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安王楼砚辞通敌叛国、卖国求荣,证据确凿,罪不容赦,陛下有旨:五马分尸,以儆效尤,行刑!”
午门外的法场人满为患,法场正中央用铁链绑着一个身着囚服的隽朗男子,哪怕此刻身形狼狈,依旧掩盖不住其刚正傲然的气度。
听到要被五马分尸,他也只是眼皮动了动,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叹了一口气便再无其他动作。
反倒是周围观刑的百姓反应激烈,悲愤的瞪着坐在高台上得意洋洋等着行刑的判官:“镇安王忠心耿耿,王府上下世代守护我大安百姓,王爷他不会谋反的,他是被冤枉的!”
“世道不公啊,凭什么奸臣当道,忠臣却要遭小人陷害,老天睁睁眼吧!”
混在百姓群中还有一群形迹可疑的人,看他们的模样像是来自军中,在听到行刑时,一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只听一声竹哨响起,众人正要行动,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且慢行刑!”
人群一静,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一袭大红宫装的凤梧公主高举着明黄色圣旨,骑马快速飞奔过来:“陛下有旨,赦免镇安王!”
才刚准备劫法场的一群人顿时大喜:“是公主,王爷有救了!”
稳坐高台的三皇子走下来,脸色阴沉:“大皇姐,你可知扰乱法场是何罪名?”
凤梧公主拉住缰绳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法场,凛冽强势的气度令三皇子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陛下有旨,镇安王通敌叛国证据不足,且镇安王府世代守护我大安江山有功,特赦免镇安王,押回重审!”
已经被绳索绑住四肢的楼砚辞,抬起头怔怔看着他这个成婚六年的妻子,麻木的心脏又开始慢慢跳动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紧要关头会是凤梧公主来救他。
三皇子强忍住心虚,冷笑道:“不可能,这个案子本就是父皇亲自定夺的,父皇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大皇姐,假传圣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凤梧公主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我的九族!”
她将圣旨仍进三皇子怀里:“不信你就自己看,三皇弟,违抗圣旨可是要杀头的,你也不想下一个跪在法场上的就是你吧。”
三皇子怀疑地打开圣旨,顿时愣住:圣旨上的确言明暂时放了楼砚辞,字迹是皇上的没错,上面的玉玺印章也在。
难道,父皇真的后悔了?
见三皇子不说话,凤梧公主冷眼睨向一旁的判官:“还不立刻放人!”
判官也惧怕这位公主,连忙就要下令,三皇子回过神:“慢着!”
凤梧公主沉下脸:“你敢违抗圣旨?”
三皇子笑起来:“大皇姐说的什么话,若果真是父皇的圣旨,我自是不敢忤逆,可就怕有些人以假乱真,大皇姐,事关重大,我也不得不谨慎。”
“哦?你待如何?”
“大皇姐敢不敢与我到父皇面前对峙?”
“有何不敢!”凤梧公主神色坦然:“不过,你得先放了楼砚辞。”
三皇子见她不惧,一时也有点拿不准了:“这……”
凤梧公主冷哼:“三皇弟不想放人也行,一会儿到了父皇面前,忤逆圣旨的大罪三皇弟也别想逃过去!”
三皇子倏然一惊,摆了摆手:“放人!”
罢了,楼砚辞哪怕放了以后也是废人一个,兵权都被夺了,根本不足为惧,二皇子还在对自己虎视眈眈,这时候不能让他拿住把柄!
况且,他看了凤梧公主一眼,谅她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假传圣旨!
凤梧公主转头看了楼砚辞一眼,多日的刑讯逼供让他浑身都是伤口,丰神俊逸的面容也显得十分憔悴,头发凌乱,身形消瘦,楼砚辞何曾如此狼狈过!
见她看过来,楼砚辞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想开口说什么,但好几日滴水未进,嗓子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凤梧公主笑了笑,本就明艳动人的容貌霎时更加璀璨夺目:楼砚辞,永别了!
“放肆,萧倾婳,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假传圣旨!”
凤梧公主跪在御书房,听着周围几个大臣指责她欺君罔上,谗言魅惑皇上要把她斩首示众!
