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深夜】
价值连城的“静心香”在描金的瑞兽香炉中,无声地燃烧着,散发出清冷又安神的香气。
皇后一袭家常的凤袍,正端坐在铺着明黄软垫的榻上,面前摆着一张小几,她手执一支紫毫笔,正在一盏宫灯下,不疾不徐地抄写着心经。
她的字,一如她的人,端庄、沉静,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心腹大宫女画眉在一旁,安静地为她研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就在此时,容嬷嬷脚步匆匆地从殿外走了进来,她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娘娘。”她屈膝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皇后手中的笔,没有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容嬷嬷将刚刚发生在玄武司地牢里的、那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详尽地汇报了一遍。
从凌小枚那惊天的言论到断裂的钥匙,到自己开门的疯囚,再到那两次被“鬼吹灯”的蜡烛,最后,是那场堪称“天谴”的、刑具架的“自爆”。
听完汇报,整个偏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只有画眉研墨的、轻微的“沙沙”声。
皇后的笔,终于停在了纸上,一滴墨,从笔尖晕开,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刺眼的墨点。
巧合?
她在心中冷笑。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这接二连三的,就是鬼话了。
难道……真的是她?那个命硬的“柳无影”,没死在“琉璃佛心”的毒下,反而得了什么邪术不成?
这个念头,让皇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她知道,绝不能让方毅那种只懂律法的“直臣”再审下去了。
万一问出了什么关于“毒镯子”的秘密,再传到皇帝耳朵里,就是天大的麻烦。
这个人,必须由她亲自来见,亲自来“验”!
“传本宫旨意,”她放下笔,声音依旧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方毅,把人带到偏殿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本宫,要亲自见见这位,把玄武司闹得‘鸡犬不宁’的奇女子。”
当凌小枚被两个脸色发白的老太监,从那间已经变成废墟的审讯室里“请”出来时,她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一路都在絮絮叨叨:“我就说了吧,我这人倒霉,离我远点对大家都好。你看,现在好了吧,装修钱谁出啊?这可不兴让我赔啊,我全身上下就剩三块钱了,还是上辈子的……”
一路上,她絮絮叨叨的求饶和吐槽,第一次没人喝止了。押送她的太监们,离她至少三步远,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仿佛她不是一个囚犯,而是一个刚刚显灵、脾气还不怎么好的神像。
穿过阴冷的宫道,当那座象征着六宫之主的、华美得令人窒息的“坤宁宫”出现在眼前时,凌小枚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刚出虎穴,又入凤巢。她这穿越副本的难度,是不是有点超纲了?
她被带进了坤宁宫的偏殿。
这里没有正殿的金碧辉煌,却更显威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贵的、带有安神效果的“静心香”,但那香味,却像冰冷的蛇,无孔不入地钻进你的鼻腔,让你从心底里泛起寒意。
殿内,一个身穿华贵凤袍的美妇人,正端坐在主位之上。她保养得宜,看不出真实年龄,眉眼温婉,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就是这后宫之主,当朝皇后。
她的左手边,站着那个在天牢里见过的、面无表情的容嬷嬷,像一尊铁塔。右手边的阴影里,则侍立着一位容貌清秀、眉眼低垂的大宫女——画眉,像一朵安静的、没有生命的纸花。
凌小枚被押着跪在中央,心里七上八下,大脑飞速运转。
一踏入这里,她就被那股华贵又冰冷的气息给震慑住了。她看着主位上那个言笑晏晏的女人,心里警铃大作。
“我靠,这气场……这排面……这绝对是最终BOSS!完蛋了,新手村的史莱姆还没打完,直接被传送到魔王城了!”
皇后没有看她,只是慢条斯理地用纯金的指套,拨弄着手边的香炉,声音温和得像是在和邻家小辈聊天:“听闻,你今日在玄武司,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她被押着跪下,听着皇后用最温柔的声音,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凌小枚头都不敢抬:“回……回娘娘,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架子,它自己就倒了……”
皇后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看似温和,却像一把最锋利的解剖刀,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里到外,都剖析个干干净净。
她,到底是不是那个“柳无影”?皇后在心中自问。
那个发现自己秘密、又从毒杀计划中逃脱的“柳无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眼前这个女孩,虽然举止蠢笨,但那身“邪门”的运气,又让她不得不警惕。
如果真的是她,那今天,在这坤宁宫里,就是她的死期,绝不能让她活着走进大理寺,泄露半个字。
但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但运气极其特殊的倒霉蛋呢?
