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吃席这种事,其实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感官刺激。
喜宴上大红大紫沉浸式的热闹非凡,和丧宴上压抑的沉重悲痛,不一样的情绪却来自同样的出口。
饶是崔美这种干了好几年殡葬的人,也还是受不了白事吃席时候的那种气氛,所以她其实几乎很少参与事后吃席这项活动。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跟一群纸扎人围坐在一起吃席,对崔美而言,更是连做梦都不会有的体验。
崔美的“席位”在一个角落里,身旁是纸人白见真,桌子对面是纸人明仲,虽然跟这两位也不是很熟悉,跟其他纸扎人比起来,至少是有名有姓的。
坐下前崔美就在小心观察着地形,吃席的地方就在骨灰堂旁边,骨灰堂走出去是一条通道,连接着很多个像食堂一样的空间,整整齐齐摆着很多长条桌,根本看不出这地方以前在归墟场是用来干吗的。
总归不像是用来吃席的。
顺着她坐着的角度往外看,甚至可以看到骨灰堂里一排排寄存骨灰的架子,谁会在骨灰堂门口摆席呢?
其他纸人也都围坐在一个长条桌周围,桌子的中央摆着一口巨大的锅,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那液体看起来放置有些年头了。
乍一看像浓重的血水,崔美小心地吸着鼻子仔细闻了闻,似乎只是些墨水。
而纸人们的面前,摆放着吃席用的“碗筷”。
“碗”是一个浅口纸盒子,“筷子”则是一支毛笔。
崔美小心观察着其他纸人,所有纸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面前的那副“碗筷”上,跟被下了定身咒语一样一动不动,她面前的明仲和身边的白见真也是如此。
她看不懂了,这是要做什么,不会真的要喝了面前那些味道不怎么对劲的红色液体吧?
想到这,崔美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她怎么都想不到,尾随纸人的后果就是要在这陪纸人干了面前的墨水。
那还不如选择直接被埋在菜地里当纸萝卜。
十分钟前。
尽管明仲就在崔美的眼前变成了没有人类意识的纸扎人,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没有吃了纸扎萝卜就能变身的道理。
而那五个随着明仲变成纸扎人后,突然出现的明仲的纸扎人同事,并没有对挡在路中间的崔美为难,反而像是看不到她一样,忽略掉她,径直走向那片菜地,跟在纸扎人明仲身后开始除杂草。
新来的五个纸人大哥没有加入纸扎白见真的“吃纸萝卜”队伍,而是跟在纸扎明仲屁股后面除草,白见真并没有因此而有其他反应,放下了招呼其他人吃饭的手臂,继续专注给纸扎蔬菜浇水。
崔美就这样被一群纸扎人同事给无视了。
比起被这群不人不纸的纸扎人无视,崔美眼下更关心另一件事,为什么她没变成纸扎人?
她回忆着明仲往嘴里塞纸萝卜的画面。
那个纸萝卜大得像过年挂的那种大灯笼,看不出有什么骨架支撑,却可以圆滚滚的十分像个真萝卜。没有人会眼睛都不眨的把一坨纸塞进嘴里,还能无所顾忌的大口吞咽,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自愿想吃那玩意的样子。
如果明仲是吃了白见真递给他的萝卜才变成了纸扎人,那白见真又是因为什么才成了这副模样的,其他五个同事又是因为什么?
后院有两条路可以离开,一条需要绕过那群纸扎人,从他们面前通过,崔美甚至没想太久,就选择了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后退原路返回。至少先离开后院的菜地,归墟场的其他地方总会有其他线索。
她来到后院时的那条路,只要绕过后院的拐角处,就会回到连接告别厅长廊的地方,崔美一边观察着纸扎人们的动态,一边小步向后退。
咔嚓。
崔美的耳边响起熟悉的咔嚓声,一时间她没想起来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哪里。
直到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崔美下意识抬手去扶旁边的墙,站定后,她才终于想起来,这熟悉的声音代表着什么。
当她扶着墙站好,再向菜地的方向看过去,纸人们浇水的浇水、除草的还在除草,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不,是有变化的,这变化只有崔美一个人察觉得到。
原本应该已经后退着走到后院拐角处的她,此刻正站在除草的明仲和他几个同事身后。
那块菜地距离拐角处,明明有着至少二十米的距离,如果只看纸扎人们,完全看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崔美知道,她又回来了。
该死的鬼打墙,怎么范围还会缩小啊。
但这次跟之前有很大不同,被强制“重启”的似乎只有崔美,纸扎人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跟纸扎人待在一起,对崔美来说,原本并不是什么值得担忧的事情,但她不确定面前这些明显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的纸扎人,身上还带着异能吗?
