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苑是京城最大的戏园子,园内无论花旦还是小生都长的十分俊俏,唱功又好,所以十分受京城达官显贵追捧。
只是玉梨苑的东家架子高的很,从不唱堂会,客人想听戏就得来戏园子,一开始还有人仗着身份想强行逼迫,可自打玉梨苑进了一次皇宫,被皇上看上个花旦后,便再没人敢打玉梨苑的主意了。
哪怕凤梧是公主,想听戏也只得乖乖来园子,好在这里本就只招待达官显贵,环境倒是十分雅致。
楼砚辞知道顾景湛在这儿有个包房,一路寻过去,果然远远就看到守在门口的白鹭,还有顾景湛的小厮。
白鹭看到他,似乎也吓到了,声音不由大了些:“驸马,您怎么来了?”
楼砚辞看了眼房间门:“公主在里面?”
“是,公主在跟顾少爷谈事情。”
这话说出来没人信,就连周围路过的客人听到了,也只是暗自嗤笑:能谈什么事?风月之事呗!
不过大家虽然心知肚明,却也没人敢明着嘲笑当朝大公主。
若只是凤梧公主一人在外寻欢作乐,大家恐怕还得为楼砚辞打抱不平,可谁不知道,这位驸马更加厌恶公主,醉春楼里还有个红颜知己呢,两人真是谁也说不着谁。
“镇安王不是不管公主吗,怎么跑这儿来捉奸了?”
“这男人啊,哪怕再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也绝不允许妻子背着他勾三搭四。”
“这下有好戏看了。”
哪里都不缺爱看热闹的人,公主私会情人不稀罕,稀罕的是镇安王居然跑来捉奸了,不一会儿,原本都在包房待的好好的客人,一个个全装作有事的样子,堂而皇之跑过来看乐子。
想当初楼砚辞待在醉春楼几日没回去,还扬言要把他那个红颜知己水琉璃接回府,凤梧公主知道后,直接带了一群御林军杀进醉春楼,差点拆了醉春楼。
没想到楼砚辞护着水琉璃,在大街上就跟凤梧公主吵起来,笑话闹到大庭广众之下,丢尽皇家脸面,为此二人还被皇上罚禁足半月,还有人把这个编成戏曲到处传唱,所以这对成婚半年的夫妻,已经闹的举世皆知他们不和。
楼砚辞扶了扶额,对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挥了挥手:“有什么好看的,都别看了。”
大家不但没走,反而一阵哄笑,有胆子大的还大声问道:“王爷,公主真的在里面?”
话音刚落,面前包房的门打开,凤梧公主一身慵懒的走出来,边整理有点凌乱的衣衫边问:“稀客啊,驸马不在府里好好养伤,跑这里来干什么?”
楼砚辞低下头,语气有点儿委屈:“我受了伤,你作为妻子难道不应该在府里照顾我吗。”
凤梧动作一顿,看向他身后的俞安:“你家王爷的脑袋还没好?”
俞安挠头:“御医说我家王爷脑子没事。”
这样子不像没事啊。
念在他脑子有病的份上,凤梧的语气难得温柔了些:“乖啊,你先自己回去,我还有点事,晚些回家。”
楼砚辞没计较她把自己当傻子的语气,抓住她的手:“那我陪你一起。”
凤梧:……
顾景湛也从屋内走出来:“驸马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黏人了。”
楼砚辞面对顾景湛情绪有些复杂,上辈子最后那一年,是顾景湛拼上整个顾氏家族不遗余力的支持他,虽然知道顾景湛是为了凤梧公主,楼砚辞依旧很感激他,可现在他还是自己妻子的情人。
“既然顾少爷跟我妻子还有事没谈完,那不介意我在旁边一起听吧。”边说边将手揽上凤梧公主的腰,又冲顾景湛挑了挑眉。
凤梧一愣,连忙就要挣脱,但顾景湛常年领兵打仗,力气岂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能抗衡的,一只手便压制的凤梧只能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顾景湛瞥了眼那只碍眼的手,冲凤梧眨了眨眼睛:“还是算了,公主,我明日再去找你,咱们继续今天没办完的事儿。”
楼砚辞暗自捏了捏拳头,努力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公主,我们也回家吧。”
这对夫妻竟然没打起来,围观众人有些失望,兴致缺缺的散了。
坐上马车,凤梧才终于冷下脸:“楼砚辞,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楼砚辞握住她的手:“我就想让你陪我回家吃顿饭。”
凤梧无语半晌,深吸口气直接吩咐车夫:“去寿安堂!”