三皇子也火上浇油:“大皇姐,你真是糊涂啊,那楼砚辞通敌叛国,你放了他岂不是放虎归山,回头他跟敌国勾结攻打进来,你就是大安的罪人!”
“罪人!”凤梧公主讽刺地笑出声,站起身抬头直视皇上:“父皇,你才是大安最大的罪人!”
皇上怒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凤梧公主知道她活不了了,干脆也不装了,指着周围一圈大臣:“你们这些庸碌之辈,贪婪无耻、中饱私囊、盘剥百姓,大安的江山就是被你们这群蛀虫一点点掏空的!”
白丞相站出来:“公主,您假传圣旨……”
“闭嘴!”凤梧公主转身怒扇了他一个耳光:“你就是最大的蛀虫,这些人的官不都是从你那买来的,可怜我大安几万学子,只因不满你买卖官爵,全部死在你的屠刀之下!”
柳太师也站出来:“公主莫要避重就轻……”
“还有你!”凤梧公主拔出一旁悬挂的长剑指向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击异己、陷害忠良、不择手段……”
“够了!”皇上拍了拍御案:“萧倾婳,你太无法无天了!”
凤梧公主悲戚的摇头:“父皇,你早就不想让我活了吧,当年你纵容妖妃谋害我母后,若不是我手上有先帝留下的保命筹码,也活不到现在!
是我错了,我当年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帮你这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争夺皇位,先帝一生勤政爱民,大好的江山留给你,才短短十几年,你这昏君把我大安江山祸害的风雨飘摇,民不聊生,你根本不配做皇帝!”
“反了!”皇上气急败坏,早就被酒色丹药掏空的身体说几句话就呼哧带喘,混浊的目光狰狞的瞪着凤梧公主,那眼神不像看自己的女儿,倒像是看不共戴天的仇人:“逆女,你欺君罔上,假传圣旨,还敢辱骂于朕,你该凌迟处死!”
几个奸臣都得意的笑起来:“陛下圣明!”
“昏君,用不着你动手,从假传圣旨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活!”
她活着,就是朝廷拿捏楼砚辞的筹码,这个江山已经烂透了,当年的错误是她造成的,就由她来结束吧!
凤梧公主抬眸冷厉的看向皇上,举起剑不要命的冲过去,还没等冲到皇上面前,几个护卫突然出现,长枪狠狠刺透她的身体。
凤梧公主解脱般的笑了一下,身体一软倒在血泊里,这下楼砚辞再没后顾之忧了!
皇上身体剧烈颤抖着,血红的眼睛愤恨的看着地上凤梧公主的尸体,依旧怒气难消:“这个逆女竟敢弑父,就这么死了便宜她了,来人,把她的尸体给朕扔进虿盆,受万蛇撕咬,谁都不准给她收尸!”
“父皇。”三皇子提醒:“请父皇下旨立刻捉拿楼砚辞,决不能让他跑了!”
皇上怒拍桌子:“马上调集御林军,全力捉拿楼砚辞!”
另一头楼砚辞被放之后,凤梧公主安排的人就立刻接走了他,马车带着他快速冲出城门,往边关赶去。
楼砚辞坐在马车里,颠簸的路段很快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回公主府的路!”
掀开帘子一看,他们已经出城了,楼砚辞眉眼一沉:“停车,我们要去哪里?”
顾景湛停了马车摘下草帽:“公主有令,救下将军后立刻送你去边关。”
“是你!”
顾景湛,凤梧公主的情夫之一。
说起来可笑,他们这对夫妻成亲六栽,琴瑟和鸣没有,双方的风流情事倒是闹的举国皆知,楼砚辞有他的红颜,凤梧公主也有她的知己。
这个顾景湛,就是与凤梧公主传的最为沸沸扬扬的风流对象,楼砚辞冷下脸:“为何不回公主府?”
难道是想趁机把自己送走,好让自己不要打扰他和凤梧公主的好事?
顾景湛却红了眼睛,一向吊儿郎当的男儿此刻泪意在眼眶里打转,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圣旨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赦免圣旨!”
