、破碎的抽气声。
就在这时,一道温润平和、如同初春暖阳融冰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轻柔地切入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
“同学,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安抚人心的力量,瞬间打破了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王溪铭那带着残忍兴味的视线,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