楼砚辞忙关心的问:“你受伤了?”
凤梧看向他妩媚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楼砚辞被晃了晃神,他一直都知道凤梧很美,哪怕他曾经最厌恶她的时候,每次看到凤梧公主,依旧还是会为她的美貌折服,所以楼砚辞上辈子才对凤梧公主避之不及,因为他讨厌那个情不自禁的自己。
如今放下心结,他才懊悔自己以前到底错过了怎样的美景风光:“凤梧……”
“公主,寿安堂到了。”马车外,小厮的声音打断他。
凤梧率先下了马车,回眸给楼砚辞使了个眼色:“跟上。”
寿安堂是京城民间最好的医馆,就连一些御医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能请教寿安堂,凤梧拉着楼砚辞在坐堂大夫面前坐下:“给他看看脑子,是不是之前中的毒都跑到脑袋里面了。”
楼砚辞:……
大夫伸手给他把了半天脉:“这位公子身上的毒都已经清除干净了,神志并未受损。”
“不可能。”凤梧直接拍了桌子:“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庸医!”
老大夫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行你来看!”
楼砚辞拉住她:“凤梧,别闹了,我真没病。”
凤梧甩开他的手,指着大夫:“你,马上给他开个药方!”
大夫无奈:“他脑袋没毛病,我给他开什么方子啊!”
凤梧还想说什么,白鹭快步走进来,小声开口:“公主,陛下让您和驸马立刻进宫。”
凤梧只好作罢:“说什么事了?”
“好像是为了今日公主和顾少爷去戏园子的事情。”
凤梧嗤道:“耳报神真快。”
昭德帝登基十余载,便已经把原本繁荣昌盛的大安祸害的风雨飘摇,他不仅广纳天下美人,苛捐杂税,还在宫里建什么酒池肉林。
凤梧一进宫就听说他又在酒池肉林厮混,遮住眼底的厌恶,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随内侍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几个穿着暴露的美人儿,围着坐在酒池中的皇上献殷勤,婉贵妃依偎在他怀里,哪怕已经年过三十,婉贵妃依旧还是妩媚动人,肌肤如凝脂般白嫩细腻,比那些年轻女孩更多了些风情。
两人不顾大庭广众,直接在酒池里颠鸾倒凤,凤梧低下头,强行忍住冲到喉头的反胃欲吐,从她十几岁起,便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可每次见到,她还是感到恶心至极。
楼砚辞也没想到,堂堂皇帝竟然这么不知羞耻,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避讳,如此荒诞行径与野兽何异!
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这是重生后第一次见狗皇帝,楼砚辞哪怕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可这一刹那还是不由想起上辈子凤梧被狗皇帝挫骨扬灰的下场,恨不得当场杀了狗皇帝。
“陛下,大公主和驸马爷到了。”
昭德帝这才推开婉贵妃,混浊无神的眼睛看过来,才刚过不惑之年,但因为长期纵欲,早就被酒色侵蚀了身体,昭德帝显得老态龙钟,尤其眼睛底下两个大眼泡,让他看上去有些阴鸷瘆人。
楼砚辞也是佩服婉贵妃,这样的货色都能伺候的津津有味,她能得宠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过来。”
听到召唤,凤梧才携楼砚辞上前:“拜见父皇。”
昭德帝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有朕这个父皇,皇室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凤梧垂眸遮住眼底讽刺:“儿臣不知所犯何错?”