一个念头,在皇后心中悄然成型。一个更恶毒,也更有趣的计划。
“抬起头来。”皇后开口道。
凌小枚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皇后看着她那张灰扑扑、却又透着一股子鲜活生命力的脸,温婉地笑了:“本宫听方统领说,你身手不凡,能凭空出现在宫道之上,还‘拿’走了静嫔的‘九转玲珑镯’。想来,也是个有本事的。”
来了来了,戏肉来了! 凌小枚心里警铃大作。
只听皇后继续说道:“本宫一向爱惜人才。这样吧,本宫给你一个机会。”
她对画眉使了个眼色。
画眉无声地退下,片刻后,端上来一个紫檀木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用明黄色丝绸盖着的物体。
皇后亲自揭开丝绸,露出的,是一个比“九转玲珑镯”还要精巧百倍的、用一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九连环琉璃宝盒”。宝盒通体晶莹,内部结构复杂如蛛网,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本宫听闻,江湖上的飞贼,都有一双洞察乾坤的眼睛和一双翻云覆雨的巧手。”
皇后的声音,像最温柔的毒药,“你若能当着本宫的面,在半炷香内,解开此盒,本宫便信你不是凡俗之人,或可戴罪立功,饶你一命。”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若解不开……那便是以江湖骗术,欺瞒本宫,乃是欺君之罪了。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这是给我下最后通牒了啊!”
“解开,证明我是技术流的柳无影,是刺客,当场死。”
“解不开,证明我撒谎,是欺君,拖出去死。”
“这老巫婆,笑得跟菩萨一样,心比墨水还黑!”
凌小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靠!这是什么死亡选择题!
她看着那个宝盒,第一次,主动在心里呼叫系统:“007!破蛇!快出来!这玩意儿怎么解?商城里有没有攻略卖?!”
系统蛇懒洋洋地回应:【本宝盒为SR级道具,解法需10000逆袭点。经检测,宿主当前余额为:0。建议宿主选择Plan B:当场表演一段才艺,或可取悦BOSS,获得一线生机。】
“我给你表演一个当场去世要不要啊?!”
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脸色,皇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怎么,不敢吗?”
在皇后那看似温和、实则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凌小枚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不……不是!”凌小枚被逼上了绝路,求生欲让她脱口而出,“奴婢……奴婢敢!”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死得有创意一点”的念头,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决定她生死的宝盒。
她伸出手,指尖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宝盒的瞬间。
因为过度紧张,汗水浸湿了她的手心,也浸湿了她脚下那双不合脚的宫鞋。
她脚下,猛地一滑!
“哎呀——!”
凌小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在了那张沉重的紫檀木桌子上!
“咚!”
桌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桌上那个精巧的“九连环琉璃宝盒”,被这股力道猛地一弹,高高地飞向了半空中!
在皇后、容嬷嬷、画眉三人瞬间收缩的瞳孔中,那个宝盒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然后——
“啪——叮零当啷——!”
一声清脆的、玉石碎裂的声音。
宝盒,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己摔在了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更诡异的是,它没有碎成一地,而是……正好从那些最精密的榫卯结构处,裂开了!
九个相互纠缠的、晶莹剔透的琉璃环,从裂开的盒子里滚了出来,叮叮当当地,散落了一地。
整个偏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皇后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她那永远端庄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长达数秒的、无法用表情管理的……呆滞。
她的内心,掀起了比任何人都要猛烈的惊涛骇浪。
这……不是技巧!这是纯粹的、蛮不讲理的、足以扭曲因果的……混沌! 她不是柳无影!
柳无影精准、优雅,而眼前这个,是个能让死物都跟着她一起“自杀”的……真正的灾星!
她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那个趴在地上、一脸无辜的女贼。
许久,她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伪装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兴味和算计的、冰冷的笑。
她得出了结论。
此女,并非那个技艺精湛、心思缜密的“柳无影”。
一个全新的、更恶毒、也更有趣的计划,瞬间在她心中成型。
她是一个……真正的、无可救药的、甚至能让死物都跟着她一起倒霉的……天煞孤星!
一个“偷了毒镯子还没死”的、“运气如此邪门的”人……把他送到萧景莫那个同样“不祥”的儿子身边……
两个灾星,撞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皇后的心中,一个一箭三雕的、更恶毒的计划,已然成型。
她看着趴在地上、一脸无辜的女贼,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让旁边的容嬷嬷和画眉,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皇后挥了挥手,用一种假意慈悲、仿佛真的信了“天意”的口吻,悠悠地宣布:
“此女虽笨手笨脚,但也算‘天意’让她解开了宝盒。看来,是上天另有安排。”
“既然如此,便让她去七皇子身边,以‘霉’冲‘煞’,将功赎罪吧。”
她看着凌小枚那张茫然的脸,嘴角的弧度,变得残忍而充满兴味。去吧,我的“好礼物”。
一个偷了毒镯子还没死的、运气邪门到能让死物都为她开路的“灾星”……
去到另一个被世人唾弃的“灾星”身边。
让本宫看看,你们两个撞在一起,究竟是会什么时辰一起化为齑粉呢?
这场戏,可比简单地杀了你,要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