毕竟这里除了她,眼前的六个机械武装处的纸人,再加上一个疗养处的同事纸人,都是有异能的分等级公民。
查奥斯世界将公民分为四个等级。
A级公民是查奥斯世界的统治阶级,他们经历过辐射后由于基因的重新排列,拥有完整健康的身体,并掌握着这个世界里绝对的财富和权力;
B级公民仅次于A级,是A级公民的执行官,直接统治C级和普通公民,拥有防御型或者初级战斗异能,特事管理处大部分都来自B级,来自机械武装处的明仲也属于B级;
C级公民是分级的最底层,只具有不同程度的微弱能力,大部分疗养处的员工都是C级,既拥有不会威胁到任何人的能力,又能够收集残留的无物,非常适合做善后工作,变成纸人的白见真,大概率也属于C级公民。
这三类公民,在拥有异能力的同时,都具有极强的自我修复能力,甚至拥有永生不灭的身体。
而第四个等级,身份卡上甚至没有明显等级标注,也就是最普通的人类,这一等级的公民即使在经历过辐射后,依然不具备任何异能,身体还是会痛会饿会疲惫会受伤会死亡,因为没有特殊性,不被划分到分级内,通常需要接受政府福利,生活在保护区域内。
比如穿越了不如不穿越的普通公民崔美。
浇水的白见真和除草的明仲显然都无法给她任何有效的支持和帮助,崔美索性蹲了下来摆弄着地上的纸扎萝卜。
她思考着要不要绕过菜地,从后院另一边的路闯出去试一试时,纸人们却突然停下了动作,齐刷刷站了起来。集体起立的纸人甚至面朝后院另一边,也就是崔美打算闯出去的那个方向,自觉地排成了一支队伍。
每个纸人的手都搭在前面一个纸人的肩膀上,一列纸人并不整齐地向着那个方向缓慢挪动着身体,看起来居然很像皮影戏里的画面。
崔美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搭着肩膀连成一排的纸扎人,看似相同的面孔和身体,里面装着的是活生生的人,仰视他们时的那个角度,纸人脸上的嘴巴倒着在微笑,充满着怪异的压迫感。
她突然看向地里的纸扎萝卜,滑稽地想到,不会地里种的这些纸扎蔬菜,也都是人变得吧?
随着纸人开始向着崔美没选择的那条路移动,站在队伍最前面的纸人明仲终于挪动到拐角处,并没有像她那样再次出现在后院里,崔美才确定那条路确实是通的。
崔美随手从地里拔了颗看起来最大个的纸萝卜,撕掉纸萝卜的一头后套在了自己头上,大小居然刚刚好,她随即对准眼睛的位置迅速戳了两个洞。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崔美匆匆站起身,根本顾不上去看被纸萝卜划破了个口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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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搭在了跟在队伍最后面的白见真肩膀上,学着他们的模样缓慢又滑稽地移动着。
“你说,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崔美小声嘟囔着,她倒是希望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移动着的白见真能听得到,但纸人哪里会回答她的问题。
纸扎萝卜头套十分遮挡视野,崔美透过两个窟窿眼也并不能完全观察到外面的状况,她跟着队伍走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要走去哪里。
她随着队伍正在穿过一条长长的、昏暗走廊,直到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悄悄吸了吸鼻子,歪了歪头,才发现他们正在路过焚化炉。
查奥斯是一个变异公民根本不会死亡的世界,听说普通公民去世后政府自会安排他们的去处,归墟场这种地方,就算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也是活人不太想靠近的场所,甚至不愿意在旧址上重建,所以才会直接荒废掉。
但崔美确信自己的嗅觉没有出错,这种燃烧焚化的味道,她是不会闻错的。
透过窟窿眼看得实在不够清楚,而焚化炉似乎就在走廊某一扇大门后的空间里,那熟悉的味道牵引着崔美,她松了送搭在白见真肩膀上的手,做好了看准时机就掉队的准备。
“额额、额额!”
正酝酿着随时脱离队伍时,隔着头套,崔美听到了令她头皮发麻、后面冒冷汗的声音。
走廊里暗得厉害,微弱不明来源的光亮非常影响视线,但崔美还是在纸扎大萝卜头套里,看到了她根本不想看到的东西。
最开始追着她在归墟场狂奔逃命的那个蜘蛛人。
她隐约看到那个蜘蛛人的体格并没有当初追赶她时的那个庞大,身上也并没有挂着那么多的墨绿色丝线,但这个蜘蛛人就站在走廊上,似乎在清点着纸扎人的个数。
崔美屏住着呼吸,重新跟上队伍,她不确定那东西会不会因为她的呼吸、她的走路姿势,又或许因为她身上散发的跟其他纸扎人不一样的“人味儿”,而再次盯上她。
她尽量学习着前面纸扎白见真走路的样子,跟在白见真身后半米距离,当她跟着队伍经过蜘蛛人身旁时,蜘蛛人再次发出“额额、额额!”的声音。
坏了。
崔美藏在纸扎萝卜头套里的脸,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竖起的汗毛擦着纸扎萝卜,她感觉有汗顺着头顶滑进了眼睛里,刺痛感让她疯狂快速眨眼,但她不敢做多余的动作,更不敢抬手去擦眼睛。
蜘蛛人居然没有发现她并不是纸扎人!
甚至感觉自己逃过一劫的崔美,麻木地跟在白见真身后,直到她跟着他们这一群纸扎人坐在吃席的座位上时,才缓过神来。
这个稍微小一号的蜘蛛人似乎没有办法辨别她和纸扎人间的区别,只会盲目地驱赶着纸扎人们前行,甚至像个巡逻的小喽啰。
这个空间十分大,崔美悄悄观察到,甚至有纸扎动物、纸扎水果蔬菜也在围着桌子准备“吃席”。
崔美在看到其他纸扎萝卜的时候,甚至稍微松了口气。
而眼下令她头疼的事,是面前的“碗筷”和那一大锅恶心的红色液体。
蜘蛛人再次发出“额额、额额!”的声音,随后,这间屋子里的全部纸扎人、纸扎动物纷纷把手伸向了桌子上的那支笔,甚至纸扎水果蔬菜伸出了根茎和叶子,也抓住了自己面前的笔。
或快或慢的,这些纸扎物件抬起握着笔的手、爪子、叶子,蘸向大锅里的红色液体,直到黏稠的液体浸润了笔上的毛,他们举起手,把笔尖对准了自己的脸。
开始涂抹。
崔美在头套里微张着嘴巴,她的右手在桌子下面不自觉地微微抖动着,半晌都没有要抬起来去拿笔的意思。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桌子下面的手被死死地拽住了,是一只纸扎手。