趴在昭德帝怀里的婉贵妃娇笑着开口:“公主也真是的,都已经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在外面跟别的男人鬼混,身为女人还是要守三从四德,怎能如此不知检点。”
楼砚辞刚要说话,凤梧便似笑非笑开口:“三从四德?贵妃娘娘教训的是,如今我既然嫁入楼家,便是楼家的人了,的确该事事向着楼家才对。”
昭德帝脸色一阴,一脚将婉贵妃踹开:“朕的女儿岂容你教训!”
他当然不是要为凤梧做主,当初把凤梧嫁进楼家,就是为了替皇室夺兵权,要是凤梧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楼家人,自己岂不是舍了孩子还没套住狼?
婉贵妃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赔罪:“臣妾也是看公主和王爷夫妻感情不和,一时情急才失言了,陛下就宽恕臣妾这一次吧。”
说着挑逗的抚摸着皇上的腿,果然昭德帝便不再计较了,反而训斥凤梧:“贵妃说的也不无道理,你既然成亲了,怎么还在外面厮混,真是不像话!”
凤梧冷笑:“我跟男人厮混也不止一两天了,我原本就不想嫁给楼砚辞,是你们非要逼我的,还有你——”
她转身挑衅地看向楼砚辞:“要么你早点儿跟我和离,要么你就乖乖受着,现在只有顾景湛,以后还会有更多男人!”
楼砚辞心脏一揪,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他当然明白她说的是实话,再过不久,凤梧公主的第二个情人就会出现,上辈子他们成亲六年,与凤梧公主传过风流韵事的除了顾景湛这个皇商之子,还有新科状元、御林军统领、当世大儒之子,甚至就连宫里的太监她都没放过。
而这些人也确实都真心喜欢着公主,在凤梧死后,这些人义无反顾陪他一块造反,哪怕最后一个接一个的死亡,他们也从未后悔过,只为完成凤梧的遗愿。
“逆女!”皇上气急败坏的将手边的青铜酒杯狠狠砸过来。
楼砚辞眉心一跳,忙将凤梧一把拉进自己怀里,侧身躲开飞面而来的酒杯:“凤梧并非有意顶撞,还请陛下恕罪。”
原本怒气冲冲的皇上突然沉默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是楼砚辞吗?
“凤梧,你过来。”
凤梧挣脱开楼砚辞的怀抱,走到酒池另一侧蹲下。
皇上小声问:“你跟楼砚辞和好了?”
凤梧心里一个激灵,她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他想让自己帮忙夺走楼家的兵权,但绝不允许她真的跟楼砚辞夫妻和谐。
“没有,他剿匪时不是受了箭伤,那箭头有毒,把脑子毒坏了。”
皇上脸色一喜:“脑子坏了好啊,你赶紧趁这段时间最好把兵权拿到手,到那时候你想要多少男人,父皇都绝不拦着你。”
“是,儿臣尽力。”
皇上扬起声音:“既然进宫了,就多住两天,刚好砚辞剿匪受伤,在宫里也方便照顾。”
凤梧皱起眉头:这是想借着楼砚辞脑子坏了,让自己趁机怀孕。
“不了,父皇,我们……”
楼砚辞却一把搂住她的腰:“倾婳,我觉得父皇说的对,我们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也该多陪陪父皇尽尽孝。”
只要把公主绑在宫里,看她还怎么跟顾景湛见面!
凤梧用力瞪了他一眼,悄悄给自己顺气:他脑子有病、他脑子有病!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还是砚辞懂事。”
果然是脑子坏掉了,换作以前,楼砚辞宁愿上阵杀敌,都不愿意和凤梧睡在一起。
凤梧:楼砚辞,你个蠢货!
当今皇上奢靡,登基后就嫌弃以前的皇宫是前朝皇帝留下的,百年过去早已经显得破旧,自登基第二年开始,直到去年整整花费十年,终于将皇宫彻底整修了一番。
整个皇宫唯有一处地方没动,那便是凤梧出嫁前住的凤栖宫,这里是她母后在世时住的宫殿,里面一草一木都是母后精心布置的,之前就是为了这个宫殿,她才答应皇上嫁给楼砚辞。
屋内的陈设都有些旧了,再加上凤梧出嫁后建了公主府,不常回宫,凤栖宫便显得更加凋零萧瑟,院里的梧桐叶落了一地,时间太长没人打扫,都已经腐烂了。
白鹭怒道:“这群没眼色的东西,明知道公主要回来住,竟然不知道提前打扫,奴婢这就去教训他们!”