楼砚辞脑袋里轰隆一声,顿时空白一片,脸上血色也退了个干净:“你说什么?”
顾景湛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公主假传圣旨,自知凶多吉少,要我无论如何把你平安送到边关。”
“那还愣着干什么,返回城中救人啊!”楼砚辞说着就要牵马。
顾景湛拦住他:“你现在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楼砚辞甩开他:“那我也不能用她的命换我的命!”
“楼砚辞,公主用命为你开出一条生路,你要罔顾她的心意回去送死吗!”
楼砚辞翻身上马,神色坚定:“可我不能眼看着她去死!”
才刚往回跑了几步,突然出现一大队人马从后面追上她:“王爷!”
楼砚辞见是自己的副将,顿时松了口气:“俞平、俞安,立刻随我回城救公主。”
“将军,公主有信留给您。”
说着往后示意了一下,凤梧公主身边的头等丫鬟青鸾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楼砚辞:“公主说,若将军执意回头救她,她便恨您一辈子,让您死后都别去见她。”
楼砚辞飞快展开信:“楼砚辞,你我夫妻六栽,却无夫妻之情,我救你并非出于男女之爱,而是为了江山百姓,当年因我之故,先帝立了父皇为帝。
父皇登基后,昏庸无道,压榨百姓,重用酷刑,我大安江山百年基业,却被昏君十年尽毁,江山飘零,黎庶涂炭,我愧对大安百姓,死后亦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今我救你一命,求你替我守护大安黎民百姓,解救他们于水火,便是到了九泉之下,我亦对你感激不尽,凤梧绝笔。”
青鸾又拿出一块玄铁令牌:“这是公主留给将军的,这块玄铁令牌可调动三军,是当年先帝给公主的,公主说让将军凭此令牌调动兵马,推翻昏君,还百姓一个清明天下。”
楼砚辞抖着手接过令牌:“她是要我谋反?”
青鸾忍不住哭出来:“公主说她已经愧对列祖列宗了,不能再对不起黎民百姓,若非女人称帝太难,公主早就推翻了这奸臣当道的朝廷,既然她做不到,那她就替大安百姓重新选一个圣明君王!”
楼砚辞握紧令牌,目光死死盯着城门,他的妻子就在那里面,可他却不能救!
顾景湛拉住他:“走吧,待昏君发现圣旨是假,会立刻追上来的!”
楼砚辞一步三回头的被拉走,他可以舍了这条命去救公主,可公主所托之事他却不能违背。
一行人找了个偏僻之地暂时修养,顺便等待城中消息,第二天一早,留在城内的人就出来了也带来了凤梧公主身亡的消息。
“凤梧公主刺杀皇上未成,已经伏诛,皇上下令把公主扔进虿盆,受万蛇啃噬后再扔进丹炉,要公主死无全尸。”
楼砚辞一口血喷出来,悲愤吼道:“昏君,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底下一众将士也都义愤填膺:“将军,昏君已经毫无人性,我们反了吧!”
“将军,我们要为公主报仇,杀了昏君!”
皇帝昏庸,奸臣当道,这几年百姓们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凤梧公主,现在连公主也被杀了,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所有百姓彻底对朝廷心寒。
楼砚辞带领楼家军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甚至还有百姓偷偷给他们送消息,里应外合大开城门。
楼砚辞原本就被称为战神,守护边关几十年,深得百姓之心,再加上凤梧公主留在朝中的那些内应,一呼百应,朝廷溃不成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到一年,楼砚辞的铁骑就攻破京城,打进皇宫,彼时皇帝的身体已经彻底被掏空,没有等到楼砚辞亲手杀他,就已经死在酒池中,可惜宫人和他宠信的那些奸臣都忙着逃命,皇帝的尸体都泡臭了也没人收尸。
可楼砚辞的身体也到了强弩之末,当初三皇子为逼他承认叛国,对他使用了非人的折磨,甚至下了毒,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易,楼砚辞没有登基,而是从萧家旁支选了个英明仁善、明辨是非的子弟推上皇位,国号未改,依旧还是大安。
他怎么能真的让凤栖公主死后无颜面对祖宗呢,如此既算圆了她的遗愿,也不算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