凤梧微微一笑:正好,借口有了!
“走,找父皇告状去!”
刚转身就被楼砚辞拉住:“等一下。”
凤梧皱眉:“干什么?我们去找父皇评理,就有借口不住皇宫了。”
楼砚辞忙道:“那些宫人肯定没这么大胆子轻慢公主,恐怕给公主难堪的是另有其人。”
“我当然知道。”太监总管李忠明就是白皇后的心腹,除了他还能有谁。
“公主既然知道,就更应该三思而后行,公主这一状告到皇上面前,皇上为了留住我们,必定是要降罪下去,那背后之人也定会找底下的宫人背锅,到时候倒霉的还是那些无辜的宫人。”
凤梧顿住脚步:楼砚辞说的在理,李忠明阴狠毒辣,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见她迟疑,楼砚辞松了一口气,连忙拿起扫帚:“公主别急,我很快就打扫干净。”
凤梧拦住他:“你是镇安王,这种杂事怎么能让你动手,白鹭。”
楼砚辞笑道:“这些活我在军营也是做惯了的,院子交给我,让白鹭她们去清扫寝宫,你也好早点儿歇息。”
说罢便熟练的扫起地,不一会儿就扫出一条路,可以让凤梧走过去。
凤梧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这个楼砚辞脑子被毒坏后,倒是比以前可爱多了。
凤梧并非一开始就不喜欢楼砚辞,可楼砚辞一直对她恶语相向,只因曾经她为替母后报仇,用很残忍的手段亲手折磨死了自己的表妹,并且嫁祸给了白皇后,被楼砚辞看了个正着,从此他就对她避如蛇蝎,不听她半句解释。
后来她嫁给楼砚辞,还带着别的目的,两人之间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仅有的那点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早在一次次误会中被消磨的干干净净。
凤梧也曾想过拉拢楼砚辞,可这半年她早就彻底死心了,就这样吧。
“公主,寝殿收拾干净了。”
凤梧回过神,发现院子里的落叶也全部扫完了,开了句玩笑:“你以后要是做不了将军,伺候人也饿不死。”
楼砚辞无奈:“你盼我点儿好吧。”
这时,李忠明带着一群宫人姗姗来迟,一看院里已经打扫干净了,连忙笑呵呵赔罪:“瞧瞧老奴这记性,居然把公主回宫的事儿给忘了,还请公主恕罪。”
看似赔礼,实则态度轻慢,凤梧知道李忠明这个老太监深得皇上宠爱,所以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李公公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没事,可如今竟连父皇的命令都不放在心上了,好大的胆子!”
李忠明面色一变:“公主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奴可不敢当。”
楼砚辞沉下脸:狗奴才,居然如此不把凤梧当回事,他今天就要这狗奴才死!
“好了,公主,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想必李公公也不是有意疏忽,您就别得理不饶人了。”
凤梧:……
李忠明霎时开心起来,阴笑着嘲讽:“还是楼将军通情达理,既然这里没事,奴才就告退了。”
凤梧深吸口气,回头怒瞪楼砚辞:“你真是中毒不轻!”
以前的楼砚辞虽然也喜欢跟她作对,但好歹能分清是非黑白,不会帮李忠明这种小人说话,现在脑子简直被狗吃了!
楼砚辞拉住她:“别急啊,像李忠明这种小人,要打就要直接打他七寸,呈一时口舌之勇只会让他记恨你。”
李忠明是狗皇帝的心腹,上辈子没少给凤梧穿小鞋,凤梧在他手上吃了不少暗亏,还是后来查出李忠明一些秘密,才总算除掉这条毒蛇。
这辈子楼砚辞打算将那些秘密提前暴露出来,留着这条毒蛇早晚坏事。
“公主,晚上想不想跟我一块去看个热闹?”
凤梧依旧没好气:“什么热闹?”
楼砚辞附身,在她耳边悄声道:“帮你打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